师娘被皇帝斩首示众时,宫里人人自危。只有贵妃满不在乎

师娘被皇帝斩首示众时,宫里人人自危。

只有贵妃满不在乎。

她把玩着手里的金针,说:「这就死了,没劲。」

没多久,我进了宫,深得贵妃欢心。

她喜欢我陪她玩,赏我好多东西。

还说,我很像她。

后来,我亲手把贵妃送进地牢。

眼看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我心里空落落的:

「这就死了,没劲。」

皇后师娘全文阅读 师娘被皇帝斩首示众时,宫里人人自危。只有贵妃满不在乎

1

太医院送来长宁宫的汤药越来越金贵,柳贵妃却连人带碗一同踹翻了。

送药的宫女淋个湿透,在榻下跪着,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贵妃支起脑袋,两根玉指轻轻勾住宫女下巴,柳眉微蹙,问:

「我做什么了,让你这么怕我?」

宫女身子一震,直呼不敢,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

贵妃笑了,目光却阴沉起来。

眼看那宫女就要被送去喂狗,我在跪倒的宫人中抬起头,大声道:

「启禀娘娘,奴婢有一妙方,恳请娘娘一试!」

人人都知道,柳贵妃是后宫最可怕的人。

她既得皇上盛宠,又有家世加持,长得像一只娇俏的猫,性子却是一条阴毒的蛇。

暴戾乖张,喜怒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咬人。

常有宫人前脚从贵妃殿里出来,后脚就被抓回去,连动十八道大刑,只因贵妃喜欢的物件找不着了。

有时是一只玉盏,有时是一方锦帕。

总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无非刚好那日贵妃想杀人,而那些宫人运气不好。

因此太医们无人敢明说,柳贵妃的崩漏之症,无药可医。

据说她当年为了护驾,披上龙袍只身引开叛军,寒冬腊月里跳进了冰冷的护城河,从此伤了身子。

太医们只好开点疏肝解郁的补方,让贵妃情绪稳定些,少拿他们泄愤。

可药越开越多,越开越名贵,柳贵妃也越来越生气。

2

肃杀的宫殿里只听得见毛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

我写下一张方子呈给贵妃,俯身叩首,毕恭毕敬道:

「奴婢的娘亲也曾受崩漏之症困扰,在一位游医处获得此方,按方用药,药到病除。」

柳贵妃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指尖一挑,让贴身宫女菱芝拿去给外头候着的太医查看,转而问我:

「太医院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能信你?」

我磕了个头,认认真真道:

「恕奴婢直言,太医院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不敢想办法。

「药起作用时,人都是会有反应的。比如,寒湿之症需要排湿,则用药会伴随腹泻。

「奴才们腹泻几日不算什么,要是娘娘也如此,太医院便会落个有违凤体康健的罪名,轻则革职,重则砍头。

「因此太医常开补药,只有这样,才查不出错处。

「奴婢实在不忍娘娘受病痛困扰,只好冒死献方。」

我额头贴地,静静等候发落。

殿内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贵妃慵懒的声音响起:

「你倒是体恤本宫,叫什么名字?」

「奴婢春和。」

我面露喜色。

要知道贵妃从不过问下人名字,整个宫里她记得名字的只有菱芝一个。

「春和。很好。」

贵妃嘴角泛起笑意:「本宫要重重赏你,说吧,想要什么?」

我抬头,大胆道:

「奴婢刚到宫中不久,知道除了皇上,就是娘娘最为尊贵。奴婢不求赏赐,只求能留在长宁宫伺候。」

这时菱芝回来了,对贵妃点点头,已求证太医,药方可用。

贵妃的笑愈发明媚,眼底却闪过一丝戏谑,似乎有场好戏要看。

我还不明所以,身后两个宫人上来死死摁住了我。

菱芝从炭盆里衔起烧得通红的火钳,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说,你究竟是谁,接近贵妃做什么?」

3

「娘娘冤枉!」

我吓得涕泗横流,不住地磕头求饶。

泪眼模糊,可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

贵妃半眯着眼,看上去毫不在意,目光却是饶有兴致,时不时落在我身上。

她在不动声色地观察。

我头磕得更狠了,额间都砸出血来。

烧红的铁片离我只有不到一指距离,还没沾上皮肤,就已被炽热刺痛。

突然,我目露凶光,大吼一声扑倒菱芝,一把夺过火钳,直冲她肩膀扎去。

「滋——」

惨叫带着血肉焦煳的臭气充斥大殿。

宫人们吓愣了,眼睁睁看菱芝尖叫挣扎,却无人敢上前。

我死死钳住菱芝,举起火钳,又是一扎。

……

「住手。」

榻上的柳贵妃已坐起身来。

她半眯着眼,脸上波澜不惊,跟吓坏的宫人们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烫一下,又死不了,闹什么?」

她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宫人把菱芝带走上药。

又慢悠悠拢上罩纱,起身往内殿走去,慵懒的声音传来:

「本宫许你留下。

「那药方若是无用,你还是得死哦……」

我装作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赶忙抹了把鼻涕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风波平息,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我走到无人的地方,将脸上的泪擦干净。

人们哭是因为难过或是害怕、欢欣或是动容……

我哭,是因为伪装。

只有师娘知道,我没有人类的情感。

从前我被碎瓷片划破手臂,皮肉绽开,血流了一地。

周围人都吓坏了,我却没有反应,静静地找来纱布包扎,又继续干活。

师娘给我换药,心疼地叹气,说:「阿年,你还是个小孩。」

「你痛就要哭,难受就要说啊。」

可是我不痛,也不难受,要怎么哭、怎么说呢?

见到贵妃第一眼,我便知道,我们是同类。

我们不知道什么叫残忍,害怕,痛苦,爱,或者恨。

有的只有无边的厌倦。

我们最喜欢的,便是鲜活灿烂的生命,在我们手里,一点一点,失去血色。

小时候,我曾悄悄捞起后院水缸里那条最美丽的锦鲤。

它的嘴用力地一张一合,挣扎着想跳回水里,却渐渐没了动静和呼吸。

我头一回露出了笑意。

那场景吓坏了师娘,师娘惊惧不已的样子也吓坏了我。

……

既然如此,在这沉闷无趣的深宫之中,有什么能比一个聪明大胆,又生猛活泼的底层宫女,更吸引贵妃呢?

4

我进宫不久,就成了人人敬畏三分的春和姑姑。

只是,我不是什么春和。

我的名字叫沈思年。

我还在襁褓中时,就被丢在了京中著名酒楼德庆坊门口。

清晨,我师娘开门迎客,低头瞧见个破布包,一个娃娃裹在里头,不哭不闹。

她既心疼又欢喜,抱回家好生照顾。

我不是唯一一个被师娘捡回家的人。

师娘的德庆坊里,从跑堂到帮厨,都是她收留的女子。

她们要么被赶出家门,要么流落他乡,总之,都是些无依无靠的人。

德庆坊曾经是城中最红火的酒楼,菜品花样繁多,色香味都是上品,食客络绎不绝。

但师娘不让我跟她学做菜。

她领着我去了城北的医馆,将一支上好的山参和一袋银子郑重地放在老郎中案上,说:

「阿年,你好好学,给娘研究研究药膳。

「来日,娘再开个医馆,专门交给你打理。」

我心里明白,师娘是不想德庆坊的女子再围着灶台转。

我更明白,她对我的良苦用心。

一日,师娘告诉我,宫里来人宣她去给皇后的生辰备宴。

她止不住喜悦,说:「阿年,为娘现在可是御厨,你像娘,能当御医。」

我回她:「御前当差容易掉脑袋,我陪着师娘,哪也不去。」

本是戏言,却一语成谶。

那天,我整理好药箱准备回家,被老郎中神色慌张地拦住。

师娘去了宫里,就再也没回来。

官兵带走了德庆坊所有人,酒楼上下门窗都被官印白条封死。

据说,在那场尊贵的宴席上,皇后吃了一碗师娘做的羹汤,当即口舌红肿,浑身风团,高烧战栗不止,太医院抢救了一夜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命是保住了,可一碗碗药灌下去,皇后腹中的孩子成了死胎。

而那碗羹汤,本该呈给皇上。

皇上震怒。

从前叛军杀进皇城逼他退位的阴影还历历在目,他认定师娘是乱党奸细,以酒楼为幌子,潜伏在京中,伺机谋反。

师娘被当场处死。

德庆坊上下全数抓进宫中严刑拷打……

而把这席吃得流连忘返、回味无穷的,便是当时负责筹备寿宴、将师娘请去宫中做菜的柳贵妃。

人们围着酒楼看热闹,议论纷纷:

「沈娘子看着老老实实,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我早瞧着德庆坊奇怪,掌勺的、帮佣的,都是女的,这下说通了,细作,都是有组织的!」

「可惜了,这酒楼菜不错,恐怕以后是吃不到喽……」

我躲在人群里,将蒙住脸的围巾扯紧了一些。

数月后,德庆坊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唯一留下来的,只有宫女春和。

5

贵妃近来火气越发大了。

她整日挑菱芝错处,动辄打骂,对我倒是青睐有加。

宫人们有差事都拜托我去问贵妃的意思,因为只有我不会挨罚。

这天,我在小厨房炖东西,菱芝凑上来。

「这是什么?」

我边扇火,边得意洋洋:「我家祖传的药膳!」

菱芝不解,我又接着说:

「听说皇上最近犯头风,这个专治头痛,吃了准好。

「皇上高兴,娘娘就高兴,娘娘高兴,咱们就少挨点骂。」

等晚膳时间到,我却发现,精心摆好盘的炖盅不见了。

寝殿里,菱芝正在侍菜。

她端上一道炖汤。

碧玉瓷盅里,汤水奶白剔透,香气鲜甜,还带着股草本清香,让人食指大动。

皇帝尝了几口,顿感神清气爽。

「这是什么?」他问。

贵妃投去询问的目光,菱芝连忙答道:

「回皇上,贵妃娘娘体恤皇上操劳,又听说皇上最近头风发作,特意命下人们精心准备了这道药膳,以解皇上不适。」

皇帝满脸心疼。

他握紧柳贵妃的手,将她揽进怀里,又不住地念起当年贵妃舍命相救之事,感动不已。

6

连着好几天,皇帝都宿在长宁宫。

贵妃却受不了了。

送走皇帝,菱芝喜滋滋地等着领赏,却见贵妃面色陡然一沉,吓得「扑通」跪下。

「贱婢!

「自作聪明,本宫竟需要你来替本宫谋划?」

我垂手站在一边,低头不语。

我忘了提醒菱芝,贵妃最近在喝治崩漏之症的药。

原本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可连着好几天的宠幸,是会让贵妃犯病的。

我也没有告诉菱芝,那药生燥。

贵妃近来容易发火,并不是冲她,药效罢了,火发完,病就好了。

我本来没想坑菱芝。

可我发现,自打我进长宁宫,菱芝总觉得地位不保,处处想压我一头。

偏生她又容易犯浑。

柳贵妃身边,正需要这么一个冲动又愚蠢,还急于求成的人。

眼看贵妃越来越生气,菱芝毫不犹豫地把我供了出来。

贵妃看向我,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我连忙与菱芝并排跪下,主动认错,又哀求道:

「确实是奴婢思虑不周。

「娘娘罚奴婢一个就好,千万别迁怒姐姐。」

我跟菱芝各挨了二十大板。

菱芝烫伤刚好不久,又挨了板子,心头郁结难消。

我都当好几天差了,她还在屋里躺着。

我向贵妃求药去看菱芝,末了又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碟桃花酥,咽了咽口水。

贵妃眼皮都没抬,道:

「老规矩,让我试试针,就赏给你。」

没有人知道,贵妃喜欢我的真正原因,是我主动把身子借给她试针。

她一直好奇,银针到底扎在人的哪个穴位上,是最痛的。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并且试过。

所以我很清楚,该怎么演,才能让她相信,她扎的是最痛的那个穴位。

7

我心满意足地拿着桃花酥和药一起去了菱芝屋里。

菱芝病恹恹地躺着,我在她床前坐下,叹了口气:

「姐姐别伤心了。

「这几日我一个人当差才知道,姐姐何其聪慧,平日里多么不容易。

「贵妃跟前的差事,真是不好当呀!」

菱芝闷哼一声,不屑道:

「还用你说?

「少在这惺惺作态,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挨打!」

我从袖子里掏出药,递到她跟前,眨眨眼,道:

「我可是替姐姐说话了的……」

菱芝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柳贵妃平日专用的药瓶。

她眼睛放亮,一把抢了过去:

「是贵妃叫你来的?」

我用力地点点头。

她捧着药,喃喃道:「娘娘心里是有我的……」

我又掏出另一只一模一样的药瓶,假装没看见她眼神猛然黯淡,说:

「好姐姐,我替你上药,一会儿你也帮我上上,好吗?

「我呀,是真羡慕姐姐,再过一年,姐姐就能出宫嫁人了,我还不知道得在这宫里待多少年呢……」

菱芝眉心一震,抓住我的手,问:

「贵妃要赶我走?」

我摇摇头,轻轻挣脱,把药倒在纱布上,答:

「当然不是!

「只是前几日我陪娘娘去城楼散心,看见排队出宫的宫女们,娘娘说了句,到了年纪都是要放出去的。」

说完,我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里的东西,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献宝一样地打开:

「姐姐吃吗?娘娘赏的桃花酥!你知道的,娘娘从不赏人!」

……

那天过后,菱芝的伤光速般好了。

她有了斗志。

她暗暗发誓,这宫里能贴身伺候贵妃的,只有她菱芝一人。

唯一能让贵妃倚仗的,也只有她菱芝一人。

8

从那以后,菱芝外出走动的次数就多了。

这天,她才刚出门就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神色慌张的小太监。

一问,原来是早上皇帝考大皇子功课,结果十岁小儿都能答上来的问题,大皇子却支支吾吾。

皇帝气得吐血。

他连数好几番大皇子的罪状,什么四体不勤、言行无状、简直饭桶……

越说越气,谁都拦不住,承乾殿赶紧派人来搬救兵。

轿子抬着柳贵妃去了,我和菱芝跟着。

经过书院时,我从门口望见一个男子跪在院中。

我心里一惊。

是他?

眼看离书院越来越远,我连忙捂住肚子,嘴里「哎哟哎哟」,装作要去解手。

菱芝巴不得我不在,没等贵妃开口就把我轰走。

我躲在墙角,等轿辇走远了,偷偷拐进书院。

正是烈日当空,两个书童举着伞站在廊上,想过去又不敢过去。

我接过伞,径直走到大皇子身边,塞在他手里,轻声念道:

「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

大皇子瞳孔一震,猛地抬头。

我与他对视一眼,确保他看清我的脸,就赶紧离去。

几天后,一个夜里,我去御花园给贵妃折新鲜的柳枝。

我刻意忽视了跟着我的几个黑影。

走到半路,黑影围了上来。

他们蒙住我口鼻,把我拖到一处偏远无人的宫殿里。

师父是个杀人犯 但是圣上不敢给他下死囚 因为皇上的命得靠我师父续

师父救下我的时候,他刚刚杀了人。

没错,他是个杀人犯,但是圣上也不敢给他下死囚。

因为皇上的命得靠我师父续。

可师父也需要皇上活着,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至爱、皇位如何一一失去。

我是个普通的小乞丐,没爹没娘,师父将我捡了回去。

师父捡我时浑身是血,脚底全是黑泥。活像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我见了血,却也不怕,我给他磕头。

因为这是我唯一的一线生机。

吃不饱,受人欺凌的日子像吞噬人肉的蛀虫,可比现在的场景可怕多了。

我宁愿赌一把。

我额头沾着冰凉凉的地面,心跳如鼓。

师父伸手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赌对了。

我抬起头,师父却哭的像是我救赎了他一样,眼里明明灭灭的,似乎透过我在回忆些什么。

师父带我回了破庙,脱下血色的长衫后,我才看清,师父身上没有几处伤痕。

那整件血色长衫都是别人的血。

我一边熬着驱寒姜汤一边瞟向师父。

师父拿着一个酒壶倒在稻草旁。

我看得出来,师父不开心。

从小流亡的日子里,我早就已经学会了看人脸色察言观色。

我还在思量要如何开口时,师父说话了,嗓子哑哑的,

「我打算给你起名叫狗子。你以后想说什么便说,想做什么便做。没那么多规矩。」

我心里好像被突然打了一拳。

我的谨慎被师傅看穿了,他告诉我,再也不用畏畏缩缩了。

我有点想哭,话到嘴边说出的唯一一句却是,

「这名字真难听,师父。」

2

第二日,官差便找了上来。

听说城西的王大人,死在了自家莲花池里,形容可怖,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仵作验尸时,开膛破肚,这王大人胃里装的全是黑黢黢的淤泥。

师父入了大牢。

但师父告诉我,他死不了。

我不知道他如何这么笃定,但半月后,他确实回来了,身上的伤深可见骨。

我忍着眼泪给师父擦药。

师父伤口渗着血,却笑的开怀。

「狗子,你第一次见我时,我浑身是血,你怕不怕?」

我摇摇头,「师父于我有大恩。狗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怕师父。」

师父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病态的微笑,「之后师父还会杀很多人。」

我的心里隐约觉得这话怪怪的。

但师父这样说,那么就一定对。

因为师父是我生活里唯一的光。

师父喝的醉醺醺的,第一次和我提起了师娘。

师娘爱吃西湖醋鱼,师娘喜欢莲花,师娘爱吃杏仁酥,师娘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其实这些我都在等待师父回来的时候知道了。

师父珍藏了一本书,里面画着师娘的小相,也写了师娘的生平。

纵使他穿的如何褴褛,那书却如同新的一样。

后来才知道,是师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抄录一次,师父不愿意忘记师娘的一丝一毫细节。

那本书厚的,如同我永远读不下去的古书一样。

我不知道师父是怎样一遍遍抄完的。

3

师父和我说起那死去的王大人。

师父说,那王大人,做文章不行便动了歪脑筋,要送美人。

师娘泛舟时被他看见。

不问婚嫁不问来处。

画了像便递了上去,附字「佳人可采莲」。

皇上那儿见了美人自然允了。

回了一个「出淤泥而不染"。

多可笑,附庸风雅的两句话简简单单就敲定了一个人。

师娘说自己已嫁娶,抵死不从。

王大人用师父性命要挟,师娘只得泪眼涟涟的答应了。

可恨那王大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跟朋友谈起师娘,

「真以为自己是莲花呢。不过是一块烂泥罢了。干不干净还不得是我来定。」

师父说到这开始癫狂大笑,直笑到开始咳血,「狗子,师父杀人了。」

「狗子,我把他按在水塘里时,他跪着一遍遍磕头,说梦娘干净,他才是烂泥……」

我竟然也随着师父的话开始觉得快意。

师父嘴里的血还没吐干净就继续开始笑。

又开始向着师娘的牌位炫耀,像个讨赏的孩子。

蒲团上滴落的血弥漫开,地上脏兮兮的,但师娘的牌位没沾染半分。

4

师父不仅没获罪,还得了赏。

皇上下旨赏了师父无数财宝,想要请师父入宫任太医。

皇上不敢降罪于师父,他的身体离不开师父,否则神仙难医。

可是朝廷命官就那么明目张胆的被杀了,皇上又想敲打师父。

所以伤他,却不要他的性命。

师父刚出大牢,皇上就急急忙忙召他进宫。

师父身体还没好全,苍白着脸看着红漆的宫墙,跟我幽幽叹息,

「这宫墙高啊。梦娘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宫墙,却飞不出去呢?」

我知道师父根本不需要我回答,师父这是又想师娘了。

到了皇上的寝宫时,皇后娘娘正在旁边贴身照顾。

豆蔻色的指甲娇艳欲滴。

喝了师父煎的药,皇上铁青的脸色缓和不少,终于不再呻吟,挣扎着起身对师父说,

「爱卿啊,你在牢里受苦了啊。」

师父拱着手应答,「臣惶恐,谢陛下关怀。」

皇上看师父配合,也高兴得抚掌,

「只要爱卿能治好朕的顽疾,杀十个王大人都不成问题啊。」

皇上这是暗示师父,倘若治不好,杀了王大人便成了问题。

这次皇上挽留师父,师父没有拒绝。

皇上很高兴,说着把我也接进宫里享福。

其实我明白,表面上是进宫,实则是留作人质。

可是我留在宫里,可不是做人质的。

我要做师父的耳目。

回破庙收拾行李的路上,我拉开师父的手心给他上药。

我在师父身后看的真切,师父在宫里一直用指甲嵌入自己的肉里。

我知道,他是怕自己冲动直接动了手,他是要提醒自己别发了狠。

师父问我,

「狗子,皇后娘娘的脸好不好看?可这美人面蛇蝎心,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张脸,我总有一天会扒下来看看。」

师父说这话时眼睛如獠犬一般。

我第一次看见师父流露出这样的目光。

过了一会师父回了神,呆呆的看着我。

恐怕师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流泪。

我给师父擦着眼泪,点点头,

「师父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5

我被皇上安排在皇后这里住。

皇上扔下我前,留的吩咐是,「不死就行。」

明眼人都知道我不过是个人质。

所以我没见过什么好脸色,饥一顿饱一顿,做些粗活累活是常态。

皇后娘娘对外温柔贤惠,实际上经常打骂宫女。

宫中伶俐些的,漂亮些的,基本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我只算得上清秀,又长期营养不良,身形瘦弱,在宫中千娇百媚的无数美人中间不那么显眼,皇后才放心留我在身边伺候。

半夜掌灯时,我经常会听见皇后摔东西,计较着皇上又去了谁宫里。

一国之母的嘴里整日骂着「狐媚子,贱人。」之类的名词。

皇后与宫中妃子关系大多不好。

我扶着皇后娘娘去御花园赏景,遇见了苏贵妃携二皇子游园。

两个人免不了互呛几句,本来是你来我往的,皇后在身份上大了一截,本来得意洋洋的。

苏贵妃笑着摇曳身姿,「皇后娘娘您什么都厉害,就是这身子啊,不争气。后位却无子嗣,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气的指甲都掰断了一小节。

回宫后皇后罚了一众宫人,身边伺候的侍女稍有不顺就掌嘴撒气。

其他人都想着避避风头,我却这时候往皇后身边凑。

挨了几巴掌却得以近身伺候。

我的脸火辣辣的痛,手上动作仍在有条不紊的奉茶。

我跟苏贵妃宫中的侍女交好,提前打听到了苏贵妃的行踪。

苏贵妃性子泼辣,我便故意引皇后走贵妃最喜爱的那条路。

就是要让皇后被当众戳破这心中痛楚。

这样既能借他人之手打皇后的脸,又能顺理成章的接近皇后。

师娘当年初次给皇后请安时,皇后给她准备的茶不是别的,正是下足了猛料的麝香。

师娘喝完便痛的满头大汗倒在地上,却没有一个御医敢上来看一眼师娘。

只因皇后轻飘飘的一句,

「一个乡野女子,不配有孩子。」

既然如此,我偏要用「孩子」将皇后羞辱一番。

6

自从贴身侍奉皇后之后,每日早晨梳洗的活便落在我身上。

有点经验的宫女都知道,晨起洗漱,主子稍有不顺心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我却乐呵呵的接下了。

每日给皇后描眉打鬓,皇后也直夸我手巧。

没过几日,皇后的美人面却烂了脸。

那天早晨,皇上先是惊叫出声。

暗卫直接破开了皇后的寝宫大门,一众宫人探着头看热闹。

皇上在寝宫一角哆嗦,指着皇后骂她是怪物。

皇后还穿着中衣,惊愕的扯着被子。

皇上再也没看一眼,便叫暗卫护送着飞快走了出去,像是躲开什么脏东西一样逃离了皇后。

看皇后还不知道她的脸上是怎样一副精彩的画面,我贴心的端来铜镜给皇后看。

她的半边脸都已溃疡,大片大片的脓水流出,画面恶心又可怖。

皇后发了疯,把宫中太医全都叫来,可是遍寻古籍也找不到办法治疗。

我在旁边听着,垂着头心里冷笑。

当然找不到了,这是我从师父那里拿来的方子。

我在门外听到皇后霹雳乓啷的摔着东西。

她大发脾气,给我上了指夹板。

逼问我到底对她的脸做了什么。

我想忍着不要流出泪水,可是随着骨节碎裂的声音,我感觉到眼里有热流涌出。

我不想输。

为什么要不争气的流泪?只是因为痛吗?

可是师父丧妻之痛比我痛千万倍。

我不可以哭,也不可以成为师父的累赘。

皇后下一步的巴掌还没落在我脸上,我跪着颤抖着音色求饶,

「娘娘,您还记得吗,奴的师父就是圣上钦点的神医?何不试试看?」

皇后果然急匆匆召见了师父。

7

师父给皇后检查了一番,点点头说能治。

皇后哆嗦着手叫师父赶紧,赏了好多东西。

施针前,师父同我闲聊,问我皇后娘娘对我好不好。

皇后紧张的看着我,眼色乱飘。

我乖乖的笑着,「娘娘对我极好。」

师父也笑着摸摸我的头,「那就好好侍奉皇后娘娘。」

师父眼里欣慰,我知道我做对了。

师父说,不仅这烂脸能治,长久不孕的身子也能治。

皇后眼里瞬间有了光彩。

施针几次,皇后的脸果然好了,皇上却有了心理阴影,很少再来见皇后。

师父一进太医院便是院卿,宫里的娘娘们都争相巴结。

师父却先向皇后抛出了橄榄枝。

皇后自然是美滋滋的接下,跟三宫六院炫耀了好一顿。

从此我便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了大宫女。

人们也不敢再磋磨我。

皇后在疗程开始时便开始刺绣,说要给皇儿做个虎头鞋穿。

我在一旁帮着整理针线,陪皇后闲聊。

「娘娘,您宫中的杏仁酥可真好吃。」

皇后听了这话顷刻间变了脸色。

她把我叫到身旁,将绣针直刺进我的指甲里,我还未哭,她眼睛便充了血。

「怪只怪你和那狐狸精说了一样的话。那便受着吧。」

我嘴里告着饶,心里却高兴得紧。

我是故意提起这杏仁酥的。

师娘当年初次拜见皇后,也这样夸了皇后宫中的杏仁酥。

那时师娘刚刚承宠,那句杏仁酥,皇后以为是耀武扬威的炫耀,可那只是师娘唯一的慰藉啊。

为了不被师父发现,我用嫣红的豆蔻染上指甲。

师父有他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

我不会让他担心。

师父为皇后施针几日,皇后果然是大了肚子。

皇后在贵妃榻上笑的花枝乱颤,皇上知道了也很高兴,赐了我师父一副亲笔「妙手神医」。

8

皇后常以诊脉安胎为由叫师父过去,是叫师父配些千奇百怪的毒药,短短五日便没了四个新进宫的秀女。

可师父常常为皇后诊脉,出入频率频繁得过分。

宫中开始传起了谣言,说皇后肚子里的,不是皇上的孩子。

皇后身上近来总是弥漫师父的草药香。

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我知道这传言是师父放出来的。

当年,师娘就是这样被皇后灌醉,和一个赤身裸体的侍卫一起扔进了厢房。

师娘被一众人围着醒来时羞愤欲死。

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处死了师娘。

罪名写的是不忠不洁,全然忘了夸师娘「出淤泥而不染」的话。

皇后被这谣言气得不轻。

叫嚷着要找出这散播者剪了舌头。

我伺候皇后沐浴,劝慰道,

「这宫人不过是以讹传讹。想必是哪宫娘娘妒忌您有喜。若是您为此动怒,伤了腹中胎儿怎么办。娘娘可万万保重身体啊。」

只是谣言,皇后便气的跳脚,我不敢相信师娘当年被一群人围着,看光了身子,和另一个男子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到底是多么羞愤。

皇后现在也知道有口难辩的诬陷是什么滋味了吧。

可是这还不够。

9

没几日,苏贵妃就大闹了一场。

当晚全皇宫当值的侍卫都看见了皇后的绣花肚兜。

闹到最后皇上也来了,六宫齐聚。

苏贵妃跪在皇上面前就开始哭。

「皇上啊~姐姐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啊。您平时待姐姐不薄啊~」

皇后最开始还气定神闲,直到苏贵妃拿着皇后的贴身肚兜。

皇后的肚兜是师傅的药箱里翻出来的。

皇后的肚兜是我拿给师父的。

她似乎是反应过来,就要跑过来扯我的脸,

「我知道了!你和你师父,串通苏贵妃这个贱人一起害我!」

师父挡在我面前,眼神悲哀又失望。

「娘娘,这是我俩的事,我们一起担当,何必牵扯小孩子。」

「既然你如此不顾情义,我便将你做的事情公之于众。」

师父拿出她毒害后宫的证据,这下她百口莫辩。

皇后慌了,使劲扯着皇上的手,

「皇上,臣妾那么爱您,怎么可能私通啊。杀了那些后妃只是我不想和他人分享您的爱啊!您忘了,那些不听话的大臣,哪个不是臣妾母家帮您处理!皇上……」

皇上听到这里骤然起身,皇后被这力道一推,额头撞在椅子腿上开始流血。

皇上没分给她一个眼神,

「我看你真是糊涂了!秽乱后宫,诬陷他人!还要扯上朝堂!说些莫须有的话!皇后失德,剥去后位,押入冷宫!」

皇上审也不审就废了皇后。

到最后都没跟皇后说一个爱字。

10

师父亲自去向皇上负荆请罪。

皇上表情有细微的裂痕,语气再怎么忍,也透着凶气,

「爱卿你好大的胆子啊!」

师父身子跪下了,眼神却还紧盯着皇上,

「臣知罪。可皇后貌美,臣心向往之。故而犯错。」

气氛很安静。

皇上权衡片刻,先结束了这场对峙。

「爱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罪之有!平身。」

师父心中觉得荒唐,勾了勾嘴角,「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错之有。皇上说的好。」

当年师娘进宫后,向皇上说明了早已婚配,皇上也是这样一句,「爱美之心。」

一句爱美之心便抢去了他人珍之又重的心爱之物。

一句爱美之心便可以毁了一个姑娘的爱情与一生嘛!

皇上继续念叨,

「朕早已忍受不了皇后母家日益嚣张的气焰。爱卿这是帮我解决了心头之患!你若想通了,喜欢美人,朕赏你,随便挑!」

师父没求别的,求的是去送皇后最后一程。

皇上笑他痴情,摆摆手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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