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终究错付《竹马弄青梅》(赵夕莫赵擎苍) 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小说:竹马弄青梅主角:赵夕莫赵擎苍作者:脚下的枫铃类型:古代言情这本书主要讲述的是:小编推荐小说《竹马弄青梅》,主角赵夕莫赵擎苍情绪饱满,该小说精彩片段非常火爆,一起看看这本小说吧:最近最热闹的事情就是及笄礼了。赵夕晴的及笄礼刚完,宫里娉婷公主的及笄礼也差不多要来了。这两人谁的身份都不低,及笄礼要办也是热闹非常的。赵夕晴及笄那一天,摄政王府门前,那叫个见者有份。那天后,裴欢这群人就爱拿这事儿打趣赵以可。“赵小可啊,人小姑娘都及笄了,你什么时候及笄啊?”赵以可淡定抬脚,一个飞腿过去:“滚滚滚!”越长大,赵以可的样貌越魅惑,若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准一眼将人视为女扮男装。不过这群发小自然没想那么多,这只是纯粹的打趣罢了。其实,赵以可心中难道真的不介意吗?不是的,偶尔午夜梦回,...【点击继续阅读】《竹马弄青梅》(赵夕莫赵擎苍) 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 长久小说

竹马总裁弄青梅全文免 天降终究错付《竹马弄青梅》(赵夕莫赵擎苍) 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第9章

凤国民风一向开明,女子读书念字的也不少,赵擎苍向来注重孩子的教育,赵夕晴的功课自然也是落不下的。前几天去了外公家没上课,今天还是得照例来上,所以今天上课的人一下变成了三个。下人们又安排了一个座位,赵夕莫和赵以可坐在一起,赵夕晴在另外的位子上。曹太傅又抚着胡子来了,三人立即起身,赵夕莫仍有礼地打了声招呼“太傅好”,并鞠了个躬;赵以可还是意兴阑珊的样子,勉强鞠了个躬;赵夕晴则甜甜地看着曹太傅笑,说道:“太傅好,好些天没看到您了,今儿个一看又年轻不少呢!”曹太傅一向是个古板乏味的人,然而也是挡不住赵夕晴这张巧嘴,慈祥地看着赵夕晴,可偏偏这时听到了一声嗤笑。“扑哧”,赵以可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她瞥眼瞅了下赵夕晴,打趣说道:“那你就多走几次,搞不好回来时就能看到四十年前的太傅了,呵呵。”赵夕晴被这么讽刺,脸刷的变红,狠狠瞪着赵以可,却说不出什么来,嘴巴嘟得老高。曹太傅听了赵以可的话,脸色也是有些不郁,但人家只是个孩子,能计较什么,便咳了声,让他们都坐下。赵夕晴在坐下前还朝着赵以可“哼“了一声。赵以可没理她,但是在刚坐下的时候,冷不防朝赵夕晴吐了吐舌头。更是把赵夕晴气得脸色发青。赵以可捧着手中的书看了几眼,然后又开始无聊了,将书架起来放在脑前,闭着眼睛睡去了。这一幕自然没逃出一直盯着赵以可看的赵夕晴的眼睛,她顿时有些得意,眼底尽是狡猾,然后冷不丁地站起身,对曹太傅说道:“太傅,赵以可偷懒。”曹太傅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赵以可,刚好看到她从书后抬起脑袋,也不知在干什么。因为有先例,曹太傅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赵夕晴的话,严肃地对赵以可说道:“小世子,虽你身份尊贵,然念书时只有先生与学生之分,请你回答一下问题。”赵以可在赵夕晴幸灾乐祸的笑脸和赵夕莫有些担心的表情中站起身,毫不退缩地看向曹太傅,说道:“太傅提问便是。”曹太傅对上那双镇定如斯,似一汪清泉的眼睛时怔了一下,这双眼睛总能带给人震撼。曹太傅收回目光,从书中挑了一段,问道:“接天莲叶无穷碧下一句是什么?”“映日荷花别样红。”“横看成岭侧成峰下一句?”“远近高低各不同。”“结庐在人境下一句?”“而无车马喧。”…………。。提了几个问题,赵以可都在第一时间回答出来,而且没有一点差错,不仅赵夕晴看得傻了眼,赵夕莫和曹太傅也不由得小震惊。问完曹太傅有些满意地让赵以可坐下,可赵以可却笑了笑,并不坐下,而是朝着曹太傅说:“太傅,其实刚刚赵夕晴偷懒了。”听到这话,赵夕晴立马跳起来,冲着赵以可嚷道:“我哪里不认真了?”赵以可勾唇一笑,看着眼前的猎物,淡淡说道:“那你敢不敢回答我的问题?”“怎么不敢!”“那就在我问完后数数数到二的时候便答出,如何?”“这有何难?你只管问就是!”赵以可暗自为对方信心满满的样子哀悼了一下,然后快速问道:“映日荷花别样红上一句?”“……”“一、二!”“……”“好吧,再来一题。牧童遥指杏花村上一句?”“……。。”“一、二!”“……”赵以可看着对方傻眼了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地笑了,然后脸上却是痛定思痛的表情,先是对赵夕晴说道:“看吧,你果然偷懒了。唉……”然后转过头对曹太傅说道:“太傅,您也不用罚得太重,练个字就好了,她以后一定能记住教训的。”多么善解人意的弟弟啊……于是,那一天,赵以可与赵夕晴的战争,以赵以可完胜告终。曹太傅下课前给赵夕晴布置了将当日所念的诗文抄写一遍的任务…。。下课收拾东西时,赵夕晴难得一句话不说,也不和赵夕莫打招呼,灰着脸径自走开。赵以可收拾书时,不经意瞟到了赵夕莫的眼神,那是如春风般温和的眼神,有着淡淡的笑意和宠溺,只一眼便好像能吸引住人。赵以可有些无措地收回目光,看着脚下问道:“你不怨我欺负你的妹妹吗?”赵夕莫笑了笑,看着赵以可的侧脸说道:“是我的妹妹,你的姐姐才对。给小晴个机会练练字也不错。她平日里任性了些,不过没有坏心思的。”赵以可转头直视对方,却没有在那双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一丝不满、排斥的意味。那嘴角扬起的笑容竟比他惊人的长相更为绚烂,让赵以可在心中筑起的墙一点点坍塌……

第10章

岁月如同流水,不知源头,也不知去处,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汹涌澎湃。赵以可在王府的生活转瞬过了一年。一年中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赵擎苍仍旧很忙,只有少许时间能在王府中看到他的人,朝中的事他也不怎么和家里人讲;王妃便不必提了,除非处理府中的事务,否则是见不到她的面的,听说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佛堂过的。这样的年代,男子大多是三妻四妾的,可赵以可遇上的男子却都是忠于婚姻的。她的父亲虽是至高无上的,可后宫里也只有她母亲一个人。母亲没能够生下男孩,父皇是担了很大的压力的,可谁也无法朝他们的感情上切上一刀。赵擎苍贵为摄政王,但王府中只有王妃一个人,外人看来这一定是段招人嫉妒的美好婚姻,然而王府中只有萧瑟的氛围。三个小孩还是一起上课,赵夕晴还是时不时找赵以可的麻烦,只是没有一次是成功的。赵以可潜藏在心里的小腹黑总是能在赵夕晴身上得到圆满。于是,摄政王府每天都能听到小姐的大叫声,不是被球砸到脑袋,就是床上多了条像蛇一样的麻绳,要不就是被师傅惩罚写字什么的,而且还是某人“游说后减了刑”的…。。。。直到有一天,赵夕晴瞪着大眼,冲赵以可大吼道:“赵以可,别忘了我是你姐姐,对姐姐是你这样的吗?”赵以可刚听到的时候,愣了须臾。赵夕晴还以为她被自己唬住了,正要重振旗鼓的时候,却见赵以可突然咧开嘴勾着嘴角给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哼哼着说道:“不是某人说没有弟弟,只有哥哥的吗?”赵夕晴有些尴尬,碍着面子说道:“没听过此一时彼一时吗?现在我就要你叫姐姐!”赵以可拽拽地甩了甩腿说:“可我不需要了,要不你叫声哥哥听听。”赵大小姐自然宁死不从,于是之后的日子里,王府中已经不止一次会听到小姐的大叫了。赵夕晴神奇地发现,只要自己装装弱,或叫声哥哥,她受的罪就会小得多得多。而另一个改变,就是两个世子之间的关系了。王府中的人也算是见识过人情冷暖的。就连烧饭的厨娘都会觉得那注定是相敬如宾,貌合神离的两人居然出奇的和谐。赵夕莫是时不时的就造访赵以可的房间。第一次的时候,赵以可怎么也不愿意让他进,结果一只灰灰的、毛茸茸的小生物以风速窜过。赵以可吓得拉住赵夕莫的袖子不放。结果人家准备迈出去的脚步硬是被生生地拉住了。后来,赵夕莫颇有魄力地使了人将赵以可房间的各个角落都彻底打扫,堵死每个洞和缝才作罢。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怎么的,之后赵夕莫还来的时候,赵以可便没说什么了,只是仍不怎么健谈,也少有什么表情。这一天,下了一场雨,目之所及,无不挂上一道道雨帘,落在叶尖,落在水面,落在屋檐的各种声音汇成了一首曲子,隐隐的有些悲伤。整片天宇灰蒙蒙的,有些压抑的颜色似乎映衬一些人的心情。午膳时,连平时不怎么出佛堂门的王妃也守在了餐桌旁,可是人还是不齐全。下人回禀说小世子身子不大舒服,不想用餐,让其他人先用。赵擎苍听后微微垂眸,叹了口气,搁下筷子,朝着众人说道:“你们先用膳,本王去去就来。”赵擎苍走后,各人表情不一:赵夕晴偷偷打量了下自家母妃,然后收回目光,小眼珠转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甚为可爱;王妃还是淡定的样子,吃着自己的饭;赵夕莫皱了皱眉,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担忧掠过。赵擎苍刚走到赵以可住的闲云阁时,便看到了那个捧着个盆栽,蜷着身子坐在窗边呆愣的小小人儿……

第11章

“你们都下去吧。”赵擎苍低沉的声音响起,然而那临窗而坐的人却似没听到一般,没一点反应。“是。”下人们一听,都快步退出了房间,实在是害怕责怪到自己。小世子从昨晚上开始就抱着海棠花在窗前坐了,谁叫都不理。坐了六七个时辰,都快成雕像了,可偏偏她还是一动不动。方才到午膳时间了,才听她幽幽地说了句:“就说我不舒服,不去吃了。”这会儿看到王爷,下人们又是害怕又是松了口气。小世子来到王府一年了,谁也没见过她多说什么话,总是沉默寡言的,比大世子还要老成。可大家还是喜欢她的,从没见她发脾气,也没架子,有时候还会帮忙干点活。这会儿看她这样,那些年纪大点的嬷嬷总会有些心疼。赵擎苍将人遣走后,也踱步走到窗边,见赵以可没一点反应,也不恼,跟她一起看向窗外的雨景。“可儿,父亲和母亲,你更喜欢哪个呢?”好一会儿,赵擎苍才低声问道。“乖女儿,告诉母后,你更喜欢母后还是更喜欢父皇啊?”“哪有这样问的,她能在你面前说更喜欢我吗?”“谁说她更喜欢你的,我生的女儿当然得更喜欢我了!”“跟个孩子似的,也不怕羞。”“……”“母后不让我学弹琴了我就更喜欢母后,父皇不逼我练字了,我就更喜欢父皇。”“……看你女儿,怎么跟市井小民似的,还会讨价还价了。”“……这不是你生的娃吗……”“母后最喜欢海棠花了,说它花姿潇洒,明媚动人;父皇也说最喜欢海棠花,因为他和母后是在海棠园里遇上的。”赵以可缓缓说道,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嗓子有些涩 涩的,听着像在哽咽。“母后在殿中的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盆海棠……可是那天,所有海棠都枯了,我看见有人把盆栽弄倒了,等我把它扶回去回头的时候,却看到母后吐了口血。她嘴里喃喃着:怎么就抛下我了,怎么自己走了。可是什么走了,什么抛下了她,我什么都听不懂。后来……后来,母后就起不来了,我拼命抓着她的手,她却没有回答我,只笑着说:我要去找你父皇。可是…。。可是我什么都听不懂……等我明白的时候,什么都没了……”如果刚才是错觉,这会儿赵擎苍便很清楚地听出了赵以可话语中的颤抖,低头看去不由一怔。那孩子眼眶、鼻尖红红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可她却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硬是一眨不眨的,就怕眼底的脆弱泄露。赵擎苍看得心疼,原本就难受的心更是一颤一颤的。这一天,或许没人记得,可如这孩子般敏感的心,怎么会忘记。一年前那流血的一天,她几乎失去了所有。赵擎苍将女孩梳着高发髻的头按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很快便感觉到来自胸口的湿意。他轻轻说道:“可儿忘了吗,我们把母亲葬在了高山上,她那么喜欢自由,现在一定很开心。”“呜呜呜呜……可是……可是我找不到父皇啊,母后也找不到父皇啊,她还是会难过的……呜呜呜……”“那天我已经让人去找过了,你的父亲现在也在高山上,他们都很快乐。”哭声暂歇,赵以可抬起头,那双红肿着还不停流着泪的眼睛此刻清明地注视着赵擎苍,像在求证。赵擎苍笑着点点头,道了声:“嗯。”赵以可却突然将头埋下,好久好久,才说了句:“爹爹……”“……可儿,你刚刚叫我什么?”赵以可将头抬起,看着赵擎苍说道:“爹爹!”即使接受了,她也只唤爹爹,而不是父王。那只是个父亲,与地位、身份毫无关系。赵擎苍近乎毁形象地笑起来,将赵以可抱起,就差转个圈了。守在门外的人听到王爷的笑声都不免觉得惊诧。

第12章

第二天赵夕莫来找赵以可的时候,听嬷嬷说赵以可还躺在床上。赵夕莫有些疑惑,虽说没到正午,可是也不早了,赵以可很少这么迟了还没有起床的。待赵夕莫走到床边的时候,果然看到被子外露着一个头。走近一看,赵夕莫不由得一愣。赵以可睡觉时总爱将发髻散开,这会儿赵夕莫看到的就是这样香艳的画面:似女子般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双唇赤红,两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搭在脸上,惹出一道暗影,两鬓的发丝调皮地搁在脸蛋上,嘴角两边微微能看出酒窝的痕迹。平日里看到的赵以可便是清丽脱俗的,这会儿却好像增了点妩媚,赵夕莫为着自己的想法一怔。朝赵以可轻声喊了声:“可可……”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赵夕莫只得再走近些摇了摇赵以可的身子。然而对方还是没有反应。赵夕莫觉得有些不对劲,轻轻拍了拍赵以可的脸蛋,手触及之处竟然火热一片,再探向额头,果然是发烧了。赵夕莫有些不淡定地朝门外喊道:“来人啊……”几个婢女匆匆跑进房间,赵夕莫一向谦和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虽年纪小,但继承了父亲的凌厉,也能震慑住人:“你们怎么伺候的,小世子发烧了都不知道,赶紧去叫大夫。”婢女们一听不得了,怪不得小世子到现在还没有醒来,赶紧行色匆匆地跑出府找大夫去。赵夕莫又让人准备了毛巾和冷水。婢女们看到赵夕莫拿着毛巾将手伸进冷水中忙制止道:“大世子,这种事奴婢来就好了。”“没事。我来就好。”赵夕莫将毛巾拧干轻轻敷在赵以可额上,再转向鼻梁、脸颊。昏迷中的赵以可正在做一个久远的梦,父皇和母后穿着粗布衣服,母后在篱笆内种菜,父皇在门前砍柴。虽然环境简陋,可也五脏俱全,父皇和母后都很开心。早晨他们一起看日出,晚上了又坐在台阶前看星星。赵以可看着也觉得高兴,正要走上前去,却看到画面模糊了。隐约中,她听到了一阵声音,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回禀大世子,小世子是不久前受了凉,气虚体弱,才会肾火变旺,只要按时服用几帖药不出几日便可痊愈。”接着,那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嗯,劳烦大夫了。”声音渐渐消失,赵以可回到了刚才的画面中,却看到母后和父皇笑着看向她所在的方向,渐行渐远,赵以可心中一阵害怕,伸长了手想去够,却怎么也够不到。“母后……父皇……”沙哑低弱的声音在悄无声息的房间里响起。赵夕莫赶紧附过耳去急急说道:“可可,你怎么了?醒醒。”“别走……别丢下我……不要走……”赵以可仍是处在昏迷中,声音断断续续的,可这次赵夕莫听得仔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握住赵以可急切寻找什么的手,声音像从清泉中传来,颇有渗透力,“可可,我不走,就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床上的人好像也听到了,被握住的手也紧紧反握着,却不再颤抖。皱起的眉头舒展开,安然不动了。“我不走……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是谁,用那样温柔的声音告诉她会守着她永远;是谁,用火热的手紧贴她的把温暖传递给她…。。赵以可吃力地睁开眼睛,细缝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儿,明明眼前一片模糊,可赵以可就是能知道眼前的人是怎样的风姿,她有些放心地将眯开一条缝的眼睛又闭了回去,任由周公将她带去世外……等到赵以可醒来时,却看到了窗外的晚霞。然后是一阵欢喜声:“大世子,小世子醒了!”赵以可微微转过头去,立即便看到了那个英俊的小少年,眼眶里有些红血丝。看到她睁开眼睛,少年疾步走来,脸上带着欣喜……

第13章

“可可,你醒了!我已经让下人们备了粥,你一天没吃了得多吃点。”赵夕莫一看赵以可醒来,就一股脑地说道。这声音像极了梦中听到的声音,暖暖的;这身影也与朦胧中看到的重叠。赵以可有些呆怔,看着那张嘴在眼前说话,却不知该怎么回。“可可,怎么了?”赵夕莫有些奇怪地将手放在赵以可面前晃了晃。可可……一行眼泪出其不意地从眼眶中奔出,赵以可几乎止不住声音的颤抖,说道:“你……你真的……不会走吗?……不会抛下我吗?”赵夕莫呆愣了片刻方才笑着看着赵以可说道:“嗯,不会,我们要一起到老的呢!”原来“他”的心这样禁不起伤害。听到承诺,赵以可突然哭出声来,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要记住……不要……不要转身就忘……忘了……”赵夕莫有些措手不及地擦掉赵以可的眼泪,坚定地说道:“父王说过,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放心。”好不容易才将赵以可安抚好,赵夕莫赶紧让人将粥给她喂下。一天不曾进食,赵以可也是饿了,直直喝了一大碗。一切都好了的时候天已经暗了,赵以可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可赵夕莫就是不让她起来。闲云阁的嬷嬷走进内房,轻声说道:“大世子,你还没用晚膳呢,这里奴婢们伺候,你去用晚膳吧。”赵夕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赵以可,回头叮嘱嬷嬷说:“明天记得把药给小世子备上。”见嬷嬷应下,赵夕莫正要离开,却感觉到裙摆被扯住。回头看向赵以可,赵夕莫有些好奇。“你等我睡下再走!”赵以可似乎完全没有拖累人家的意识,有些霸道地拉着赵夕莫的裙摆不放手。好吧,这一刻,赵夕莫必须承认,他的二弟似乎有些……矫情。不过他倒是不讨厌这样的感觉。虽然有些饿了,但赵夕莫还是顺势坐回去,对着赵以可说道:“那你快睡。”赵以可也不贪玩,果真闭上眼乖乖地睡,本以为睡了一天肯定睡不着了,可不想闭上眼不久她就晕沉沉地睡过去。后来只感觉身上盖的被子紧了紧……赵以可是在窗外鸟儿的鸣啭声中醒来的,一夜好眠。偏过头看向床边,那里空荡荡的,赵以可呆呆地看了半晌,然后淡然收回目光。没多久,嬷嬷就端着药进来了,见她醒着,便笑着唤道:“小世子快喝了这药吧,喝了身子就舒爽了。”赵以可撑着身子坐起来,眼神看向嬷嬷手中的药,黑乎乎一片,连冒出的烟都是黑的,难闻的味道一下子就把整个房间的清香遮盖住。赵以可十分嫌弃地瞅了一眼,然后果断偏过头,扯着嘴对嬷嬷说道:“嬷嬷,能不能不喝啊?”嬷嬷好笑看着赵以可说道:“这哪成啊,大夫说药喝了身子才能全好。”“可我真没事了啊,头不疼,脸不热的。”“小世子……你……你怕喝药?”“……”“呵呵……”嬷嬷还是第一次看到赵以可窘迫的样子,一年多时间的相处,赵以可给嬷嬷的感觉总不像个四五岁的孩子,太不爱讲话,不爱笑,不爱……撒娇。今天倒是不一样了,真正该是个五岁的孩子的模样。“小世子,这药不苦的,奴婢特意嘱咐的大夫,他在药里加了甘草,你只管喝。”赵以可貌似一点不信,兴趣缺缺地说道:“先放着吧,冷冷再说。”嬷嬷正要再劝,却听到了从外面传来“噗嗤”的笑声,随即是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第14章

内房的门被推开,赵以可循声望去,不由得嘴角一抽。来人是赵夕晴,一脸笑意地走进来。“原来你怕喝药啊……”这话说得意犹未尽,任谁都能听出调侃的意味。说来也是,想她堂堂小郡主,从来都是呼风唤雨的,自从赵以可来了之后,委屈是一桩桩地来,单罚写字就罚了好几十张。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人家的把柄,定要做做文章的。赵夕晴被这好消息冲昏了头,也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实实在在的探病了,若她没忘,后果可能还好点。赵以可坐直身体,轻瞥了一眼赵夕晴,然后说道:“小晴啊……”赵夕晴突然一阵寒颤,每回听到赵以可甜甜地喊“小晴啊”,便意味着有什么要发生。果然……“前几天爹爹从皇上那儿得了赏赐,这里面有件叫蚕衣的……”赵以可故意只说一半,吊着赵夕晴的胃口。赵夕晴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然……然后呢?”“然后啊……然后我就跟爹爹说我想要啊。你也知道,男孩子嘛,笨手笨脚的,哪天让那蚕衣破了点也不一定啊!”“别……我错了,刚才不是什么都没听到嘛……”“不是说我怕喝药吗?”“没……没的事,是我……是我怕喝药啊。”“哦,这样啊……”“……”“……”“哥……”“其实啊……其实我根本没看到什么蚕衣呢!”“……赵、以、可!”“小晴,怎么了?”随着话落,赵夕莫走进内房,好奇地看向赵夕晴问道,然后转而看向坐在床上的赵以可,看她的面色红润不少,稍稍放心了。“哥,是赵以可啦!他欺负我。”赵夕晴赶紧拉着赵夕莫的袖子说道。赵以可一副无辜的样子,也不说话不干什么,就静静地看着赵夕晴。赵夕莫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了眼赵以可,然后拍了拍赵夕晴的手说:“小晴,可可还病着呢,别闹。”赵夕晴正要辩驳,一听赵夕莫的下文就不准备开口了。冤枉就冤枉吧,能看到赵以可憋屈的样子比什么都值。“可可,怎么还不喝药?快,冷了就不好了。”赵夕莫笑着将药端给赵以可。“哦。”赵以可也不拒绝,接过眼前的药,瞅了眼,然后看向赵夕晴,眼底尽是玩意,一手将碗端起送到嘴边。赵夕晴张着大嘴,看着赵以可一边揶揄地看着她,一边喝药,完了还把空碗在她眼前亮了亮。他不怕喝药?又被骗了?!赵夕晴捏着小拳头,恶狠狠地看着赵以可说道:“赵以可,我跟你没完,哼!”赵以可笑着看着赵夕晴的身影消失在大门,舔了舔嘴唇。嗯,还真是甜的,味道不错。嬷嬷笑着看这几个小孩的闹剧,想不到小世子还有这样的一面,瞧着平时眼睛高过天的小郡主这样被气走,她不由佩服起赵以可来。“还是大世子有本事,奴婢刚刚劝小世子喝药他硬是没喝呢!”嬷嬷打趣地说道,倒是真没什么深意在里面,可赵以可却有些尴尬地红了耳朵,微微用头发盖住耳朵来掩饰。嬷嬷也收拾了碗走开了,内房只剩两人,赵夕莫坐在床沿,笑着问道:“好些了吗?”“嗯。”“呵呵,刚刚又怎么欺负小晴了?”“……”“小晴脾气是硬,可真跟人杠上,很少能赢过人家吧。”敢情你说自家小妹是个有勇无谋的草莽?好吧,赵以可完全认同这种说法。“那你干嘛还帮我?”“你病着呢。”赵夕莫的语气没有一点起伏。“瞎说,以前就看出来了吧,也没见你说什么……”后面的话,赵以可说得小声的很,也不知道赵夕莫听到没有。偷偷看了眼那人,见他还是笑脸盈盈的,心里完全拿不得准。直到午膳时候,赵擎苍才从外面赶回,从来不怎么出现,出现了也不说话的王妃在餐桌上幽幽说了句:“元国的事我会交代父亲在旁扶持的。”“没什么大事,你也不用特意交代,最终还是看皇上自己的想法。”王妃见他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微微沉了脸色,不再说什么。“可儿,听下人说你生病了,身子现在好些了吗?”“没事了,爹爹不用担心。”在场的人也只有赵擎苍一个人高兴吧,其他人都好奇不已,以往这个时候,小世子的回答只会是“嗯”、“没事”云云的,而且第一次听他喊王爷呢!“好了便好,你这身骨弱的很,明儿个跟着莫儿一起去学武,把这身子练好了。”“好。”王妃自赵以可开口那会儿起便默默放下了筷子,没再动一下。赵以可余光中看到这一幕,想了会儿,看向王妃,说道:“母亲,你不再多吃点吗?”“本妃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多生了个孩子!”赵擎苍还来不及说什么,王妃便起身,淡淡说道:“妾身累了,先退下了。”说完,便带着侍女离开,不去看任何人的脸色。赵擎苍安慰地摸了摸赵以可的头,赵以可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暮色降临,悄然无声的佛堂前,只有晕黄的烛光摇摇晃晃地舞动着。一尊玉佛前,王妃静静跪着,眼里平时的犀利与冷静尽数消失,只有淡淡的哀恸和脆弱流泻着,嘴里喃喃着:“我竟与一个死人较起劲来……”

第15章

朝霞在东边渲开,远远看去像是凤凰展翅而来,青草垂露,桃李含羞,银杏树上一片绿意。那边人儿还在酣睡,这里下人们已准备就绪。“小世子,醒醒……醒醒。”耳畔响起轻缓的呼声,赵以可迷失的神智从梦中被拉回一分,抬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微微眯开一条缝,隐约间见到是嬷嬷,又闭回去,打了个滚,懒懒问道:“怎么了,嬷嬷。”嬷嬷看着他小孩子样的举动笑了笑,本也不愿扰他,只是有些事耽误不得。“小世子,王爷昨天吩咐了,你今日要去学武的,先生怕是要到了。”寂静在房中停留了一段时间,突然赵以可坐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淡淡说道:“准备洗漱吧。”被带到校场时,赵夕莫和先生已经在了。那先生虽是个教武术的,可年纪不大,且长得英俊的很,不像一般武夫胡子一撮一撮的。多年后,赵以可回忆往事时总忍不住想说,人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扭曲的……“哟,昨儿个跟我说多一个人,没想到是小郡主。王爷怎么肯让小郡主来受这个罪啊!”秦存风抱着胳膊,懒懒地看着前面走来的人。走近些便看清了来人似玉的脸,小巧的脸白里透红,与梨花有的一拼,各个器官也是恰到好处,跟雕出来似的。这样精致的脸怎么看都像是个女孩才有的。王府中的人因为之前王爷的宣布,倒是没一个人怀疑,或者说敢怀疑。可秦存风是第一次看到赵以可,自然有样说样,甚至把她当成了郡主。秦存风那双眼盯着赵以可咕噜咕噜地转,越看越满意,心想着:这小姑娘穿起男装来还真是好看的紧啊,别有一番风味。秦存火正自我遐想着,旁边冷不丁响起赵夕莫淡漠的声音:“秦师傅,那不是小晴,而且人家是个男孩。”“臭小子,都说不要叫秦师傅这么难听的称号了,你怎……”秦存火突然意识到什么,话锋突然一转,“什么?你说他是个男孩!”“嗯,赵以可,王府小世子。”这时候赵以可已经走到赵夕莫身边,明亮的眼睛瞅了瞅眼前把嘴巴张得跟一个鸡蛋一样大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还真没看过这样的先生。赵以可想着自己差点被人家的相貌给骗过去了。如果刚才还觉得他英俊不凡的话,这个时候已经只剩下“没形象”了。秦存火似乎还是不信,收起张开的嘴,在赵以可身边绕着转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唉,多好的脸蛋啊,可惜了……哦,不对,京城里的小姑遭殃喽……赵以可听着男人的碎碎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暗恨自己怎么会在早上听说要学武时那么积极。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赵夕莫在听到秦存火的话后,“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下身旁的人,似乎还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脑海里猛然想起一天前看到的那幅美人初醒图,心下一阵悸动,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赵以可被瞅得不自在,只觉得自己像马戏团里的猴子,咳了一声后,说道:“师傅……”“唉,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创意,师傅师傅的,一听就像是七老八十的,我叫秦存火,你们看着叫,叫到我满意为止。”秦存火?乍闻这名字,赵以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侃侃而谈的人,然后低下头,肩膀不停地耸动。秦存火……秦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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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已完结)

据我所知,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跟我哥混在一起了。

我哥长我三岁,因为爹爹挂了个太子太傅的虚职,他便也讨了个太子伴读的美名。

太子跟我哥一般大,借着太傅和伴读的名头,太子经常来我家常住,和我哥两人名正言顺地腻在一起。

自从太子把我家当成自己家之后,我的生活就分外拘谨了,爹爹要求我一颦一笑要端着小姐的架子,不能像之前一样上房揭瓦了,就连那些话本子也被我娘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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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娘抱怨,娘教育我,话本子什么时候都可以看,等太子走了,再给我寻更有趣的话本子来。更何况,你看那太子,不比话本子上的人儿好看多了。

我娘眼光甚高,这太子的确是英姿飒爽,可他严肃得紧,哪有话本子里的人物有趣?

倒是因着我娘的承诺,我开始喜欢太子来府上常住了,每次太子来住一段时间,我就能得到新的话本子。

况且他堂堂太子,政务繁忙得很,哪有大段时间在我家常住,这生意可划算得很。

长时间没有新话本子进账的时候,我还会借想去城外狩猎的说辞,缠着我哥问太子何时才来。

每每问起,我哥都会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让我等他好消息。

一来二去的,我们三人便熟识起来,没有话本子的日子,几乎都是他俩陪我嬉闹。

太子也经常假借微服私访的名义,带着我们兄妹出去游玩。

如此想来,也正是那次下苏杭游玩的时候,我发现了他俩的猫腻。

约莫是三年前的夏天吧,太子和哥哥被我怂恿着,乔装去了京城最大的赌坊,快意输赢。

忘了说,自从我们三人混熟了,太子简直成了我的私人当铺,没钱了就从头上拔个簪子换他几两白银。

这天我输得极惨,堪称我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头上的簪子、耳朵上的坠子、手上的镯子,就连跟随我多年的那把小扇子,都当给了太子。

在我快要把太子的银袋子输个底儿掉的时候,我被哥哥和太子两人强行拽出了长乐坊。

我还做着把钱赢回来的美梦呢,被强行拽出来自然是不开心的,耍起小姐脾气,不肯理他们。

哥哥是个直性子,他嘲笑我输不起。

还是太子心思敏锐些,知晓我是真的生气了。

他从钱袋子里把我典当给他的镯子耳坠都掏出来塞给我,嘴上还在安慰着:输的是我的钱,你的首饰我都送还给你。倒是那把随我多年的扇子,还别在太子腰间,他也没有还我的迹象。

我在意的哪里是那些个首饰,生着气也不肯理他,太子见我不收,竟亲手给我戴上了手镯和发簪,还拿着耳坠的尖儿在我耳朵上一顿乱捅。

痛得我耳朵都红肿了起来,抬手夺过了那副耳坠,愤愤离开。

太子反应倒是快速,抬手就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本想回头吼他放手,却不承想对上了他微怒的眼神,气势瞬间矮了半截,不再言语。

「好了,知砚,不要再胡闹了。我和知珩原本计划这两天北上游历,你可想一同去?」原以为的呵斥迟迟没来,倒是听太子哄了我。

我有些蒙地看了眼哥哥,眼见哥哥眉眼带笑地看着太子,一脸……宠溺?

那时我不过15岁,所有对情情爱爱的认知都是从话本子上得来的。

话本子上说,喜欢一个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我看哥哥这眼神,还真是炙热得连我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都骗不了啊。

我傻笑了半刻,才被太子拿扇子敲醒。他问我想什么呢。

我迅速掩饰掉发现大秘密的得意,笑着回了句,我不喜欢北上,太子和哥哥两个人去吧。

我哥确实是个称职的大哥,对我这个小妹几乎是有求必应。

但我也不能回回耽误哥哥的好事呀。这点眼力见儿,我还是有的。

太子未置可否,见我笑了,也没再追问此事。

自从我有了这惊天发现,我看着他俩,就像看话本子似的。

哥哥本是活泼的性格,跟太子在一起,倒是多了几丝沉稳,反而是原本严肃沉稳的太子,竟变得有些小媳妇的样子,时常缠着哥哥说些悄悄话,越发有趣起来。

这活生生的话本子,确实比我娘给我的好看一些。

2

北上游历的行程,我终是没躲得掉,也不知怎的,原本计划的北上变成了下苏杭。

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我说不喜北上,哥哥便要求太子换了地点吗?

哎,哥哥对我真是极好。

抱着看戏的态度,我很快便收了行李随他们出发。

打着微服私访名义的游历,自然不会太声张,我们一行三人就带了一个侍卫,名叫炙南,比太子还不苟言笑。

刚到苏州这天,竟恰逢苏州一年一度的花会,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哪里的口音都有。

出门游玩遇上这等盛事,本该开心地去凑个热闹,可我们却没这心思,毕竟,连住宿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呢。

得亏炙南功夫了得,我们吃碟酥饼的功夫,他就将苏州城大小客栈转了个遍。

炙南在姑苏河畔找到两家客栈,各有一间空房,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两家客栈倒是挨得近,太子金贵,本应太子独住,我便提议我和哥哥同住,一起长大的亲生兄妹,也算不上不合礼数。

没承想太子大怒,「你已到了待嫁的年纪,与其他男子同住成何体统!知珩与我同住,炙南去知砚门外守着!」

我对太子的怒火有些莫名其妙,便没好气地回了声「奴才遵命!」

赌着气回到房里,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太子莫不是嫌我坏了他和哥哥的好事!

连他的贴身侍卫都赶到我这守夜,这二人是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哎呀,可真不知羞。

这夜,我是沉浸在对二人的遐想中睡着的,结果梦里就遭了报应。

梦中的我去偷看二人欢愉,被太子发现,一个眼刀飞过来,我竟呆在原地不知逃跑。

太子一个箭步上来,扼住了我的脖子,那动作行云流水,而我竟盯着他赤裸的腹肌流起了口水。

早上醒来,镜中的人,脸红得都无须上胭脂水粉。

虽说我看话本子也已多年,却是第一次有这种梦境。

我这哪有脸面说他们不知羞,怎能觊觎哥哥的女人呢!唉,不是,男人!

这次苏杭之行,总的体验不算太好,分房住的第二天,我就心思敏锐地发现太子和哥哥似是闹了别扭。

话本子上说了,情侣之间打情骂俏,也是增进感情的办法,我便没在意,由着二人别扭,拖着炙南逛遍了苏州城。

话本子诚不欺我,从苏杭回来,太子和哥哥别扭了几天,就和好如初,看起来感情甚笃了。

至于二人的龙阳之好是怎么传出去的,这得说说我娘。

我那古板的爹爹,自然教不出我和哥哥这般不羁的性格,这一切还得归功于我娘。

我娘不似寻常女人,读书不多,但这世上好像没她不懂的道理,出身不好,却在我这个年纪便已游历了大半个国家。

我娘总教我: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莫要苦了自己。

爹爹虽是个古板的性格,却也着实宠爱娘亲,拗不过娘亲的理论,便由着她去了。

就这样,在别人家的小姐在学习女红的时候,我在随着娘捉鱼摸虾。

话本子,自然也是我娘带着我看起来的。

那日我陪着娘亲在荟萃苑喝茶听戏,那日的戏曲偏偏讲的便是龙阳之事,这出戏听得我无精打采的,毕竟那些个戏子,还没太子一半好看。

我娘看我飘了心思,便开始和我讨论起哥哥的婚配。

娘亲似是看上了许家的小姐许嫣,甫一开口,我便急忙打断了:「哥哥的婚事还是自己做主比较好。」

娘亲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问我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急忙辩解的样子更是让娘肯定了猜想,拿收走话本子威胁我。

哥哥为了我做了那么多,我怎能因话本子出卖他。「哥哥和太子关系匪浅。」哎,没想到我竟如此恶毒之人。

娘亲听了我的话,咯咯笑了起来,半晌才道:「那还真是一段好姻缘呢!」

虽知娘亲素来洒脱,我也不敢相信她竟洒脱至如此境地。

把苏杭之行添油加醋地给娘亲解释了一通,她也只是笑着调侃了句:「那咱家可不愁飞黄腾达了。」

自此,我和娘亲便一起看太子和哥哥这生动的话本子,时不时因为他俩谁更好看而争论不休。

我娘也毫不避讳,二人的龙阳之好便在京城传开了。

这传闻很快就传到二人耳中,哥哥没受什么影响,毕竟娘亲传的,爹爹也不会找哥哥麻烦。

倒是太子被气着了,他生平第一次闯进我闺房,压着怒火撂了句:「知砚,本王取向正常!你若再传这些莫须有的,我不介意提前让你试试!」

我盯着太子怒冲冲来去的身影,扑哧笑了,这太子生气起来,怎么有些可爱呢。

3

第二年秋天,西北边境有突厥进犯。

皇帝派出了骠骑将军出关平定战乱。不承想突厥谋划已久,战乱僵持了三月有余还未有进展,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受战乱影响,太子很少来府上小住了。哥哥也每日行色匆匆,时常夜半才回府上。

那日清晨,我难得起了个大早。也不知为何,心口总有些酸酸胀胀的。

刚下早朝的时辰,哥哥便匆匆回府了,我心里的不安愈盛。

顾不上梳洗,我便跑到哥哥房中,只见哥哥在收拾行装,心中便已明了。

哥哥见我来了,给我倒了盏茶,「知砚,大哥一定平安回来。」

我沉默良久,起身给哥哥收拾了几件御寒的衣服,才回到桌前,开口问道:「几时出发?」

「明日一早。」哥哥沉默了一瞬,补充道,「太子挂帅。」

我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撒了些茶水出来,放下茶杯,便起身跟哥哥道别,「你和太子于我而言,都是哥哥,缺一不可。听闻边境常年苦寒,哥哥多带些御寒的衣物。知砚先回房了。」

我回房呆坐良久,直到娘亲来寻了我,「知砚,随我去灵山寺走一趟,给知珩求个平安符。」

我来不及披上斗篷,便匆匆跟娘亲出了门。

轿子从府上出发,一路经过了热闹的街市,才晃晃悠悠到了灵山脚下。

所见之景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街市上各式各样的小贩还在热情叫卖,甚少经过些露天的茶馆,才听有三三两两大汉谈及战乱征兵。

为表虔诚,我和娘亲自灵山脚下便下了轿徒步上山。

过久了安生日子,人也疲乏。

自战乱以来三月有余,太子和哥哥都无暇顾及于我,我也三月有余未出府门,爬到半山腰处,已经一身薄汗,娘亲寻来小厮,欲让我坐轿撵走接下来的路,我抚手回绝了。

等到了灵山寺,已是晌午,寺里的方丈静悟大师为我和娘亲求了签,静悟大师沉默半晌,递了两张平安符,让我们把符送给惦念之人,安心等他们归来即可。

求完平安符,娘亲去给寺庙捐了些香火钱,我便站在院中等她。

虽已隆冬,晌午的太阳还是有些浓烈。我看着头顶的骄阳,虔诚地闭上眼睛祈祷,若举头三尺有神明,那请各路神明,保佑我国将士平安归来,保佑,我的两位哥哥。

4

次日清早,我随爹娘去城门关送别哥哥,天空中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想来又是个寒冬。

路上城中百姓眼含热泪,自发送别出征的将士们。

那一刻,我懂了,太子和哥哥肩负的,不仅仅是国家大义,更是这一张张平凡面孔背后的幸福。

娘亲拿手帕拭去了我脸上的泪痕,「知砚,你可知我这般性子,为何甘愿嫁与你爹爹,留在这处处拘谨的京城?

「那时战乱更盛,我们是在你爹进京赶考的路上偶遇的,战事频发,世道也不太平,他被山贼抢了钱财,也拼命护住了那几本圣贤书,被几个山贼打了个半死。若不是遇上我,他估计赶不到京城便病死饿死了。

「我问他,这几本破书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他竟说书重要,他一条命没了不足惜,但是这些书却可救赎世间千人万人的性命。

「我那时也不太懂你爹的蹩脚言论,可我那时年少啊,只觉这白面书生,心中大义是多少英雄豪杰不可比拟的。自此便开始泥足深陷了。」

我嗤笑着娘亲如此洒脱,竟也有这般烂俗的往事,不多时便已到城门关,心中暗恨这出城的路,不能再长些。

太子和哥哥已整装待发。哥哥见自家轿撵,快步过来跪拜爹娘,「孩儿不孝,未能在爹娘膝下尽孝,请爹娘宽恕。」

爹爹连忙扶起哥哥,「国家大义是你辈之责任,为父没那一身本事,不能上阵杀敌,如今珩儿能了却我心上事,我已知足。」

我把连夜缝制的荷包递给哥哥,「我和娘亲昨日去灵山寺求的平安符,别嫌我女红做得差,这得怪娘从小便没教我。」

哥哥抚着深蓝色荷包上歪歪扭扭的「故乡月明」,嗤笑道:「我怎会嫌弃,这便是世上最好看的荷包。我们知砚长大了。」

顾不上感慨,我从袖中取出另个粉色的荷包,「这个哥哥帮我送予太子吧。」

哥哥看了眼荷包,转头喊了太子过来,「知砚还是亲自送吧。」

哥哥说完便拉着爹娘到一旁,看着太子一步步向我走来,我竟不争气地落了眼泪。

太子走到我面前,抬手拭去了我的泪水,「知砚,别哭。」

我强扯了微笑,把那粉色荷包放到太子手中,「这个送你,昨日和娘亲去寺中求的。要日日带着。」

太子看了眼荷包,笑着嘲了句:「头一次见这么丑的荷包。」

「不要算了!亏我花一晚上缝的。」我伸手欲抢。

太子长臂一抬,我便抢了个空。

我还在气着,便被太子拽了手去。

太子揉了揉我手指上止了血的针孔,「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往后这些事,你无须做。」

「还不是想要你们早日归来。」

「子曰当归。」太子念了念荷包上的字样,「知砚,等我回来...」

「何必煽情,我又要哭了。」这话听得我眼泪打转,干脆转了话题。

太子嗤笑,抬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沉默半瞬,他抚掉了我发顶的白雪,轻声道了句:「走了。」

话语未落,太子便转身快步离去。留我一人,盯着那副坚毅的背影,哭成泪人。

5

哥哥走后第一天,娘亲给我带来了新的话本子,娘亲说这是她淘遍了十里八乡才找到的精品。

我堪堪翻了两页就没了兴致,望着窗外的红梅,呆坐了一天。

哥哥走后第三天,娘亲带我去了灵山寺,同静悟大师话了半天家常。

静悟大师开导了我大半天,亏得我有些慧根,理解了大师弯弯绕绕的话语不过是说:故乡人安好,他乡人才会心安。

道理我都懂,但故乡人虽安好,却难以心安呐。

哥哥走后第七天,许家的小姐许嫣来了我家,约我去逛元旦庙会。

我这才恍然意识到新年已至,不知太子和哥哥在他乡,是否也能有时间抬头赏月,闲话家常。

在家看了几日话本子,没这二人陪伴,日子过得甚是无聊,我便欣然与许家小姐出门玩耍。

元旦庙会很是热闹,我与许家小姐东逛西吃的,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站在桥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慨,「这闹市便是哥哥守护的太平盛世。」

说完回头看许家小姐,哪里还有许嫣的人影。

我慌乱地四下张望,若是丢了许嫣,爹爹定饶不了我。匆忙跑下桥,却在桥边一角发现了熟悉的身影——炙南。

「你不应随太子在前线吗?怎在此处。」我看着炙南,心底生出一丝希冀。

「微臣未随殿下亲征。」炙南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说话言简意赅。

话音一落,我原本生出的希冀骤然变成了害怕。我是知晓炙南能力的,若是他在太子身侧,必能护得太子平安,如今这般……

炙南似是看穿了我的担忧,万年冰山开口安慰道:「太子殿下武功在微臣之上,小姐不必担心。」

略微宽心后,我才想起寻那许家小姐,「炙南大人可见许家小姐许嫣从这路过?」

「许小姐已随府中小厮回府,方才与小姐告别,小姐未曾留意。」

听闻此言,我便放下心来,沿河两岸闲逛了会,放了两盏寄相思的花灯,便动身回府了。

炙南一直跟在我身后护送,我便停了两步与炙南搭话。

「是太子让你留下保护我吗?」

「未曾得令,今日微臣与小姐乃巧遇。」

「我在京城安全得紧,他不该将你留下。」

「殿下自有其道理,我等不应揣测。」

我轻笑了声,「炙南大人还是听不得旁人说太子一点不是啊。听闻你少时被太子救下后,便一直跟随太子左右。这情谊的确坚实。」

「殿下于臣有恩。」

「想来,炙南大人也是胸怀报效家国的远大抱负的,被太子留下守我一个寻常儿女,心中不怨吗?」

「殿下是君,炙南是臣,我自愿听命于他,何来怨言。小姐莫要拿微臣打趣了。」

「炙南大人这便是认下了,太子命你守我。」我笑着看向炙南。

炙南停步看了我一眼,嘴硬地喃了句:「炙南未认」。

我亦未理会,「听闻炙南大人只认太子命令,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使不动炙南大人。」

「炙南不敢。」

「炙南大人可曾听说,太傅夫人武功了得。」

「有所耳闻。」炙南像是被我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问话搞得有些蒙,言简意赅,生怕掉了坑里。

「我非有意为难炙南大人,你既知晓我娘亲武功了得,便应明白,我娘亲护得了我。」

炙南若有所思,并未答话。

「娘亲一人可护我周全,炙南大人不必在我身上耗费时间。边境万分危重,他才是真正需要你。」

恰巧太尉府已在眼前,我便站在府前树下,定定地看着炙南。

话已至此,炙南也不再避重就轻。

「承蒙小姐提点,炙南铭谢在心。小姐对太子殿下的担心,炙南能体会一二,但小姐可曾想过,若我当真去了殿下身侧,他是否还能安心留在前线。」

「小姐且放宽心,殿下答应你的事情,定会办到。炙南告退。」

我看着炙南离去的背影,久久未有动作。

6

炙南走后,我在府前的台阶上呆坐了一会,便回去找娘亲,无视了爹爹怨气的眼神,拉着娘亲到我的闺房,说了整晚的悄悄话。

我把炙南的事情告诉娘亲,娘亲不惊反笑,「那日去灵山寺,他便跟在轿撵后。」

我倒是大吃一惊,「娘亲早就知晓。」

也是,凭娘亲的武功,怎会对跟踪之人无所察觉。

「太子挂心于你,不是好事吗?」娘亲抚着我的手背问道。

「我更想炙南能在太子和哥哥身侧保护。」顿了顿,我略有些内疚地继续说道,「我不是个好妹妹,哥哥对我如此之好,我竟更担心太子安危。」

娘亲爽朗地笑了,「知珩有我和你爹记挂,太子需要个真心记挂他的人。我们知砚啊,看来是芳心暗许了。」

我怔了怔,忽觉,我已许久没有再提过太子的龙阳之好,我终究还是觊觎了哥哥的男人吗。

我有些愣愣地盯着娘亲,「我……我是不是更对不起哥哥了。」

娘亲笑得前仰后合,「太子对你如此这般,你还觉得太子和知珩好龙阳吗?」

「我不知该如何说,太子忍我让我对我极好,我是知晓的。但我无法分辨,他是否是因着哥哥的关系对我好。」我看过那么多话本子,可是没一本教我怎么分辨感情,「况且,我也不知哥哥究竟是何想法。」

娘亲狠狠地敲了我的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姑娘。」。

「娘亲!知砚不说多聪明,也不至于傻吧!」

「许家小姐许嫣与知珩情意互通,你可看出来了?」

我大睁着眼睛,「娘亲可别吓我!哥哥何时与许嫣有过接触。」

娘亲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我,「若不是知珩嘱咐,许嫣为何突然登门约你同游!你眼里除了太子,哪里还放下过别人。」

我已被哥哥和许嫣的事情吓到,追着娘亲问个究竟,娘亲不堪忍受我的折磨,便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我。

「原是那次狩猎啊。哥哥的故事也够俗气的。」

哥哥的故事可太久远了,我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只依稀记着那是个春天,那时候爹爹还有余力教书,便整日提溜着我一起去学堂。

我听学堂里的小姐们说,城郊的花开得漫山遍野的,美得不似人间。

我本就是个撒野的性子,整日困在方寸的学堂,心儿早就飞出去了,便缠着太子和哥哥去城郊狩猎。

那时太子和哥哥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年轻气盛地想要赢过对方。

不过最后还是太子赢了,因为当哥哥的箭瞄准一只胖兔子的时候,一个圆溜溜的小姑娘突然跳出来捉住了那只胖兔子的耳朵。

千钧一发之际,哥哥偏了下箭弩,利箭擦着小姑娘的衣襟,扎在了一颗矮树上。

我在马背上看着这一幕,被吓得不轻,瑟缩着钻进了太子怀里,还被太子嘲笑了胆小如鼠。

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太子真是嘴硬心软,嘴上嘲我鼠胆,手却不停地拍我肩膀安慰。

小姑娘还不知何谓呢,提溜着兔子耳朵,笑得眼睛都没了。

哥哥被气得不轻,翻身下马,便劈头盖脸地凶了小姑娘一通。

小姑娘被一顿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那个傻哥哥又手足无措地哄人。

我记得最后,似是哥哥带着小姑娘去吃了糖葫芦,才把人哄好。

原来当年那圆溜溜的小姑娘就是许嫣啊,有机会我定要跟她讨教讨教如何减肥。

7

太子走的第19天,我收到了哥哥快马寄回的第一封书信。信中说太子率军抵达边境,将士们备受鼓舞,连下数座城池。

在信中,哥哥说一路走来的边境风光,实属中原难得一见,战后定要带我去走上一遭。

信上还说,太子与他,一切都好。

因着这封书信,我心情大好。

娘亲说,我见信后开心得像是自己赢下了几座城池。

我也不知羞,道:哥哥赢下的,便是我赢下的。

自从知晓了哥哥和许嫣的事情,我跟许嫣走动越发频繁了。

收到哥哥来信,我便立马遣了小厮将信中内容告知于她。

太子走的第24天,我收到了哥哥寄回的第二封书信。信中说太子率众将士英勇奋战,势如破竹。

我喊着母亲和许嫣去灵山寺为远方的人祈了愿。

目光所及,炙南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也习惯了炙南的存在,如若此般能让远方的人安心,我倒是也少了些忧虑。

太子走的第30天,我收到了哥哥寄回的第三封书信,信中说我军斗志昂扬,若不出意外,上元节前,定能班师回朝,与家人团聚。

许嫣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姑娘,我俩相处得十分投缘。

听闻哥哥平安,许嫣更是开心得撒了欢,「还有月余,知珩哥哥就能回来了!太好了!」那

副笑起来没了眼睛的样子,倒是和多年前那个圆溜溜的小姑娘重叠了起来。

自第一次收信给许嫣带了消息之后,这家伙便天天来我家里蹭吃蹭玩,美其名曰「想和砚砚玩」,其实大家都门清,这小丫头不过是想「见信如面」。

太子走的第42天,这几日未收到来信,过年的氛围倒是浓厚得很了。

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为了新年准备,好不热闹。

门口有两个小厮正在准备挂灯笼,往年哥哥在家,门口这两盏灯笼总是他来挂的。

我喊小厮将步梯搭好,哥哥不在家,我要亲手把灯笼挂起来,等他们回来。

这不是太难的事情,我很快挂好两边灯笼,但倒退着下步梯的时候,脚踩的那根横栏突然断了,我从步梯上摔了下来。

两个小厮吓得不轻,连忙请来了大夫。

断裂的横栏划破了我手臂上的皮肉,亏得冬天衣服厚重,都是些皮外伤。

爹娘都围在床边说我胡闹,床边拥着很多人,但我好像听不到他们的关心和斥责,有种异样的感受被无限放大,心里难受得紧。

第二天,许嫣跑来看我,我已经活蹦乱跳了,只胳膊上的伤口还疼些。

许嫣见我好端端的,疑惑,「凭你从小上房揭瓦的本事,不应该爬个步梯都不稳啊。」

「步梯年久失修,横栏有些脆弱断掉了。不过归根结底,是我有些分心了。」

「想念太子了吗?」许嫣也是知晓我对太子心意的,这些年怕是只有我自己看不清。

我有些脸红,「小嫣你不知羞,我分神是想起往年这两盏灯笼都是哥哥挂起的!」

许嫣笑得前仰后合,「你害羞个什么劲儿,我想念知珩哥哥了,念着他快些回来。」

看着许嫣欣喜的样子,我便压下了自己异样的情绪,没再言语。

8

除夕夜这天,皇上在宫中设宴,邀请京中各位官员携妻儿赴宴,共度佳节。

我和娘亲都随爹爹一同去了宫中。

宴席上歌舞升平,我却无法安心欣赏,这粉饰的太平,总有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颓败之感。

我已有些日子没见炙南,许是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出门的关系。

这次来赴宴,也是为了寻他,我总觉得他和太子是有秘密联系的,已有半月未收到太子音信,实在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宴会行至大半,我借口透透风去了门廊,便见炙南远远地跟了上来。

「炙南大人,近日可有太子消息?我已半月有余未收到书信。」

炙南未答话,只摇了摇头。

「炙南,你老实答我,你与行渊是否有联络!」

炙南一惊,「小姐怎可直呼殿下名讳,此乃大不敬之罪!」

我冷笑一声,周身散发着从未有的凌厉,「我想,便如此叫了。若你不答,我便即日启程,赶赴边关寻他。」

「万万不可,小姐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殿下考虑啊!可否答应炙南,无论何事,都安心待在京城,护自己周全?」

见我点了头,炙南才肯开口:「我与太子确有联系,但我与小姐一样,已多日未有消息。」

果然,这几日心头的压抑,并非偶然。

还未等我有所反应,便听前殿有人高呼「军中急报」,我与炙南疾步回了前殿。

皇上听闻军中急报,以为是前方传来捷报,大喜过望,急忙拿了军报查看。

众人都放下手中的酒杯吃食,只等皇上宣布好消息后齐声恭贺,却没承想皇上忽的脸色大变,将那军报摔在了案桌上。

众人惶恐,齐齐跪在地上高呼「皇上息怒」。

只见一人起身福了礼,开口询问:「父皇,儿臣斗胆询问,不知是何军报,让父皇如此大动肝火,儿臣愿替父皇分忧。」

皇上未开口,那位皇子便在殿前施施然站着,没有半分退下的意思。

炙南附耳低声提醒:「这位是五皇子,素与太子不和。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小姐去通知太傅与夫人,我会找时机送你们出宫。」

皇上起身摆了摆手,「都平身吧,前方尚未大捷,我只气渊儿办事不力。今儿就到这吧,都退下。」

众人起身欲告退,便听五皇子便再次开口:「父皇莫要动气,皇兄也尽力了,儿臣听闻前两日坡州大战,皇兄为生擒那突厥将领,鏖战良久,和那突厥人双双坠下悬崖,至今还未找到尸骨。」

众人议论声四起,若不是炙南在旁搀扶,我怕是会一头栽在这大殿上。

皇上冷冷地看着五皇子,「大胆!你又从何得知渊儿坠崖?怎敢口出狂言!」

五皇子笑了,「父皇冤枉儿臣了,不过是从朋友口中听到的罢了。早些年父皇罚儿臣去西北苦寒之地历练,若没有这些山村野民,儿臣怕是没命回来见父皇。哦对了,我那些个朋友还快马送来了两样东西,父皇瞧瞧可是皇兄的东西?」

五皇子身旁的侍从拿出帕子包裹的两样东西,赫然是太子随身的玉佩和一把巴掌大小的银折扇。

若说方才五皇子狂言,我心中还有些疑虑和希冀,那现在看着这两样物什,我已如坠冰窟。

那把小扇子,自那年在赌坊当给了太子,便没离过他身侧。

一些眼尖的大臣已经认出那块太子自小挂在腰间的玉佩,大殿上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炙南搀着摇摇欲坠的我,附耳说:「趁现在,与太傅回府。」

我虚晃了下头,炙南竟也没有拦我。

皇上大怒,「来人,把这逆子囚于府中,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出府半步!」

几个侍卫进来,被五皇子的侍从拔刀拦了下来。

五皇子拿起那把银扇子,虚虚地扇了扇,「父皇还没看清局势呢。也罢,儿臣不妨再说明白些。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身体虚弱,太子已亡,还是尽快册立新太子为好。趁着诸位大臣都在,行灏今儿就在这自荐了,诸位可有异议?」

五皇子话音一落,众位大臣纷纷惊惶跪地,无人敢言语。

皇上拍案而起,「大逆不道!御前侍卫都死了吗!来人给我拿下这个逆子!」

几个带刀侍卫冲进大殿,还未等近五皇子身前,殿外便传来了兵刃交接的声音。

9

还未等众人有所反应,几个带刀侍卫迅速掩护着皇上撤离,五皇子党羽乔装在殿内的几个侍卫纷纷跟上去追杀皇上。

炙南附耳轻语:「五皇子谋逆怕是筹谋已久,宫中禁军撑不了多久,趁乱我送你出宫。」

「你去保护皇上,我娘可以保护我。」

炙南见我声音坚定,侧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信他,他让我等他,便一定会回。何况我明白,五皇子拿出的物件,都是上战场不会戴在身上的东西。我不会中计。」

「是炙南狭隘了。但炙南只听太子之命,殿下命我护你。」

「皇上身边的禁军也难以抵御吧?」我微微笑了,「你去吧,若今日因我,让行渊的父亲命丧黄泉,即便是行渊回来,我俩也再无可能了。」

炙南只盯了我两秒,眼中的挣扎已变了坚毅,微微俯身道了句「谢小姐成全」,便冲向了后殿。

皇上离去,五皇子缓步坐到了那把象征权利的龙椅上,淡笑着睥睨众人,「我不为难大家,都从西华门出宫回府吧,我的人会送诸位出去。」

大部分官员作鸟兽散,只剩几个对皇上忠心耿耿的老臣还跪在殿前没有动作。

刑部严大人起身福了一礼,花白的胡子都跟着紧绷的面庞微微颤动,想是欲劝说五皇子莫要做这些大逆不道之事。

只是还未等严大人开口,便被五皇子打断:「太傅大人一家,先留在宫中吧。」

父亲听到五皇子喊了自己,先是一愣,而后徐徐起身,淡漠地回道:「恰巧微臣也未想离去,微臣是皇上的臣子,未得皇上之命,又怎敢自行出宫。」

五皇子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严大人,「严大人有何事要奏?」

严大人本是看着父亲略有惊讶,回神才道:「微臣斗胆,劝五皇子三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当今圣上乃宽厚仁慈之主,定能饶你年少轻狂之罪。」

五皇子脸上还带着不露破绽的笑意,缓缓起身走到了严大人身侧,「严大人的意思是,我做错了?」

严大人跪下朝着龙椅的方向磕了头,声音老态却不失坚定,「五皇子如今所做之事,意同谋逆!」

五皇子笑出了声,「严大人不必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行灏不是那不明就里的人,严大人的忠心耿耿,行灏是佩服的,断不会因着两句瞎话要了你的性命。不过,既不愿为我效命,大可以告老还乡,不必请命,我不拦着。诸位皆是如此。」

五皇子踱步殿内,收了笑意睥睨着众人,「今日之事,早已成定局。」话音落下,便进殿几个侍卫将众人遣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霎时空荡了起来,五皇子不急不缓地移到我面前,「想必这位便是太傅大人的千金,知砚小姐。」

那略带笑意的眼睛盯着我,像是毒蛇对着自己的猎物吐着信子,「真是个妙人,难怪行渊如此喜欢。」

爹一把将我扯到身后,「五皇子万事冲着老臣来,何必为难家中小女。」

「太傅大人莫要心急,行灏只是想把这物什还给知砚小姐罢了。」五皇子摊手向前,手上放着那把银扇子。

我拍了拍爹爹后背以示安抚,缓步走向前,取了那把扇子,「谢过五皇子。五皇子留下知砚,无非是想用知砚牵制太子,如此想来,太子应是活着。今日之事,还未成定局呢。」

五皇子放声笑了,「若是行渊没死,倒也如了我的愿了。」

我不知二人背后有何恩怨纠葛,实在难以理解五皇子,「看五皇子对严大人宽容以待,想必也是明礼之人,我可以留下为质,烦请五皇子将我爹娘送出宫去。」

爹爹闻言呵斥:「胡闹,我女儿在哪,我便陪在哪!」

五皇子淡笑着遣了侍卫,将我爹娘送至偏殿休息,「放心,我不伤无辜。」

10

爹娘离去,五皇子便坐上那龙椅,打量我。

不想和他共处一室,我便走出殿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轮明月兜头照下,天气好得能看到成片的星河。

故乡月明,子何时归?

如炙南所说,禁军败了。厮杀的声音早已落幕,周围安静如任何一个寻常的午夜。

我把玩着手里的银扇,强迫自己回忆往年的美好,不要胡思乱想。

想起那些年在城外狩猎,我好像自始至终都在太子的马背上。

想起太子在苏州城因着住宿的问题凶我,许是吃了哥哥的醋吧。

想起他变着花样带给我的那些新奇的玩意儿,还会时不时地采些野花送我。

想起送别那天,他欲言又止地让我等他回来。

好想听他亲口说一句「我回来了」。

「在想行渊。」五皇子不知何时走到我身侧坐下。

我未答话,他便自顾说着:「我又想他能回来,又怕他回来。哈哈哈哈哈,我这个哥哥啊,自小便是我的噩梦。」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还未作声,五皇子便自顾说起来。

「我母亲是个身份低微的侍女,父皇酒醉宠幸了她,才有了跟母亲一样不受宠爱的我。为了让父皇多看我一眼,我努力读书练武,数九寒天从不敢懈怠,可我还是比不过行渊,父亲的眼里也只有行渊。

「行渊让我又爱又恨,其实他是个称职的大哥,其他兄弟不愿跟我一起玩,他会陪我,他会送我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狼毫,只因我说了句喜欢。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耀眼呢!只要有他在,父皇眼里就永远没有我。我11岁那年冬天吧,行渊跟我在御花园赏雪,我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让行渊落了水。父皇震怒,行渊受了寒重病一场,而我,被父皇送去了西北边境,常年苦寒之地。」

「后来,我母亲……」五皇子的故事被侍卫打断。

侍卫上前汇报,皇上被炙南护送至城郊的行宫,未发现太子踪迹。

「就对峙观望着吧。」五皇子竟也不避讳我,许是我算不算什么威胁。

侍卫领命退下。

「你没打算弑父篡位吧?若你想,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我问出心中的疑惑。

五皇子又笑了,这一晚上,他总在笑,似是由心而发的笑意,「天下谁人不想做皇帝。」

「你母亲呢?」

「她死了,为我死了。」五皇子霎时敛了笑容,起身拂袖进了殿内。

没过多久,方才那个侍卫再次来报,太子带着肃州军现身了!行宫处的叛军已经被太子镇压。

听到这个消息我兴奋得险些跳了起来,他还活着,他回来了。

五皇子倒是没什么反应,好像有种早该如此的淡然,「走吧,去城楼。」

等我们站上城楼,太子已兵临城下,太子所率肃州军列阵待发,仅从数量上已足够压制五皇子。

弓箭手已瞄准城楼,只待一声令下。太子满身盔甲立于马上,英姿飒爽。

「行灏,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你现在回头,我保你性命。」

「皇兄太天真了。」五皇子笑得狰狞,「你做个选择吧,这个女人和皇位,你选一个。」

太子丝毫未犹豫地开口:「你放了他,太子之位随你来取。」

「哈哈哈哈哈哈,父皇,你看到了吗!你从小重视的太子,只是一个为了女人罔负天下的登徒子!我才是那个堪当大任的皇子啊!!

「我从小想向你证明自己,你却从来看不见我,甚至因为行渊落水就罚我去西北那苦寒之地!

「你可知那几年我是如何过的!大家都知道我是不受重视的皇子,吃着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饭菜,住着漏风的房子,无人肯帮我修葺。

「若不是我母妃逝世,也不知父皇还能不能想起我这么个儿子!」

我在五皇子身旁看着他嘶吼,犹如笼中困兽。也许,终其一生,他也只是个可怜的孩子罢了。

「我不想坐这个皇位,我只想让你们都去死,都去给我的母亲陪葬!」五皇子突然暴怒,拎起我的衣领将我扔下城楼。

太子反应迅速,纵马飞身接住了我。与此同时,皇上发令,弓箭手对城楼展开了进攻。

日思夜想的人啊,终于又近在眼前了。乱了多日的心绪平静下来。

「我回来了,知砚。」盯着彼此看了许久,太子才缓缓开口。

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钻进太子怀里哭个不停,嘴里喃喃道:「你没事,你没事……」

太子抬手轻抚我的发顶,一如出征那日,「带着你亲手缝的平安符,我怎敢出事。子曰当归,我便回来了。」

我破涕笑了出来,太子将我从怀中捞了出来,捂住我哭得红肿的眼睛。

「知砚,等事情结束,嫁与我可好?」

听他亲口说出这话,泪水再一次抑制不住,润湿了他的掌心。

还未等我反应,便觉唇上一凉,柔软的唇瓣附上来,轻触即分开。

我还在惊骇之中,边听太子附在耳边轻语:「回答我。」

我抬眸瞥他,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年在苏州做的梦境,脸霎时红得滴血,羞赧地点了头。

太子揽我入怀,听着他强烈有力的心跳声,倍觉心安。

身后是厮杀渐熄的战场,身前是难以抵御的温柔乡。

我的心上人,沐着朝阳来寻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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