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桂系叛乱（三）
交待完白崇禧后，让我们把时间再倒回到3月8日。这一天，李宗仁在上海向全国通电，辞去国民政府国府委员、军事参议院院长之职。通电中李宗仁虽然表示愿和平解决事变，听候中央处分，但进入湖南的桂系军队却置中央政治会议关于双方军队各驻原防、不得自由行动之决议于不顾，继续进击湘西。为此，国民党元老蔡元培还亲自出面与李宗仁交涉，提出各军先退回原来的防地，然后重新改组湖北、湖南二省省政府的和解条件。但李宗仁坚持认为“湘变”乃是蒋介石激人成变，拒绝了蔡元培的和谈提议。
国民党中央针对“湖南事变”，有主张采取强硬措施的，也有主张缓和措施的。以胡汉民、谭延闿、宋子文为代表的强硬派认为，湖北的这次举动，严重破坏了中央威信，倘中央不能制止，则地方割据之形势马上就会形成。因此为了维持中央的威信，断难照准，主张立即进行讨伐。而以蔡元培、吴稚晖，以及高级将领何应钦等缓和派则主张缓进，以免兵连祸结，并使冯玉祥等地方军人坐收渔利。为此，蒋介石代表国民政府首先释放了不轻易动武之意思。
第二天，蒋介石针对李宗仁的辞职通电也公开向李宗仁致函称：
“徒以一辞卸责，则国人将谓兄畏罪规避，藉端破坏中央，适中外间对兄等蓄意叵测之谣。而兄一生忠直之威名，亦归泡影。事至于此，吾人尚有何颜立于天地之间乎？”
3月12日，冯玉祥从河南也给国民政府发了一封请辞军政部长的电文，称：南京国民政府蒋主席钧鉴：窃以为军政部为全国军事行政最高机关，范围既大，指责尤重。玉祥猥以菲材，忝长斯职。卒以才有所不逮，力有所不胜，精神体气，渐觉不支。伏乞俯体微忱，准予开去军政部部长职位云云。
香港，这个临近南中国海的海岛渔村，自从被英帝国霸占殖民之后，作为一个贸易货物的中转站，终于开始慢慢繁华起来了。
在香港半山处的一橦楼房内，一个中年男子正在临窗眺望，此人正是桂系以前的一员虎将俞作柏。俞作柏原来李宗仁的部下，作战勇敢，谁知在整编部队时，他满以为自己可以当上二个纵队中其中一个纵队的纵队司令，谁知李宗仁却任命了比他资历老的李石愚担任。为此，俞作柏非常不满，就带着手下二个营投奔了黄绍竑和白崇禧，被黄绍竑任命为团长，并由其表弟李明瑞任第1营营长，亲弟弟俞作豫任第2营营长。
光阴荏苒，不久因形势的需要，黄绍纮、白崇禧决定和李宗仁的部队合为一股。俞作柏建议黄绍竑乘机把李宗仁的部队吞并，但被黄绍竑拒绝了。这样，俞作柏就只好灰溜溜地跟着黄绍竑又回到了李宗仁那里。当时，李宗仁和黄绍竑都没有作出什么表示，可当俞作柏凭着战功一路当上旅长，隐隐成为桂系第四号人物的时候，一纸命令解除了他的旅长职务，调任军校校长。被解除职务的俞作柏，知道李宗仁和白崇禧都不能容他，遂出走香港作起了寓公。不久，他的亲弟弟俞作豫愤而辞职，参加了共产党，只有他的表弟李明瑞尚留在桂系的军队中。
“先生，国民政府的代表已经在门外等侯了！”
“快，快请进。”
少顷，国民政府的代表，蒋介石的智囊杨永泰，笑吟吟地走进了俞作柏的客厅。
杨永泰身为蒋介石的的智囊，当然对俞作柏进行过详细的了解，知道他对李宗仁、黄绍竑怨恨颇深。寒喧落坐后，杨永泰开门见山道：:“临行前，蒋主席再三叮嘱，如果俞将军能够活动李明瑞、杨腾辉倒桂成功，中央将委任你为广西省主席，省府委员由你决定。”
一场交易就在双方轻松的气氛中达成了。
随后，杨永泰陪着俞作柏来到南京，晋见蒋介石，被蒋介石任命为国民革命军上将参议。之后，杨永泰又陪着俞作柏悄悄潜入汉口，找到了表弟、第十七师师长李明瑞。这时，李明瑞已经和由蒋介石派遣的代表，黄埔二期毕业生郑介民开始秘密接触，思想发生了动摇，再经过俞作柏一番的劝说，早就对桂系心怀不满，只是隐忍不发的李明瑞，当即答应在开战时阵前倒戈。
避居在上海的李宗仁，见形势越来越紧张，怕双方一旦开战，自己将会身陷囹圄，于是在广西驻沪办事处处长俞星槎与上海市长张定璠的策划和帮助之下，秘密乘坐邮轮出逃，于3月25日平安抵达香港并经广州回到了广西，通电全国。3月26日，国民政府下达了对桂系的讨伐令。
为了稳住冯玉祥，蒋介石派邵力子赴河南与冯玉祥会谈，许诺给予200万，还答应让他完全控制山东全境。原来，冯玉祥的部下虽然被国民政府任命为山东省主席，但由于青岛和胶州铁路还掌握在日本人手里，冯玉祥始终得不到一个优良的出海港口。
3月27日，中央政府和桂系正式爆发战争。3月30日，蒋介石亲赴九江下达讨逆总攻击令，十几万蒋军向武汉进发。武汉方面也不甘示弱，在武汉外围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拟诱中央军深入消耗后，再迂回出击歼灭之。桂军分为3个纵队，胡宗铎、陶钧、夏威分任总指挥。其中，以第7军为主力的第三纵队是防御战的骨干力量，布防于武汉东北方向的青山、阳逻、黄陂一线。恰巧在开战之际，夏威因白喉病住院，指定以纵队副总指挥李明瑞代理总指挥之职。
李明瑞本来就心怀不满，加上表哥俞作柏和郑介民的劝说，早就答应准备阵前倒戈，于是就以胡宗铎、陶钧擅权中饱、贪污腐化，让第7军官兵连按月领饷都成问题为由，率所部撤出战场，第7军另个一师长杨腾辉亦随李明瑞一起阵前倒戈。北伐钢军第7军，就这样未经一战而自行解体了。
中央讨逆军第二路军总指挥兼第一军军长刘峙，奉蒋介石之命乘势率军水陆并进，沿长江西上，一举击败李宗仁的干将胡宗铎。随后，刘峙率部乘胜挺进武汉，轻轻松松地占领了这座位于长江中游的历史名城。
就在中央和桂系开战伊始，冯玉祥密令韩复渠紧急正开拔，抢夺湖北的地盘。当韩复渠问及在出兵的布告上应写“讨蒋”还是“讨桂”时，冯玉祥叮嘱他先什么也不要写，让他自己观察，如果是中央胜了，就写“李、白逆”；如果是桂系胜了，就写“蒋逆”。
冯玉祥的两面派做法惹恼了蒋介石，于是命令刘峙抢先占领武汉三镇、并通电冯玉祥手下大将、山东省主席孙良诚，不得在日军撤出后接收济南，由政府统一接管。
4月5日，蒋介石乘楚有舰到达武汉。在码头上，蒋介石踌躇满志，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桂系主力，仅一周时间就顷刻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了。第二天，蒋介石任命原湖南省主席鲁涤平为武汉卫戍司令。
“蒋主席，职不才，还是请咏庵主政比较好，我还是专职去担任剿匪的工作吧！”
4月11日，何键亲自赶到汉口谒见蒋介石，提出请鲁涤平回湖南复职。鲁涤平字咏庵。
“芸樵，鲁主席已经辞职，已被重新任命为武汉卫戍司令。中央已经即将正式委任你为湖南省主席，你当不辞其责，切属负起责任来。”蒋介石不许何键辞职。何键字芸樵。
此时，韩复渠统率部队刚刚赶到武胜关附近。蒋介石立即致电韩复渠停止前进，原地驻防，让他一人前来武汉晋见。晋见中，蒋介石对韩复渠极为客气，馈赠重金，使韩复渠大为感动。相比之下，韩复渠觉得冯玉祥太霸道、太寒碜了，心中萌生了离开冯玉祥的想法。
4月26日，何键正式宣誓就任湖南省主席一职。当天，蒋介石亲临长沙监誓并训话：“目前，湖南省政府的主要任务就是清共、剿匪、讨桂、安湘，将湖南变成中央的湖南，成为中央有力量的湖南。”
随后，何键改组湖南省政府，安插亲信担任省府委员，牢牢控制了湖南军政大权达九年之久，成为民国时期主政湖南时间最长的省政府主席。
由于桂系败局已定，李宗仁只得让黄绍竑出面与蒋介石交涉，以争取喘息之机。为此，蒋介石电令黄绍竑：“着黄绍竑将李宗仁、白崇禧拿解来京，听候查办。”
黄绍竑回电表示，南京“逼人太甚，”所提要求，“无法接受。于是，国民政府下令免去黄绍竑的广西省主席职务。派第15师师长李明瑞统率第15师和杨腾辉的第17师由武汉乘船到上海，转运海上经广东进入广西。
5月5日，李宗仁在梧州宣布就任“护党救国军总司令”，正式通电讨蒋。5月27日，俞作柏、李明瑞进驻南宁，蒋介石口头任命俞作柏为广西省主席。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只好被迫逃到香港暂居。
随后，国民政府正式任命俞作柏为广西省政府主席，任命李明瑞为军事特派员、第四编遣区主任、广西省绥靖公署主任。
【导读】20世纪30年代的广西是“中国的模范省”，这也许鲜为人知。那时候的广西提倡简朴，破除迷信，建设民团，可以说为抗日战争做了政治和经济上的保障，也为对桂林成为抗战文化城起到重要作用。 请看第六十一回，这是作者较之前的版本重新增加的第一个章回，在充足的历史文献资料下，生动讲述了20世纪30年的广西建设，胡适、胡政之等人都不乏笔墨，对此评价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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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纽约时报》远东特约记者亚奔特和皮林汉，1936年合著一书《中国的命运》，评论“中国的模范省——广西”。
白崇禧决定在广西破除迷信，把民间所有寺庙的神像全部砸毁，不准民众烧香拜佛，这回，李宗仁不得不出面干预了。
桂林的城隍庙是广西最大的一座庙，一年四季香火旺盛，每日里烧香拜佛，求财、求官、求子的人络绎不绝，据说还灵验得很呢。
白崇禧决定下令先打掉桂林的城隍庙，然后在广西铺开，砸毁所有的庙宇神像，把空出的庙宇拿来办学校和民团的办公场所。他的砸庙令下达后，立即引起了桂林市民的恐慌。民众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们生怕砸了庙，从此遭灾殃祸。他们公推几位很有名望又和白家关系密切的绅士为代表，去白府拜见白崇禧的母亲白太夫人，请她出面阻止白崇禧砸毁城隍庙。其中一位和白家沾亲带故的人还特地以此吓唬老夫人，说砸了城隍庙，白家是要遭报应的啊！
白老夫人急了，忙召白崇禧前来训斥一番，千万不要砸庙。白崇禧本是个大孝子，对母亲十分孝敬，他安慰了母亲大人一番后，便和那几位民众代表商谈去了。
一位绅士诚惶诚恐地说：“白副总司令，这城隍庙千万打不得呀，它是我们桂林城池的保护神啊，我们道教尊城隍神为‘剪恶除凶、护国保邦’之神啊，你打了城隍，谁来保护我们桂林的民众啊？”
另一位绅士也跟着说：“祭城隍神之习俗，历来久矣！远自唐代以来，郡县皆祭城隍。明太祖朱元璋还下圣旨规定各府州县设城隍神庙，并加以祭祀。祖宗之法，不可轻废也！”
白崇禧听了，哈哈一笑，说：“两位说的，都对，只有一点你们都错了！”
两位绅士不服，便和白崇禧顶撞起来：“我们何错之有？”
白崇禧笑道：“诸位，你们有所不知，中国古代称有水环护的城堑为‘池’，无水环护的城堑为‘隍’。这是由《周礼》蜡祭八神之一的‘水庸’衍化而来的。我们桂林城东北有漓水环护，西有阳江绕城，南有榕、杉二湖拱卫，城池固若金汤，乃上天所赐，何须城隍神来守护。桂林这城隍庙有如聋子的耳朵，本来就无须建的，害得百姓劳民伤财，今天把它打掉，乃是上合天意，下符民情之举。各位无须多言，如因此而蛊惑人心，扰乱社会，那就要按律治罪了！”
几位绅士被白崇禧说得张口结舌，颇为狼狈。白崇禧又说道：
“你们不要怕，叫民众也不要怕。我可以出一张告示贴在城隍庙的墙上，声明如打了城隍庙，有什么灾祸发生的话，完全由我白崇禧一人承当，与民众无干。你们可以放心了吗？”
几位绅士听了，虽仍有惶恐之色，但也只得点头称是。
白崇禧的告示贴出去了，毁庙行动要执行了。他派一位营长亲自带兵去打毁城隍庙里的神像。营长害怕遭神报应，便令连长去执行，连长也怕报应，便令排长去执行。排长不敢再往下推了，他带着几十名士兵，手持香烛纸钱，进到城隍庙里，对那些神像一个个跪拜烧香烧纸祷告道：
“各位大神大仙，不是我要打毁你们，这是我奉白副总司令之命行事，是他要打你们，你们都看到了，白纸黑字贴在门墙上的，要惩罚，你们有胆量就惩罚他吧，与我这个小排长无干。各位大神大仙，现在对不起了！”
祷告完毕，排长便令士兵们动手打毁了庙中的神像。不过一个月，全广西所有的庙宇神像皆被打毁，片甲无存。
白崇禧打毁了全广西的庙神，却逼走了一位堂堂的“武神”。广州马棚岗十二号，李宗仁公馆。这天，李宗仁闲来无事，坐在书房中看书。门外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一位彪形大汉，轻声说道：
“德公，我已买好今晚去香港的船票，特来向你辞行！”
李宗仁扭头一看，忙放下手中的书本，出门拉住那彪形大汉，诧异道：
“雨农，你何时来的广州？你又要去哪里？快坐下。”
“我在广西待不下去了，准备回安徽老家去。”彪形大汉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
李宗仁大惊，忙问：“雨农，怎么回事？你跟我讲！
原来，这彪形大汉姓季，名雨农。安徽合肥人氏。季雨农对李宗仁忠心耿耿，一身拳术硬功数十人也无法近得，且为人机警，便随侍李宗仁身边，成为他的贴身卫士兼侍卫队长。
季雨农有两大嗜好，其一是架桥修路筑亭，大举善事。他因家产丰足，广有资财，又喜游玩山水岩洞，若道路不方便，他每每出钱雇人修路造桥。南宁武鸣附近的起凤山亭就是他出资修复的。季雨农最大的嗜好就是礼敬神佛，除平日里烧香礼佛不断外，每次出行，若遇庙宇必进，站到神佛像前，向神佛立正敬礼，状极虔诚。他除了拜佛敬神，还随处在原有神祠的地方，塑造神佛像供人膜拜。
白崇禧下令打毁了广西庙中所有的神佛像，季雨农再也无处去礼佛敬神了，心中怏怏不乐，便提上行装到广州向李宗仁告辞，他要回安徽老家去了，那里才有神佛像可拜。
李宗仁听季雨农如此一说，便决断地说道：
“雨农，你绝对不能走！”
说罢，提笔写下一纸电令：“季雨农参军礼佛敬神应一如既往，不得干涉！”写罢，即命秘书将电令发给白崇禧。白崇禧立即回电：“奉令，照办。”
季雨农回到广西，又可随处塑造神佛像了，他在南宁、柳州、桂林造了几十尊神佛像，还特意在柳州的鱼峰山上也多造了几尊。季雨农虽然享此特殊待遇，却也给白崇禧留有面子。他虽造神佛像，却不像过去那般把神像造得高大威猛，只是造些一尺来高的土偶，人见了觉得粗劣的好笑。不过，也有人前来烧香祭祀的，人们说：“这是季参军的菩萨！”
民国二十四年一月，北京大学教授胡适先生应邀访桂，季雨农作为安徽老乡陪同胡适游玩，每见这些尺来高的土偶，季雨农照样鞠躬敬礼。胡适感慨道：“广西的神权是打倒了，只在一位安徽人保护之下，还留下了几十个小小的神像。”
本节图片与文字选自《桂系演义》第六十一回《上行下效 李宗仁被迫削发 铁腕治桂 白崇禧收放有度》，有删改。 转载需注明出处，违者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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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桂系演义（增补版）
作者：黄继树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书号：978-7-5495-7029-4
信息：16开 1600页 精装四册函套
定价：368.00元
分类：民国·历史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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