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好运锦鲤
嫡姐爱体面,从不与人红脸。
可她抛绣球招到一个乞丐后,却百般嫌弃,推我替她与乞丐成亲。
只是她没想到,这乞丐乃太后用来测试女子品行的把戏。
所以我一跃成为太子妃,荣宠不尽。
嫡姐嫉妒,在我回府探亲时下毒害我丧命。
重来一世,嫡姐万般欣喜地拉着乞丐。
「这位公子,你便是我选中的夫君。」
我勾唇一笑。
嫡姐,他可是个真乞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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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嫡姐叶佩蓉的绣球精准无误地抛进乞丐怀里时,我拼命压下自己上扬的嘴角。
只见她不顾父亲难堪的脸色,迫不及待地跑下楼。
许是太过着急。
她去找乞丐的途中,不小心推倒了几个人,甚至还从一个公子的手上踩过去。
我上前扶起那位公子,对他关怀几句。
确保他看清我的脸后,才转身去追叶佩蓉。
叶佩蓉满眼欣喜地看着那乞丐:「这位公子,你便是我选中的夫君。」
乞丐手拿绣球,低着头一脸局促。
姗姗来迟的父亲看见叶佩蓉所作所为后,忍不住沉下脸。
他对叶佩蓉使了个眼色,随后低声呵斥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叶佩蓉不顾父亲阻拦,竟当众拉起乞丐的手:
「父亲,女儿今日抛绣球招亲,既是这位公子接到绣球,那他便是女儿选中的人。」
叶佩蓉说得掷地有声,话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话落,周围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她昂首挺胸,被欢呼声冲昏了头脑,丝毫没看到父亲阴沉的脸色。
在父亲将要发怒的边缘,我拦住他:
「父亲,眼下最主要的是先把姐姐与这位公子请回府,不然,怕是……」
我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父亲深呼吸一口气,扬起笑容:
「诸位,今日我叶府的抛绣球招亲到此结束,感谢各位的捧场。」
说完,父亲狠狠瞪了一眼叶佩蓉,示意她跟上。
我放慢脚步,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先前那位被叶佩蓉踩到手的公子。
当看到他的背影后,我吩咐我的婢女夏竹跟上他。
然后我便转身回府。
2
叶府大门关上的瞬间,父亲提手扇了叶佩蓉一巴掌。
响亮的声音吓得众人屏住呼吸。
我后退几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叶佩蓉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
「父亲……您,为何要打女儿?」
父亲喘着粗气,指着叶佩蓉与乞丐:
「你堂堂叶府千金,要什么公子没有?你,你……」
我忙上前帮父亲顺气:「父亲息怒,许是姐姐有什么苦衷?」
我话音刚落,叶佩蓉便回过神来,拉着父亲去了一旁。
不过须臾,父亲面色缓和,对那乞丐以礼相待。
「这位公子,方才叶某不过是心疼女儿,所以多有冒犯,还望公子见谅。」
乞丐哆嗦着后退:「我,我哪敢受叶相大礼。」
父亲见状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让人把乞丐带下去梳洗一番。
临走时,叶佩蓉凑到我耳边炫耀:「我的好妹妹,这辈子,该我享受荣华富贵了。」
我佯装不解,但还是奉承她:「那妹妹便祝姐姐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叶佩蓉听完神采飞扬,扭着腰肢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我忍不住冷笑。
她不会真以为,这辈子能轮到她做太子妃吧?
上一世,叶佩蓉抛绣球招到乞丐后,当场翻了脸,对乞丐百般嫌弃。
甚至提出要我顶替她嫁给乞丐的无理要求。
父亲无奈,碍于脸面,还是答应了她。
于是,我被迫成了乞丐的妻子。
可他们没想到,这乞丐乃当今太后手下的暗卫。
他奉旨来接绣球,不过是太后想要测试京中贵女品行的手段而已。
叶佩蓉让我替嫁的举动,惹怒了太后。
而我对乞丐毫不嫌弃,关心备至,由此得了太后的赏识。
所以我一跃成为太子妃,荣宠不尽。
叶佩蓉知道后嫉妒不已,在我回府探亲那日,往我饭菜里下了毒。
如今我与她双双重生,我又怎会傻到把太子妃之位让给她呢?
她今日抛绣球招到的乞丐,可是街头讨饭数年的真乞丐——王二狗啊。
而那太后派来的暗卫。
不巧,就是被她一脚踩中手掌的可怜公子。
3
傍晚,我刚用完膳,夏竹就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屏退众人。
夏竹凑到我耳边:「小姐,那位公子婉拒了奴婢的帮助,但小姐放心,奴婢把小姐的名讳说得清清楚楚,保证他不会忘。」
看着夏竹鬼精的样子,我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你聪明,下去休息吧。」
夏竹离开后,我翻出压箱底的衣裙为入宫做准备。
我不在乎那暗卫是否接受我的帮助,我只要他记住我的名字便好。
毕竟,他所经历的一切,都要事无巨细地向太后禀报。
我的做法,就算不能让太后刮目相看。
也会让太后注意到我的存在。
哪怕是太后一丝一毫的注意,都能成为我入宫的契机。
我每日不停地在房内训练自己的仪态,确保万无一失。
而叶佩蓉却围着王二狗嘘寒问暖。
她甚至不顾男女之大防,与王二狗独处一室。
父亲曾多次派人告诫她,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我无暇理会叶佩蓉,精心准备着一切。
因为,不日太后的轿辇就会来叶府接人。
而这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这日,我与叶佩蓉和父亲正在用膳。
门外小厮着急忙慌地冲进来:「老爷,小姐!宫里来人了!」
叶佩蓉与父亲对视一眼,激动地站起身。
「父亲,女儿没说错吧?」
父亲大笑,看着叶佩蓉一脸欣慰:「不愧是我的女儿……」
他话还没说完,刘公公便走进来:「叶相,咱家奉太后懿旨,前来接叶小姐入宫。」
「是。」
叶佩蓉低声应道,朝父亲投了一个眼神,便向那顶轿辇走去。
谁料刘公公拂尘一甩,挡住叶佩蓉的脚步:
「咱家忘了说清楚,今儿要接的,可是二小姐。」
「什么!」
刘公公话音刚落,父亲与叶佩蓉齐齐看向我。
我理了理衣摆,在他们惊诧的目光中站起身。
还未等我开口,叶佩蓉就挣扎着要进轿子。
「我想刘公公定是弄错了,太后要见的应当是我。」
说完,她推开刘公公,企图强行上轿。
「嗯?你这是在说咱家老眼昏花,记不住事?」
刘公公手掌一挥,便有一队禁军将叶佩蓉隔开。
我见闹剧平息,才缓步上前。
刘公公看着我,一脸和善:「二小姐,请吧。」
我颔首上轿。
风吹起帘子,我与叶佩蓉对视。
她看着我,满是愤怒与不解。
似乎想要把我除之而后快。
可我又不怕。
等我去皇宫走一遭回来。
她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4
轿辇到慈宁宫后,我有一瞬间恍惚。
虽说我不是第一次来,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胆怯的。
刘公公见我神色紧张,开口宽慰我:「二小姐放宽心便是,太后今日心情尚佳。」
我回之一笑,暗地里塞给刘公公一把金瓜子。
于是这领路人,便从小太监变成了刘公公。
再次见到太后,我努力展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哪怕是跪着,也将所有仪态都做得恰到好处。
许久,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上前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是。」
我颔首上前。
太后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你可知道,哀家今日叫你前来所为何事?」
「臣女不知。」
太后轻咳一声,便有一人从暗中走出。
「你且抬头看看这人。」
我抬头佯装惊讶:「是你?」
随后快速下跪:「臣女一时激动,失礼之处,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盯着我:「你与他素未相识,当日为何要对他施以援手?」
太后话里满是试探,我思考片刻开口。
「臣女的姨娘从小便教导臣女,凡事与人和善,善人善己,福泽绵长。
「且当日这位公子是因为家姐的缘故才受伤,于情于理,臣女都不能视而不见。」
太后听完,向我伸手:「起来吧,跪着作甚。」
此刻,我才算正式入了太后的眼。
之后的聊天中,我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再加上先前刘公公的提点。
我精准成为太后眼中最合她心意的女子。
让她对我越发满意起来,更是直接唤起了我的闺名。
「佩雯啊,你当真是一个奇女子。」
太后轻拍着我的手背,话里满是抑制不住的赞赏。
我忙推辞:「太后娘娘谬赞了,臣女不敢当。」
太后轻笑,拉着我起身:「哀家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
「哀家今日叫你前来,最主要的,是想让你见一人。」
我心里虽有猜测,却也不敢妄下结论。
我疑惑开口:「不知太后娘娘说的是……」
太后抬头看向门口:「瞧,说曹操,曹操到。」
5
我顺着方向看过去。
来人一袭杏黄色四爪蟒袍。
我忙侧身,余光瞥见太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
太子这般反应,也算是不枉费我准备这么久。
太子中意温婉良善的女子。
而我今日的装扮,足以让太子眼前一亮。
上一世,虽说我侥幸成了太子妃。
可与太子却是相敬如宾。
除了太后赐婚之外,再无其余的感情。
如今不管太子对我是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
只要他对我有了心思,我便有了底气。
毕竟,太后下旨赐婚与太子亲自求娶,是两种不同的态度。
用膳时,太后有意无意地试探太子对我的意思。
而太子那张微微羞涩的面孔,说明了一切。
太后似是明白了什么,让太子送我出宫。
「太后娘娘,万万使不得,臣女哪敢劳烦太子殿下……」
我假意推辞,眼神却不经意与太子对上。
太子忙接了我的话茬儿:「皇祖母放心,儿臣定不负所托。」
就这样,刘公公识趣地撤走了轿辇。
留我与太子一同步行出宫。
行至宫门口时,我微微俯身,还未行礼便被太子拦了下来。
「叶小姐,无须多礼。」
我莞尔一笑,引得太子下意识开口赞赏。
「叶小姐,碧蓝色衣裙,极为衬你。」
我心里腹诽。
五十两银子一件,能不衬吗?
面上却娇羞无比:「太子殿下谬赞了。
「那臣女便先行告退。」
说完,我趁太子还未开口便转身离开。
直到我坐进马车。
太子都未曾收回放在我身上的目光。
我知道,我成功了。
今日一行,太子妃之位板上钉钉。
6
马车刚过街角,我大老远便看见叶佩蓉守在门口。
我前脚刚下马车,叶佩蓉就巴巴地凑上来。
「妹妹,此次太后找你所为何事?」
她说话时虽面带笑容,可她那双淬了毒一样的眼神,我看得清清楚楚。
毕竟,我又不是瞎子。
我没理会她,自顾自进府。
身后一道劲风传来,我下意识侧身。
叶佩蓉打了个空,向前踉跄几步。
她杏眼怒睁,扬起手就要朝我脸上打过来。
我淡淡开口:「三日后妹妹还要进宫,若是这脸上红肿,那姐姐怕是……」
叶佩蓉听完偃旗鼓息,冷哼一声跺着脚跑开。
听夏竹说,她回房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花瓶玉盏全都摔了。
我听完笑笑。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自会有人收拾她。
果然,次日便传来叶佩蓉被父亲禁足的消息。
回府之后,父亲那边也曾派人来请过我。
不过被我用太后搪塞了过去。
我可不想看他那副恶心的嘴脸,免得影响心情。
眼下最重要的,是为赐婚做准备。
可我没想到。
三日后,我等来的不是进宫的马车,而是赐婚太子的圣旨。
父亲怕叶佩蓉生出事端,竟堵住她的嘴,用绳子捆了她扔到一旁。
刘公公权当没看见,对着我笑得一脸灿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仰承皇太后慈谕,叶府次女叶佩雯,恪恭持顺……兹赐婚太子正妃,责钦天监择吉日完婚,钦此。」
刘公公说完,将圣旨递到我手中:「叶小姐,接旨吧。」
我叩谢圣恩。
临走时,又让夏竹塞了一包金瓜子给刘公公。
刘公公走后,父亲便给叶佩蓉松了绑。
她口中那布条还未拿出,便听到她支支吾吾的咒骂声。
布条一拿走,她便指着我破口大骂。
「凭什么?她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当太子妃?」
父亲的呵斥还未来得及说出。
便有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叶佩蓉狠狠甩了一巴掌。
那力度之大,仿佛能打死一头老牛。
叶佩蓉捂着红肿的脸颊,满眼狠毒。
「哪里来的糟老婆子,竟敢对本小姐动手?」
那人行了个虚礼,满眼不屑:「奴婢乃太后身边侍奉的掌事嬷嬷,方才叶大小姐的话冲撞到太后,所以奴婢便替叶大人教教叶大小姐规矩,免得哪天被砍了头还一脸冤枉。」
说完,吴嬷嬷朝我走过来。
「佩雯小姐,太后这几日可想您得紧,成天跟奴婢念叨您呢。」
我欠了个身:「是我的不是,倒让太后娘娘挂心了。」
父亲一听吴嬷嬷的身份,立马扇了叶佩蓉一巴掌:「逆女!」
眼下这叶佩蓉的左右脸均红肿不堪,倒有些对称。
没想到,一向溺爱她的父亲,竟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我下意识笑出声来。
父亲见我此状,忙开口:「佩雯,带掌事嬷嬷去后花园逛逛如何?」
他这话虽是对我说的,眼神却看着吴嬷嬷。
我还未应,又见他差人强行把叶佩蓉送回房里。
吴嬷嬷正欲开口,却被我拦下。
「那女儿便先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吴嬷嬷一直为我抱不平。
毕竟,太后就是庶女出身。
叶佩蓉的话,可是把太后得罪了个彻底。
7
翌日清早,夏竹就急哄哄地跑进来。
「小姐,大小姐把王
我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芙蓉糕,跟夏竹去了偏院。
我赶到时,王二狗被人五花大绑,满身是鞭打的痕迹。
他见到我,露出求救的目光。
我微微颔首,示意他安心。
「姐姐,他毕竟是你抛绣球招到的人,若是传出他被虐打致死的言语,恐怕有辱姐姐的名声吧。」
说完,我一个眼神扫过去:「还不把人放了?」
如今我顶着太子妃的头衔,府中下人无一敢违抗我的命令。
他们笑得一脸狗腿,立马松绑,将王二狗恭恭敬敬地搀扶起来。
叶佩蓉看到下人的举动,一个鞭子又要抽上来。
她的丫鬟连忙阻止。
不知那丫鬟对她说了什么,她竟冷静下来。
她扔下鞭了,体面从容:「妹妹多虑了,姐姐不过是教训一个叫花子罢了,有谁敢议论?」
她嘴上虽是这么说,可走得那叫一个快。
我看向王二狗:「能动吗?」
「可以,可以!」王二狗说完,当即从下人手中挣脱,四肢舞得那叫一个生龙活虎。
我被逗笑,骂了一声:「泼皮。」
随后我打发走下人:「都散了吧,待会儿我让夏竹把他送出府。」
下人忙点头离开,生怕我一个不高兴惩罚他们。
见众人离开,夏竹暗中塞给他两大包碎银。
我低声嘱咐:「连夜出城,有多远走多远,别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可懂?」
王二狗拍着胸脯保证:「小姐放心,我二狗别的没有,就一颗忠心,此后京城再无我王二狗这个人!」
我看了一眼夏竹,随后转身离开。
王二狗这人我还是信得过的。
毕竟他的命是我娘亲所救。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找他来抢绣球的缘故。
若是旁人,今日他能因钱财为我所驱使。
他日,又怎能保证他不会为更高的利益而将我出卖呢。
早在我重生的时候,我便计划好了一切。
毕竟,连我都能重生,那叶佩蓉重生也并非不无可能。
为保证万无一失,所以我指使王二狗装扮成上一世暗卫的模样。
又派人将暗卫围堵起来,挤在角落里不显眼的地方。
上一世,叶佩蓉因为嫌弃厌恶,只记得乞丐的穿着。
这一世恰好让我钻了空子。
8
几日后,刘公公带来了我与太子大婚的婚期。
日子定在下月初八,是个良辰吉日。
婚期定下后,太后便召我入宫。
面上说着是陪她老人家解闷。
实际上,不过是让我与太子培养感情罢了。
因着我的刻意迎合,我成了太子心里最中意,也是最特殊的女子。
我与太子的感情也急剧升温。
他对我,不再是上辈子那样规规矩矩,浮于表面的感情。
如今看来,倒有些情根深种。
也算是没白费我的努力。
自从那日婚期定下后,叶佩蓉找我闹了好几通。
不过看到我无动于衷的模样后,她先崩溃了。
不知是父亲同她说了什么,她再也没来找我撒泼。
起先我还有些稀奇,后来我便差夏竹盯着她。
毕竟,以她这个性格,平日里不作妖,肯定是在暗处使坏。
果然,我大婚前日,她偷偷摸到我房间外面吹迷烟。
我与夏竹对视一眼,屏气佯装昏迷。
过了几息,我听到有人开门进来。
「一个庶女,也敢妄想太子妃的位置。这辈子,太子妃只能是我的!
「把她们俩绑起来,卖到春风楼。」
叶佩蓉说完,我便感觉有人用麻袋将我套起来。
颠簸中,我暗暗算着时辰。
大约一盏茶后,我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从麻袋里探出头来,满眼惊慌失措。
我依偎在太子怀里,小声啜泣:「殿下,臣女方才好害怕,若是殿下再晚一刻,那.....」
说着,我止不住颤抖,泪水浸湿了太子的衣裳。
太子将我紧紧抱住,语气温和:「放心,孤绝不会让你出事。」
我抬头间,与太子四目相对,他眼中盛满了对我的心疼。
我撇着嘴,惊恐万分:「殿下,也不知道是谁想要害臣女,如果不抓住真凶,那……」
太子止住了我的话,眉眼狠厉:「你放心便是,孤绝对会抓到幕后主使。无论何人,企图谋害太子妃者,杀无赦!」
我低下头,埋在太子胸口。
他以为我是在害怕,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抚。
其实,我是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9
太子送我回房的时候。
叶佩蓉正穿着我的喜服在铜镜前来回走动。
「不愧是制衣局,这做工,堪称完美。
「尤其是穿在本小姐身上,真是绝代佳人,风华无双。
「简直就是为本小姐量身打造的。」
透过小孔,我看着她腰间被撑裂的缺口忍不住笑出声。
太子与我对视一限,默默推开门走进去。
「谁?不是说了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本小姐吗?」
叶佩蓉怒声呵斥,转过身却愣在原地。
「太,太子殿下?」
太子厉声质问:「孤太子妃的喜服,怎会穿在你身上?」
叶佩蓉双腿一软,趔趄几下倒在地上。
突然,她跪到太子脚边,挤出眼泪。
「太子殿下恕罪,实在是……」叶佩蓉欲言又止,假意擦着眼泪。
我对太子使了个眼色,便见他开口询问:「实在是什么?」
叶佩蓉抽泣着:「实在是妹妹她,她逼迫臣女啊!
「妹妹先前抛绣球招到一个乞丐,对乞丐日久生情,两人私定终生,所以,所以她今晚与乞丐私奔了。
「臣女,不过是害怕陛下问罪殿下,所以才冒着砍头的风险,被迫替嫁的。」
叶佩蓉说得一板一眼,丝毫不顾她话里的漏洞。
太子气极反笑:「哦?这么说来,孤的太子妃并不愿意嫁给孤,而是喜欢一个乞丐?」
叶佩蓉重重点头:「回太子殿下,正是!所以,为保全太子殿下的名声,还请让臣女替嫁。」
太子笑出声,一连说了三个「好」。
叶佩蓉大喜,以为太子同意,竟站起身向太子怀里扑过去。
谁料太子一脚踹开叶佩蓉,然后扭头一脸幽怨地看着我:「太子妃,你还要在外面偷听到几时?」
我扑闪着眼睛,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扑到叶佩蓉面前。
「姐姐,我本以为我们二人姐妹情深,却不想姐姐竟对我如此怨恨,不仅恶意污蔑我的名声,竟,竟还想要我的命啊!」
说完,我挤出两滴眼泪扑进太子怀里。
「殿下!虽说姐姐无故败坏臣女的名声,甚至差点害臣女丧命。
「但她到底也不是有心的,所以,求太子殿下放姐姐一马。」
叶佩蓉听到我的话,激动地爬到太子脚边。
「对,太子殿下,臣女不是有意的,还望……」
太子一脚踹开她:「闭嘴,如此恶毒之人,孤的太子妃心软,孤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太子一边安慰我,一边招来暗卫。
「来人,如此恶毒妇人,怎配穿孤太子妃的喜服?
「剥去她的服饰,扔进天牢。」
叶佩蓉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哭喊着:「太子殿下饶命啊,饶命啊太子殿下!」
暗卫识趣地脱下他的鞋塞进叶佩蓉嘴里。
接着,叶佩蓉便只着一件里衣,被暗卫拖走。
太子瞧了眼地上的喜服,有些惋惜:「可惜了,这是孤为特意为你描制的花样。」
我蹲下身捡起,泪珠砸进破烂的喜服里。
「是臣女不好,连太子的心意都护不住。」
太子忙将我搂在怀里反驳:「是孤的问题,没能保护好你,你且放心,孤一定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殿下果然是对臣女最好的人,有殿下的保护,臣女便再也不怕了。」
我一脸娇羞地依偎在他怀里开口赞叹,哄得他有些飘飘然。
太子命人送来一套新的喜服,让我不要忧心。
可不知怎的,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不过即将大婚,我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10
大婚之日,我入宫的排场极其浩大。
一时间,我成了京中女子艳羡的存在。
只是洞房时,太子的表现却有些奇怪。
我开口询问:「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
太子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而我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大。
直到我与太子向皇上请安时。
我才知道我的不安来源于何处。
那叶佩蓉,竟成了皇上的嫔妃。
我与太子拜见皇上时,叶佩蓉正倚在皇上怀里喂他吃葡萄。
我下意识看向太子,只见他摇头,示意我别轻举妄动。
我应下。
从皇上那处离开后,太子拉着我一脸委屈。
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是皇祖母的意思。」
太后?
我心中疑惑,却也没问出口。
而我请安时,太后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直接同我解释。
「哀家知道你心中多有疑虑,只是哀家答应你,伤害过你的人,哀家绝不会让她好过,眼下她还有别的用处,所以……」
听着太后的意思,便是不愿多说。
我忙开口:「孙媳省得,一切但凭皇祖母做主。」
回宫后,我旁敲侧击地同太子打听叶佩蓉。
他只说是我父亲求到皇上面前,所以开恩饶了她一命。
别的再也没说。
我直觉不会如此简单。
毕竟以我同太后的关系,连她都避忌我的事,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我脑海中仔细回想着上一世的种种。
突然,我灵光一现,莫不是……
为了验证我的猜测。
我一连几日都去了后花园。
毕竟,以叶佩蓉的性子,她知道我的行踪后,肯定会出现。
这不,眼下她就带着一堆宫女趾高气扬地朝我走来。
我假意要离开,却被她拦住。
「妹妹,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我还没开口,夏竹就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放肆,竟敢冲撞太子妃!
「你一个小小答应,哪来的胆子让太子妃给你行礼?
「再者,嫔位以上才可自称「本宫」,答应这是
叶佩蓉被打蒙了,捂着脸愣在原地。
「你一个小小婢女,竟敢对本宫动手?
「皇上近日对本宫疼爱有加,会亲封本宫为蓉妃,你们等着!」
说完,她带着一众宫女去找皇上告状。
而我在叶佩蓉身上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后,彻底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太后他们,真的是要做那件事。
11
那日之后,我便再也没去见过叶佩蓉。
哪怕她在东宫门口叫唤,我也让人无视了。
毕竟,她一个将死之人。
我可没工夫浪费在她身上。
期间我曾回叶府去见了一趟父亲。
他弓着腰,对我恭恭敬敬,礼数周全。
甚至还开口劝我:「佩雯,眼下你姐姐入宫,你们二人也算有个照应。所以,从前的事,你便不要放在心上,姐妹二人……」
我听完摔了茶盏:「父亲说得轻松,女儿可是差点没了命。女儿心胸狭小,恕不能如父亲所愿。」
看到夏竹回来后,我便带着她回了东宫。
之后好一段时间,太子都早出晚归,忙得见不到人影。
我问他在忙什么,他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我一烦,索性把他赶出去,跟他分房睡。
太子委屈巴巴地求我,到底还是没能成功。
这日,太子突然神色严肃地冲进来把我抱在怀里。
「佩雯,待会儿有大事发生,你不要害怕。」
看到太子的表情,我心里一咯噔。
莫非,已经成功了?
接着我便听到了丧钟响起。
我抬头询问:「父皇他……」
太子点头,随即带着我去了皇上寝宫。
我与太子赶到时,寝宫外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
太后端坐在上位,不怒自威。
而那叶佩蓉,一脸疯癫地被太监压着。
太后看了我们一眼,随后让太医开口。
太医扬起一条丝巾:「陛下乃中毒而亡,这毒,便是来自叶答应身上。」
这句话让叶佩蓉突然发疯。
她挣扎着吼叫:「不是我!不是我!太后娘娘明鉴啊!」
太后一个眼神,太监使堵上了叶佩蓉的嘴。
「叶佩蓉下毒谋害皇上,打入天牢,斩立决!且……」
「回太后娘娘,臣妾以为,她一个女子断不可能有如此神通,所以背后定有人指点,而这人,极有可能是她的家人。」
我趁太后还未说完急忙开口。
太后定定看了我一眼,接着招来禁军:「太子妃所言有理,你们带着太医去叶相府中搜查一番,若查出问题,押入天牢。」
太子在暗处勾了勾我的手指,满眼疑惑。
我摇摇头,并未回答。
一盏茶后,禁军带着太医过来回禀。
12
太医拿出一包药粉:「启禀太后娘娘,臣在叶相府邸发现此物,与叶答应谋害皇上所下的毒是一种。」
太医一句话,将叶相谋害皇上的罪名定下来。
太后与我对视一眼,接着下旨:「叶重安,叶佩蓉二人谋害皇上,斩立决!」
尘埃落定后,太后召我到她宫里。
她看着我的眼神,头一次有了审视。
我后背惊出冷汗,却强装镇定。
许久,太后拉着我:「不愧是哀家亲自选的孙媳,有你陪着珏儿,哀家放心。」
我松了一口气,倚靠在太后怀里。
「皇祖母,您吓到孙媳了。」
太后轻笑几声,接着跟我说了一些她之前从未对我说过的事情。
从这一刻起,我便知道。
如今的太后,便是未来的我。
我从太后寝宫离开后,去了天牢一趟。
叶重安看着我,宛如救星。
他挣扎着要拽我的衣袖,却被我避开。
「佩雯!你相信爹爹,爹爹绝对没有谋害皇上,肯定是叶佩蓉一人所干,你去找太后求求情,救爹出去。」
我笑着应道:「女儿当然相信此事并非父亲所为。」
叶重安眼中冒出希冀之光。
可我下一句话,却让他沉到谷底。
「毕竟,这毒,是女儿派人放到爹爹书房的。」
叶重安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随后大喊:「冤枉!冤枉啊!太后!冤枉啊!我要向太后告发你!」
我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别喊了,你真以为是叶佩蓉害了皇上吗?」
我一句话,让叶重安陷入沉思。
许久,他崩溃大笑。
「好,好,好,如此毒妇。」
太后是毒妇吗?
我并不觉得。
毕竟,当今圣上昏庸无道,民不聊生。
况且皇上并非太后亲生,太后本就不喜。
如今这个局面,不过是众望所归。
我还未来得及多想。
他又开始咒骂我。
「你个逆女,那你又是为何要如此害我?我平日待你不薄啊。」
听到这个,我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待我不薄?
「你是指冬天盖不完的杂草,还是夏天吃不完的馊饭?
「又或者,是对刘如月害死娘亲的事不闻不问?」
我说完,叶重安面露心虚。
「你娘亲的死是个意外,再说刘如月不也死了,你又何必……」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是你?」
我点头承认:「对啊,既然你不能帮娘亲报仇,那就只能我自己来了。」
叶重安后退几步,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我。
「孽障,竟对自己的母亲下手!」
我出声反驳:「我的母亲只有一人,而刘如月,只是你的正妻。」
说完,我不再听他啰唆,用匕首刺进他的胸口。
叶重安没料到我这一举动,捂着胸口怔怔地看着我。
直到他咽气。
我才从天牢离开。
上辈子,他为叶佩蓉出谋划策,在我回府探亲时下毒害我丧命。
如今,我也算亲手报仇了。
叶佩蓉,就留给太后处置吧。
毕竟,谋害皇上的罪名。
总要有一个人担着的。
13
叶佩蓉处斩之后,太子登基成为新皇,我也受封为皇后。
新皇登基三年后,我以他的名义选秀。
后宫一时涌入了许多新人。
她们个个年轻艳丽,是我所不能比的。
可是皇上却仍旧宿在我宫里。
我劝他,要雨露均沾。
他却蹙眉:「梓潼莫不是不爱朕了?竟上赶着把朕推到别人那里。」
我轻笑一声,哄着他:「臣妾哪敢?臣妾此生只爱陛下一人。」
听到我的话,皇上这才满意,搂着我入睡,
可是皇上猜对了。
我确实不爱他。
我摸了摸床头匣子内的凤印与虎符。
心里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这是皇上亲手交给我的。
我不知道他的宠爱能有多久。
毕竟世事无常,人总是会变的。
除了自己之外,便只有权力,才靠得住。
当初太后教我之时。
可能也没想到。
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完
我是太子妃,但太子不爱我。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爱他。
一切开始于我及笄的那一天。
1
我及笄这天满心欢喜。
因为我青梅竹马的以时哥哥会来提亲。
“特将沈家三小姐许配三皇子为皇妃。”
圣旨宣读完,以时哥哥就在门外,满脸疲惫变成了木然空洞。
爹终是不忍,走向宣读圣旨的高公公。
爹军权在握,若是对圣旨犹豫,陛下猜忌更重。
“阿兆。”祖母苍老遒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自己抉择吧。”
刹那,心死。
“臣女,沈兆南接旨。”我跪下。
就像三年前的大姐,她也有自己心爱的郎君,为了沈家她毅然决然。
“祝兆南妹妹日后富贵荣华。这些是送给兆南妹妹的及笄礼。”温以时及艰难的说出来。
祖母怕流言四起,赶紧把他请走。
命运弄人,我和温以时两情相悦,不敢语说之时,还是三皇子把他灌醉,带他去挑礼物送给我。
三皇子,我们三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可事先知情?
及笄礼完,我策马扬鞭直奔三皇子府,我想问个究竟,更想探个生机。
“赵洵,你事先可知情?”。
“知情。”
“如果你能告诉我们,以时哥哥早一天来提亲,早在圣旨之前,我们不会这样!你不是心悦你的骑射师傅草原女子阿木尔吗?”我质问他。
“父皇打算立我为太子。所以…”他没有继续说。
所以只能是我。
大皇子谋夺废太子储位被贬,四皇子母族崔氏势力庞大,不易掌控。三皇子生母早逝且母家无势,立三皇子为太子只能借势定北大将军沈家。而我是沈家唯一一个女儿了。
所以只能是我。
“我劝过以时,他不听,我只能路上设障。”
我怔怔地愣着,良久,“好,三皇子殿下,将来若是您登基可以照拂我大姐吗?前太子的事她无能无力。”我不如用赵洵的愧疚,谋一事。
“好。”
“告退。”
2
我似乎听懂了祖母当年的话。爹爹因为军功步步高升,家里人人欢喜。祖母却哀叹,沈家两个女儿得认命了啊。
当年大姐嫁给身为太子的二皇子,全城红妆,歌舞升平。
我和赵洵的婚礼简单朴素。
婚礼操办的不同都能看出皇帝对二皇子偏心至极。可惜二皇子买官卖官、跑马圈地、流恋风月,伤透了老皇帝的心,才把他废了。
太子一案尚在清查中,作为太子妃的大姐和太子仍在待罪监禁中。皇帝恩许,大姐来参加我的婚姻。
我和赵洵等着拜堂成亲,隔着盖头我问赵洵,“你帮我看看,我姐姐来了吗?”
“来了。”
“她怎么样?瘦了没有。”
“有些清瘦,精神不错。”
我拽了拽赵洵的袖子,“我想看看她。”
赵洵也不避讳那些礼节,悄悄给我掀开了一点点。
在场高官也知道姐姐那个丈夫流恋风月且恋童。
她一身薄柿色衣裙更衬得她宛如玉兰独立枯木,大方自如地与凑近的宾客款款而谈。
我热闹的喜宴是姐姐兵荒马乱的战场,她笑着应对这一切,云淡风轻。
赵洵说,她看起来很好。
可我只觉得更心疼。
洞房花烛,赵洵隔着盖头跟我说:“阿兆,忘了温以时吧。”
“殿下忘得了阿齐木吗?”
“她走了。”
“哦。”
他缓缓揭开我的盖头,“兆南妹妹,我会照顾你。”
红烛映照下,赵洵看起来格外憔悴,我终究是心软了。
皇权之下,我不得自由,他也是。
“好啊,我忘了温以时,你忘了阿齐木,我们往后看。”
说完我们各自低下头,似乎为日后夫妻间要时常说这样的鬼话而愧疚。
“不过,殿下,我今日…入月。”
我和赵洵的眼神对视,彼此眼神中隐藏了一丝如释重负。
他撸起袖子,果断一割,血血晕染在床上。
于是,洞房花烛,我们才各自安睡。
3
大婚之后,皇帝正式发布了立赵洵为太子的诏书。
皇帝对原配皇后也也就是废太子生母感情颇深,原配皇后去世以后,他昭告天下不复立后。所以我见的婆婆是代理六宫的崔贵妃。
她的儿子赵烁没成太子,现在还要给赵洵演妈,她笑得极为标准。
席间崔贵妃的儿子赵烁看起来倒是没有多少不甘,只不过时不时打量我。
待崔贵妃离去,她那桀骜不驯的儿子四皇子赵烁开始出言不逊,“沈家的女儿,才貌俱佳可都嫁的好啊。不知道沈大将军这次会不会又押错?”
赵洵如从前一般想替我解围,我拽拽他的衣袖,示意他别说话。他刚被立为太子,若是兄弟拌嘴,着实不好。
我不紧不慢地笑着:“殿下,于私您该称我三嫂,于公您该称我太子妃。请记住了。”我面色一冷,继续道:“另外,沈家的女儿婚嫁陛下做主,沈家忠心耿耿只知遵君命。沈家世代男子都有数人为国捐躯,任凭殿下身份尊贵,也不该随意置喙沈家忠心。这个理就算是论到陛下处,我也绝不让。”
赵烁一听到陛下面前,瞬间收敛了不少,抓紧撤退了。
皇帝让赵洵主持科举会试,也算是委以重任。
他在外面忙到焦头烂额,我在东宫除了应付礼节交际,开始闲云野鹤。
科举让我我不禁想起我和温以时。
“兆南妹妹,我秋闱得了解元,等殿试考取功名,去你家提亲。”
“我们是我们,何必管那功不功名。”
“好啊,那等你及笄我就提亲去。”
“好啊,我爹虽然对你严厉,但最欣赏你,肯定会同意的。”
过往少男少女的甜蜜犹如昨日般鲜活。
直到我的贴身丫环桃杏捂着被打的脸回来,打破了我美好的遐想。
东宫,我该摸摸底了。
桃杏跟我在将军府虽然灵巧活络,但却很本分。动手打她的是汤嬷嬷,以前赵洵生母早逝,他不得皇上重视,一直是她跟着照顾,可以说以前简陋的三皇子府她算半个主子。
我派人去请她。
“汤嬷嬷,本宫今日想射箭,你来伺候。”我冷冷地盯着她。
以前的沈兆南围在赵洵身边一口一个哥哥,天真烂漫,她哪见过这样冷峻压迫的我。
汤嬷嬷顶着草包,隔着三十步我都能看到她瑟瑟发抖。
一支、两只…。
最后她跪在地上,“娘娘,奴才不敢了你。”
“扶她起来,惊着嬷嬷了。”我说。
等她到眼前,我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她,“汤妈妈,你伺候太子十几年,功劳不小。不是我不容你,是东宫不比三皇子府了,在东宫容不下不谨慎的人。”
汤嬷嬷一听我话中有赶走她的意思,更加惊惧,“求娘娘原谅。”一边说一边自打巴掌。
“住手!”我呵斥道。我最是厌恶这种随便动手打人打自己的行为。
“是。”
“你留在东宫,就得本分做事,一旦不本分,你这条命我就取了。若是想走,我记着你的功劳,给你白银五百两,再替你买处地脚不错的宅子。你自己思量好了,明日来答我。”
汤嬷嬷已无亲人,她对赵洵的忠心和关爱我是不疑的,她若是能不再僭越,行事谨慎,倒是可留的。
果不其然,她是舍不得赵洵,还想留在东宫。
“嬷嬷,东宫小女娃娃们年纪小,劳你费心教,小心打,尤其是桃杏。何况东宫这些奴婢们,有的是大将军带来的人,有的是宫里赏赐的,宫里的嬷嬷可要小心呐。日后辛苦,从我这里加五两银子月钱。”
汤嬷嬷一听很是感动,“太子妃,是老奴做事不周,要不是您收拾老奴一顿,最后伤的还是太子。您为太子费心了,老奴以后会谨慎行事,绝不给太子和太子妃惹麻烦。”
她算是个明事理的,日后还要在府中管事也该给她面子,“桃杏,你送嬷嬷回去,替嬷嬷端着本宫赏赐的糕点。”
4
可算是了了家宅的一件内务事。许久没有骑马驰骋,虽不能过瘾,但不妨去马厩看看。赵洵爱马,我和以时眼馋他的雪羽和飞翼,他却不肯借。我和以时在赵洵面前演双簧,我假装生以时的气,说他没为我向三皇子借马,毫不在乎我,我再不许他来沈家,而且说完直接走人,不听解释。赵洵为了让我和以时和好,忍痛借出雪羽和飞翼。
正出神中,赵洵来了,“兆南,我正找你呢。”
我希望他没看见我对着这两匹马微笑的样子,赶紧回应,“有事?”
他欲言又止:“还有一天时间以时再不去报名,就错过殿试了,你去劝劝他吧。”
我收起自己波动的眼神,“不了,怕惹风雨。”
“只有你…嗯…你父亲一手带大他,沈家的话,他该听。”赵洵继续说。
“既然如此,妾遵太子命。不过出宫怕波折,还请丁护卫互送。”我故意点他身边最亲后的护卫。
正当离开之际,阿齐木出现了。
赵洵眉宇间欣喜哀怒交织,我很识相地撤了。
临走听了一句墙角,“我想回来看看雪羽和飞翼。”
还未进屋,酒气已经扑鼻,以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按着酒坛子。
丁护卫想叫醒他,我摆摆手,“他不清醒,我们此行的目的不会达成,等吧。”
我用最轻的声音关上门,在院子里的石凳坐下。
那个醉倒的少年,几日前还是风朗月清的公子。
时间一点一滴,我在一呼一吸中等待以时。
太阳西斜撒出黄晕的光扫在少年迷醉醒来的脸上。他醒了,我没有勇气去看那张熟悉的脸。
“还有两天,不去报名就错过了。”
“不劳费心。”他故作浅淡,却满脸破碎。
“温以时!”我加重了语气,“我父亲看中你,十年辛苦栽培,你若是负了自己的少年志,让他老人家抱憾晚年吗?”
“兆…”他字未说全,立马改口,“太子妃,你…”
“今日来是太子让我来。温以时,我们长大了,和太子总该先君臣后其他。”说出这句话我觉得无尽悲凉,那从小到大的打打闹闹,斑斓岁月都被君臣二字隔了很远很远。
温以时最后还是去了。
与其说是我的劝说,不如说是他的坚韧,让他重拾一切。
他走过了童年丧母,少年丧父,仍旧能孜孜不倦,博学笃志,因文武出众被谢太傅选为赵洵的伴读。
他喜欢我,可失去又怎会摧毁他?
我的温以时该是经历任何失去都能站起来的大英雄。
“小姐,我给你打听到了。”
我继续摆弄首饰,假装淡定梳妆。
“状元郎。”她没说话,只是眼含笑意地点头。
“赏你的。”我给她插上金钗。
“只要小姐开心,桃杏不要赏赐。”她说。
“拿着,自己存着,以后出门别总花我钱。”
“唉,小姐我们很久都没出门了。”
在她撇嘴时,主持科举考试半月未回的赵洵回来了,他脚步虚浮,面色苍白,但却看起来双眼明亮,意气风发。
“以时是状元,我亲点的!”他是真的为以时开心。他继续说,“朝上一堆人反对。我在朝上为父皇背诵以时的文章。其他人的要么是些好高骛远针砭时事的,要么是些文辞华丽空无一物的。只有以时的《论江南农桑》真正为国家谋划,以农为本,稻最富处当属江南,以商盈利,海陆之便,当属江南。其他人引用圣人言,以时引用官府数据。父皇务实,大加赞赏。”
我心下开心,却不敢张扬,说道,“太子殿下,温以时曾是您的伴读,难道不怕别人攻击您任人唯亲?”
“值得!况且举贤不该避亲。”
温以时从京中无人问津的漠北先锋军遗孤变成了他们竟相追捧想把女儿嫁给他的新科状元郎。
谢太傅邀赵洵为温以时设家宴庆祝,据说他们师徒三人看起来是把酒言欢。
风光过后,温以时被授五品官职下放江南。
爹说,等温以时回京,也许他当年的心愿便了了。
5
太子案历经一年终于以太子终身圈禁结案。
这一年里大皇子赵钧因为夺嫡被贬没有资格过问,四皇子赵烁去看了他几次,赵洵却为废太子他求情。
赵洵带回来秘卷,其中太多无颜宣之于世人的罪行,一字一字,我为那些不幸者哀痛,更为我的姐姐感到浑身颤抖。
她嫁给那个畜牲三个年头,日日夜夜如何面他在府里的禽兽行径。
秘卷的最后一行字让我心神震荡。
“太子妃沈图南画押”。
我捧着秘卷疑问地看着赵洵,他解释道:“那些别人不敢查的是姐姐亲手呈给父皇的。”
原来如此,她不需要被悲悯,命运可悲,她自会悲壮破局。
我回想起赵洵为赵钧这个畜牲求情,不禁感慨,三皇子啊,你真是长大了。又或许,你从来如此。
“小姐,又在发呆?桃杏给您变个戏法?”她刚从外面回来,因为跑的急小脸还红扑扑的。
“好啊。”
短暂一笑,我又开始发呆。
“小姐,您被拘在这个东宫没了往日活力,太子心心念念那个驯马女,也是个丧良心的,这个太子妃咱们不做了还不行吗?”这话让我内心一惊,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桃杏脸上,我冷冷地盯着她。
她委屈屈地红了眼,跪在地上。
我叹了口气,安抚道,“这话传出去,阿齐木危险了,太子会放过你吗?东宫你怎知道有没有皇上的耳目,被皇上知道,我们沈家没有好日了,何况咱们家大小姐还被圈禁着。”
这一刻,我其实羡慕桃杏的自由敢说,我也明白了当年我什么选她。
当年那批小奴婢里,她是乡下被卖来的,莽莽撞撞的憨劲大着,惹我欢喜。
原来我喜欢的不是莽撞的憨劲,而是不被归训的样子。
而我大将军府的二小姐,自小锦衣玉食,甚至爹爹以男子教我书数骑射,我曾以为我是无拘无束的,现在明白原来所有的规矩和享受都暗含归训。
桃杏不知人间的一切,只知道小姐的忧乐,对小姐不好的人都是丧良心,我不该打她。
“小姐,你怎么哭了,桃杏错了,再不惹小姐生气了。”
罢了,桃杏,在这里成长就得被归训,你要学会不言。
6
阿齐木不只是看看雪羽和飞翼,她没有走。
她是从北边请来的骑射师傅,被赵洵选中。和我大婚之前,赵洵送走了她。
我以前也想过,赵洵是想忘了她和我好好过日子吗?
现在赵洵接受她回来,我就知道答案了。
送走阿齐木,单单是为她好。
我守着执念画地为牢,赵洵又何尝不是如此。
赵洵爱爱谁就爱谁吧,反正我不爱他。
她可以拿走赵洵所有的爱,可是不能搅弄风云。
“太子妃,雪羽和飞翼产了一个小马驹子,您要来看看吗?”阿齐木这个草原冷美人对我一如既往的真诚温柔,不曾因为这场婚姻改变什么。
“好啊。”我报以同样的善意。
她打理着小马驹子认真细致,“您给它起个名字吧。”
“你辛苦照顾的,你来起名字。”
她摇头,“我希望它有个好听幸运的名字,我不认识几个字。”
好听幸运的名字,我看今日阳光正好洒在它赤红的鬃毛上,岁月静好,说道:“扶光。”
她一笑,颇为认可,“您介意我留下吗?如果您介意我马上离开。”
“太子总要三宫六院的,这很正常。”我淡淡说着,“太子还未立侧妃,我可以…”
“不!”她打断我,“我只想做个驯马女。”
我不爱强人所难,反正你是驯马女还是侧妃都不妨碍赵洵爱你。
7
洪熙十七年年后皇家家宴,我终于看见我姐姐。她衣着端庄简朴,坐在废太子身边,不卑不亢,尽管落入尘埃,不染尘土。
四皇子赵烁虽然未被立储,但他和崔贵妃母子依旧穿着华贵,举止雍容。灼灼其华,熠熠其姿大概形容的就是这种人吧。
只不过今天桀骜不恭的赵烁非常乐意兄友弟恭,甚至嫂嫂们也礼数周全地问好。
我无心家宴的种种,只盼个机会能和姐姐说说话。马上到了宫中第一有钱崔贵妃赏小辈的环节了,她依次先赏了四个皇子,三个公主,之后说道,“女子爱美,本宫为图南、兆南姐妹准备了两套禅意烟纱裙。”
我和姐姐赶紧起身谢恩。
崔贵妃却微微皱眉,半开玩笑“可别着急谢,这两套可不一样,我怕自己替你们定了主意,离间了你们姐妹,拿到大殿上挑裙子可不雅观,不如你们去偏殿自己挑吧。”
“谢贵妃娘娘。”这是我今晚最真诚的一句话。崔贵妃这样安排似乎有意让我们姐妹叙旧。
“你们下去吧,我和太子妃想亲自试一试。”姐姐支开了偏殿的所有人。
“姐…”我眼泪在打转。
她一把握住我的手,温暖又无比坚定,“阿兆别哭。时间紧,姐姐没有时间安慰你,你记住我说的话,回去告诉太子。废太子最近一直给皇帝写信忏悔求饶,并且找他舅舅以他母亲为名向皇帝求情。先皇后是皇上百捏百中的软肋,只怕皇上会心软。他还在联络四皇子赵烁。你让太子小心行事,万不可有差错。阿南,你和太子好,沈家才会好,只有赵洵当太子,大梁才会好,废太子若是再复位,是沈家之祸,也是大梁百姓的不幸。”
“姐姐,我记住了。”时间好像回到每一个成长的瞬间。
八岁时,她说,“阿兆,我们爹爹不在家,是去保家卫国了。再不准听那些孩子的胡言乱语,也不要和这些坏蛋们玩。”
“姐姐,我记住了。”
十岁时,她说:“阿南,娘亲走了,在爹爹面前不许哭,不能惹爹爹伤心。”
“姐姐,我记住了。”
十二岁时,她说:“阿南,姐姐出嫁了。二哥在军中劳累,你要照顾好祖母,更要照顾好自己。”
我把姐姐的话告诉赵洵,我们久久不能入睡。
“大哥、二哥犯错被贬被废,四弟母族势力庞大难以掌控,所以是我。”他感慨着。
我无法说出其实你的父亲很爱你这种鬼话,因为他只是二皇子一个人的好父亲。
我见过少年赵洵的万般努力,见过他不得不藏起才华的万般不甘。
他唯有一次毫不隐藏自己的才华能力,是为温以时力争状元,大殿上句句珠玑。
他被立为太子,至少在父子亲情上,我以为是苦尽甘来,没想到是黄粱一梦。想到这里,我一惊,我提醒道:“所以若是我们被废,没有被复立的机会。”
赵洵悲戚幽深的双眸刹那醒来,感叹道:“阿兆,你长大了。”
“我们不得不长大。”我字字清晰。
夜深如漆,赵洵颀长的身子隐藏在去往谢太傅府的路上。
8
次日大殿上,谢太傅因川蜀地区发现大型盐铁矿,力荐废太子舅舅掌管全国三司,督办全国盐铁。
谢太傅识人准,废太子那个舅舅见有巨大财富可以中饱私囊当场领命。因事关重大,废太子舅舅立即赶赴川蜀督办盐铁。
赵洵正和我说着,赵烁来了。
他不等通报,便来了,声音洪亮明朗:“三哥三嫂,私下场合就恕我无礼吧。”
“见过殿下,你们兄弟叙叙,我退下了。”我说。
“不必!你欠着我人情呢。”他得意道。
我恍然大悟,崔贵妃的有意为之,是他的杰作,“那是多谢了。”
“谢倒不必,我来是开诚布公的。”他忽然郑重严肃,“三哥,上次我母妃召集太医是因为她对太子之位感兴趣,我绝食了三天反对,奄奄一息。鬼门关前走一遭,我母妃也心软了,只得接受我将来做个快活王爷。我不想当太子,所以三哥放心。而且平心而论,咱们几个兄弟,大哥愚笨,二哥最聪敏但骄奢淫佚,我曾以为你平庸但现在知道三哥你最适合。三哥,谢太傅是为了你把二哥的舅舅调走。我替你看着二哥那边,但三哥将来你能不能应我一件不合规矩甚至不合纲常但无关权力的事?”
赵洵略一思量,道:“你以后不必去看着二哥,听三哥一句劝,若是被父皇知道,怕对你不利。你想要的事,既然不合规矩纲常,我们将来做得隐秘些委屈你些是否也可?但不可闹出人命。”
看着赵洵先为他考虑,赵烁不禁动容,“是,弟弟自不会让三哥为难。”
谈完事赵烁又回到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三嫂和姐姐真是像又不像。”
赵洵假装愠怒,道“私下场合就恕我无礼吧,送客!”
我哈哈笑着看赵烁吃鳖而走。
赵洵冲他的背影嘱咐道:“赵烁,听劝。”
9
这几年,东宫无侧妃。有人说太子深情,挚爱青梅竹马的沈二小姐,让六宫虚设。也有人说太子借势沈家,不敢立侧妃。
只有我知道,赵洵会在疲惫时眺望他的马厩。
这两年阿齐木仍然对一切极为冷漠,除了马和我。
温以时也从温和少年变成了主政江南农商的大梁铁面官。
偶尔夜间给赵洵送夜宵,不需仔细看,也能发现几本弹劾温以时的奏本。
春日草长莺飞,皇家马球赛上,皇帝让我和太子代表皇家。阳光正好,阿齐木牵着东宫的两匹骏马雪羽和飞翼候在场地上。
回京述职的温以时因改革江南农商增益国库也被邀请观赛,少年丰朗已经消失殆尽,尽是干练矍铄。
再见他的那一刻,哪怕是远远的一见,我忽然觉得悲凉绝望,我知道终究会因为温以时清醒地被困宥一生。
我们已经如此,不如成全他们,哪怕一刻。我起身,“父皇,儿臣身子不适,让雪羽带着驯马师代替儿臣吧。”
“好!虽然遗憾,但观赏太子夫妇的一双名驹不失为一件乐事。”皇帝大方回应。
我仍旧不爱赵洵,我想赵洵也不爱我,但我为他怀孕了。可我不想在此刻说出,赵洵我想成全你们的全心全意,哪怕一场马球赛而已。
因为孕事,皇帝给了我很多赏赐,看起来微薄出身的赵洵太子之位更稳固了。
10
睡梦之中,听到外面嘈杂不堪。
汤嬷嬷带着丫环们推门进来,“太子妃,莫怕,奴才们守着。”
“外面乱了?”
“听说是废太子。”
我心一沉,我的大姐还在废太子府,我拔剑往马厩冲。
“太子妃,老奴知道您心疼长姐,可外面慌乱,您大着身子,让老奴替您去这一趟吧。”汤嬷嬷跪地恳求。
我想不到她竟这样待我,一时感动,扶她起身,“嬷嬷不怕,父亲自小教我弓箭骑射,太子府有好马,不怕这一趟。”
正说着,门外处处黑影闪过。
“太子妃莫怕,漠北遗孤们受温大人所托慌乱时保护太子妃。”
温以时三个字让我果断推开门。我去牵马,让汤嬷嬷去把阿齐木带到安全处。
赵洵,我和温以时永远陌路了,可我愿意尽可能成全你。
“阿齐木不见了。”说着汤嬷嬷把她留的信件给了我。
“阿齐木父兄亡于漠北战役,母女三人被大梁军队俘虏。沈阔将军仁德释放非兵俘虏,可有奸人见我们母女容貌美丽,偷偷绑送我们送给太子赵枢。我侥幸逃脱,追到大梁都城。赵枢暴虐,竟同时折辱我母亲和我八岁的妹妹,她们自尽而亡。我成为皇家驯马师只想接近皇家,跟赵枢报这血海深仇。所以阿齐木除了报仇我已无其他。唯有扶光留给太子妃,以报沈将军恩德。”
我捏着信,所以今晚异动,她一定趁乱杀到废太子赵枢府了。
我在漠北遗孤们的护送下,快马加鞭赶到废太子府。
废太子府里,血染夜色,赵洵正在带兵平叛。
无数厮杀中,四皇子赵烁杀到内室,我在掩护下跟进。
“赵枢,我今日一定杀了你。”赵烁枪指赵枢眉头。
“四弟。”说着他把姐姐推在身前,“来啊,刺透沈图南的身体,就能杀了我。”
“殿下,停手吧。”姐姐仿佛不在危险中,规劝赵烁。
“不!”赵烁嘶吼道,“他是个畜牲,你是父皇封的正妻,他竟敢折辱你。图南,谁都不护你,我一定会拼命护你。”
鲜血喷涌,一身素衣开满红梅,孤傲而绚丽,最后荼靡。姐姐的手里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姐!”
“四皇子,我实在不愿意因为我多添杀戮。”姐姐温柔地说着。“兆南,你要和太子好好的。照顾好爹爹和祖母。”
我记住了。
赵烁撕心裂肺地喊着姐姐,让她站起来,他仿佛失了心疯。忽然他拿起地上的刀看向赵枢。
一把环刀却抢在赵烁之前要了赵枢的命。
赵洵已经赶到,他的部下迅速将我和赵烁护在身后。
环刀? 那斗篷下的人是阿齐木。
待我反应过来,士兵们正朝阿齐木杀去。
“住手!”赵洵声音颤抖。
若是不逮捕趁乱杀了废太子的阿齐木,他将会失去一切。
可他又何其忍心。
“牵连甚大,抓活口!”赵洵声音颤抖。
阿齐木却举起环刀向我和赵洵杀来。
一瞬间,士兵们的长枪密密麻麻扎向阿齐木。
斗篷跌落,阿齐木看着我和赵洵,嘴角含笑,眼里无尽的温柔。
赵洵在发抖,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11
皇帝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站着也摇摇晃晃。
“你竟然觊觎废太子妃,竟然因此谋杀你二哥。”
赵烁跪在地上,腰板却笔直,冷冷地盯着他曾经最是害怕的父亲,“父皇早就该处死二哥。”
“你…”
“父皇痛吗?父皇可知因为二哥多少父母痛失爱女?”
“住嘴!”皇帝拔剑指着赵烁。
“父皇您圣明一世,赵枢暴虐,人人得而诛之,您却让他当了十年太子,两次立他。您不必以剑指着儿子,儿子起兵不为造反,是为了沈图南,也是为了无数亡灵。至于我这个儿子,您杀也好,留也好,儿子回府等着圣恩。”说罢,赵烁狠狠叩首离开。
在赵烁决绝的背影后面,皇帝几近晕厥倒地。
太医紧急施针,才镇定下来。
崔贵妃手持奏折,直接闯宫,“臣妾手中皆是崔氏一族罪状,请陛下开恩留烁儿一命。没有崔家的权势,烁儿只不过废人一个,求陛下开恩啊。”她世代门阀的天之骄女,那样高傲的女人,跪在地上扯着皇帝的衣角,泣不成声。
皇帝正要翻看奏折。
赵洵跪着:“求父皇保重身体,您刚才几乎晕厥,实在不能再劳累。”
我明白赵洵的慌乱,赵烁傲骨铮铮,怎会接受祭献崔家保命,若是崔家因此亡一人,赵烁都不会苟活。赵洵在皇家,因为母妃微弱不得宠,不受父皇重视,更不受两个哥哥爱护,只有赵烁一直口口声声三哥三哥。
老皇帝看着赵洵,忽然慈祥起来,“朕竟然只有你一个儿子可以依靠。”他转过身去,“罢了,朕累了。”
待皇帝醒来,虽是虚弱,但一开口,我便知他又是那个圣明多疑的皇帝。
“听说是你带兵平乱?”
赵洵跪在地上,“事出紧急,儿臣有罪。”
他虚弱地摆摆手,“罢了,此事皆因沈家而起。沈阔将军…”
沈家为国捐躯,为君尽忠,父亲十年来枕戈担待,竟然还是这等下场。可我不必辩白,他要削弱赵洵,就会削掉沈家,我只有默默垂首。
“报,边疆加急!”
皇帝看完加急密报,一字一句,“沈阔将军一直忠勇,如今痛失爱女,传旨抚慰。”
12
“爹,陛下原本是要怪罪,但看了边疆急报,改为抚慰。”
“阿兆,这是我们沈家的命。”他半开着玩笑,“就算是你那个和你一起长大的太子丈夫将来当了皇帝也会如此。”
“阿兆宁愿陛下贬谪,我们一家做个普通人,也不想让爹花甲之年再去战场。”
“傻孩子,爹不去,谁去呢?十年前漠北胜利,不能乘胜追击,毕其功于一役,为大梁打出五十年和平一直是爹的心病。爹也怨过陛下让爹班师回朝。回来路上看看百姓的日子才知道陛下也是无奈,打下去陛下有了身后功名,可要再苦一苦百姓。温以时不愿和他父亲一样从军也是缘此吧,他虽是漠北遗孤,但弃武从文,他要去为百姓谋利,以求富国,才有钱打一场换来五十年和平的大仗。如今他以雷霆之势主政江南,国库丰盈。太子掌管户部钱粮,这次主大战。是爹的机会,也是大梁后代的福缘啊。阿兆是太子妃,以后可不能再说小孩子的话了。”
祖母拄着拐杖进来,声音矍铄:“阿兆,不必哀伤,你爹一定会打个大胜仗回来,等你在东宫等着凯旋庆祝吧。”
祖母虽这样说,但爹走后伺候她的嬷嬷说,祖母夜里睡得越发晚,醒得越发早了。
四皇子叛乱杀二皇子后,陛下倍受打击,军务紧急繁忙,他难以强撑,军机大事只能托付赵洵,北境一战,爹在前方带兵打仗,赵洵在后方调度运筹。
苦战半年,传来了胜利回朝的消息。此次反击深入腹地,全歼敌方精锐。至少二十年内,敌方无力再组成一支庞大军队。
我只知道深入腹地有多苦寒,我在东宫门口彻夜等着赵洵,“我爹可好?”
“阿兆放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赵洵解下披风披在我身上,“外面凉。”
我挽着赵洵的胳膊,一起走着,“爹年纪大了,不能操劳了,回来以后让他享享清福吧。”
赵洵握住了冰凉的手,“好,我明白。我跟父皇争取。”
还好,一切马上尘埃落定。
刚起床,门外已有谢太傅家的人等候了。赵洵一出门,他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谢太傅为阿齐木刺杀废太子之事进宫认罪了。太傅说,陛下暗中调查必然已经查到,阿齐木这个骑射师傅是他为太子选的,理应去认罪。”
赵洵顾不得整理衣冠,就往外冲。那人抱住赵洵大腿,“太傅说,殿下若是还认他这个师傅,就不许去求情。”他双手奉上谢太傅留给他的信件。
“十年前的两个少年谈论漠北一战的遗憾,一个欲要富民以强兵,一个欲要整顿吏治以强国,以途大梁漠北大胜,今日少年之志已成。观天下之战何止漠北,国家之利又何止战场,吾有高徒如此,大梁战无不胜,大梁足矣,为师足矣。”
赵洵紧紧握着这封信,嘴唇发紫。我缓缓替赵洵整理衣冠,仗打完了,沈家无用了,赵洵也无用了,有些心中不平之事皇帝要清算了。
13
当我看到送军报之人胳膊系着白布,心里一抽。
“沈大将军,回京路上染病去了。”
皇帝送来了无数补品和抚慰旨意。
我抓着赵洵的胳膊,“爹真的没有了吗?”
他默然。
祖母耄耋之年拄着拐杖操办着爹的丧事。
祖母如此,我挺着八个月的孕肚,事事尽力。
祖母说,咱们娘两好好的,就是沈家的脸面,你爹的尊严。
皇帝加封爹爹为平北王,因爹爹生前遗愿,丧礼从简。
“阿兆,你抬头看。”祖母说。
夜色下依稀可见,风卷着纸钱和倒头纸,“那是百姓们自发送大将军一程。”
丧仪过后,祖母进宫谢恩,我陪伴左右。
皇帝泪眼汪汪。
“陛下厚爱,让老身那个孙子回来承袭平北王。老身的阔儿临走留下来孙儿镇守北境。恕老身斗胆,阔儿一生志在北境,请陛下将孙儿留在北境完成他父亲的遗愿吧。”
皇帝眼角有一丝的如释重负,却又推脱许久才允诺。
回到沈家,祖母瘫软在床上。
伺候的下人才来报,老太太就这一口气了,进宫是喝了参汤,请太医扎针吊着呢。
祖母紧紧握着我的手,“阿兆,你哥哥常年跟着你父亲熟悉北境之事,沈家军功太盛,他回京离大军太近只会让陛下担忧。这样对国家对沈家对阿兆都好。”
14
两个月后,大梁皇帝驾崩。
死前他握着赵洵的手交代后事,“沈家军望过大,如今不必再虑。崔家是世家大族,朕用贵妃的证据将他们打入牢房。我死后,我儿可加封沈阔将军,释放崔家,恢复爵位不必给官位。国库还算充足,你登基后可免税三年鼓励农耕。到时候新皇有了君望,洵儿你做什么事都顺手了,其他事都依你。”
皇帝再也无力握住赵洵的手,赵洵把头跪在地上久久不起身,只是肩膀不停抖动。
二十年后他终于感受到了父爱,这一丝足矣补偿这二十年成长的小心翼翼和担惊受怕。
登基那天
一步一步,
我和赵洵走过沈家的功名累累,
走过亲情恩情,
走过我们的少年情谊,
走向至高无上的大殿。
番外
夜间难眠,太子妃乘着马车悄悄回了沈府。
娘、姐姐、爹、祖母都不在了。
院子里少年光景犹在眼前。
恍惚之间,她仿佛到那个温润的少年。
她湿了眼眶,她想不会是他。
可模糊的眼前却越来越清晰,月光凄冷下,少年的温润不见了,是沧桑坚毅的面庞。
“太子妃。”
他的声音沈兆南永不会忘记,是他,沈兆南嘴角颤抖,“是你。”
“以时哥哥,我过得好苦啊。”
温以时抬手想为她擦泪,悬在半空,却还是收回去,给递上他的帕子:“阿兆,不哭。”
“阿兆,这一次大胜,师傅心愿已了,所以别哭。”
“阿兆,你肚子里还有天下最可爱的小娃娃,所以别哭。”
“阿兆…”
沈兆南止住泪水,眼里无尽温柔,“你在江南这些年,可苦?”
“不苦,我为了两位师傅和太子还有自己的志向,为了大梁百姓们,不苦,尽是甘甜。”
温以时看着眼前的沈兆南,默默在心里说着,“但是也苦,因为念念不忘。”可他只能继续笑着,“太子妃不能阵前杀敌,却能筹备军饷,不能治理江南良田,却能搜揽农书献给朝廷,你也在凤仪万民。太子妃想到这些会不会觉得不苦?”
世人都言太子妃,将门之女,唯有温以时只看得见沈兆南。
沈兆南并未言语,眼底湿润:“少年相识之人,一直如此,真好。”
温以时抬手给沈兆南搭着,“夜深露重,太子妃回府暖着。”
沈兆南搭着手,她本该万千思绪,此刻却很平和,她微笑转头想再近近地看一眼温以时。
“太子妃要抬头往前走,往前走。”
“沈兆南,你要往前走。才不枉我们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黑夜对彼此的思念。”温以时在心里默默地睡着。
风起云涌,万籁俱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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