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海十年一盏灯 一一光线诗人和诗歌扫描

文/王立世

叶飘零全文阅读 诗海十年一盏灯 一一光线诗人和诗歌扫描

2011年11月22日,这些数字既有独立之风范,又有合作之要义。反反复复,正应了日月如梭、光阴似箭的古训。这个日子对一般人而言,没有什么特别。对光线诗人而言,有着重要的纪念意义。这一天,隶属太原诗词学会的光线诗社在晋阳古城呱呱坠地,在新诗持续被冷落的年头,一个以太原为中心、辐射周边地区的诗歌社团登上了新诗的舞台,转眼已近十载。牛汉先生生前欣然为诗社题写了“奔跑的光线”。这确是奔跑的十年,砥砺奋进的十年,硕果累累的十年,影响越来越大的十年。这十年,老中青三代光线诗人抱团取暖、携手并进,共同谱写了诗歌的辉煌。

老诗人,光线的引领者

如果把光线诗人比作飞翔的雁阵,那么创作年代久远、佳作不断的老诗人无疑是第一方阵,头雁非梁志宏先生莫属。他曾担任太原市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城市文学》(《都市》前身)主编、太原诗词学会会长,具有令人信服的组织能力和创作实力。光线诗社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无名到具有一定影响力,一路走来,作为名誉社长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创作上,早年以《检察长的眼睛》捧回了《诗刊》大奖,因太阳系列三部曲被誉为太阳诗人,万行神话史诗《华夏创世神歌》“以恢宏的气势、雄浑的意象,把古老的东方文化与现代人的意识糅合在一起,致力于呈现民族文化心理结构”(吴思敬语)。他对山西文学事业乃至中国新诗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躺在功劳簿上安享晚年,而是像志在千里的老骥一样,一次次出发,一次次凯旋,晚年出版的诗集《俯首人间》更加炉火纯青。从《走进马年》《突然想到》《元宵夜即兴》等诗可以窥探到老诗人生活的丰富多彩、内心的波澜起伏和灵魂的饱满、丰润、坚硬,点点滴滴都镌刻着对生命的珍惜与热爱,对生活的钟情与思考,对社会的关注与期待。 从《宁静》《草木为邻》等诗中又看到一位慈祥、安宁、悲悯、大度、旷达的老人。从《煦暖,或者苍凉》《牵着影子回家》《数九》《深呼吸》等诗中也读到了诗人的遗憾、无奈、孤独以及对死亡的思考。从《举头三尺》《秋日看望母亲》《母亲和我走在春阳下》《中秋,母亲坐在跷板上》等诗中看到亲情的珍贵和人性的美好。从《为八百殉国壮士而歌》《对花岗岩战士的访谈》《致敬》《大风走过龙城》《二月二,人抬头》等诗中看到了诗人对民族英雄的崇敬和“位卑未敢忘忧国”的责任担当。诗人在践行新现实主义创作中,重视对现代主义手法的汲取,重视诗歌意象的创造和运用,重视对口语的改造和升华等。诗人早期的诗歌意象主要是太阳和向日葵,晚年转到闪耀着人性和人格光芒的金银木。对许多诗人而言,一个意象写上几次就可能江郎才尽,梁志宏先生却不同,一个太阳写了一百首,首首不同,可以说这是对一个诗人创造力最严峻的考验。在一个意象上持续发力,需要不同寻常的想象力、文化底蕴、生命体验。金银木在《举着金银木的签证入冬》《忍冬》等多首诗中出现,这一饱满而内涵丰富的意象创造,证明了诗人艺术的生命之树依然青翠茂盛。梁志宏先生不但自己努力写作,而且经常与老一代诗人切磋诗意、交流心得、互相鼓励、共同提高,更让人感佩的是不遗余力地扶植新人、奖掖后进,为新诗的繁荣发展不遗余力地奉献着自己的余光余热。

马呜信现任太原诗词学会会长,是梁志宏先生的继任者。他在大学期间就成了一名校园诗人,开始了早期的诗歌活动。他的诗既有老一代诗人对传统的钟爱和眷恋,又有对现代诗歌的追寻和借鉴,在光线诗人中属于传统和现代融合得恰到好处的诗人。写故乡:“故乡你/一块儿加印的石头/一出生我的姓名/就被你刻在了石上”。这个朴实的比喻把乡思写到了极致,没有生活写不出,没有想象写不出,没有真情写不出,这不是玩文字能玩出来的,这不是装模作样能解决问题的,是功到自然成,是修炼出的艺术之果。《两只蚂蚁站在树顶》是一首深刻的寓言诗,题目就让人浮想联翩。蚂蚁是平凡的、卑微的、渺小的,又是辛劳的,每天为生存而忙碌,但时时刻刻面临着被踩死的可能。诗人让它爬上树顶,又有粉身碎骨的危险,好在是两只,而且是“手搭凉棚”,互相支撑。诗人进而在追问思考“是地上太泥泞还是追寻诗和远方”。“我在树下用方程求解怎么也/得不出答案”,最后阳光给出答案:“蚂蚁在找自己的娘”,这结尾出人意料,颠覆了对蚂蚁的一般认知。人非草木熟能无情?蚂蚁原来也有亲情。马鸣信代表性作品我认为是《最美的东西全在土里》: “一支玫瑰/在风中/亭亭而立/瓣瓣红将草们的眼光夺取/针针刺让荆棘哥儿心畏/玫瑰们说朵朵花中数我大姐最美/身子袅娜笑脸渗水//谁知一只采摘了献给虚幻的手已在风里/一支最美从枝上撕去/花们全在哭泣//根说别哭/最美的东西全在土里”。这首诗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诗题。仔细分析一下,两个副词“最”和“全”,把这句诗置于偏激、绝对的境地。如果从科学的视角审视,存在以偏概全的弊端,因为它否定了土里之外一切美的东西,不符合客观实际。但诗歌是艺术,偏激、绝对往往能产生好诗。无疑,“最美的东西全在土里”也是这首诗的诗眼,一下能抓住读者。作为结尾,化悲为喜,意味深长,让人思索生命的真谛。前两节都是铺垫,铺垫得差不多时,戛然而止,以否定式的语气实现了诗意一百八十度的转折,陡峭但不突兀,深刻但不冰冷。从外形上看,好像头重脚轻,但效果正好相反,能稳住读者的心神。很多诗开始用力过猛,结尾一下泄了气,感觉没劲。这首诗开始温火炖豆腐,最后来了个爆炒,味道一下就冒出来了。如果开始就爆炒,色香味很难上去。马鸣信把烹饪术用到诗艺上,写出的这首诗确实让人垂涎欲滴。

在第一方阵中,蒋言礼无疑是一位出色的诗人。他曾担任《太原晚报》副总编辑,擅长写歌词,是民间大合唱的指挥家。转写新诗以来,探索六六谣这一诗体,时间不长就出版了诗集《六六谣》,其他新诗也不同凡响,尤其是几首写眼睛的诗,写出了人生万象和生命的深度体验,比如发在《诗刊》上的《着火的眼晴》,写去拉萨闯荡的杨哥,因高原反应眼底出血,不得已又回到家乡,“他说那边的钱好挣/可惜自己眼睛不争气”。钱好挣没挣上,还得了病,满是遗憾和自责。“在病房/他的眼睛看不出异样/他总梦见眼睛着了火/醒来时,灰烬停留在眼前/挥赶不去/站在窗下的阴影里/他不知道眼里的阴影/能不能散去”。总是忧心重重,一个以卖苦力支撑的家庭从此陷入风雨飘摇的困境。“看着两个跑出跑进/未成年的儿子,他眼里/分泌出水银般沉重的液体/仿佛是从着火的眼底炼出来的”。愧对家人、忧心如焚,类似于杜甫的《石壕吏》、白居易的《卖炭翁》,虽不是社会造成的,也是典型的民生。什么叫以人民为中心,大概这就是。诗人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但不能对问题熟视无睹、置若罔闻、漠不关心,可以发现问题,提出问题,思考问题,引起社会的关注和重视,也许这就是诗歌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眼变史》:“青春期那会儿爱美/只恨自己眼睛长得小/整天对着镜子眨巴眼睛/盼望上眼皮多出一道褶子/就会变成好看的双眼皮/镜子里的小眼睛很深很亮/蓄满清清的泉水/行走到更年期以后/脸上的纹路被踏成网络/偶尔照一回镜子/上眼皮多了不止一道褶子/眼眶也成干涸的井底/下眼皮还吊了两只袋子/接满此生苦苦的泪水”。体现出新闻人的职业敏锐,通过不同人生阶段对美不同的理解和追求,反应人生的戏剧性变化;发表在《星星》上的《玻璃体》写岁月的匆匆和人生的苍桑:“眼里有一小块海/世界就在上面航行/岁月日头,提取走清纯/余下的海水,就浑浊了一些/每天看它,驶来驶去/直到船身渐渐变旧/终于在一天,我的老年斑/长到了船的额头上”。视角新,感受深,立意高。语言奇;发表在《北京文学》上《眼科医院》,写了各种眼疾患者不同的命运和际遇,尤其是那个从未睁开眼的孩子,“他对嘈杂世界一脸漠然”。年轻又苍老的妈妈不住轻抚孩子的双眼,“仿佛要把压在那里的/一座山推开”。诗人深刻的悲悯在牵动着人们的神经。从蒋言礼系列眼睛诗可以看到诗人对天下苍生命运的关切,他不写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但实的东西又写得空灵而有意味。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孙映的诗在全国就享有盛名。从1980到2OOO年短短2O年时间里,仅在《诗刊》《星星》《绿风》《诗神》等报刊就发表诗歌100余次200余首。组诗《重返故乡的麦地》获得《诗刊》主办的全国田园诗歌大奖赛一等奖。他的诗自然、朴素却不失深刻的内涵;意象新颖却从不搞花拳秀腿;构思巧妙却从不人云亦云;短小精悍,惜墨如金却不失弦外之音。他的《长江》只有两行:“一路上不拒细流/入海时博大精深”,却对人生的某种思考入骨三分。他的《韭菜》只有八行,最后一节“多少年过去了/韭菜无可奈何/只好举一朵小白花/自己悼念自已”。深刻,独到,为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山东省作协主席苗得雨撰文称他的诗是“明糊涂”,“谜面很精很美,却总把谜底留给读者”。《诗刊》编委、“青春诗会”创始人王燕生说他的诗“是钢轨敲击出的旋律,总让人听到铿锵的金属之声”。《诗刊》主编叶延滨说他“喜欢把对社会对人生的思考融入诗中,给诗带来深厚的蕴藏和无穷的韵味”。著名诗人梁志宏说他“感性和理性共存,但感性真实感人,理性寓于感性,藏而不露”。著名诗人张承信生前说:“孙映的诗像一粒小米,从外往里看很小,从里往外看很大。”

老一代诗人中,不能不提到张德祥和徐殿彬,他们二位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认真,对自己认真,对别人认真。他们在认真读光线诗人的诗,这是一份感情。我三天不读经典就心慌,感觉就要被时代的洪流淘汰。他们是不是一天不读光线,就感觉远离了组织。他们读不是一目十行、走马观花地读,而是一字一字地读,一行一行地读,一首一首地读,发现一个错字,一个用得不恰当的字绝不放过,就亳不留情地指出,这种认真负责的精神,有力地捍卫了祖国语言的纯洁和诗歌的神圣。再一个印象就是对光线诗人温暖的留言和真诚的鼓励。文人相轻,自古然也。他们与诗人有一种惺惺相惜的真情,为光线诗社营造良好的写作生态树立了榜样。张德祥与俆殿彬属于现实主义诗人,艺术上有自己的特色,如张德祥的《城在路的翅膀上飞翔》、徐殿彬的《我们的中国梦》等,情感深沉,气势强劲,可以从中读到时代的风云,感悟到社会的变革。

总体来看,老一代诗人人数不多,重量不轻。他们把诗歌当作生命和理想,追求一生,躬耕一生,奉献一生,洒下了闪亮的汗珠,收获了香甜的果实,是光线诗人前进的引领者。

中年诗人,光线的脊梁骨

光线诗社构成中,中年诗人人数最多,创作的个性化特色更加突出,呈现出“百花齐放,百家争呜”的生动局面。他们突破了传统的束缚,但依然从传统中汲取营养。他们眷恋现代诗歌的魅力,但没有被完全西化,在“传统现代化、西学本土化”的实践中进行了多样化探索,并且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绩。

太原文学院原副院长、《都市》原副主编赵少琳,光线诗社成立后一直担任社长,是具体的组织者,实际的操刀手。在现代诗的写作中,在山西是具有代表性的诗人之一,在全国具有一定影响力。从他的诗集《纯棉的琴键》可以领略到现代诗的魅力。他把自由体诗的门槛提得很高,其诗流露出高贵的气质,又具有平民的思想。让你读得懂,但又不完全懂,在懂与不懂之间徘徊思索,但你一旦进入他的精神王国,就想做一个永久的居民。他的先锋不仅仅停留在语言层面,主要体现在对生命的认知和精神的深邃上。他用闪电一般的思想穿透时间的迷雾,让你的灵魂在暗夜觉察到了星月般的光亮,并能感受到初春那种带着一丝寒意的温暖。少琳诗中的时间很特别,完全摒弃了传统观念,他不再留恋“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和“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些励志的警句格言,给时间注入了现代观念和现代精神,让时间不再停留在快慢、长短的浅表层次,与生命、灵魂融合在一起,获得更加鲜活丰盛的内涵。在《有人站在高处》中写到:“时间并不会熟睡 时间的裂缝/并不会使我们逃脱和深藏”。时间不但不会熟睡,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会抛媚眼,瞪贼眼,狗眼看人,门缝瞧人,它不偏心,不势利。人类追求的公平正义也许永远在路上,只有时间从一开始就是公平公正的。它像一位哲人在我们的头顶上看着我们,既不会包庇我们的过失,也不会抹杀我们的智慧,谁都逃不出它的火眼金睛。《时间正指向一棵树》《连一点边都没有缺少的时间》《时间在一只空箱子里》《时间带着一块糖》都各有特色。少琳对时间的感悟就是对生命的感悟,他从多个角度多种方向上阐释了时间的生命观。少琳的《仿佛每一条路都在高处》《把你的名字写在手心里》《在心的位置上》《我像一名永远的香客》等爱情诗,《春天了》《在旷野不远的地方》《离泥土太远了》《金子被运走了》等土地诗篇,都是现代诗的精品。“糖”和“铁”是少琳诗歌中两个重要意象,糖代表甜,在爱情诗中反复出现,在其它诗中也有。铁,象征着坚硬,代表信仰,意义深刻,耐人寻味。少琳的意象与修辞紧密相联,他的修辞总能给人惊险和突兀。少琳一直在和语言斗争,他认为一个诗人的语言“不能有惯性、复制和模仿,不能受别人语言的干扰,不能同别的诗人的创作站在一起”。当代诗歌语言的同质化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少琳对语言的淘洗和打磨使他的诗歌意象饱满,意蕴丰富,情感内敛,思想深沉,形成独具个性特色的创作风格。

《都市》副主编、光线诗社副社长兼秘书长甲子的诗偏向传统,我想说的是,现代也有一塌糊涂的,如一些学院派诗人,打着现代的晃子,糟塌了汉语。传统也有佳作,如甲子的诗。就像水,能化成虚无飘渺的蒸汽,也能结成质地坚硬的冰。甲子写给海子的《意外的失约》:“你说定要来,那天/我便静坐如禅,等你/等你天籁似的足音/由远而近地跫然”。确有徐志摩《再别康桥》的韵味。谁不为一位天才诗人的陨落而惋惜,但甲子能从另一个角度解读死亡:“我不敢说你的抉择/就是涅槃的壮举/一如你不敢说你已成功/我只晓得,有的死/也是为了呈现生命/此刻,我望见诗的高空/有精神,蝌子状密布/且漫游不止”。这种老庄式的生命哲学观无疑能化解悲痛,为海子获得永生寻找精神的出口。诗人以敏锐的目光,发现了《无花果》的美:“你,并非没有花开的季节/只是,你在花期里始终怀揣着/不露声色的律动/当有无花果的植物们/开始垂头丧气的时候/你却举出了紫红色的收获/于是,曾经趾高气扬的/茉莉、丁香、牡丹/在瑟瑟秋风中/自惭形秽”。《故园的红枣树》见证了童年的欢乐:“使一个幻想幼童,领略了/绿叶银光的梦境/你,曾沉思在黎明的屋檐下/使一个迷茫少年,早早静听了/太阳升起前的鸟鸣/攀着你的躯干,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高于院墙的眺望/咀嚼你的给予,我拥有了/今天对童年的回味里唯一的甜”。《此刻,我又想起了你》最能体现甲子平中求不平,实中展现空灵,稳中有起伏,静中有波澜的风格:“秋风乍起,叶飘零/忽然想知道你在哪里、在干啥/多少年不见了,也未联系/此刻,我又想起了你/刻骨铭心的记忆,就是这样/像美丽而长寿的鹦鹉螺/沉到海底还会借机浮起//当年你辜负了一片纯真的情意/我不怪你,只怪那片情太痴/痴得手足无措,失去了你/那么多来信上的字迹浅了,墨香未减/我年轻的诗行里你的笑容还清晰//多少次,到了你居住地方/想去看你,快到家门口却停下了脚步/生怕我的出现破坏了你的平静/尤其担心你迎面而来的改变/驱逐了在我心巢潜居已久的那个你”。这首诗以叙事的口吻抒情,以抒情的笔调叙事,达到叙事与抒情完美融合。情感真诚、纯粹、微妙,节奏舒缓,缓中有急,把控适度,既不激烈,又不拖沓。一段美好的情感闪烁着人性和理智的双重光芒。甲子的诗以质朴取胜,关键在于情感的日积月累,火山一旦喷发,就会山呼海啸。

老刀客是诗人朱鸿宾的笔名,在太原电视台工作,光线诗社副社长,曾任太原作协副主席。过去他是以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形象出现在读者面前,他的诗摇曳着青春的波光,散发出浪漫的气息,具有唯美主义的特征。从老刀客系列开始,他的诗开辟出新的路径,抵达新的境界,发生了质的变化,赢得一片喝彩。系列诗歌不好写,需要非同一般的生活储备、情感积淀和艺术功力。朱鸿宾围绕老刀客这个艺术形象,写下近百首惊世骇俗的诗歌。这是他诗歌创作的里程碑。从这时起他已经从青春的梦中醒来,作品有了重量和沧桑感,除了美学价值外,还获得了社会学意义。诗学理念不再停留在浪漫和自由的层面,更加自觉地融入生活的风尘和悲苦,表现出社会底层的挣扎、困惑、无奈和迷茫。对他自身而言也实现了一次艺术的华丽转身,这个华丽不是世俗的珠光宝气,而是题材和风格由柔软到坚硬的巨变,文字有了风骨,具有震撼灵魂的冲击力,创作出成为一个诗人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葬刀》是他的代表性作品:在一棵老树下,葬刀/大半生江湖行走,他累了/华山,武当横刀立马/天山那一战输得莫名其妙/刀在鞘内竟拔不出/一世英名,落花流水/就此,刀客埋藏于深山/一间草棚夜夜呵护一星灯火/刀,恋上砍柴/战马,向流汗的土地回归/挂在月下的刀/梦话嘶吼出刀光剑影/埋了也许心静/无非立一座坟,派槐树看着。从老刀客系列开始,他由抒情转向叙事,像一个人在天地间的自言自语。他的叙事克服了很多叙事诗的拖泥带水和干枯沉闷,善于用诗的语言叙事,带着情感叙事,叙事又有真知灼见,蕴藏着人生的深刻哲理。每一首诗都有真情实感,他的诗歌已经融入他的生命,流着他的血液,带着他的体温。他重情,但不放纵,情感节制得很有分寸,灵魂在激昂与低沉之间从容呼吸。老刀客从乡村奋斗到城市,他的写作又从城市转向乡村,可贵的是他迷恋乡村的风土人情时,没有流露出对城市的反感。他是乡村里的城市人,是城市里的乡村人,既接受城市先进文化的熏陶,又没有一般市民的浮躁和圆滑。既保持了乡村纯朴清澈的一面,又没有小农意识的狭隘和封闭。这就决定他的诗歌兼具都市和乡村的双重优势,造就了质朴而又复杂、清澈而又深邃的独特风格。他没有城市边缘人和乡村陌生客的失落感,他诗歌的底色是明朗的,内容是充实的,思想是健康的,格局是宏大的。

荫丽娟是光线诗社副社长,是光线“八彩”中的杰出女诗人,先后在《星星》《草堂》《诗刊》《诗探索》《诗选刊》《中国诗歌》《诗歌风赏》等全国性诗歌期刊发表组诗,作品多次入选全国性年选,《诗探索》发表了关于她的长篇诗评,在省内外产生了一定影响。她善于用意象表情达意,由雪、月、菊、酒、时间、静等主要意象构成她诗歌丰满的诗体。其中雪的意象出现频率最高,贯穿她诗歌创作的整个过程,内涵最丰富,手法更灵活,最能体现她诗歌的艺术特征。这些意象大家都熟悉,一点也不陌生,感到很亲切,很接地气,但因个性化而变得神采奕奕,有了命运的意味和灵魂的重量,与一般诗歌中的同类意象有了质的区别。她眼中的雪有别于任何人,诗中的雪说飘就飘,带着特有的敏感和挣扎。在《大雪之诗》中,她把雪比作“白色的深渊”,表达生命的迷惘和孤独。这个比喻具有现代诗的风范。雪激发了她的写作灵感,她笔下的雪与她的命运融为一起。而她也试图在生命的突围中拓展雪的内涵,在《半山》《祁连山上的雪》《立冬:写给儿子》等诗中获得更多的可能性,情感逐渐变得明澈、宽广、辽远,主题向美、友谊、理想、希望等靠近。荫丽娟诗歌中的六个主要意象有时是单独出现,更多时候是两个或三个交错在一起,更有利于营造诗歌开阔和深厚的意境。我们可以看到她诗歌大多生成于日常生活,当然不是简单地原生态地呈现于纸面,而是灌注着她强烈的情感体验,敏锐地从别人习以为常的物象中,捕捉到深入骨髓的诗意,透出命运的苍茫。她善于把日常生活刻骨铭心的感受化成或幽暗或明丽、或哀伤或幸福、或低沉或激昂的诗句。除了上述六个主要意象外,她还写到草、灯、风、星、山、昙花、麦子、河流、阳光等众多意象,构成一个庞大的意象群,筑起她诗歌殿堂的万千气象。写亲人也好,写节气也好,写植物也好,写山水也好,诗人都置身其中,融化其中,不是生成于历史、知识和语言,而是生成于现实生活。只不过是用意象来表情达意,有艺术的提炼、丰富的想象、精巧的构思,生成的是一件高于生活的精美艺术品。不可否认,荫丽娟写的是个人生活和感受,但这是置身于社会转型这种大背景下的个人生活和感受,是大时代下一个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所以她的诗不完全是属于个人的,在某种程度上也折射出时代的一些风声,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她的诗大多由“有我之境”升华为“无我之境”,具有暗示性、折射性和普适性。在浮躁成风、娱乐至上的时代,悲剧之美又一次在荫丽娟的诗歌中显示了它庄严的思想价值,当然我们也应该充分肯定她为精神突围所作的英雄般的努力。在艺术上,她在不断背叛惯有的技艺,打破稳定的语言结构,改变固有的情感节奏,运用同感、裂变、反讽等现代手法,发出掏心掏肺的声音,比如《个人履历》《羊皮筏子》等诗作追求陌生化的语境效果,让语言说出自己的秘密,从而也实现着艺术上的突围。

郭卿是光线诗社又一颗闪亮的诗星,诗界赞誉她为诗歌而生,她确实视诗歌为生命,蘸着生命的热泪写下很多灵魂的美诗,发表于国内外诸多报刊,入选《中国新诗排行榜》等选本,是2020年《世界日报》重点推出的华语诗人,《名家名作》《名作欣赏》等报刊刊发了对她诗歌的评论。她的诗,既是故土长出的草木,也是心灵开放的花朵,既有缪斯的青睐,也是苦难的馈赠,呈现出特有的生命气象和艺术特色。她善于把自然、爱情、乡思在漫不经心中糅合在一起,形成浑然一体的人生画卷。《天梁河》是她的代表作:“有时候,我们慢慢地走着/谁也不说话/远处是危崖,脚下/大雨之后的碎石之间/丛生的那些草,散漫而安静/仿佛我们的一生/可以被践踏,可以被埋没/而从不被所爱的人忽略”。这首诗写得从容散淡,又玲珑精致。结尾这几句,确有米沃什的风范。她还写出了《寂静》《俗尘》《证据》《桃花谣》《山中寻月》《炊烟里的家》等优秀的爱情诗和《沁源组诗》《草木断想》《种五谷食百草》《沁源有一花坡》等优秀的乡土诗。爱情理想和故乡情结成为她诗歌的精神纽带,灌注着她灵魂的挚爱和感恩。她不同于那些强悍的女权主义者,向爱情要独立,和生活要自由,而是恪守传统的道德和美学。每个汉字在她笔下都变成谦谦君子,在传承着一个民族的道德、文明和文化。她的诗具有真正意义上的纯粹性,灵魂一尘不染,情感发自内心,思想明朗健康,语言返璞归真。她的诗属于典型的女性写作,可以说,除了尖锐,其它都具备。在艺术上,她以自然为美,面对茫茫宇宙,总像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有时又好像有心仪者站在面前。她迷恋人间烟火,又保持适度的疏离,贴近澎湃的内心,又懂得有效地节制,不拘泥,又空灵,总是恰到好处,游刃有余。在写作时,她只听从内心的召唤,没有兴趣咬文嚼字,语言像山涧的清泉,既有形,又有声。既不激越,又不迟缓。既来自大地,又升华到一定高度。既有逼真的现场感,又有深刻的象征意义。她的语言介于口语与书面语之间,言浅意深,外冷内热,自然流畅,端庄典雅,现实不乏浪漫,质朴蕴含神奇,柔弱透出坚韧,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常常出其不意地打破语言上的惯性和陈旧的修辞,营造出坚实而新颖的意象和别具一格的诗情画意,避免了空洞的说教和同质化的抒情。她擅长营造诗歌的整体性意象,克服了很多诗歌支离破碎的散文化倾向。在一首诗中,句与句之间、节与节之间情感逻辑严密,形成结构上的紧凑和完整。郭卿的诗融入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承载着自己丰润的人生理想,闪烁着人性善美的思想光芒,体现出一位优秀诗人无与伦比的创造力、共情力和思考力。

十一

在我的印象中,光线八彩十丽中,山翠是最低调的一位,她从不和别人争夺话语权,但我觉得她一直在用作品发言,最终靠实力获得“光线诗人十年创作成就奖”。她的《马》在写父亲的诗中别具一格:“父亲属马/死在蛇年/从他走后/我们不再寻找火焰/不再用马尾巴弹奏二泉映月//多年来/我们在一把自制的二胡上捂住旧伤/涂抹松香/不让一匹马痛”。哀而不伤,痛而不悲,情感节制得恰当好处。她的《青春》写出了大家共同的感受:“青春/回头/望了我一眼/走了/我去追它/拐了个弯/碰见寒冷的冬天”。青春一去不复返,拐了个弯再也不见踪影,象征人生从此面临着寒冷的考验。再往下读,才明白诗人的童年也有别于他人:“断桥上,又见/衣着单薄的童年/搓着冻红的小手在哭/想为小小的她送去/一副棉手套/一双特厚的保暖鞋/一顶有围巾的头套/一件粉红色的鸭绒衣/再带她看一场露天电影”。逝去的岁月,她既眷恋,又想弥补曾经的缺憾,内心的美好让人赞叹。“每次一翻身/路就不见了”,这样画龙点睛式的结尾,在《二月》《仿佛我们欠诗歌一条命》中也能看到,创造出无限的审美想象空间。山翠的语言一点不华丽,像山间小溪一样清澈、缓慢、安静,从容地流向别人的心灵深处。

十二

姚宏伟是晋中诗人中最早加盟光线诗社并担任副社长的诗人。山西诗界老一代诗人中,马晋乾先生是我最敬佩的诗人之一,他的住所在我原办公地方的斜对面,我一有时间就去和他聊人生聊诗歌,那时他常常提到姚宏伟,读了他给姚宏伟诗集《内心的江湖》撰写的长序后,更加深了对宏伟诗歌的认识。姚宏伟的《灰条》:“在乡下,被一种野草认出来/扯着嗓门喊叫我的诨名,它们/跟我那些发小是一伙的//不在畦不占垄/风把它们种在哪里/就在哪里把自己养大//它们是青蒿一类,俗名灰条/在我的少年是猪草/荒年里还能是菜和粮食//它们认得我,就像我认得生活/微微的苦涩,还有小小的毒/跟灰条一样”。与前期作品相比较而言有了质的飞跃,某种程度上前期靠词汇支撑,现在靠生活写作,其敏锐,其情感的含蓄,其技巧的娴熟,其思想的深沉,深得马晋乾先生诗学的精髓,又吸纳了现代诗歌的精华,简直是如虎添翼,创作出《倒飞的鸽子》《抗战的石头》等很多佳作。

十三

武恩利的诗比泥土还朴实,无技巧有时确实是最高的技巧。成熟的诗人会抛弃年轻时迷恋的形容词,重用名词和动词,走返璞归真的路子。《无言的对白》就是这样的一首好诗:“与父亲一起锄地/总感到一种沉闷和压抑/锄一段,直起腰喘口气/让目光在蓝天和青山间/放纵一会//谁也不说多余的话/小憩中/都在静态中恢复体力/父亲不时看我一眼/我也回望着身后的父亲/无言中,彼此/读懂一种爱怜和关切//只有抽烟时/我走过去递给父亲一支/父亲把香烟接住/吸着他的旱烟/等我再次给他递烟时/夹在他耳边的那支/已被汗水浸湿”。无声胜有声,情境逼真,细节传神,在写父亲的诗中别具一格。诗人把毛榛、郁李比作《远亲》,在情感把控上已经胜出:“灌木上那些毛榛、郁李/我咀嚼过它们羸弱的奶水//它们都生活在山坡上/年年开着希望的花/等到秋日/能挂住的果实所剩无几//你去采摘,它们就在那里等你/从不说拒绝的话/它们会尽其所有/不让你空手而归//甚微的馈赠,弥足珍贵/温暖着儿时的记忆/后来,我与它们越走越远/几十年也不曾遇见一次//这年秋天,在故乡/偶然看到它们我竟然一时喊不出它们的名字”。写出了生活的复杂滋味,能触动灵魂深处潜伏的某些东西。

十四

光线诗社副社长王立世的代表作《夹缝》,被著名诗人伊沙在《新世纪诗典》推出后受到官方和民间的热捧。《上海诗人》等十多家报刊刊出,入选国内二十多部诗选。朱先树、王珂、呼岩鸾、高亚斌、马启代、王宁、马晋乾、谢幕、彭进等撰写的评论中对这首诗给予充分肯定。《名作欣赏》2016年第5期发表了唐诗的《在亲近朴实的诗写中揭示人的生存状态——评王立世诗歌<夹缝>》,部分内容入选高三语文试题。《山西经济台》“名家访谈”以《夹缝里的抗争》为题对诗人进行了专访,《澳门月刊》全文发表。《世界日报》也发表了作者的创作谈《<夹缝>是我创作的里程碑》。这首诗被《世界诗人》推选为2015“中国好诗榜”二十首之一。文学博士、著名诗歌评论家高亚斌教授认为:作为60后诗人,王立世有着那一代人难以抹去的理想主义的精神遗留,在他的诗歌写作中,仍然跃动着难以熄灭的激情火焰。王立世在诗歌里阐释了人的一种存在方式,即夹缝中的生存状态。他写过不少有关“夹缝”意象的诗歌,在这类诗歌中,他以近乎执着的姿态,在这个生命的“夹缝”中审视黑暗、向往阳光、言说着人之生存的受困处境和生命崇高庄严的社会价值。可以说,“夹缝”是王立世诗歌的一个关键词,是打开他诗歌世界和内心世界的一把钥匙。在《夹缝》一诗中,他写道:夹缝里的草弯着腰/夹缝里的花低着头/夹缝里的空气异常稀薄/夹缝里的鸟鸣已变调/夹缝里的阳光都被折射过/夹缝里的风如箭/夹缝里的雨像子弹/夹缝,夹缝/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安身之地。由于他发现和书写了人生的“夹缝”状态,洞察了人与世界、人与整个时代之间的“夹缝”的关系,而成为当下诗歌场域中一个独异的存在,也为一个精神贫乏的时代写下了非常可贵的一页,留下了他孜孜探索的身影。诗歌中的“夹缝”状态是一种处于明亮与晦暗、暖色与冷色、困顿与挣扎、沉潜与上升之间的中间状态,正好表达了人生的某种际遇与处境,或者人的某种心理和精神状态。夹缝让人感到生活的困厄与阻滞,同时,夹缝之中,也滋生着反叛与抗争,蕴育着希望与生机,因而,夹缝也是宽阔、也是契机。在对人的极度窘迫的生存状态的叙写中,诗人也在不断构建着自我的人格形象,言说着自我存在的价值与尊严。他对人性阴暗污浊的指斥,对光明温暖的向往,显得棱角突出、爱恨分明,令人肃然起敬。尽管与上个世纪80年代诗人相比,诗人少了许多对现实生活的批判与抗拒,多了一份对凡庸人生的接受与认同,但在这个充满苦难和无比虚妄的时代,他仍然表现出一个诗人应有的良知和坚韧的承担,理想主义的激情与信念油然纸上。王立世以独到的眼光和发现的视角,创造了“夹缝”这一意象,他用这一意象来表征人生的特殊遭际,甚至整个现代人的普遍生存状态,具有极其典型的时代意义。重要的是,诗人并非一味控诉社会和自甘沉沦,而是致力于从夹缝的困境中获得突围而出的解放,在人生的失乐园中,升起一轮理想主义的太阳,这才是“夹缝”这一意象独特醒目、寓意深刻的内涵所在。此外,诗人还创作了《雨》《月》《秘密》《想开了》《人到五十》《这倒霉的梯子》《我拿什么安度晚年》等代表性作品。

十五

灵石文联主席王俊才的诗个性与共性共存,生活底蕴和社会学意义兼具,《会议模式》就是一首艺术性较高的诗:“ 常常,戴上恰当的表情/参加一些会议 //久了/看上去,再无表情//再久了/一个人的时候/也像是开会 //一会台上,一会台下/转眼,就是一生”。这首诗以会议为贴入点,以表情为触点,达到写人生的突破点,不是就事论事,折射出很多深刻的东西。会议只是一个隐喻,模式不仅仅是形式,裏挟着与新时代格格不入的观念和思想,启迪我们:改革不能停留在外在的形式,必须触及思想和灵魂。这首诗视角新,立意高,用“常常”“久了”“再久了”“一会”这些时间副词结构全诗,有古诗起承转合之严谨。语言风轻云淡,情感却雷鸣电闪,思想如暴风骤雨,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诗。写父亲的《 楔子》,结尾“如今/每个角落再加不进一枚楔子/生活,却总是摇摇晃晃”,巧妙至极,印证了于坚对诗歌结尾重要性的认识。

杨丕梁刚刚获了《黄河》诗歌奖,为光线诗社争得了荣誉。尽管我对任何奖项都保持谨慎的态度,但对他的《致博尔赫斯》还是从内心里送上赞美:“美是实实在在的/就像布宜诺斯艾利斯大街/就像安乔雷纳大街一千六百六十号/就像那张简陋的木椅,书柜里的光阴/就像习以为常的霞光,落叶,灯影/就像那神秘的时间,和灵感/就像阿根廷海滩上,与细沙一起泛着/微光的晚景/一切的奇思妙想都将与虚幻擦身而过//诗人啊,你的想象/远比你的祖国更丰饶”。用排比驾构,排比运不好就砸掉了诗意,丕梁却砌成了诗意。也许与博尔赫斯本人有关,我认为更主要的是诗人对诗人的认知与把握,尤其是结尾,思想升华中伴随着情感的敬仰。

郁芳的诗没有一点暮气,平缓的语速柔情的语调均匀的语流亲切的语感带出内心的涓涓细流,在《立冬书》中写到:“我轻易就被打动了/在生活的转弯处/在这雪一样白的屋子里/等你吧/我相信,一切热爱都有暂且不说的理由/一切感动,都来自最细微的事物”。在《我这样描述故乡》中写到:“——那年回乡祭祖,暮色中/没有看清/老屋和老树的样子/但我相信,它们看清了/安放在我内心的亲人们/看清了/那些在我心上兀自生长的荒草/我是多么的慌张啊!”。在《致屈原》中写到:“———请原谅/我只是一个胸无江山的女人/就连悲悯,也是小的/小到不敢写你/小到只是想悄悄问一声———/你在青史里……还好吗?/想你当年怀石投江/肯定是为了不再随波逐流/想你留下的几朵浪花/肯定是为了让我的目光更加清澈”。在《蝴蝶辞》中写到:“我依然在春天的光线中/想象着一只蝴蝶/为美面壁的样子———/一个人,只要爱过/只要美过,就会一直活着”。这些佳作符合我“最浅的语言、最浓的情感、最深的思想”的诗学认知,写得唯美又纯粹。

光线诗社成立不久申有科便任副社长,为《光线》诗刊出版做出了重要贡献。在几次诗歌研讨会上,他富有个性的发言吸引了我,观点新,认识高,听后深受启发。他的《村史》在乡土诗中是独一无二的:“北坡的村落和南山的坟地/中间只隔着一条小河/从侧面看/像一本翻开的书页”。这是诗意的发现,有想象的成分。忽略任何一部分都是不完整的。“每年的特定时刻/风会把一些名字翻过来/而后/在石碑上定居下来//时间久了/他们俨然成了旧时的村落”。这是写死亡,死亡写得如此平静和温馨,也不多见。结尾是总结性的,弹性和张力稍显不够。这首诗如能增加写生的一节,结尾再艺术化一点,就更完美了。有科的《救赎》《夕照寺》《写给影子》也各有特色。

李引弟来自梨花之乡诗歌之乡的原平,《一块火山石》使她无愧于诗人的称号:“大小不同的火山石//就像无数人的命运/被各自认领/老虎山,狼窝山,早已与岁月相依为命/鸟鸣,虫吟,溪声/似乎都在为我而来/我坐在高处/让一颗心贴近天空/我即使可以写下这辽阔/写下这真实/我也抱不住那虚无之美……”。把一块火山石写得风生水起,客观与主观有机地融合在一起。《黄花岭上》触景生情:“在黄花岭上/我没有看到黄花/看到的是那么大片的连翘/花谢了,碧绿的叶子才长出来/春天总是美的,我错过了花香/却赶上了鸟语/那么多人来到黄花岭/测量过天空的高度/也目睹过江山的辽阔/我是幸运的,站在黄花岭上/和身旁的一株连翘比高/仿佛我也是其中一株/人间有疾苦,我有草木之心/向一株植物学习如何开花结果/以苦寒之身,去清心火,解痈毒/在黄花岭,我和一种卑微的植物/找到了存在的理由”。 草木胜过金玉,卑微不失高贵,彰显内心的充实和精神的强大。

王恩荣是《诗眼睛》主编,短短几年就推出一千多期,内容丰富,名家荟萃,在诗界影响较大。他本人既写诗,又写评论。《麻衣寺的井水》是代表性作品:“慈悲的人是奔跑的寺庙/草木是生长的寺庙/芸芸众生,打水者/让麻衣寺的井水/源源不断地流向尘世//我们世代都在输麻衣寺的血/山上那绵远的流水声/如麻衣老衲在念诵经文//然而,麻衣寺的流水/只如白云,难穿透人心/声声木鱼,消化不了/红尘中/‘望穿秋水’,这样潮湿的成语”。这首诗题目很传统很实在,但内容写得比较现代和空灵,在实与虚的处理上充分显示了一个诗人高超的艺术驾驭能力。这首诗从小处着眼,开拓出宏大的主题,越往后读越沉重,唤起我们对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的忧患和对人类自身的深刻反省。

白恩杰像一位行吟诗人,写作视野非常开阔,既能写出《高原,野驴奔跑》这样气势雄浑的诗,又能写出《在高原,我看见》这样细腻柔婉的诗。《在高原,我看见》确实值得深品细读:“在高原的几日/总看见一个漂亮女孩/一边放牧,一边远眺/用眼神打捞云雾里堆积的石山/从她波动的睫毛里/马群正从石山滑下/一个男孩不再想走向石山/走向高处/女孩呀,你不该这样撩拨他/让他放下套马杆/其实男孩也一样/每次赶着马群走石山/就像一次生死离别的远征/女孩明白/只有走向石山高处的人/走向太阳最近的人/是好男人/女孩只是想让男孩换一个方向/让自己的眼神能够看见/她就不会走远,不会出嫁/会等他带回一颗蓝宝石/娶她”。

任爱玲的《不,落雪是不需要解释的》是最能体现她风格的一首诗:“这是一条土路、路的尽头,是一个朝右的大拐弯儿把诸多的想法/拦在了我的视线之外/我可以想象它藏不住的风姿/可是它一副脱离世俗的样子/正是我心仪已久的/不错的/我喜欢它的低调与古典/就连这一场雪对它的热烈/它也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不,也许/落雪是不需要解释的/因为我知道/它终将会染白我的一生”。这首诗写的是一条土路,而且抓住了这条土路的精神特质,就像一个平民可以成为精神贵族一样,“低调与古典”正是现代社会缺乏的,不同于光怪陆离的浮躁与声嘶力竭的喧嚣。“就连这一场雪对它的热烈/它也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落雪与土路有了联系,“不,也许/落雪是不需要解释的/因为我知道/它终将会染白我的一生”。土路内心的坚定从容和对落雪的信任让人感佩。读到最后,我们对这首诗的题目才恍然大悟,也意识到诗人写的土路和落雪既是自然景观,也是在隐喻人生。读诗就要读出言外之意,否则只能是一知半解,无法触及到诗的内核。

张海荣的《两只八哥》写了它们三次落到窗口,“我第一次发现/有鸟落在外窗台之上我说:鸟/它们像其它鸟一样立即飞走了”,“旋即它们第二次飞来时/我确认是两只自由的八哥/我说:是八哥会说话的八哥/它们看见我靠近窗户犹豫地对视了/一下/又相继飞走了”,“它们第三次飞来时/我想与它们展开一次深度交流/但估计尚欠对话机制/它们久久地隐藏着自己的观点/一声不发”。三次“我”的说辞不同,八哥的反应不同,只有敏锐才可能写出这样生动的诗。这是写人与自然关系的诗,属于生态诗,这么大的主题写得如此轻松,举重若轻不是谁也能做到的。

月秋子曾跟随北京青年电影厂到我的故乡山阴拍摄电视剧《牵牛花》,那时我在县里中学任教,就带着几首小诗慕名去向他求教。在太原工作了十多年后,又在马晋乾先生家里重逢。他的诗有自己的特色。《诗人们又拿起了武器》,一看题目,像田间的街头诗充满战斗气息,诗前引用了聂鲁达“必须坐在黑洞洞的井口,要很有耐心打捞落下去的光明”这句话,一下点燃了我阅读的兴趣,特别是结尾“你看/聂鲁达又跳下井去/去打捞那颗掉下去的/太阳”与题记相呼应,完全出自想象,但蕴藏的思想点亮了一首诗。在《会跳舞的鱼》中写到:“我摘下忧思的枝条/用歌声追赶着/黑暗附身的面包/麦粒的香气/却越逃越远......”,完全是现代诗的手法和气派。

孙玉荷既写诗,又画画。他的诗不凝滞,跳跃性大,像意识流,常常流出闪光的句子,如《手机病候》中的“手机高烧的温度温暖不了/短暂的距离”,《在水泥地上觅食的麻雀》中的“提心吊胆的丈量/城市昂贵的平方”,《午夜高楼》中的“那是笨鸟的矮树枝/在马背上摘下月亮/等待/自己去挽救自己/山的那边还是山/心的那边却是/却是另一颗心”。这些金句为他的诗增光不少。

太谷诗人韩润梅今年出版诗集《石头垒起的故乡》,她既写出《老磨坊的疼痛》《岁月深处的院门》《墙根下蹲着几个老人》等哭泣的诗歌,又写出《我身体里养了一只鸟》《西西弗斯》《落日之歌》等清澈、奔放而又甜蜜的诗歌,具有低沉、羞却、隐忍、悲悯的情感特征。著名诗人赵少琳认为:“她是乡村的女儿,她根深蒂固的方言里带着乡村无限的尊贵,她爱乡村的风、山谷、清晨和午后,他爱乡村的石头、干果、红叶以及故乡的辽阔。由此,她的诗歌带着露水也涂染着朝霞。由此,她的诗歌也更像一株株坡地上的谷穗,在我们的手上散发着谷香和热气”。

王英原来就是柳依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滨河公园:夏日课》引起我的共鸣:“傍晚,独自去看汾河水/一个人活到五十岁才想到/那就是去知天命,那就是去看自己/这些年,一直活得像一朵喑哑的浪花/无奈,但不绝望/和往日相比,如今的我:/无事心静如水/遇事波澜不惊/内心没有黄金,也会像葵花一样/金黄一片”。我曾写过几首五十岁的诗,但感觉没有王英写得自然透彻。尘世的很多事虽然看淡了,内心有了一份超然但依然不失对美好的追求。语言的练达与体验的深刻成就了《我惭愧》这首人生之诗:“我惭愧。/我总是习惯用右半身的枯萎,说出/对左半身的拖累。用一只右脚/说出,对大地凹凸不平的颠簸和抱歉/我惭愧于不能把一本厚书读薄,没有足够的耐心/抹去一瓣油菜上的泥土/我惭愧把更多的失败/归咎于命运,而从不去努力付出/我对一杯白开水的愧疚,远超过它的杯子/我惭愧:老是用口袋里仅有的苦瓜/回报代我向岁月弯腰的父亲和母亲”。

王小佳的《潜伏》、曹永红的《熬药》、韩焕如的《一线天》、李振峰的《鲁迅》、蓝雨的《下午茶》、孔德芳的《牵牛花》、李玉莲的《父亲的画》、、安妮的《雪殇》、马坤茹的《寻一剂良药为你疗伤》、常宏宇的《悼故人》以及范利平、申振北、范建功、赵建华、张瑞菊、郭建平、薛军等诗人的作品各具特色,留给大家去细品,在此不再详述。

青年诗人,光线的希望和未来

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中写到:“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光线诗社的青年诗人已经展现出梁启超“少年人”的特征和优势。吴小虫已振翅高飞,耿红丽和迟顿起跑线较高,郭香和张艳蓄势待发,他们必将从中老年诗人手中接过熊熊燃烧的火炬,开启更加辉煌的征程。

十六

吴小虫,应县人士,就是高耸着闻名世界的木塔的那个应县,过去光线诗社的几次诗歌活动见过面,只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很少深入交谈,后来他独自去了重庆一个庙里整理碑文,在微信里偶尔能看到他与重庆诗人共同参与的诗歌活功。小虫背井离乡,环境一变,诗风大变,不是过去的雕虫小技,有了风骨和境界,语言里有了钙,有了沧桑,有了不拘一格的思想。他的《转身》不是华丽的转身,而是对生命的顿悟,“依我的性格与才地/就适合去山中做个野僧/和那些花草一样,无名/自然的生死。为一件事来/靠给死者守墓得几个零钱/为一件事去,常常/斜倚墓碑,喝到高兴处/敞胸露怀亲吻树的脖子”。活到一定份上,不能说看破红尘,也把很多东西看淡了,不齿于争名夺利,不屑于点头哈腰。僧还是野僧,不是庙里的,而是山中的,和山中的花草一样藉藉无名,生死无常。精神再超然,生活也离不开柴米油盐,一方面靠给死者守墓挣几个零钱,另一方面放浪形骸,生活的无限小获得意义的无限大,所以我说小虫不小,有大气魄,有大境界。他不仅仅是光线诗社中的佼佼者,而且以写作实力走向了全国,参加了《诗刊》举办的青春诗会,现在又成了《草堂》的诗歌编辑,为家乡增了光,为光线增了光,为山西增了光。

十七

耿红丽的《躬耕,是最好的回答》是我推荐给《中国70后汉诗选》主编雪鹰的一首诗,这首诗我至今也认为是一首不可多得的诗:来,取一亩薄田赋予我的余生吧,/寸草可借着胆子在春天复生,/蚱蜢们尽管练习跳跃,像小弹丸般把时间弹出很远。/我穿了粗布的衣衫隐于其间,/有人唤时,我并不抬头,/声音只是从蓖麻的香气中传出。/顺便种些鱼腥草,它们最能治愈人间多余的赞美。/露水从清晨的祷告中出来,一切的虫鸣新鲜而饱满,/直到冬天,土地上万物尽失,/这亩薄田,依然有着我喜欢的荒凉。红丽的这首诗,自自然然地写出了一个人的追求和情怀,一种大道至简、波澜不惊的境界,这正是我憧憬的生活愿景,仿佛在幽静的山谷突然听到流水的声音一样。这首诗写到了胆怯的春草、跳跃的蚱蜢、粗布的衣衫、清晨的露水、新鲜的虫鸣,有动有静,有声有色,构成了一幅和谐宁静、自得其乐的生活场景。这首诗无论是艺术手法,还是精神境界,我感觉都有米沃什《礼物》的影子,但又灌注着自己的思想情感和精神气质,语言和意象都非常个性化,完全是红丽自己的创造。随后,在她的诗集《红桦树》中读到《我想在牛角鞍旁盖座房子》等很多让我眼睛一亮、为之心动许多好诗。生活中并不缺乏美,而是缺乏发现美的眼睛。红丽具有一个诗人的敏锐,对一些熟悉的事物能够体察入微,捕捉到别人捕捉不到的诗意。她的大多数诗歌如行云流水,感觉不到结构的存在,不是说她的诗歌没有结构,而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内在结构,完全服从服务于内容和情感表达的需要,就像随体附形一样,没有留下刻意的痕迹。读红丽的诗歌,没有与别的诗歌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写的是自己,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情感、自己的体验,是自己心灵的产物,是自己艺术探索的结晶,为新诗写作提供了不可复制的经验。

十八

迟顿的诗不同凡响。他在煤矿工作,写矿工的诗感动了我。工业诗很难写,容易陷入概念化的窠臼。老一代诗人中,马晋乾早年在橡胶厂车间工作,写出一些既有现场感又有艺术性的工业诗。北京知青、著名诗人秦岭的《燃烧的爱》就是是煤矿的,获得了《诗刊》大奖。迟顿不同于老一代诗人的写法,这与时代有很大关系,他对生命的关注使他的诗在特定的场域中焕发出人性的璀璨光芒。如果拿迟顿和马晋乾、秦岭的诗对比,不一定科学,但能感悟到一些东西。可以说艺术上各有特点,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产物,马晋乾、秦岭对他们那个时代单纯的忠诚有感人的一面,同时也束缚了思维。迟顿对时代的忠诚体现在对生命的态度,与时代的关系不是那么直接,而更隐秘,更有内涵。比如《第一天下井》:“第一天下井/幸好。八百米还不算太深/幸好。这深凿的地下黑洞/还有岩层和钢梁扶着/幸好。几根钢丝吊绳已做过精确计量/早上,母亲与神有过一次神秘谈话/幸好。神只是缄默/母亲只是局促不安/不幸的是,我还未出门/就在她的心里埋下/一卷隐形炸药/不幸的是,她还没做好准备/就开始了提心吊胆的生活”。前三个“幸好”说明形势并不严峻,这与安全工作的提升密不可分。第四个幸好与两个“只是”搭配,说明并没有实质性的事情发生。一个“不幸”并非真正的不幸,正是母爱的集中体现。母亲与神谈了什么,虽没有交待,也能猜想个差为多。同类题材,过去可能写成英雄主义,不怕牺牲。现代社会突出的是生命意识,母亲的提心吊胆也许是多余,正反衬出对生命的珍重。《兄弟》写受伤的兄弟:“你们的身体少一部分,我就会痛一次/你们中间少一个人,我就会死一次”。对“残缺是另一种美”提出质疑,这不仅仅是惺惺相惜,是对生命的敬重。《怀揣火种的人》写不忍心使用心中那挂鞭炮,“我怕一点,就会悲从中来/我怕,那烟花还未散尽/人群中,就又起离歌”。这也许是职业敏感,这也许是忧患意识。矿工在黑暗里挖掘光明,在危险中更懂得生命的珍贵。在老一代诗人中,我们更多地看到使命和责任,在年轻一代诗人中,我们更多地看到生存的万千气象。迟顿的写作是扎实的,有深厚的生活底蕴,但又是灵动的,有现代诗的灵光。

十九

郭香最早引起我注意的是《允许我》这首小诗:“允许我老茧斑驳/迎上一束目光还能发出轻轻战栗//允许我四面楚歌心设樊篱,脚下仍是悬崖/罅隙之间绿意起伏花朵自开//允许我哭泣,不说悲喜/允许天空有黑有白,一粒星子亮起微光//允许我身体里豢养猛兽,张牙舞爪/允许每一株植物结出果实,不论甜苦//允许我自带锋芒,仍有你携一盏人间灯火/允许这尘世的暗流汹涌,我眼中已无大河滔滔”。她在八零后这个具有现代观念和精神个性的群体中还沒有露出峥嵘头角,但她沉潜于生活的底层,不断地向精神的高地跋涉。从《允许我》的背逆境遇中可以看到她“轻轻战栗”的生命活力、“自设樊篱”的精神独立和“花朵自开”“不说悲喜”“不论甜苦”“眼中已无大河滔滔”的气度和超然。排比最容易陷入形式主义的僵化,产生审美的疲劳,郭香用排比架构了这首诗,而且织进繁密的意象,却毫无凝滞之郁闷,沉稳中不失灵动,宁静中暗含激昂。郭香的《梦里周庄》写得轻柔、细腻,比如第三节“走着走着就弄丢了自己/做一回画上的女子吧/富安桥头,流水潺潺/明月守候归来的人/轻声问一句:你还在这里”,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情深意重。这首诗有好多金句,比如“陡峭的山峰已是命里的骨骼/允许我再爱上一些水/长出倾国倾城的柔软”,“想一个人就去见他/痴情的女子大抵都是如此”,“不是所有的异乡都是他乡/你在,我在,便是相逢”,没用华丽的词语,但语言已近炉火纯青。《汾河公园》第二节写到:“雨后的汾河是另一番景致的女人/安静的、妩媚的、柔情似水的……/刁蛮的、任性的、无理取闹的……/一个女人总有一百种的小心机/你已经摘下她的伪装/那就藏在最接近心脏的地方吧/有水草伸出全部的触手/我们不说放弃,不说分离/痛就抱头痛哭,爱就咬碎舌尖”。在写汾河的诗中独树一帜。

二十

张艳的《雁门关上》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诗:“雁门关外的天/蓝的惊心动魄。/我抵达的时候/几朵云,正来来去去/一步一步丈量/飞将军的勇猛、杨令公的凛然/还有光绪帝的落荒。/分道碑还在,盘古石还在/古关道上,短的是历史/长的是沧桑。/一个忧伤的人,总是看到有雁徘徊/总是想不明白,它们/是留恋关外的天蓝/还是对关内的料峭/心有余悸。/下关的时候/驿前叫试刀石的村庄/把秋风,磨出霍霍之音/泥皮的小房子,举着明晃晃的土色/一丛蜀葵举重若轻/开出了笃定的天下太平”。诗人找到了感觉,写出历史的苍凉。《素心居》就像归隐一样:“就要素心居,大厦三千/只取一瓢饮,和你/穿过垂花门/天上的霞光落下来,漫不经心/晕染了尺幅窗,无心画/还要和你生好多孩子/就用二十四节气取名/他们不需要鱼跃龙门/也不要辈辈封侯/你来教他们友竹、友诗书/我来教他们种瓜、点豆/他们的一生,都要和这院子一样简洁/而又明快”。连下一代的生活都安排妥当,这是对都市物欲泛滥的反感和反拨,彰显一种操守和道德。《过花院》中“偏爱小,偏爱角落、像偏爱一切沉默里,自带光芒的事物”,去掉了大红大紫的浮躁,一种精神的定力震撼人心。

光线诗社要想永续发展,撑起一片天空,还必须大力培养更多的青年诗人,为他们脱颖而出创造更多的机会和更好的条件。

上面,我围绕老中青三代光线诗人的重点作品,回放了一下光线诗社十年走过的艰辛之路,我们应该为一束束明亮、温暖、奔腾的光线感到欣慰。由于篇幅所限,还有很多诗人没有点到,他们也为光线诗社的发展壮大做出了自己应有的努力,为光线聚集了自己朴实的生命之光和艺术之光。在市场经济时代,一个诗人很难沉下心来,总是被干扰太多,有的因为生存问题半途而废,令人惋惜。光线诗人心中有盏理想的灯,精神的灯,十年如一日,坚定不移地躬耕于诗歌的百花园,用姹紫嫣红、风格各异的作品装点着新时代的春天。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才是春。祝福光线所有的诗人以十年社庆为契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树立精品意识,发扬团队精神,把光线诗社推向更加美好的明天。

叶飘零全文阅读 诗海十年一盏灯 一一光线诗人和诗歌扫描

【栏目主持人】王立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诗刊》《中国作家》等报刊发表诗歌1000多首,在《名作欣赏》《四川文学》等报刊发表诗歌评论100多篇。代表作《夹缝》被《世界诗人》推选为2015年“中国好诗榜”二十首之一,入选高三语文试题。诗歌入选《新世纪诗典》等80多部选本。著有诗集《夹缝里的阳光》等,主编《当代著名汉语诗人诗书画档案》。获全国第二十五届鲁藜诗歌奖、第三届中国当代诗歌奖(2013-2014)等数十种奖项。《文艺报》《文学报》等多家报刊发表了对其作品的评论,《名作欣赏》两次推出诗歌评论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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