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开学一个月了,天气热的像是夏天还不愿离去。
项云峰也不愿离去,他的腰疼依然时好时坏。没认识李梅前,腰疼了,吃两片止痛药,咬咬牙就过去了,可现在项云峰越来越觉得他无法忍受那种迟钝的像钝刀子割肉似的疼。
而以往常吃的止痛药,也不管用了,现在他的止痛药就是李梅。
那天是星期五,下午时,李梅和项楠两人在学校澡堂洗澡。
换衣服时,李梅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没接。
项楠随口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不认识的号码。”李梅小声说着。
项楠感觉到她声音的异样,凭直觉,她说的不是实话。
她们俩根本没有秘密,她有什么事要瞒着她呢?
项楠洗完澡,先出来,用吹风机吹头发时,更衣柜里的手机又响了。项楠拿起手机一看,打电话来的竟然是项云峰。
项楠迟疑起来,她不知道要不要接。父亲怎么会有李梅的电话呢?
项楠想起李梅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几次外出,想起父亲突然间的变化。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猜测在她心头升起。
项楠接起了电话,默默听着。
电话那头项云峰毫无觉察,语气里透着一丝项楠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温柔。“刚才怎么没接电话?”
项楠沉默着。
“小梅,怎么不说话?对了,我下午去超市买了排骨,炖了点汤,特意为你做的。”
项楠简直无法相信,他那个永远不拘言笑,琨玉秋霜般的父亲,居然会穿上围裙,下厨房为一个小女孩炖汤。
她是她最好的朋友,而他是她最敬重的父亲,现在他们居然勾搭到一起了!
一股怒火,让项楠忍不住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项云峰,你还要不要脸?”项楠对着电话吼着。
电话那端静默了一会儿。
“楠楠,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楠楠,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李梅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呢?”项楠大叫着:“你怎么能这样!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你叫我们以后怎么相处?”
“楠楠,你冷静一点,先听我说……”
“我冷静不了,难道你想让我管我的闺蜜叫妈?你是不是疯了啊?项云峰,说实话,你要真想找女人,你找谁不行?你找谁我都没意见,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她啊!”
“我们是真心的,请你能理解爸爸。”项云峰第一次在女儿面前露出了一丝怯弱。
项楠觉得自己要疯了,她一边哭着,一边对着电话大吼着:“你像当爸的样子吗?从小到大,你像过当爸的样子吗?”
“楠楠,你也大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爸爸这些年一心扑在部队上,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还会爱上一个别的女人。可那天看到李梅的第一眼,我的心里就像钻进了一只蚂蚁……然后,我就发现我爱上了她!”
“够了,不要再说了!李梅就是个骗子!”她吼道:“她家穷,她处处装可怜,她就是想处心积虑地勾引上你……”
项楠的声音早引来了浴室里一群女孩们的围观,李梅站在人群外,头发湿漉漉地遮住了眼帘,一张小脸纸样的苍白。
项楠只看了李梅一眼,所有的怒火,瞬间就有了发泄的对象。她狠狠盯着自己曾经最要好的闺蜜,如果目光能够杀人,她的眼光已经将她千刀万剐。
“项楠,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项楠一巴掌扇了过去,事后,犹不解气,将手里的电话狠狠砸在了李梅的额头。
李梅扶着脑袋,慢慢靠在了身后的更衣柜上,一缕血迹沿着指缝慢慢溢出。
“李梅,我永远都不可能接受这事的,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项楠,你听我说……”
“无耻!”项楠一口口水啐在了李梅脸上,她分开人群,怒火冲天地离去,剩下李梅一个人,紧紧抱着双肩,蜷缩在了地上。
一圈人对着李梅指指点点着,人群的讥笑,鄙夷的目光,像是一条条鞭子,狠狠鞭笞着陷入了无助中的李梅。
事情被闹开了,即使项楠什么话都不说,同学们仍然孤立起了李梅。
李梅从浴室出来后,就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李梅想回宿舍找项楠再解释一番,可回到宿舍后,却发现项楠不在。
李梅无力地坐在床上,她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了。可坐下后,李梅才发现自己的床铺上被人倒了半盆水。
宿舍里几个女孩都幸灾乐祸地看着李梅,她们眼里都是满满的厌恶感。
项楠家庭条件好,人又豪爽大气,出了这样的事,整个宿舍的人都站在了项楠那一边。
一个女孩正捧着一本书,她从书本上抬头,鄙夷地看了一眼李梅,就阴阳怪气道:“你们说,这《白鹿原》里的田小娥怎么能这么无耻呢?简直是鲜廉寡耻到让人发指。”
一个女孩马上接过话题。“就是,就是……有些女人就是不要脸,一心就想着攀高枝!”
整个宿舍的人议论纷纷着,她们嘴里在鄙视着田小娥,可目光都看向了李梅,那眼里就满是同仇敌忾的愤慨。
李梅捂着额头,摇摇晃晃着,这宿舍她是待不住了。
李梅出了宿舍,想去医务室先把额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可走到楼梯上时,突然就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
李梅尖叫了一声,顺着楼梯就滚了下去。
一群女孩从她身边叽叽喳喳着走过,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那么冰冷。
李梅在楼梯拐角处,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等她哭累了,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快黑了。
李梅摸了摸额头,才发现额头被手机砸出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她疲惫地起身,扶着楼梯慢慢又回了宿舍。
可宿舍的门反锁着,李梅叫了两声,她能听见宿舍里有人在说笑,可任凭她怎么叫,始终没有人给她开门。
李梅突然就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她摇摇晃晃着,出了校门。没有了身边人的冷眼,李梅才敢大口地喘气,她想去找项云峰,可又觉得没脸面对项楠。
天空飘起了小雨点,路人行色匆匆着,与她擦肩而过。
李梅站在校门口,内心一片茫然。
一把伞突然撑在了她的头顶,然后她就看见了项云峰那张坚毅的脸庞。
项云峰心疼地抬手擦拭着李梅额头的血迹。“这是楠楠打的?怎么可以动手打人呢,太不像话了。”
李梅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委屈,扑进了他怀里。
项云峰轻轻抚摸着李梅的头顶,默默等着李梅在自己怀里哭泣。
李梅哭累了,她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她闭上了眼睛,只希望这一刻永远停留在这一瞬间。
可闭上眼睛的瞬间,项楠那要杀了自己的眼神又浮现了出来。
“走吧!先跟我回家,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一起想办法。”
李梅心动了一下,可她并没有动。“项楠呢?”
“她去外婆家了,下午和我吵了一下午的架。我不放心你,打你电话也关机了,我就过来看看,我去你宿舍找了你,学校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想到下午的遭遇,李梅就一阵心寒,可她更看重的还是项楠。“项楠没事吧?”
项云峰苦笑着摇头。“先跟我回家吧!”
李梅笑了笑。“我今天晚上跟你回家,项楠知道了,她还不得疯了?”李梅一边笑着,一边落泪。“项楠的脾气那么大,就算以后我们能在一起,我们三人之间也会天天闹的乌烟瘴气。”
“你跟我去驻地……再说,她毕竟是女儿,早晚有一天是要出嫁的……我们躲她躲的远远的,让她再也找不到你……”项云峰慌乱地说着,说的就有些无奈。
“我不能这么自私,因为我,让你和她闹成这样。”
项云峰紧紧抱住了李梅。“可我爱你。”
“我知道。”李梅回以他更热烈的拥抱。“所以我不能让你为难。”
“傻孩子。”
李梅已泣不成声,她挣开了他的怀抱。
李梅又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神曾经像夏夜的晚星,干净,而又从容,可现在有一片雾霭遮挡了那让人沉醉的星光。
李梅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她心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项云峰苦涩地笑了笑,他抓住了她的手。“没事的,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向她保证着。
可该怎么过去呢?项云峰眼里有了一丝无力感,他在他的海岛上,什么事都可以一言而定,可这里不是他的海岛。他什么都决定不了,他不能改变女儿的意志,也不能改变同学对李梅的敌意。
第一次项云峰心底升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看着他脸上的无力与挣扎,李梅再一次心痛的无法呼吸。她眼里那个铁骨铮铮的将军,这一刻柔情百转,突然就在她面前露出了软弱的一面。
这软弱使她沉醉,又令她心如刀割。
李梅鼓起了一生的勇气,她一步步地后退着,一边退着,一边摇头。“我们分手吧!”
他们的爱情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
项云峰向着李梅伸出了手,但也仅仅只能如此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还是看着李梅又返身回到了学校。
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在那个夏天的海岛上,他们第一次相遇。
一个爱他的从容,一个爱她的单纯。两个纯粹的灵魂彼此吸引,爱情就诞生了。这无关乎年龄,身份,地位。
李梅彻底没有办法在学校安心待下去了。
她身边有一堵无形的墙,将她与世界隔离。
可李梅无所畏惧,因为在她心底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那柔软让她有勇气去面对这世间所有的磨难。
李梅一声不吭地办理了退学手续,她在同学和老师的冷眼中,只身离开了那座城市。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十五年。
这些年来,李梅过得不算好,却也没有太差。她在二十八岁那年,遇到了现在的丈夫。
男人普普通通,没什么本事,却一心一意对李梅好。结婚第二年,两人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如今李梅在江城跟丈夫一起经营着一家小超市,日子虽然辛苦,一家三口却也其乐融融。
只是李梅经常会想起项云峰。
他们相遇那一年,他48岁,现在,他已经是一个退休了的老干部了吧?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有一天夜里她梦见了他,头发都白完了,她把他的头揽在怀里哭。
想到项云峰,李梅就只剩下一阵阵秋风似的叹息。
这天李梅正在收银台后面盘点着超市的账本,一个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女人进了超市。
女人径直走到收银台边,打量着李梅。
李梅抬头笑了笑。“有什么事?”
女人摘下墨镜,脸上神色复杂。
李梅有一瞬间的恍惚,接着就捂住了自己的嘴。“项楠?”
项楠点了点头,脸色尴尬起来。“有点事想求你!” 她还是那么的干脆利落,连必要的寒暄都没有。“我找了你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哦?什么事呢?”
“他想见你!”
“他?”
李梅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可脸上依旧是一片淡淡然,十五年光阴,让她不再是曾经那个单纯的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小女孩。
“他中风了,医生说时日无多,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再见你一面。”项楠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李梅一瞬间站了起来,她紧紧抓着手里的账本,看着眼前的项楠,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项楠开车带她去了海边的一座小镇。
项楠一边开车,一边不时拿纸巾擦着眼角。
“他身体应该挺好吧?怎么会中风呢?”
“被我气的!”项楠讪讪地擦着眼泪。“我谈了个男朋友,比我大十一岁……他就不同意,我知道,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怪我当年不同意你们之间的事。”
项楠突然转过头,看着李梅,这次神色真诚道:“对不起!当年我不能理解……”
李梅笑了笑,她觉得当年并没有谁对不起谁。
小镇上有一座疗养院,环境清幽,风景如画。
花园里,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看着西天快要落山的夕阳。他背对着世界,仿佛睡着了一样,一阵微风,吹动起了他鬓角的白发。
项楠停了下来,抹了一把眼泪,示意李梅过去。
李梅突然就觉得一阵阵心痛,潮水般将她淹没。
李梅一步一捱着,踩着夕阳走过去,她走的很慢,很慢。
李梅来到项云峰身前,蹲了下来。她轻轻抓起了他的手,他的手曾经那么温暖有力,而如今却已经瘦骨嶙峋,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温暖。
项云峰眼神滞重地向她看去。那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之后是惊慌,再然后就是让人莫名的心痛。
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还没开口,口水就扯成了一条线。项云峰慌张地想用手里攥着的手帕去擦,可他手抖得厉害,怎么也举不起来。
李梅默默从他手里拿过手帕,仔细替他擦着嘴角的口水。
项云峰长长叹了口气,他扯着嘴笑了笑,这次脸上没有了慌乱。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个孩子一样。
擦干净了他流下的口水,李梅扯过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脸颊。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洇开,像是打开了闸门,很快就泛滥成灾。
李梅慌乱地拿手帕再替他擦眼泪,擦着擦着,自己也泪流满面。
项云峰激动了起来,他嘴里“呜呜哇哇”地说着什么,可他已经不会说话了。项云峰就用颤抖的手在李梅脸上胡乱摸着,他想替她擦干眼泪。
李梅抓住了他的手,再次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她将头枕在他的腿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她亲吻着他苍老的手,泪流满面道:“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我结婚了,有了一个女儿,我的丈夫也很爱我……我真的很幸福。”
李梅抬起头,擦干眼泪,对着项云峰笑了笑,说:“谢谢你!让我能再见你一面!我知道你爱过我,我也一直爱着你。”
项云峰发出了“呜呜”的哭声,那悲怆的声音像一头衰老的狮子。
医生护士都急忙跑了过来,他们怕老领导情绪过于激动,出点什么意外。
项楠却拦住了紧张赶来的医生护士,在医生护士不解的注视下,她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看着那一对曾经的恋人,在夕阳下互诉衷肠。
项云峰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的眼角还有泪痕,嘴角却挂上了一抹温柔的笑。
李梅看着项云峰沉沉睡去,她又想起了和他分手的那个雨夜。想起了第一次他把她拥入怀抱时的瞬间的悸动。想起了帮他按摩时,强壮健硕的他,腰间也有痒痒肉……
她的手刚刚按摩向那里,他就忍不住全身抖了起来,李梅疑惑地再掐一把,又掐了一把……项云峰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翻身,嘴唇就碰上了一脸恶作剧的李梅的脸颊。
两人都一脸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就是那一瞬间,他们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彼此的内心。
李梅的嘴唇慢慢咧开,目光明亮得像回到了十五年前。(完)
真正的爱情是不管岁月如何蹉跎,它都是一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人有勇气去面对这世间所有的磨难。
大三那年的暑假,李梅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和地方某战区一支部队的军民共建活动。
李梅其实对这些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本来这个暑假李梅是想找个家教的活干一干的。这些年,家里父母年龄渐渐大了,两位老人守着家里的几亩田地,供养一个大学生,日子就过得日渐力不从心。
可项楠非要拉着李梅去,李梅也没办法拒绝。
因为项楠不仅是学生会班委,还是李梅的好闺蜜。两人住一个寝室,这些年,李梅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都受了项楠莫大的恩惠。
火车拉着一帮年轻人们一路南下,到了海边一座小城,接着又在前来迎接的几名军官带领下,换乘了轮渡,驶入了茫茫大海里。
从没见过大海的李梅这一路上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傍晚时分,正值残霞漫天。李梅浑浑噩噩着,跟着项楠踏上了南海上的一座无名小岛。
部队里当天晚上的欢迎仪式搞的很隆重,一尘不染的礼堂外,热闹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手风琴与萨克斯的伴奏让人身不由己地就想投入到眼前这场盛大的舞会中去。
唯有李梅脸色惨白着,坐在人群外,她像梦游一样,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然后李梅就看见一个国字脸凑到了自己眼前。
男人微微皱起眉头,道:“这位同学,你不要紧吧?”
李梅勉强笑了笑。
男人的声音听在李梅耳朵里,仿佛是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波涛声,隐隐约约,怎么都听不真切。
李梅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胃里就一阵阵翻滚,她一口酸水再也压不住,又吐了出来。
男人那洁白的礼服转瞬间已变得惨不忍睹。
“医护兵,医护兵……”男人顾不上自己的衣服,扶着摇摇欲坠的李梅,转头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李梅第二天在招待所里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床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向日葵。她呆呆盯着向日葵,发了半天呆,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项楠端着个脸盆进了房间,她刚刚洗漱完毕,一头秀发还散发着湿漉漉的气息。项楠凑到李梅床前仔细打量着李梅的脸色,笑道:“这算是活过来了?”
李梅笑了笑,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全身还是一阵阵发软,提不起半点力气。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半开着的门口,站着一位军姿挺拔的军人,李梅看了一眼,就恨不得赶紧缩到被窝里去。
门口那人正是昨晚被李梅吐了一身的国字脸。
“进来吧!门又没锁。”项楠瞥一眼门口的国字脸,转过身,飞快地擦着头发。
国字脸笑了笑,进门先揉了揉项楠的头顶。这才对着李梅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项云峰,是楠楠的父亲。”
“啊……”李梅越发的尴尬了。
项云峰将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在了桌上,自己在对面项楠的床铺上坐下后,又对着李梅道:“楠楠没有告诉你,她有个当兵的父亲吧?不过我可没少听楠楠提起你。”
“项叔叔好!”李梅挣扎着想要靠着床头坐起来。
项云峰就挥一挥手。“不要起来了,你这两天好好休息,等你缓过来了,让楠楠带你在岛上好好转转。”
项云峰给李梅的第一印象就是干脆利落,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个军人的干练。
直到项云峰离开,李梅才轻轻舒了口气。
“你爸是个大官啊,我有点看不懂部队上的军衔。”
“上校级旅长咯,也不是什么大官了。”向楠撇嘴笑着,很满意闺蜜的目瞪口呆。
等到李梅彻底恢复过来后,项楠邀请李梅和另外两个女同学去她父亲家玩。
项楠当时就是说去她父亲家,而不是她家。
一辆吉普车早早等在了招待所门口,上车时,李梅还有点小紧张。
吉普车沿着一条林荫小道,穿行在一座山谷间。出了山谷,远远的能看见山脚下的大海泛着一条银白色的波浪线,像是给小岛戴上了一条项链,离海远了,那海岛的风景就在李梅眼里呈现了出来。
李梅一行人被吉普车拉到了一个环境清幽的小院前。
项云峰在门口迎接着客人,他身板笔直,一件白色衬衣扎在腰带里。脱下军装的他,又有了一份儒雅的味道。
进了院子,站在院子里的凉亭下,回头看看,可以看到远处平静宽阔的大海,忙碌的港口里,人群像是一只只蚂蚁,山脚下的兵营里也变得静悄悄的,只有海风送来的波涛声。
项云峰热情招待着女儿的朋友们,一点架子都没有。
但是当有报务员进来找他签字时,他马上又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满脸严肃的军官。
项云峰留着一头板寸,国字脸上棱角分明,他思考问题时,就微微皱着眉头,一个成熟军人的魅力在李梅眼中被无限放大。
“你不说,我都真不敢相信,你们居然会是父女俩。”李梅拉着项楠在院子角落的廊柱下说着悄悄话。
项楠看着父亲,神色复杂起来。“我母亲去世的早,后来我就一直跟着外婆生活,只是每年寒暑假时,他会接我来这个岛上住一两个月。”
“那他没有重新再找一个吗?”
项楠撇嘴道:“他啊……一门心思扑在他的部队上,那个女人能受的了。记得我五岁那年,发高烧差点没烧死过去,外婆给他打电话,可他说要参加什么演习,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李梅看着项楠情绪有些低落,就悄悄挽起了她的胳膊。
项楠看着院子里正严肃看着一份文件的项云峰,她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想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其实小时候,我心里是挺恨他的,不过现在也慢慢也能理解了。”
李梅也看向了项云峰,他已经处理完了手头的公务,正单手叉腰,在和另一个军官聊着什么,只是他不时会转头向着项楠她们这边张望。
几个女孩去项楠的卧室看她小时候的照片,透过窗户,李梅看见项云峰正在凉亭里眺望着海面。
那里有他的江山吧?现在他空闲了下来,站在那里的背影,在李梅眼里就有了一丝落寞的味道。
保姆端来了切好的水果,李梅就对项楠道:“给他送一点过去吧!”
项楠撇撇嘴,道:“要送你去送。”
李梅果然端着一盘切好的哈密瓜走了出去。
项云峰眉头紧皱着,他仿佛永远都是一副紧皱眉头的样子。可看到李梅端着水果走来的那一刻,他眉头的皱纹还是微不可查地舒展开来。
凉亭里,两人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聊起了天。
先是漫无边际的闲聊,项云峰询问了一些李梅家里的情况。但那些情况,其实他早已经都知道。突然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她在学校谈恋爱了吗?”
李梅自然知道,项云峰嘴里的她是谁。李梅就紧张起来。“没有。”
其实当然有,项楠的男朋友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
“不诚实。”项云峰笑了。
李梅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谈恋爱没关系,二十二岁的女孩子,可以谈恋爱了。”他很突兀地说:“你是她的好闺蜜吧,我有件事还要拜托你。”
“嗯?”
“你要常常提醒她,保护好自己,现在的男孩子坏的很,不像我们年轻时,那么单纯。”
李梅尴尬地看着眼前的项云峰。
项云峰就笑着撇撇嘴,这个动作让他一下子生动了起来,李梅这才发现,他和项楠真的很像。
“你以为我一辈子都和一帮当兵的大老粗们摸爬滚打在一起,我就不了解社会上的那些事?”
李梅尴尬地笑了笑。“我会看好她的!”
项云峰眨眨眼睛。“这事你不能跟楠楠说,算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吧!”
李梅被项云峰眨眼的动作搞的莫名的就想笑,她强压着笑意,侧着脑袋问道:“那我算不算是你安插在她身边的卧底。”
“嗯!算是我方的情报人员吧。”
李梅神情严肃起来,认真道:“那有敌情了,我怎么联系你呢?”
项云峰哈哈大笑着,那笑声惊动了屋里几个女孩,大家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项云峰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梅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倒影着他的身影,清澈见底。
项云峰走了一下神:“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楠楠常和我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没看错人。”
这时项楠也欢快地出了房间,她问他们在说什么,不等回答,她又拉着李梅去看她小时候画在后院墙壁上的涂鸦。
项云峰也跟了过来,他走的很快,步子迈的很大,超过她们了,就站在一颗枇杷树下等着。
暮色渐低,夕阳温暖,山脚下的兵营里响起了袅袅的司号声。
那次军民共建活动结束后不久,李梅就收到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项云峰寄给她的一部手机。
一部手机对于平时打公用电话都要掐着秒数挂电话的李梅来说,绝对算是奢侈品。项云峰还很贴心的事先在办好的电话卡里充了三千元的话费。
三千元啊,快够李梅半年的生活费了。
李梅有了新手机,项楠难免好奇,问了起来。
李梅就说:“你猜!”
项楠猜不出。
李梅就笑道:“我给一个女孩做心理辅导,那女孩的父亲为了感谢我,就送我一部手机啊!”
“那个父亲出手可真大方,连我都舍不得买这么高档的手机呢。”
手机引起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过了没几天,项楠突然又在李梅面前道:“奇怪,我爸平时那么忙,很少关心我身边的人和事呢,可最近打电话时,他总会提起你。”
李梅紧张了起来。“他都问我什么?”
“其实也没问什么,就是说你人好,性格又好,做事懂得分寸,让我跟你多学学。”
“嗯!学我什么呢,我有什么好的……”李梅害羞起来。
“我爸还说,让我们俩要好好相互照应,有空叫我带你去岛上玩。”
项楠的朋友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可,她也挺高兴的。
李梅想到上一次海岛之行,差点丢掉了半条命,就心有余悸,可想到那天,凉亭下那道落寞的身影,她的心又充满了怜惜。
她一时间恍惚起来,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过了一段时间,项楠突然又说:“我爸打电话说,可能要回来一趟。”
“啊!”其实李梅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她依然装作很吃惊的样子。
“他的腰椎间盘突出又犯了,说是挺严重的,岛上医疗条件有限,潮气又重,不利于病情恢复,他想回来看病。”
李梅听项云峰说过这事,但他说的很含糊。
“不要紧吧?”
“几十年的老毛病了,应该不要紧吧?”项楠也说不准,跟着李梅一起担心起来。
李梅就安慰道:“应该不要紧,我爸就有腰椎间盘不好的老毛病……对了当时我爸腰疼的时候,我还学了推拿按摩,可以在……项叔叔身上试一试。”
李梅说出“项叔叔”三个字时,突然有些难为情。
项云峰回来的比预想中的还要快。回来时,项楠和李梅一起去车站接的他。
项云峰没有穿军装,也就没有住地方上的军区招待所。
他明显比上一次见面时清瘦了很多,一双锐利的眼神里,看向李梅时,偶尔也会闪过一丝迷惘。
项楠拉着父亲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项云峰认真听着,神情凝重,像听着手下一个小兵,在汇报着她的日常工作。只有当项云峰无意识的抬手抚摸项楠头顶时,他才不再像一个将军。
偶尔他的目光也会瞄一眼,跟在父女身边的李梅。
项云峰住进了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区里,李梅这才知道,那学区房,是项云峰早年为女儿上大学准备的。只是项楠从来都没有去住过。
屋子里家具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每天项楠抽时间陪他去医院做理疗,有时候李梅也会陪着。
三个人一起时,回到家,李梅就主动提出她下厨露两手。
李梅在厨房乒乒乓乓忙活一小时,端上桌四菜一汤。项楠吃的直皱眉头,项云峰却赞不绝口,一个劲地说,这才是家的味道。
他半生戎马倥偬,军队就是他的家,可那个家毕竟不是真的家。
“李梅还会推拿按摩呢!一会让她给你试试?”项楠突然说。
项云峰就大大方方地说好。
吃完饭,项楠扶着他在客厅沙发上躺下,他撩起衬衣,露出健硕的上半身,等待着李梅。
项楠盘着腿,坐在沙发另一头,一边看电视,一边不时递过来一颗剥好的栗子,有时喂给项云峰,有时喂给李梅。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偶尔李梅按重了,项云峰会发出的低沉的哼哼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李梅一双手轻轻在他的腰上试探着,一点点按压,推拿,时间就突然仿佛停滞了一般。
李梅的心浮浮沉沉着。
项楠看了一会儿,刚开始还很好奇,想要学习一番,只是片刻后,就失去了耐心。她打开电视,专心看起了电视。
三个人就像一家人一样,气氛温馨,李梅突然就想笑。
项云峰这次回来,住家里待了快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李梅就这样成了项楠家的常客。
项楠觉得日子挺美的,她爸对她都比之前温柔许多,连说话的嗓门都没有之前大了。
就在岁月静好下,一天项楠突然发现了李梅的手机里,项云峰发来的一条短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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