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马南吃了早餐,搜了下地图一看,才发现坪山确实远,不过,也没得退路,就导航了路线图,做了截图存起来,以免浪费流量。
坐车倒车,等赶到了坪山的电子公司,已经中午下班了。他在门口的小店买了个面包,舍不得买矿泉水,找到一个公厕,在水龙头里给空矿泉水瓶接满水,然后坐在公司门口等上班时间。
上班后,进了公司,马南才发现这是家小电子加工厂。接待他的一位小姐问他:“我们需要熟练工,你以前在工厂做过什么工种?”
他嗫嚅着答:“我,我没进过工厂。”
小姐听了,说:“奥,这样啊。那,你先回吧,我们考虑一下。你等我们答复吧,一周内没回音,就不要等了。”
马南感到很失望、很失败,站在厂门口徘徊了半晌,只能无奈地离开。
到了车站,望着川流不息的车流,觉得偌大的深圳,自己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希望在哪里?他开始恨自己,要是中学多努力些,考上北大、清华、复旦,或者西安交大、西工大,他今天哪里还用这样愁工作?他也怨自己的命不好,为什么出生在那落后的山村?要是出生在北京、上海、深圳,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他今天哪里需要这样奔波?他觉得这世界上为什么很多不公平,要降临在他身上?…….他没心思再坐车了,恍恍惚惚,人如机械动物一般,一步一步沿着公路往回走。
走了三个多小时,他感觉的确走不动了,脚已经起泡了,很痛。他坐到马路边的石敦上,思索着该怎么办?
这时,手机响了,是米香的电话。他按了接听键,话筒里却传来米香的哭声。
他大吃一惊,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米香不说话,只是哭。
他慌了,忙扯高了声调,说:“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啊,我都急死了。”
米香说:“这根本不是网络公司,是家交友网。”
马南舒了口气,说:“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吓死我。交友网就交友网,反正你也没打算长干,就忍忍吧。”
米香接着说:“可是……”
马南问:“什么?”
米香说:“我没办法忍。”
马南劝道:“咱们没办法啊。现在工作的确不好找,好不容易到手了,不忍不行啊。”
米香说:“我在这里当电销员,天天要应付很多无聊的人啊,我真的实在受不了了。”
马南说:“他无聊,你不理他就行了么。”
米香生气地喊道:“你真是头猪!”
马南大惑不解,说:“我,我怎么了?”
米香说:“每天都是些变态男人打电话,问我一晚上多少钱!说我们和小姐一样。你受得了吗?!”
马南脑袋里“嗡”的一声,骂了句:“狗日的怎么这样?别干了!”
米香还在电话里哭,说:“我已经辞职了。他们说试用不合格,还不给钱。”
马南叹了口气,说:“你现在哪里,我去接你。”
俩人在梅林碰了面,米香扑在马南怀里哭个不停。马南什么也不说,感到很无助,也想哭。
等米香哭够了,俩人手拉着手往回走。
路边有个拉二胡卖唱的老人,在晚风中唱着乞讨的歌。马南看见,摸出十元钱放到老人的铁罐子里。
米香一拍他的脊背,有些责怪地说:“咱们也快和他一样了,你还装大方。”
马南说:“看见他那么苍老、无助,我想起了我爸。”
米香无奈地摇头。
马南又一指前面,说:“你看。”
顺着马南所指的方向,米香看见,一个卖香蕉的中年男人蹬着平板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上放着几捆没卖完的香蕉,还坐着他的老婆和孩子。中年男子憨笑着哼着歌,小孩子也无忧无虑地唱着歌。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如一幅幅剪影,定格在夕阳的余晖中。
米香说:“生活这么艰辛,他们还能唱出歌来,哪里来的快乐啊?”
看着这一幕,马南眼睛却有些湿润,说:“他们这些人在这里都能快乐地生存下去,我们怎么不能?”
米香被马南感染了,似乎有了信心,说:“嗯,那我们就再接再厉。没有好工作,总会有赖工作给我们。”
马南点头说:“我相信苍天不负有心人。”
米香脸上一扫阴霾,情绪活跃起来,拉着马南的手欢喜地唱开歌来:“我给你唱个歌吧。找呀找呀找工作,找到一个好工作---”
马南笑了,也接着唱:“还贷款啊、拿文凭啊…..”
俩人越唱越有情绪,米香说:“干脆,咱们就把这歌的词改了,做成铃音吧?”
马南说:“好啊,好想法。”
俩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录音,然后转成各自手机的铃音。
走累了,在找大排档吃饭时,米香说:“刚才我留意了路过的很多房屋中介公司门口贴着招聘,我想明天去试下。你看,现在房子这么火,听说这行提成很高,我又不笨,肯定可以给咱们赚到钱的。”
马南点头说:“我也看见几家保险公司到处招人,我也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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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香的情况稍好些,进入房屋中介的门槛很低,不需要什么学历,只要四肢健全,见了找房子的人勤嘴勤,多问多推荐,无论刮风下雨,无论远近,多带客户看房子,一个月下来,米香还卖出去了一套八十多平米的二手房子,各种费用扣除了,一下子就拿到了四千多的回扣,高兴得米香差点泪花四溅,当时就给马南报喜。
马南听了,连续多日的阴郁心情稍微好了些,暗自下决心:“我也要努力,赶快赚点钱回来。一个大男人,不能靠女人来维系生活。”他打算让米香把钱存起来,等攒够了钱,早点把学校的贷款还掉,早日拿到毕业证。贷款一直是压在他们心头最大的负担。
但是,米香却另有想法。看着别的打扮光艳的女同事不断卖掉新房子、大房子,她暗生嫉妒,想:“并不是我能力不如她们,也不是我不如她们勤快,而是她们比我漂亮,也会打扮。所以,我想多赚钱,想超过她们,就必须改变自己的形象。女人么,青春就是本钱,过了这个村,永远没这个店了。”
她慢慢地开始在街边的摊位上买些廉价的口红、香水,慢慢学着改变着自己。她也曾偷偷对着镜子无数次寻找如何能改变自己,使自己能“丑小鸭变白天鹅”的答案。她自信160cm的身高和45公斤体重的身材没问题,始终觉得近视眼镜和眼睛小是最大的障碍,因此,早就下了决心:“等有了钱,就到深圳眼科医院做个激光近视根除,然后再去割个双眼皮,彻底改变自己的形象。”
晚上,米香骄傲地把钱铺在床上,满心欢喜地边数钱,边对马南说了自己的打算。马南听了,犹豫了一阵,说:“咱们还在困难期,说不定明天还有什么急用。再说,还贷款的大笔钱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能不能等以后咱们有了能力,再…….”
米香听了,很不高兴,说:“你就见不得我漂亮。”
马南委屈地说:“这从哪里说起,我怎么能不喜欢女朋友漂亮呢?”
米香吃惊地望着他,更生气了,说:“这么说,在你眼里,我真的不漂亮?!”
马南被搞糊涂了,忙说:“这,这是什么逻辑?完全是两个问题。”
米香说:“肯定是。你们男人真虚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虚伪!”
马南忙解释:“不是,我怎么能不希望你漂亮呢?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没有闲钱,等以后有了闲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米香赌气说:“以后以后,等你有了闲钱,我就老了,还割什么双眼皮?”
马南笑道:“怎么会?”
米香说:“我不管,钱是我赚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再说,我治疗近视,形象好了,也是为了给我们赚更多的钱。”
马南听了,没办法,只好哄米香高兴,表示同意。
第二天,米香就请了一星期假,去了眼科医院做了激光,然后歇在家里,每天给眼睛点医院配置的眼药水,等待眼睛康复。
这期间,马南却在展业时碰见了安刚。
第一眼看见安刚走近他的展位,马南就觉得这个人很面熟,但见的人多了,一时记不起来。他主动给安刚打招呼:“你好。”
安刚见路边拉保险、推销业务的多了,本不想理会,但抬头就认出了这个小伙子,那天在人才大市场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停下脚步,问马南:“怎么,你干保险了?”
马南也回忆起安刚的身份,笑了笑,说:“是的。今天真巧。”
安刚说:“我住这附近,天天加班,回来晚,没见过你。今天有点感冒,先回来了,所以,才能碰见你。怎么样,业绩还好吧?”
马南不会掩饰,实话实说:“不认识人,业绩不好。”
安刚心里也想:“是啊,干这行,没有人脉积累,怎么可能推销到保险呢?”就说:“总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
马南笑道:“谢谢。你有没有给自己和家人买什么保险?”
安刚说:“公司替我买了。”
马南说:“公司替你买的社会保险,保险的种类很多,适合你的……”
安刚怕被缠上,忙打断他,说:“好的,等我有需要了,一定找你。把你的名片给我张。”
马南给了安刚张名片,安刚就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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