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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小迎把我唤醒时,已经过了晌午。
“小姐,你没事吧?怎么睡到这么晚了?”
我揉揉太阳穴,脑海中上演着昨晚那场荒唐戏。
原本以为男女之间的事情很是辛苦,没想到昨晚……
想到此,我心脏的部位一抽抽地发紧。
“小姐?昨晚小侍卫来过?”
我尴尬地假装搓了搓脸,“哎呀好饿,快去给我弄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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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我去后院找了兰裳。
她见了我虽是毕恭毕敬,眼神中尚存着警惕和敌意。
“别担心,”我将教坊司送来的乐籍文书丢到桌上,“我是把这个给你送来的。”
兰裳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书,难以置信地看向我:“姑娘这是何意?”
“放你走呀!这还用问吗?难不成你还想赖在我家里白吃白喝?”
我说完拔腿便走,只听身后咚的一声。
我回头看,兰裳跪在地上,眼中噙着泪。
“姑娘为何如此?”
“让你走你就走,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挥挥手,径直走出院子。
我之前调查燕瑾和兰裳私情时,得知了兰裳的身世。
七年前,兰裳的爹在关口成安做知府,因私自挪用军粮赈济灾民入狱,家眷入了奴籍,她被送到了教坊司。
她娘上了吊,她爹也死在了狱中。
好好的一家子,为了一州百姓,堕入地狱,支离破碎。
我走到院门口时,兰裳追了上来,跪在我身边,拉住我的衣裳不让我走。
“之前破坏了姑娘与燕公子的好姻缘,姑娘为何以德报怨?”
我叹口气,垂眸看她:“那可不是什么好姻缘,小子无能加缺德,亏我发现的早。我那天在杏林里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人各有志,你若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就去找他。我那一万两,不是为你花的。”
我抬脚要走,她却还是紧紧拉着我。
“姑娘,”她声音中带着哽咽,“兰裳对燕公子并无情谊,只因家逢巨变,跌落泥沼,自救不得便攀附他人,只想寻机脱离乐籍。一切都是兰裳的错,姑娘还是莫要和燕公子……”
“我求求你不要再提他,”我无可奈何地蹲下身,“他那样的人我不稀罕,听明白了吗?”
兰裳犹豫道:“可是姑娘那么做,今后的婚姻恐怕难求。”
我拉她起来道:“你别操我的心了,管好你自己。”
兰裳闻言又跪下了:“姑娘大恩大德,兰裳无以为报,从今日兰裳愿为奴为婢,服侍姑娘一生。”
我无奈又拉她起来:“你好歹也曾是官家小姐,怎么能给我当丫鬟,哎呀,算了算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先在我家住着,反正我宅子里人少,不多你一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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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玫带我进宫去见了婉瑶公主。
婉瑶拿出一盒银票道:“这是教坊司还回来的。”
我差异道:“怎么?他们反悔了?”
婉瑶笑道:“不是,本来由我出面,他们是可以直接把人放了的,咱们那天不是演了一出戏么,戏散了,司丞便把银票还了。”
我笑道:“还了公主你就拿着,若是过意不去,你把那个小侍卫指给我看看也是可以的。”
谢玫一听不干了:“不是说好了见面不相识的吗?你干嘛要看人家?”
我说我好奇呀。
谢玫坐到婉瑶身边道:“不要说,不告诉她。”
婉瑶对我笑而不语。
我“哼”了一声,走到窗边向外看去,院子里零零散散站了一些侍卫,还有一些排成了队,从墙边走过。
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个个都很精神。
谢玫招呼我回来吃桂花糕:“你瞅瞅你这花痴样儿,不过一个晚上,你就喜欢上了?”
我捏了一块糕塞进嘴里:“什么一次,前晚他才去过。”
说完了我觉得不对劲儿,抬头看谢玫,她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婉瑶看了看我俩,打着哈哈道:“哎呀你看我这脑子,是我让他过去的,”她说着打了谢玫一下,“前儿个你家来客,我没知会你。”
谢玫皮笑肉不笑地裂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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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我家的时候,我要下车。
谢玫说:“你不去见见我家来的表哥表姐么?”
我说:“大哥可能不想让我见那两个人,我还是回家好了。”
谢玫问:“我哥不想你见?”
我说:“对呀,那天游船回来,他带我去他院子里吃的晚饭。”
谢玫想了想道:“他该不是不想让你见,是他自己不想见,所以他也不想让你见。”
我挠了挠头说:“你说绕口令呢?”
谢玫说:“来的那个表姐就是我早些年和你讲过的于姝,哥哥之前的未婚妻。好多年前我哥去她家退了婚,于姝因此事郁郁消沉好一段时日,这两年才缓过劲儿来。可能是因为这个,我哥有些顾虑。”
我恍然,前两日的不愉快突然间消失不见。
“我还以为大哥嫌我上不得台面。”
“我哥怎么会嫌弃你,他……”谢玫忽然打住话头,眨了眨眼,虚虚笑道:“他不嫌弃你。”
我歪着头瞅了谢玫一会儿,总感觉她今天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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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没有那些嫌隙,我便跟着谢玫回了国公府。
我其实是个挺爱凑热闹的人。
我虽然调皮,但嘴甜还会来事儿,国公夫人我大姨儿一直都很喜欢我。
我和离后,她特意把我唤到身前,着实安慰了一番,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点心,还送了我一只翡翠镯子。
她见我来会她家的客人,便让后厨张罗了一大桌酒席。
谢玫和我讲,于邈大哥在陇西之地声名响亮,曾游历大江南北,足迹遍布天下,阅历丰富,学识渊博,乃经世之才。圣上特旨召其入京,任国子监司业太子太师。
于姝姐姐在家中闲暇无事,便欣然跟了过来,以期领略这京都盛景。
他们刚入京城,还未买宅子,便在国公府落脚暂住。
于邈大哥温文尔雅,举止从容。
于姝姐姐端庄大方,平易近人。
这样的亲家,门第显赫,家风纯正,实在堪称绝佳!真不晓得谢家大哥为何要与人家退婚。
但我懒得管别人闲事儿,我自己的生子大业还未完成嘞。
不知为何,谢慎也来了。
国公夫人对那两个亲戚说:“慎儿这几日忙得很,今日这是刚刚得了空闲。”
我与谢玫对视一眼,低头偷笑。
于邈大哥很能喝酒,来了几日才第一次与大哥吃饭,少不得多敬几杯。
谢慎来者不拒,杯杯见底。
一般来说,席面上有男人喝酒,这饭就得吃好久。
我吃得撑得慌,偷偷问谢玫:“今晚有安排么?”
谢玫凑近我:“ 你说小侍卫?”
我狠狠点头,却见她抬头去看谢慎。
我回身仰头一眼,谢慎正盯着我。
他脸有点红了,眼眸中带着醉意的水光,“你们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赶紧解释,“我就是……吃饱了犯困,想睡觉了。”
谢慎斜睨着我,似笑非笑,鼻子里诡异地哼出一个“嗯”字。
一瞬间,我感觉他在嘲笑我。
我打了个激灵,后背直冒凉气,偷偷转向谢玫,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把我的事告诉大哥了?”
谢玫眼睛眨巴眨巴:“没有!我没有!”
她说得信誓旦旦,我想想,便信了她。
她不会告诉谢慎的,不然谢慎一定会把我俩打死。
于姝忽然对我说:“困了就去睡会儿吧,我听小玫说,你之前在府里就有院子,服侍的丫鬟婆子也都没撤。”
我笑笑,刚要说我还是回家的好,谢慎就抢在我前头说道:“流苏有自己的宅子,就在玉祥大街西头,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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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了家,准备睡觉的时候,想起了小侍卫。
我觉得有必要和谢玫商量一下, 不能让他这么肆无忌惮地过来。
我是庄家,主动权应该在我手上才对。
我刚想到这里,桌上的烛火就灭了。
我翻身从被窝里爬出来,刚要怒斥,就被一个带着凉意的身体拥住了。
我推开他,他又凑过来,气息中带着浓浓的酒味。
哎!你这小子!
这也太不敬业了吧,统共来了三次,两次都是醉酒上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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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奉命护送使团出玉门关。
小侍卫也跟着去了。
我大惊失色地问谢玫:“为什么公主的侍卫要跟着去?”
谢玫眼睛眨巴眨巴:“他那个……他懂波,波斯语。”
我很害怕,又问:“他不会把我们的苟且之事告诉大哥吧?”
谢玫大叫道:“怎么可能!他找死么?我哥知道了还不扒了他的皮?”
我顿时吓得要尿裤子了。
我觉得我做错了,我觉得纸包不住火,我不怕我爹,可是我怕大哥啊!
一想起他举着剑要杀了大肚子的我和小侍卫,我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是我草率了,等我怀了孩子,我就快马加鞭地逃回江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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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月底,我把家里的铺子转了个遍,走出瀚砚斋时天色尚早。
西边天上挂着鸭蛋黄般的落日,整条玉祥大街都笼在橘色之中。
小迎把手在我眼前挥了挥:“小姐,你想什么呢?”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
我回家打扮了一番,带着兰裳和小迎出了门。
南风馆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姜衣小倌儿们站在阁前,轻声细语地迎来送往。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别样的风流韵味。
我们三人下了马车,立刻有眼尖的小倌儿迎过来,低眉顺眼地陪着笑,将我们领进内堂。
楼内人声鼎沸,酒香与脂粉气息交织在一起,欢歌笑语此起彼伏。
我挑了间雅室,点了四个小公子。
“兰裳,今儿妹妹带你享受一番。”
兰裳见惯了声色风月,只是成为恩客却是第一次。
小迎一个劲儿往我身边躲,小公子给她倒酒时她快把头扎到我怀里了。
我端起酒杯来要喝,小迎一把拦下。
“可不能喝。”
我不明所以。
小迎凑近了我的耳畔低语道:“喝酒对将来的小小苏不好。”
我恍然,嘻嘻笑着放下酒杯。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心里惊了一下。
好像……谢慎也说过不要我喝酒的话,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不会吧?
他不可能知道我在干什么勾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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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燕瑾站在门口,神色略显尴尬和局促。
啥玩意儿?
就算是知道我在这里,也没必要追过来吵吧?
我看看兰裳,兰裳也正看着我。
燕瑾走进来,先向兰裳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我。
“流苏,前日我去你府上寻你,管家说你搬出去了。”
我斜倚在案边,向旁边的小相公张口。
小公子颇有眼力地挖了一勺榴莲塞进我嘴里。
“寻我干吗?”
燕瑾看了看兰裳和小迎。
我笑道:“都是自己人,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燕瑾露出一副很生气又不敢生气的样子。
兰裳低头静静喝着茶,小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盯着他。
我呵呵笑着吃榴莲。
燕瑾终究是忍下了,上前道:“流苏,你那日骂我的话,我回去后思忖许久,深觉惭愧。我深知过去有诸多不足之处,但我真心希望,我们能够重新坐下来,好好谈谈。不知你意下如何?”
“哈!哈!哈!”
我大笑三声直起身子,一拍桌子道:“燕瑾,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燕瑾闻言面露喜色,刚要上前,我赶紧制止。
“哎哎!”我伸直手臂指着他,“你别过来!”
燕瑾道:“这是何意?”
“什么何意?”我一拍桌子,又坐下了,“我讽刺你呢你听不出来?”
燕瑾又惊又怒:“你!”
“你你你,每次吵架你都是你你你,出了你你你,你就不会说点别的?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理屈词穷。”
我不等他回话,挥挥手接着道:“算了算了,真是受不了你这种酸腐书生。你过来找我是想和我复合的对吧?”
燕瑾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青,五颜六色真叫好看。
“我们少年夫妻没有隔夜仇,你这阵子气也气过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一日夫妻百日恩……”
我打断他的话,对兰裳笑道:“你听听他说的,这是想把我劝回去,然后咱俩一妻一妾,他可享齐人之福呢。”
兰裳浅笑不语。
燕瑾被我直戳心事,恼羞成怒:“玉流苏你怎如此歪曲我的好意?”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小子你就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了,赶紧向后转身麻溜滚!”
燕瑾脸上青筋暴起,他怒视着我,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玉流苏,你别太过分!不过是蝇营狗苟的商贾之女,如今恶名远扬,若不肯与我复合,就等着嫁给贩夫走卒!”
我跳起来大喊:“小迎!关门!兰裳,躲一边去!小公子们,打一下十两!踹一脚一锭!”
我们一群人打燕瑾正打得过瘾,谢玫家的小厮忽然闯了进来。
“表小姐,不好了,大公子带人朝南风馆来了!”
我立刻停了手,喘着粗气问道:“大哥不是在玉门关?”
小厮急道:“大公子今儿回家了,二小姐让您快跑。”
我看看乱糟糟的屋子,燕瑾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小迎和兰裳云鬓散乱地叉着腰,小公子们衣衫凌乱香肩半露……
我开门就往外跑,扒着栏杆见一群身着盔甲,手持刀剑的精兵闯进一楼大厅,我又忙不迭地退了回来。
我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决定跳楼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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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我会些三脚猫功夫,小时候也爬过树跳过树,但我从来没有跳过楼。
小迎和兰裳帮我想了个办法,她们让小公子们把衣服脱了,系在一起,把我从二楼窗户顺到楼后去。
此时我也是急了眼,什么都不怕了。
我紧紧地攥着薄纱的衣衫,从窗沿上小心翼翼地迈出去。
小迎和兰裳以及四个小公子紧张地从窗口望着我,他们合力将我往下放。
就在快要落地的时候,衣服不堪重负,撕裂开来。
我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的脚崴了一下,疼得我呲牙咧嘴。
我刚要挣扎着站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已近在咫尺。
我抬头一看,只见谢慎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袭暗红色战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冷冽的光泽。
他脸色凝寒似覆上一层冰霜,他瞪了我一眼,又抬头去瞪窗户。
小迎,兰裳,四个小公子谄媚地向他招手问好。
我不顾脚疼,爬起来便往巷子深处跑去。
身后马蹄声响,不知怎么的我就腾了空,醒过味儿来我已经趴在了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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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祥大街乃是官道,极为宽敞,谢慎骑马掳着我在玉祥大街上招摇而过。
我吓死了,对旁边的商贩大喊道:“快救命!快去报官!谢将军要杀人啦!”
但是他们好像都在看笑话似的对我指指点点。
“我记住你们了,你们这群见死不救的家伙,我要买下这条街然后把你们都赶到城外去开荒!”
他们笑得更欢了。
谢慎加快速度,那马跑了起来,我被颠得七荤八素。
“大哥大哥我错了!”
“大哥大哥别杀我!”
很快就到了国公府门口。
谢慎下了马,我趁机从马背上滑溜下去,想从马肚子下面绕到另一边,却被谢慎一把拎了起来。
他把我抗在肩上,径直往府里走去。
我顾不得颜面,对路过的下人大喊:“你家大公子要打死我!快叫大表姨来救我!”
可是没人敢管,一个个都假装听不见。
我头冲下,一晃一晃的,想起十三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把我从玉金阁扛回来的。
谢慎把我带到了我之前住的院子。
我被他放在床上,来了个四脚朝天。
我一骨碌爬起来,滑到地上抱住他大腿。
“大哥!”
我紧紧抱着他,仰面看他,尽量表现得特别凄婉。
“大哥我错了你别打我!”
谢慎垂眸盯着我,眼神像利剑要把我刺个窟窿。
“你别生气,别生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放开,”他无奈道,“你脚不疼是不是?”
他这一提醒,我立刻感觉脚腕处火辣辣地疼。
“疼,你别打我。”
他蹲下身,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
我觉得他可能不会再打我了,可是见他要走,我赶紧又拉住了他的袖子。
“别,别请家法。”
他闻言顿了一下,语气软了许多:“我去拿红花油。”
我松了手,他走到外屋,我听到拉抽屉的声音,应该是在找红花油。
“在最左边第二个抽屉里。”
我探着头看,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想起他用家法打我那次,心里不由地一哆嗦。
谢慎拿了红花油回来,脱了我的鞋,褪下我的罗袜,给我脚腕上抹了药,然后用手掌揉起来。
他的手粗糙而灼热,手指骨节分明。
我怔愣一下。
小侍卫的手也有茧,当兵的人经常拿武器,应该都这样。
谢慎突然问:“你错哪儿了?”
我赶紧收神回答:“我不该喝花酒,不该打燕瑾,不该跳楼,不该见了大哥就跑。”
“你倒什么都知道,这么多不该,你不是还都做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听一点点话?”
“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别生气好嘛……”
我拉着他的衣袖,摇摇晃晃地哀求了好一会儿,他才歇了口气道:“放开我。”
“我不,”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看他吃我撒娇这一套,便又加了把劲儿,“你不生气了我才放开你。”
“听话,”谢慎竭力忍耐着什么,“我要进宫,有事要办。”
听到“听话”这两个字,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强压着自己的意志力没有松手,但见他不像在唬我,只好慢慢放开了。
他把我扶到床上躺下,转身走到门口,背对着我说:“我回来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
我用力地点头,心中暗道真是倒了血霉了。
32
谢慎前脚刚走,谢玫就偷摸过来了。
她一进门便爆了个惊天大瓜。
“皇帝要将婉瑶公主赐婚给我哥!”
我张口结舌地呆了呆,随即惊喜道:“那可太好!”
谢玫眼神中的失望和失落毫不掩饰,她一屁股坐我旁边道:“你愿意我哥娶婉瑶?”
我说:“婉瑶不好吗?那可是公主,金枝玉叶。而且我们和婉瑶还是好姐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哈……”
谢玫看上去有点生气,她郁闷道:“可是我哥不想娶,婉瑶也不想嫁。”
“公主为何不想嫁?大哥这么有本事,玉树临风,战神下凡,个子高,长得好,脑子聪明,家里有权又有钱,我大表姨人好事儿少,这么好的夫婿,这么好的婆婆,这么好的姻缘,婉瑶为何不喜欢?
谢玫古怪地看着我说:“我哥人这么好,你怎么不嫁?”
“啊?”我惊诧地挠挠头,“好好的扯我干嘛?”
谢玫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刚才问我大哥这么好,公主为什么不喜欢。那我现在就问你,我大哥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
我说脑袋里好像钻进一只小蜜蜂,嗡嗡地响着:“我我,我喜欢呀。”
谢玫不依不饶,步步紧逼:“你既然喜欢 ,为什么不嫁?”
我尴尬地结巴起来:“我我我,我为什么要嫁?大哥也没说要娶我呀?”
“那他要是娶你呢?”
我张了张嘴,咽了口唾沫:“不是,你别绕我。我脑子有点乱,咱们说公主呢,你扯我干嘛?”
谢玫板起了脸:“我不想让婉瑶做我嫂子,我想让你做。”
我脑袋里瞬间钻进了一群小蜜蜂。
我抱住谢玫的双臂,尽量保持镇定:“你正常点行不行,你大哥是你哥,可他也是我哥。”
谢玫像是着了魔:“不是,他不是你哥,他和你连五服都没进。”
我向后撤了一点,仔细看了看她硬的跟板砖似的脸。
“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怎么说我也是咱大哥看着长大的。再说了,小时候……”
我开始给她掰扯,“我九岁住进你家,我和你说我想嫁给你哥,你说,你未来的嫂子贤良淑德,你哥才不要我这野丫头,这话是你你说的吧?”
谢玫一听急眼了:“我那时候不是还小吗,你怎么记仇记这么久?”
我拍她肩膀耐心安慰:“我不是记仇,我是有自知之明。大哥是战神下凡,我就一拨算盘珠子的,怎么轮也轮不到我。”
谢玫气呼呼道:“反正我大哥去宫里找皇上了,说不娶婉瑶,要娶你。”
我噗嗤笑道:“不是吧,我就算是以后嫁不出去了,也不用大哥为了我做这么大牺牲吧?”
谢玫像看傻子似的看了我一会儿,说:“我不和你说了,等大哥回来让他自己和你讲。”
谢玫说完拂袖要走,我才惊觉她说的是真的。
我忙拉住她道:“这怎么可能?大哥是不是疯了?”
谢玫重重点头:“是,他早就疯了。”
我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猛地攥住谢玫的双臂道:“你不是不知道我的事,我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我不能嫁给大哥的,我不能毁了他,你赶紧去拦着他。”
谢玫猛地挣脱我的手:“你不要傻了好不好?你根本就是……”
我愣了一下连忙道:“是是是,我根本就不是好人,我配不上大哥,你快去把他拉回来。”
谢玫的头被我晃得左摇右摆,她实在没辙了,叹着气道:“我和你说不明白,我不管了我要回去看孩子。”
“不要啊,我现在危难之际,你怎能抛下我不管?”我大叫着,抓住她不放。
她终究还是掰开我的手跑了,这个没义气的女人,留我一个人面对命运的鞭挞。
33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得赶紧跑。
我走到院子门口,打开门看到四个侍卫,我尬笑了两声又退了回来。
我忍着脚痛爬上假山石,想从墙头翻出去,可墙外也站了四个侍卫。
没办法我让他们把小迎找来,我穿上小迎的衣服,假装成她,还在门口说了句小姐我走了。
可我还是被发现了。
我逃不掉了。
晚饭我也是在院里吃的,侍卫们说,没大哥的吩咐,他们不敢放我出去。
但这不妨碍他们放于姝进来。
我一边啃鸡翅膀,一边发愁我往后余生时,于姝进来了。
她说,她知道了大哥把我关起来的事情,过来看看我。
我赶紧和她解释,千万不要相信关于大哥要娶我的那些流言。
她说那些不是流言,是真的。
我说这事可不赖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她问我是不是不想嫁给大哥。
我说当然不想呀!
她皱眉问我,谢大哥那么好,你为什么不想嫁?
我听着她语气不对,便问她:“你不是来当恶毒女二的?”
于姝生气地说:“真不知道谢大哥为什么会喜欢你这个榆木疙瘩。”
说完她就走了。
我觉得她们都疯了,老天爷变癫公,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正常的吗?
34
小时候的我是很喜欢大哥的。
我初入国公府的那日,京都满城正飘飞絮。
谢慎那时少年模样,穿着天水色的武服在院子里练剑。
他飞身辗转越过池塘,春衫挂水,剑冲漫天白絮,锦衣雪华玉颜色,目光顾盼间,流丽无双。
我在江南的玩伴都是脸上糊泥巴的小崽子们,哪儿见过这样的神仙哥哥。
我眼都看直了。
小孩子的喜欢,便是千方百计惹那人讨厌。
我拿弹弓崩他的窗子。
在他纸上画王八。
往他鞋里塞泥巴。
生辰时往锦盒里装屎壳郎的大粪球。
趴在树上等他路过跳下去,故意骑他脖子上。
二更天在他窗子底下唱猴戏。
三更天摸进他屋子里招大魂儿。
有时我闹的过分了,他会罚我,但从不恼。
每次我夜里找他麻烦,他就让服侍他的林生给我铺床,让我睡他外屋。
我夜里经常唤他:“大哥你睡着了么?”
他会轻轻地回我:“睡着了。”
那年我九岁。
谢玫喜欢绣花画画弹琴,我却喜欢骑马射箭练武术。
我自打进了国公府,就跟着谢慎学这些男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他是个一丝不苟的老师,我是个刻苦认真的学生。
我在校场上看他和士兵们玩蹴鞠。
玩累了,我给他递水。
我蹲在校场边上,吃瓜子吐瓜子皮。
那里有个不知道什么官家的小公子,和我年纪相仿。
他问我和大哥什么关系,我说那是我大表哥。
他问我家是哪里的,我说江南。
他说,哦,怪不得你这么矮,这么瘦,这么白,这么水嘟嘟的。
他摸我的头,我仰头看着他,对他笑着说,你才矮,你全家都矮。
他说,你有定亲吗?
我说,没听我爹说过。
他说,那我回家,叫我家里人去你家提亲。
我说,行呀,你打算给多少彩礼?我不要珠宝首饰,你给我兑换成金子。
他抬头看我身后一眼,立刻站起来,像是见了鬼。
我也站起来,大哥站在我身后,脸冷得像白无常。
大哥说我们还是小孩子,不许谈婚论嫁。
我身边的小子吓跑了。
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哥那么可怕的一面。
他不许我去校场玩了,说那里都是男子,我长大了,不适宜与他们厮混。
一会儿说我小,一会儿说我大,我觉得他说话有点不靠谱。
那年,我十二岁。
有段时间,大哥总是很严肃,我感觉他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只知道整个国公府都在卖东西。
我想大概是缺钱。
当时我爹身在关外,家里的生意交给了易安叔叔。我去找了他,要他把能拿出来的钱都给我。
易安叔叔说大笔资金的流动容易引起官家的警觉,也会让商场中的竞敌起疑,甚至趁机打击我家的生意。
我不能从账上走钱,便找了地下赌场的小公子杜林逢,想利用赌博将钱洗到明路上。
他爹和我爹同在商场,亦敌亦友。
他爹曾经向我家提亲,要我当他儿媳妇。
我爹没答应。
赌局是之前商量好的,可是没想到杜林逢坑我,当着众人的面要对赌脱衣服,尽管我知道最后结局定是我赢,但他也会让我赢得身败名裂。
我无法,偷偷派人赶紧去找大哥来救我。
谢慎带兵赶到赌场时,我刚好要脱中衣。
他把赌场抄了个底朝天,砸了个稀巴烂。
他把我擒回家,用他家祖传的荆条打我屁股。
我吓得哇啦乱叫的时候,看到他那张地狱阎罗般阴森的脸。
我确定,他是在恨我。
我确定,他想打死我。
我一下就不叫唤了。
我低下头死死咬着牙,用手捂住脸,趴在长凳上。
我不敢再看他,我也不想再看他。
他那种眼神,我这辈子见一次足矣。
他只打了我一下,扔下荆条就走了。
易安叔叔把我接回了家。
我搬走了,还带走了小迎。
后来,我收买了易安叔叔身边的一个小掌柜,才知道是军饷被挪用,谢慎没有上报,而是回家来偷偷筹钱。
瞒来瞒去还是没瞒住,兰裳的爹入了大狱,至死也没说出这里面有谢慎包庇之罪。
尽管如此,谢慎还是被罚去边关吃土。
我在床上趴了三天,等到能走动时,他人已经到了茶口。
那年,我十三岁。
……
大年三十,我去国公府过年,见着了谢慎,离他打我那次,已经过去了四年。
他静静地站在国公府的大门口,似乎在等人。
虽是傍晚,但天色已暗,大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雪花闪烁着绯色的光芒悄然落他满身。
玄衣玉带,绛紫狐裘。
虽仍是贵气逼人,但深沉阴郁,温润之气尽失,再不似初见时那少年模样。
我从马车上下来,想着他打我时的那股子狠劲儿,再不敢像以前那样跑过去拉他的衣袖。
我离他远远的,规规矩矩地像个大家闺秀似的向他问安行礼。
他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到一旁骑上马,一勒缰绳,入了雪夜。
我一直看着他,看他身影在暗淡黄昏的大雪中一点点远去,渐渐隐没。
年夜饭吃到很晚,一直到我离开国公府,他都没有回来。
大表姨说他去城外军营中和将士们一起过年去了。
那时我想,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搭理我了。
正月里,我听说杜林逢去喝花酒,跟人抢姑娘,被人打折了腿。
那年,我十七岁,刚和燕瑾定了亲。
35
我靠在床头睡着了。
似是做了一场大梦。
迷迷糊糊中,一只手摸上我的脸,我立时惊醒,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气息。
我心中隐隐察觉,我一直忽略了什么。
是我不敢去想,不敢去猜,不敢去承认的秘密。
我颤抖着拨开他的手。
“你,你是谁?”
他顿了一下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这次他没有改变声音,这次他用了自己的声音。
我登时把他推开:“你,你快走,你怎么能到国公府来和我行苟且之事,我,我哥哥,我大哥知道会打死你的。”
我不能知道他是谁,我不能承认他是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慌乱之际他偏又凑了过来:“我不怕,我想你。”
我拼命推拒着他,虚声尖叫:“你走,你走啊,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以后都不要再看见你。”
他似是觉得理亏,只将双臂牢牢环住我:“流苏,你想我吗?我离开的这段时日,你想我吗?”
我的双手用力抵在他胸膛上,借以保持我们之间仅有的一点距离。
可是我心中的坚实堡垒却在一点点瓦解碎裂。
“太过分了。”
我低着头,紧紧咬着牙关,泪水不争气地噼里啪啦往下掉着。
“太过分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戏耍我。”
他低声轻唤我的小名:“苏苏。”
“别这么叫我!”
我大力推他:“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他似是怕我受伤,松开了环抱我的手臂。
我趁机跳下床就跑,却被他从后面一把抱住。
“你冷静些,我们谈谈。”
“我不要,我不要谈!我要回家!”
我手脚并用,胡乱踢腾,像只被翻了盖的大瓢虫。
黑暗中耳畔传来一声低喝:“玉流苏!”
我一下就不敢动了。
他把我翻过去,我不敢看他,把头一个劲儿往下扎。
他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托起我的下巴。
“你如果不喜欢谢慎,我可以做一辈子小侍卫。”
“我谁都不要!我讨厌你!”我的脸拧成苦瓜,我把眼睛紧紧闭着,可泪水还是不停地往外流。
他怔了怔,慢慢松了手。
我赶紧跑到门口打开门。
“你走!你出去!”
他慢慢起身,一步步从黑暗中走出来。
月光照在他脸上,他眼角泛红,眼睛里噙着泪光。
我从来没见他红过眼睛,从没见过他这么悲伤,。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揪了一下。
他走到我身边,低头看着我,脸上的神情像是被遗弃的小动物,可怜又无助。
我不敢看他,低下头去。
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怎么搞得我成了加害者似的?
36
谢慎走了。
我院子外面的侍卫却变多了。
他没有再来找过我。
可我却经常半夜醒来,呆坐到天明。
我病了,恶心,吐,加发烧。
谢玫过来探我,说我怀孕了。
我立时吓个半死。
她靠我床边,摇头晃脑地嘲笑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我泫然欲泣摇头否认:“不是呀,不是呀。”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孩子会是大哥的。
国公夫人给我请了太医。
太医说我心情郁结,吃得太多,积住食了。
我觉得我明明吃的比以前少。
谢玫说是我那日受了刺激之后,就天天躺着的缘故。
“吃了睡,睡了吃,不积食才怪!”
谢玫没有再和我谈起过谢慎,只是有时欲言又止,还重重叹气。
终于还是我忍不住了:“你不要天天在我面前愁眉苦脸的,我还没骂你和大哥一起算计我呢。”
谢玫见我先挑起了话头,便道:“你就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小侍卫?”
“你有病呀?”我翻身换了个姿势,呆呆地望着窗外。
深院锁黄昏,芭蕉雨阵阵。
他们是一个人啊……
37
太医让我多运动,我便在院里练花拳绣腿。
于姝又来了。
手里拿着一叠书信。
于姝说,谢慎这些年来经常和她哥哥于邈通信。
其中有些关于我的,于邈让她给我带来了。
我客客气气地接下,客客气气地把她送走。
回到屋里,我把一叠信放到桌上,静静地看了好久,才鼓足勇气拿起一封,拆开来看。
“虽顽皮不羁,然其率真之性,吾心甚喜。盼伊日渐长成,愿娶为妻,捧为明珠。我心有所属,故而退婚,望兄长体谅宽宥。亦祈愿于姝妹妹觅得良人,夫妻白首,福泽绵长。”
“伊人竟为我筹谋,涉险与奸人交易,几遭欺凌。吾怒其擅做主张,恐其涉险而惩之,恐已惊之,吾心甚悔。”
“兄长训诫,弟铭记于心。吾必深刻反省,日后对伊必珍重惜之。”
“近日得舍妹书信,言伊人已痊愈,重归活泼,吾心甚慰。因弟身遭贬斥,前途未卜,恐其受累,故未敢传信安慰。惟愿将功补过,尽早回京,当面致歉。”
“今日家书至,言及伊人将婚配他人,吾心刀绞,无法释怀。”
38
我趴在床上哭了好久。
哭到头昏脑涨,哭到双眼模糊,哭到似要断气。
哭到感觉活不成了,便出了卧房,到院中的小池塘边坐着。
一阵风吹来,假山那边似乎有人。
我转头看去,确实有个人隐在假山后,月光把他的影子投了出来。
我慌张地起身,虽猜着了是谁,可还是问了句:“谁在那儿?”
那人没有立刻走出来,而是回我道:“你想我是谁,我便是谁。”
我当下没有说话,不知如何回应。
我们两人静静地在花园里站着,隔着假山石,不见彼此。
稍顷,我鼓足勇气唤了他一声:“大哥,”我把头转向池塘,斟酌了一番继续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话一出口,我在心中暗暗赞叹自己装蒜的本事也是一绝。
谢慎终于从假山石后走出来,随着他步步走近,我的心也越跳越快。
直到他走近,我都一直盯着池塘,不敢看他。
“前些日子,婉瑶公主给谢玫透信儿,说皇上有意将她赐婚于我,我便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都。”
“哦……”我拧着腰间的丝绦,“那,那没,没赐成吧?”
“我那日让你在房中等我,就是进宫去请旨……”
我忽然打断他的话,鼓足了勇气转头面对他,“大哥,你定是不嫌弃我嫁过人的是不是?”
我期盼地看着他。
他目光深沉地盯着我,似饱含着无尽的思念和深沉的爱恋。
他不说话。
我有些心虚,心中似敲起了小鼓。
两只手虽然是我的,但我却不知道要放在哪儿了。一下扣扣手指,一下又背到身后去。
他把我的手从我背后拉出来,紧紧握在手心里。
“我非君子,暗自庆幸你所嫁非人,甚至你胡闹着想要个孩子,我竟也觉得有了可趁之机。对我家苏苏,我哪敢嫌弃。”
他话说的体贴动人,暖人心扉,我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涌出,流遍周身,四肢百骸都暖融融的。
可是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心中还有些许芥蒂,不由地撅起嘴来。
“到底是你和谢玫兄妹情深,还有婉瑶公主,合起伙来算计我一个。”
“那个……”谢慎神情略带心虚,似是有些赔笑,“你忘了,小迎也是你从国公府带走的。”
“啊?”我气得一下甩开他的手,“你们真讨厌!”
谢慎像是怕我会消失似的赶紧抱住我,“妹妹别生气,哥哥以后一定坦诚相待,再不算计。”
我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动弹不得,听他说出这样讨饶的话,心头一颤一颤快要站不住了。
他胸膛温暖,怀抱有力。
我不禁想起那些颠鸾倒凤的夜晚,打死我也想不到在床上体贴心细,呵护备至的人竟是我这深沉阴郁玉面阎罗般的大哥呀!
谢慎见我不言语,像是有些急了,将我抱得更紧。
“苏苏,你若真气不过,我便不做谢慎,一辈子只做你的小侍卫。哪怕你只允我夜里来,只要别不理我,别赶我走。”
“不,不要。”我含糊其辞,他捧起我的脸看我,眼中竟全是哀求。
我知道他误会了我的话, 便赶紧解释,“你要是永远和我这么苟且下去,我爹得打死我,我大表姨定也是不乐意的,还有谢玫,她还不得掐死我。”
他眼中闪烁出一丝希冀:“好妹妹,既是如此,你不如可怜可怜我,给哥哥个名分好不好?”
我似被雷劈。
眼前这个人,任凭我吹牛吹出花来,谁也不会信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怕不是狐狸精上了身?
我被迷得晕头转向,情不自禁地摸上他的面颊,口中喃喃“可是好荒唐……”
温热的气息扑到我的唇角。
“是你编的这出荒唐戏,哥哥陪你。”
39
我爹来接我了。
我得了消息走到厅门口时,我爹正跟谢慎说话,说要带我回家。
“你把我丫头囚在府中,是想收房纳妾还是当下人使唤?”
谢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表姨父,我想娶苏苏。”
我爹凑近了他道:“你要娶,也得去我家提亲不是,我虽是生意人,也是有头有脸的皇商,现在这种情况算怎么回事?”
谢慎直起身来,面露喜色:“表姨父应允了?”
“你是大将军,娶妻,可不能悄没声的啊!”
谢慎一个头磕在地上,郎朗高声:“居寒必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40
成亲这日,旌旗招展,鼓乐齐鸣。
谢慎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锦袍,腰间束着金丝玉带,头上戴着镶嵌宝石的紫金冠。
我坐在装饰华丽的花轿中,由一群喜娘和侍女陪同前行。
花轿四周缀满了鲜花和彩带,随着队伍的行进,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香气。
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进在玉祥大街上,旌旗招展,鼓乐齐鸣。
开道官手持铜锣,高声鸣响,声音洪亮而威严,为队伍开道。仪仗队紧随其后。
我兴奋地掀开花轿的帘子,去看外面的热闹景象。
小迎忙不迭把帘子放下:“诶哟我的小姐,今儿是你成亲,你就别看热闹了。”
街上忽然有人大喊:“哎!这新娘子不是那天被谢大将军捉住的小姑娘吗?这回是不是抢亲呀?你不告状啦?哈哈哈哈……”
旁边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掀开帘子指着他骂道:“小子!我记住你了!小迎,给我砸他!”
小迎掏出荷包,抓起铜板向那人砸去。
一时间,玉祥大街上漫天铜钱雨落,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谢慎骑着马回头看我一眼,眉目含笑,如诗如画。
41
折腾了一天,累死了。
我摘了盖头,靠在床边迷糊着。
恍惚中听到动静,我赶紧拿盖头往头上盖。
盖头歪了,可是人已经推门而入,我不敢再动。
眼看着红色的衣摆离我越来越近,最后到我脚边停住。
“是苏苏吗?”
这话问的,我还能是别人了?
不过算了,大哥最近一直都不太正常。
“是我,大哥。”我老实地回答。
盖头被掀开,我低头抿着嘴忍笑,看都不看敢他。
谢慎挑起我下颌,我尴尬地与他对视,嘿嘿两声:“大哥。”
他眼中水光盈盈,透着一点点醉意和无尽的期盼。
“重新叫。”
“重新叫?”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脸上顿时烫了。
“不要这样……”我躲开他,低下头捂住脸,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他把我抓过去,捧起我的脸,目光温润,神情执着地等一个称呼。
我仰着脸,苦笑着看他。
“大哥你饶了我吧,我实在叫不出口。”
谢慎低头,轻轻吻上我的唇。
“不改口,今晚就别想睡了。”
【完结】
(前20章评论区有链接)
大年初二,出嫁的闺女回娘家探亲。
何杏带着两儿子,装了一篮子年货,赵母非要给她塞了一只鸡,让她带回去。
别家的婆婆哪里有那么大方,不怂恿儿媳回娘家打秋风都算好的了,哪里舍得给一只鸡拿回去,何杏眼眶酸酸的,最后还是提着鸡回娘家了。
何杏的家庭怎么样,栗蓉不知道,也不爱打听,只是看着何杏回娘家了,心里想到栗家人,要是回家方便,她也想回去看看。
赵母一把年纪了,见过的人不少,加上何杏回家,她大概也猜出来了栗蓉脸上浮起的思绪。
赵母说:“想家了吧?”
栗蓉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赵母说,“过段时间叫老二去村支书哪里,给你打个介绍信,回家探亲。”
“真的吗?”栗蓉眼睛一亮。
“嗯,”赵母小声跟她说,“知青回家不方便,但你嫁到俺老赵家,就是大江村的一份子,回家开个介绍信就得。”
何杏一家子刚出门没多会儿,一个女人身后跟着一个男人,带着俩孩子,直接走进赵家院子。
栗蓉正好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到来人,懵了下,不知道怎么叫,看着女人略熟悉的五官,想到原书中,赵青松还有一个姐姐,隐隐对上号来。
她试探性地喊:“大姐?”
赵青柳点点头,朝她笑:“你是老二媳妇吧?”
栗蓉点头,冲屋里喊:“娘,大姐回来了。”
赵母从灶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看到许久不见的女儿,赵母喉头一咸,说:“回来啦,俺就猜到你今天回来,姑爷跟外甥都来啦,快进屋坐着。”
赵青柳身后跟着的男人是她丈夫,叫李大海,是隔壁村的,比赵青柳高一个头,黑黑瘦瘦的,看着不大爱说话,却老实可靠,他也喊了声“娘”,算是跟赵母打招呼。
赵青柳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都是黑黑瘦瘦的,看着没吃到什么营养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洗的旧旧的,但很干净。
女孩比较大,看着有五六岁,眼神怯生生地抓着赵青柳的裤子躲她身后。
小儿子也就两三岁,被李大海抱着。
赵青柳让他们喊人,他们才喊了“外婆”,又教她们喊栗蓉“二舅妈”。
栗蓉笑笑:“哎,真乖。”
她把衣服晒好,就去灶房帮忙做饭,赵青柳她们肯定要留在赵家吃饭的,菜得多做几个。
赵青松从外面回来,知道亲姐回家,就去堂屋跟姐夫聊天了。
没多久,赵青柳也来灶房帮忙了。
她挽起袖子,自己会找活儿干,不太说话,栗蓉不知道这大姑子是原本就是寡言的性子,还是心里有事儿,赵母在这里,也轮不到她这个弟媳问候。
更何况,栗蓉跟这个大姑子没怎么接触过,不充大头问最好。
这顿饭是栗蓉主动要求掌勺的,她做饭好吃,赵母心里想着事儿,心不在焉的,也就让她做,栗蓉就安安静静炒菜就行了。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赵母打刚才就看出赵青柳心里有事儿。
趁着女婿跟外甥都不在这里,她问赵青柳:“妮子,是不是出啥事儿了?你咋看着那么难受哩,跟娘说说,是不是老李家又欺负人了?”
赵青柳叹气,点了点头。
赵母皱眉:“老李家真是坏种,这次又搞什么事情了?”
栗蓉偷偷看了眼,发现赵青柳眼眶红红的,接着听到她哽咽道:“俺小叔不是年纪到了嘛,俺婆婆想给他说门亲,现在要赶俺们出去住,说是给小叔腾新房出来。俺们一家四口本来睡一屋也没占多大地儿,她就是想逼死俺们。”
“你那家婆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当初都不想让你嫁过去,就怕你吃苦,也就你跟大海一直不肯放弃俺才松口。”赵母气的不行,“你婆婆我就不说了,本来就是后娘,就不能指望她掏心窝子对你们,但你公公也是拎不清的,大海也是他儿子,怎么没出来管管。”
赵青柳说:“俺公公就是不想管,俺家婆说话的时候,他低头跟聋子似的,家里全是那女人说了算。”
“真的是欺人太甚,真当俺们老赵没人了?等你大哥回来,让你爹带上你大哥,还有老二去老李家说道说道。”
栗蓉安静地听她们说,从她们的话里,大概也猜到了赵青柳目前的处境。
她又想起来原书里面的赵青柳,关于她的描写其实并不多,但从每次描写中可以看出她是个勤劳朴实的妇女,不过她的命好像挺苦的。
她后面又有了个孩子,被她婆婆一推,摔没了,后来李大海去挖煤,出了意外,只剩她一个人抚养一双儿女长大。
好在有赵青松帮衬,她也不是那么难,就是原书女主一直闹,赵青柳怕影响他们夫妻感情,没好一直接受赵青松帮衬。
赵青柳后来做了点生意,也算是能生活,书里关于她的内容便到此为止。
果然不是每个婆婆都像赵母那么好的。
但赵青柳婆婆居然是后娘,栗蓉也是现在才知道的,书里并没有说,她不禁有点唏嘘。
“不要去,娘。”赵青柳抹了把眼睛,咬牙坚定道,“俺跟大海商量好了,那间屋子,他们要收回去就收回去,大海也被亲爹寒了心,准备找村支书出来做个证明,俺们跟老李家断了去,以后他们老了,俺们也不养。”
“做得好!”赵母拍大腿,“自己过不管好不好,起码心里舒坦,对了,那你搬出来能住哪里啊?”
赵青柳不说话了,赵母一看就知道她没找着地方住呢,焦急地道:“要不你带着大海还有俺外甥回家来住,家里还有屋子空着呢。”
赵青柳拒绝了:“俺们到时候跟村里申请块地,盖个小房子先住着。”她还看了眼栗蓉,怕赵母劝她回来住,这弟媳妇不高兴呢。
栗蓉笑笑:“这是你家啊,姐你想回来住就回来住呗。”
等过完年她是要回自己的小灶房做饭的,不会一直跟老赵家一起吃,所以就算赵青柳拖家带等过完年她是要回自己的小灶房做饭的,不会一直跟老赵家一起吃,所以就算赵青柳拖家带口回来,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盖房子?”赵母声音提了不少,“哪里来的钱哟,盖房子最少也得要好几十块钱呢”
几十块钱也只能盖一间房子,要想做院子盖两三间,起码要好几百块钱,随便哪个数都是巨款。
赵青柳两夫妻都是在队里上下工的,这么多年又被老李家克扣,兜里肯定也没几个钱。
“俺也知道难,但俺受不了了,你看俺荷花,别家孩子五六岁蹦蹦哒哒的,俺闺女被她后奶又打又骂的,现在都不爱说话了,见着人也不爱说话。”赵青柳顿了顿,又说,“俺就是借也得借钱盖房,再也不受那窝囊气。”
荷花是赵青柳女儿,小儿子叫铁柱。
“先吃饭。”赵母没继续说了。
明显是岔开话题。
栗蓉大概猜到赵母或许是顾及她在场,提到借钱的事儿,怕她这个儿媳妇不高兴,才停下的。
嫁出去的女儿给娘家拿贴补是合乎正常的事情。
但要是当婆婆的还给嫁出去的女儿拿钱,容易让儿媳妇不高兴。
栗蓉有些无奈,她既是儿媳,也是女儿。
要是赵母补贴她都要看嫂子们的眼色,栗蓉心里是难受的。
所以她其实不会对赵青柳有什么排挤。
饭后,赵母拉着赵青柳进屋说话,栗蓉猜,肯定是给赵青柳拿钱了,但这些都是赵母的事儿,赵母给钱自己女儿天经地义。
栗蓉认为一个儿媳想跟婆婆处好,就是当婆婆给女儿补贴时,最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不会影响婆媳关系。
赵青柳她们没坐多久,从赵母屋里出来,叫上男人和孩子,就说回家了。
栗蓉给两孩子塞红包。
铁柱年幼,喜欢长得好看的东西,二舅妈年轻好看,他最喜欢,因此,舅妈给的红艳艳的东西抓住了就没撒手。
荷花年纪大点儿,知道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手背到身后去,迅速跑到赵青柳身后,探出头看栗蓉,没要她的红包。
“不要给他们,小孩子家家的,别破费了。”赵青柳说。
栗蓉可不愿:“那哪儿行,过年嘛,红包就是好彩头,吉利,我给外甥的,大姐你可管不着哦。”
她掏出一把糖,塞到荷花口袋里,红包也塞进去,说:“我们荷花要开开心心的,舅妈请你吃糖。”
赵青柳没办法,教女儿说:“快谢谢舅妈。”
之前她在隔壁村就听到老二讨得媳妇不好,闹得很,家都分出去住了,以为是个多难缠的弟媳,今天看,倒是很好,很识大体,看来都是外面的人乱传话。
回家后,荷花把红包给赵青柳。
赵青柳以为红包里没多少钱,就想着留给荷花自己买糖吃,没想着一拆开,里面竟然有五块钱。
她很吃惊,又去哄着小儿子拿了他手上的红包过来,没想到里面也是五块钱。
整整十块钱!
这弟媳妇真大方!
赵青柳跟李大海夫妻俩相对无言,这十块钱很多,就是想破天也不敢想弟媳妇居然给那么大的红包。
她感动地流下眼泪:“老二媳妇,是个好的。”
栗蓉本来装的红包是一块钱一个,跟大牛他们是一样的,后来想到赵青柳家的事情,她才换成了五块。
晚上,栗蓉夫妻俩抱着在炕上说体几话。
赵青松心里想着姐姐家里的事儿,他捏着栗蓉的手,随便聊了一会儿,才说:“大姐家可能要出来盖房子住,老李家净是干缺德事,把大姐逼成啥样了都。”
栗蓉没说话,赵青松继续道:“我姐大我六岁,以前不大点儿的时候,她就背着我,后来去当兵没赶上她的喜酒,在外面她受欺负了也没能去给她撑腰,现在她要盖房子,我想......”
“要借多少?”栗蓉打断他,听着赵青松回忆往昔,栗蓉就知道这是在铺垫呢,就猜到赵青松要借钱。
赵青松能想着家里兄弟姐妹,说明他品质好,栗蓉喜闻乐见,如果赵青松没有表示,那才真是让她失望。
“媳妇?”赵青松很惊讶,没想到栗蓉是这个反应,看她的脸色也不像不高兴,心里有些慰帖说,“拿一百就行。”
“一百怎么够,二百吧。不是要盖房子?到时候还得打家具什么的。”
“那就二百?”
“瞧你那样,我还不知道你,以后想怎么样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行的话我也会拒绝。”栗蓉见着男人眉头舒展,就知道他本来也想说二百的。
“你不怕我姐他们还不上吗?”
栗蓉说:“不怕。咱们以后做生意带着点他们,还怕他们赚不到钱嘛。”
栗蓉清楚赵青松为人,他之前带着宋小山出活儿,后来不做了也把活计介绍给其他兄弟,单凭这几点,就知道赵青松是个讲义气的人,他发达了,也会带着其他兄弟一起发达。
在原书里,赵青松致富的路上,有很多人受过他的帮助,后面也反过来帮过他,赵青松能发家致富,离不开那颗仁义的心。
赵青松心里暖暖的,没想到栗蓉这么体贴,竟然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亲了亲栗蓉:“媳妇儿,你真好啊。”
“嗯哼。”
两人安静了会儿,栗蓉就听到赵青松问:“媳妇儿,你月事干净了吧?”
栗蓉脸一下就烧了起来,她知道如果自己点头意味着什么,她小声地“嗯”了声儿。
在寂静的屋里能让赵青松听的清清楚楚,他脑子里跟炸开了烟花似的,高兴地找不着北。
栗蓉刚要开口说话,男人就翻身压了上来。
栗蓉没有准备,被他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自觉闭上了嘴巴,平常抱在一块儿也是零距离都没有现在那么紧张。
她身体僵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男人压在她身上让她脑袋发空,虽然平常抱在一起也是零距离,但她还是觉得现在压着的不一样。
或许是等下要负距离接触的原因?
栗蓉咽了下口水,胡思乱想着。
黑暗中,栗蓉看不到男人热到发红的脸,否则她会知道不止她自己不好意思呢。
她脑子里的东西跟浆糊一样,没注意到男人变得又急又快的呼吸,气息喷在栗蓉脸上,有些烫人。
栗蓉的身子真的好软。
赵青松的脑子一样乱。
他无师自通地俯下来,亲吻栗蓉。
动作急切地,变得像啃咬。
栗蓉乖乖地承受着,甚至会做出些回应。
收到回应的赵青松,仿佛受到了天大的鼓励。
一路往下亲。
赵青松把人亲得迷糊找不着北之后,抓着栗蓉的双手往上按。
栗蓉的手被他拉到头顶,没多久,便身上一凉。
赵青松把被子拉上来,盖得紧紧的。
被下两具火热的身体碰撞在一起。
两人都是第一次,但赵青松是男人,找了几下就找对了位置。
栗蓉痛的倒吸一口冷气,攀着男人脖子的手无意识抓了下他的后背。
背后的痛抵不过前面的爽,赵青松根本不在乎后面那点儿疼痛。
但他知道栗蓉痛了,心疼的不行,低着头找栗蓉的嘴,哄着亲了几下。
感觉到栗蓉放松了,没那么疼了,赵青松才开始动作。
迟来的洞房夜,在这银装素裹的夜里到来。
宁静的小屋,传出醉人的吟声儿,仿若动人的曲目,响到万籁俱寂,旭日初升。
赵青松刚开荤便不知节制,二十出头的男人闹得厉害。
栗蓉后面受不住了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栗蓉醒来时,窗户都透进冒热气的阳光了,她脑袋沉沉的,刚动一下,全身重的很,好像昨天干了一天的重活儿似的。
想到昨晚的春事,栗蓉身心都涨的满满的,在这一刻突然感觉到了来到这个世界的归属感,就好像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
费力地坐起身,屋里没见着赵青松,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洗漱完,去灶房里找东西吃,锅里还有热的饭菜。
填饱肚子,栗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家里安静得过分,除了她,没有人在家。
栗蓉感到奇怪,他们都去哪儿了?
她吃饱了犯困,爬回炕上趁着炕上的热乎劲儿,很快又睡回笼觉去了。
挨傍晚,村里的烟囱接二连三地冒出炊烟。
栗蓉被外头的吵闹声儿弄得半梦半醒,恍然间听到哭声,她猛地睁开眼睛。
仔细听了下,这下听的更清楚了,果然是有人在哭。
她觉也不睡了,晃了晃脑袋从炕上起来,走出屋去,哭声是从堂屋里传出来的。
栗蓉走进去,老赵家一大家子都在里面,昨天刚回来探亲的赵青柳和她丈夫孩子也都在。
是铁柱在哭,赵青柳抹着眼泪,抱着铁柱哄他。
铁柱头上绑着白纱布,额头那里渗着红色,面积不小,叫人触目惊心。
赵青松脸色也不好,下颚绷得紧紧的,手上还攥着拳头,其他人表情也是带着气恨。
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栗蓉走进去站在赵青松旁边,轻轻碰了下赵青松的手,赵青松侧目看她,反手回握得紧紧的。
栗蓉用嘴型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青松捏了捏她的手,心里散了些郁气,摇了摇头没说话。
赵青柳把铁柱哄睡了,抱到了家里一个空着的小房子去,里面做有炕,就是小点,赵母跟何杏给收拾干净弄了床被褥给铁柱睡觉。
家里气氛有些沉重,直到吃完晚饭,回到自己屋,栗蓉才敢问赵青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青松脸色不太好:“还不是老李家......”
栗蓉听了才知道,赵青松今天跟赵母拿钱去给赵青柳,刚出门没走远,荷花哭着跑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喊她奶欺负她娘。
这还了得?
赵青松跟赵母一听立马往回走,在李家院门,就听见尖叫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喊。
进去便看到吓人的一幕,铁柱一脸的血哇哇大哭。
赵青松顾不得多问,抱起外甥就往医疗点跑。
医疗点的医生给简单包扎了下,让赵青松带人去县城里边的医院。
赵青柳一听就慌了,赵青松跟赵母说了几句,没敢耽搁,抱着外甥往县城里去。
赵母回家喊人,赵父跟赵青杨拎着扁担就去老李家。
路上赵青柳才有时间说出来,原来是她婆婆偷听到她娘家给她拿了几百块钱,进屋跟赵青柳说借钱。
赵青柳虽然老实,但也不傻,知道这钱拿了肯定是肉包子打狗,她当然没拿。
李母恼怒之下,居然上手抢,铁柱见不得亲娘被欺负,迈着小短腿阻拦李母被李母一甩出去,磕到了桌角......
真是脸皮太厚了,栗蓉听着就气,忍不住问:“然后呢?”
“爹带大哥过去时,大海也回到家,知道发生什么事后,据说还冲他爹发了一通火,当下就找了村支书和队长过来做见证,分家了。”
分家不是小事儿,况且现在大过年的,老李家再怎么糊涂,应该也会拖着等过完年,栗蓉问:“分成了吗?”
“那肯定啊。”赵青松说,“我爹大哥都在,李家那老头根本不敢说话,他那后娘同意分,但是开口要两百块钱。”
栗蓉气笑了:“她哪儿来那么大脸啊?”
“当然不会给她,她把铁柱推进了医院,去了好几十块钱医药费,拿着单子让她出钱呢,村支书跟队长都在,铁柱又是李家长孙,李家那老头根本不敢帮那后娘说话,她拿不出钱,就乐意分家了呗。”
“分了就行。离开那些吸血虫,大姐日子越过越好。”
“媳妇儿。”
“嗯?”
“大姐可能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等开春盖好房子再回去住。”赵青松揉了揉栗蓉的头发,脸色柔和的不行。
“住就住呗,反正过完年,我们还得回自己的小灶房,互不影响,我还挺喜欢荷花的。”
赵青柳一家就在赵家住了下来。
一直到过完初六,栗蓉小两口才搬回自己的小灶房做饭,跟赵家又分开了吃。
赵青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没分家,而是因为过年才在一块吃的。
大江村冬天很冷,是没有工做的,要等到开春雪化了,生产队队长才通知社员上工。
赵青柳嫁出去了,不算大江村的人,要跟李大海一样要回到他们的生产队上工,工分才能落到他们头上。
上工又不能迟到,迟到扣工分,李家村在隔壁不远也不近,但要不想迟到,每天要起很早,赵青柳夫妻俩很辛苦,晚上下了工再回到家,天都黑透。
两孩子他们就没时间照看,铁柱一直是赵母帮带着,荷花六七岁,活也做不来,被表哥(大牛)带着跑来跑去,胆子都大了些,不再像之前那么怯生生的。
大家都干起活了,栗蓉也没闲着,寻思着做点什么挣钱。
过年那段时间,家里能吃得上肉的,估计都吃腻了肉了,她还不想现在就做卤味。
她没决定好做什么,赵青松就先忙自己的事情。
赵青松过完年第一次看见宋小山,后者满面红光,一问才知道过年时,宋小山经人介绍,相了个对象,看了日子三月就结婚。
“行啊小山,”赵青松真心为他高兴,“到时候哥给你封个大红包。”
宋小山嘿嘿笑:“哥,您来就行了,不要破费。”
自己兄弟怎么可能没有表示,赵青松没跟他争论,回归正题,把要做的事情给他说。
宋小山想都没想就答应跟赵青松干。
栗蓉终于想到了做什么生意,做包子做点心。
这些玩意保质期不长,而且像是点心,不属于必需品,市场不知道好不好。
栗蓉思考半天,从她一开始做卤味,到后面做腊肠,面向的客户都是有能力消费的,现在做点心,也不应该担心别人买不起。
只需要把东西做得好吃就行,好吃的东西总会有人买。
栗蓉说干就干,搬出过完冬的自行车,骑着去了县城的供销社,买了富强粉和红豆绿豆。
赵青松忙完回家,看到栗蓉正在卸东西,脚步加快,看着一拐一拐的,但稳当当地站到栗蓉身旁,帮栗蓉把东西搬进灶房。
五十斤的富强粉,绝对不是买了自己吃,赵青松放好后,问她:“这次又打算做什么。”
“做点心。”
“点心?”赵青松不解。
栗蓉给他解释了一遍,问他意见:“你觉得咋样?”
“你想做就做吧。”赵青松很支持栗蓉的想法,不管结果怎么样,他希望栗蓉开心就行。
“你真好。”栗蓉扯了下袖口给赵青松擦额头的汗。
“嘿,我是你男人,我不好谁好。”赵青松捧着栗蓉亲了一口,“饿了,媳妇儿。”
“马上做饭。”
栗蓉把买回来的筒骨吊起高汤,再拿了些富强粉出来抻面条,赵青松负责烧火。
烫熟的面条,放到高汤里,撒上葱花,看着就诱人,吃着更是爽口。
春天的气候其实并不热,凉凉的,但或许是赵青松火气旺,连着吃了两碗,出了不少汗。
吃完饭,栗蓉把买回来的猪肉剁碎,没有加其他青菜,放了佐料腌好,再把红绿豆放水里泡着,做完才去洗澡。
她做的那些东西要不少时间,栗蓉还得赶个早市,赵青松知道她要起很早,晚上没敢闹太晚,完事儿摸了摸栗蓉的脸,带着些事后沙哑的嗓音说:“起来的时候叫一下我,我帮你干活。”
栗蓉累得很,嘤咛一声,不知道听没听清赵青松讲的话。
大约是鸡鸣的时候,栗蓉一下就醒了,她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更清醒。
身边赵青松还冒着鼾声,栗蓉没打算叫他,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何杏她们还没动静,但是回李家村上工的赵青柳夫妻俩已经起来做早饭了,她们要走一段路过去,为了上工不迟到,一直都是早起。
今天是栗蓉第一次撞上她们起来,平常一整天都见不上一面。
赵青柳起来做早饭,栗蓉还没醒。
赵青柳下工回来,天黑透了,栗蓉有时候吃得早,都洗漱完回屋躺着了。
自然碰不上。
栗蓉喊了声“大姐”,算是打了招呼,二人相视笑了笑,就各自去忙活。
栗蓉先把面发起来,放到锅里,用余热促进面团发酵。
接着准备做红豆沙和绿豆糕。
她准备做的包子有两种馅儿,纯肉馅儿的大肉包子,和豆沙包;她之前吃过“自由市场”里的糕点,不太好吃,所以这次还准备做绿豆糕。
红豆绿豆都是没剥皮的,按常规做红豆沙和绿豆糕都是脱皮好点,但这里没有条件,供销社里也没有脱皮的豆子,她就没打算做脱皮的。
泡了一晚上的豆子,用手指一捻就碎了。
栗蓉把豆子放到蒸屉里蒸。
赵青松走进来,脸色有点委屈,说:“你咋不叫我起来呢,都说我起来帮你做了。”
栗蓉笑吟吟的:“没多少活儿,就想让你多睡会儿。”
男人早出晚归的,栗蓉不知道他忙什么,但每天看到赵青松眉宇间带着显现的疲惫,她知道男人干的活儿不轻松,能让他多睡会儿,就让他多睡会儿。
男人心疼她,她也心疼男人,夫妻双方要互相理解,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赵青松主动走过去给她看火。
栗蓉让位置给他,去看了下面团刚好发酵完,在案板上撒了些生粉,便开始揉面团。
分出了差不多一百个面剂子,便开始包包子。
包好的肉包子,放到蒸笼里先蒸上。
赵青松一直在看着火,栗蓉把蒸熟的豆子拿出来。
红豆压成泥儿加白糖搅好,就是做好的豆沙馅儿,三两下就把豆沙包包好,放上去蒸。
做绿豆糕要炒,她把蒸熟的绿豆泥,放锅里加了些蜂蜜和白糖进去炒,炒合适了才关火,用木板模具压出方正的绿豆糕来。
最后一个压完,栗蓉递到赵青松嘴边:“张嘴。”
赵青松咬下,这玩意儿味道真不错,有绿豆的清香和蜂蜜的香甜,他赞叹地点点头:“我媳妇做的真好吃。”
过年那段时间,栗蓉也做了很多点心,但没做过绿豆糕,都是些米糕,有些干巴,不像这个绿豆糕,糯糯的,好吃极了。
栗蓉又给他拿了一块,赵青松没吃了,他摇摇头:“留着卖吧。”
“吃吧,”栗蓉又往前伸了点,东西碰到赵青松的唇,“还能差你一口儿啊。”
栗蓉用油纸装了三个大肉包子,在赵青柳出门上工时塞给了她,叫她当作午饭吃。
上工都是累人的活,赵青柳二人又是老实的,干活又不会偷懒,早上只带粗粮窝窝头和咸菜去。
一整天忙活下来,哪里遭得住,人那么瘦也不是没有理由。
赵青柳赶着出门也没看栗蓉给的什么,推拒不过就放篮子里,提着去上工,等中午打开时才知道是纯肉馅儿的精面儿包子。
夫妻二人就着凉白开吃肉包子,赵青柳满眼酸涩,道:“老二媳妇是个好的。”
李大海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
大约是午饭吃多了肉包子,二人下午干活劲儿很大,搁平日里,饿的两眼发昏,力气都提不上来。
栗蓉这边,用昨晚剩下的骨汤配着包子吃,吃完就出门。
自行车真是好东西,骑着骑着就到“自由市场”了。
栗蓉来到“老地方”,自行车往边上一停,就把摊摆了起来。
旁边还是那个卖零嘴营养品的老板。
老板很久没见栗蓉,加上栗蓉不用出来风吹日晒,过冬时又养肥嫩了一圈,那老板看多了两眼才把她认出来,很是高兴地跟她打招呼:“大妹子?你可算是又来了。”
“您还认得我啊?”栗蓉笑笑。
“可不认得嘛?你当初做的那口卤味,我到现在还记得味道呢。话说你后面怎么不干了啊?我想吃都没地方儿买。”
老板顿了顿,又说:“后来有人学着做来卖,我买了点,味儿不够,那人没卖几次,估计是生意不好,后来也不做了。”
栗蓉听了点点头,却没有打算给他解释,只说:“家里忙,就没做了。”
“这又是做什么呢?”
“包子和绿豆糕。”
老板就是卖零嘴糕点的,绿豆糕他摊子上摆着不少,虽然长得跟栗蓉的不一样,但都是绿豆糕。
而且包子也不是稀罕物,他兴致缺缺,却还是问:“大妹子,包子啥馅儿的啊?”
“肉包,豆沙包。”栗蓉脸上自信满满,开始推销,“虽然常见,但我这跟外边绝对不一样,全是富强粉做的,纯肉馅儿,鲜香又不腻,来一个不?”
“哟,都是富强粉?这么舍得?”
栗蓉自豪:“好东西才能做出好味道,也就能卖出好价钱,而且,我的价格很良心噢,老板来点儿尝尝?”
大概是之前卤味味道太好,老板被她说动了:“......来一个肉包子,多少钱。”
栗蓉做的包子比外头的国营饭店还要大,价格却没多多少,用的还是富强粉,可谓是真良心。
老板一口咬下去,爆出肉汁,鲜香溢满口腔,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一口接一口,很快,大肉包子就给吃得干干净净。
他砸吧了下嘴,跟栗蓉又买了三个,说给家里婆娘和孩子吃。
开张就是大客户,栗蓉给他送了个豆沙包,豆沙包偏甜口,个头只有肉包子一半大小。
老板夸了两句栗蓉,就把包子拿回家,过了会儿才出来。
逐渐有人认出了栗蓉,等老板出来时,栗蓉摊子面前围了不少人,老板坐在自己摊上,感叹栗蓉的生意好,果然,有能耐的人做什么都行。
栗蓉手脚麻利地给客人装包子,装点心。
人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等栗蓉空闲下来时,东西都卖去了大半。
零嘴老板跟栗蓉闲聊起来:“大妹子,这自行车,真精神啊。”
“我对象给我买的。”栗蓉脸上洋溢着幸福。
老板也是过来人,笑了笑:“你对象真不错。”
又有人来问价格,栗蓉说了价,那人嘀咕着贵就走了。
做生意就是这样,总有人问价比较其他家,问了不买也是常事。
老板问栗蓉:“你明天还来不?”
“来吧。”
“你还记得你之前买卤味,第一个客人不?”
“嗯?”
老板说:“就是那个在我摊子上买了麦乳精跟奶粉的,没记错的话,他是你开张第一个客人呢。”
“噢,想起来了。”栗蓉笑笑,“他还买了不少呢。”
“他是我的老客了,”老板压低了声儿,“那男人好像是个干部呢,过年那会儿,老是想找你,一直没找着。”
“啊?”栗蓉问,“找我?什么事儿啊?”
“谁知道呢,就是让我留意下。”
“那不管了,等遇到再说吧。”栗蓉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照例做了包子点心来卖,跟昨天的差不多,只是量稍微多了些。
连着卖了好几天,栗蓉有点受不住了,每天早起忙活,再骑车到“自由市场”卖,很是累人。
她准备最后再卖一天,给自己放几天假,喘口气儿。
就在这天,她刚出摊儿,零嘴老板说打听栗蓉消息的男人恰好来买东西。
男人碰见栗蓉,神色一喜:“同志,可算遇着你了。”
男人实在热情,栗蓉边干着活儿,边招呼他:“你好你好,有啥事儿不?”
栗蓉这点心铺子开了好几天,因为个儿大味儿好,几天就积累了不少客人,不少人特意来早些等她。
这不,栗蓉摊儿一出,客人就来了不少,甚至排起了小长队。
男人见她忙着,摆摆手,说:“等会儿再和你说,你先忙着。”
他说完,果真在旁边找了个地方站着,视线一直落在栗蓉身上,看样式,是要等栗蓉闲下来,且有什么不小的事情找她。
栗蓉做着生意,客人来不少,不可能停下来跟他说话,见他这样不催,静静等着,不管找她做什么,起码这开始很有礼貌,心里对男人的好感加了一分。
她不再管男人,有条不紊地招待自己的客人,要包子的要点心的,都给装好,买多的,还会大方附赠些。
不少客人买包子是当做早饭的,一拿到手就开吃。
也正因为如此,包子卖得快,随着包子数量越来越少,人也人慢慢少了,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栗蓉终于可以休息下,她拿出从家里装来的水,咕噜喝了好几口。
旁边等着的男人见状走过来,面色柔和:“同志。”
“哎,大哥,你好,”栗蓉嘴角一扬,“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那么久。”
“小事儿。”男人扶了下眼镜,问,“同志,我有件事想请问你。”
“你说吧。”
“你之前的卤味,方子能不能卖给我?”
栗蓉没想到他有这个想法,在现代做博主时,栗蓉曾经免费公开过卤味配方,其实在后世很多东西都不算秘密了。
但现在,配方是个值钱的东西,能靠它挣钱,栗蓉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买卖配方在这个年代不太流行,等到后面,政策开放,大家都能做生意,买卖配方的事就会逐渐多起来。
就像后世的加盟连锁店,商业营销的核心就是配方。
栗蓉没想把秘方捂死,有人买那就卖,捞一笔钱,也算是为她致富事业添砖加瓦。
可也没立马答应下来,她问:“要这配方做什么?”
男人给栗蓉递了张‘名片’。
是一张裁剪成小长方形的烟盒纸,上面用圆珠笔写着:
麓山钢铁厂
【后勤主任吴志刚
办公室电话......】
栗蓉一眼看完,心一惊,她虽然不知道麓山钢铁厂,但知道钢铁厂在这时算是铁饭碗,国家单位,且男人还是主任级的。
吴志刚胆子也是大,居然敢把底子透给她,栗蓉笑笑:“就算您是主任,我也不会直接把方子卖掉。”
栗蓉并不怕他拿身份威胁她,毕竟他作为干部来“自由市场”,被人举报,那罪名可要更严重。
吴志刚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同志,我是诚心想跟你买。我是管后勤的,很关心工人的吃饭问题。饭菜不好吃,工人吃得不好,钢铁厂都是卖力气的活,长此以往,工人打不起精神干活,就会影响生产力。”
栗蓉点点头,心想这后勤主任还挺尽责的。
吴志刚继续道:“我也想过直接跟你买现成的卤肉,但考虑到钢铁厂上万员工,需要消耗的量不少,让你做现成的,你找原材料也费劲,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在‘自由市场’有途径买肉,但上面要是查下来,我们对外购买猪肉,会有不少麻烦。”
栗蓉大概懂了,她说:“方子可不便宜。”
吴志刚说:“你先说个价,不合适可以再谈嘛,买卖就是拉扯出来的。”
栗蓉说:“我先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会儿,约个时间找地方谈吧。”
“行,”吴志刚说,“明天我来找你。”
晚上,栗蓉跟赵青松提起有人要跟她买卤味配方,问他这个多少钱合适。
她问的价钱多少合适,说明她已经决定要卖了,赵青松没有阻止她的决定,沉思了会儿,说了大概的价格。
赵青松问:“那人真是钢铁厂主任?”
“谁知道真的假的,他是这么说。”栗蓉说,“那我按你说的价格卖?”
赵青松“嗯”了声,又说:“你决定就好,可以再少点,结交这种人说不定以后派得上用场。”
赵青松并不知道他随口一提的话,在后面竟一语成谶。
栗蓉点了点头:“好。等他明天来找我时,再跟他谈价格。”
“等等,那男人多大年纪?”
“差不多三十吧,没问,怎么了?”
赵青松抱住栗蓉:“我媳妇那么好,怕你被人拐走了。”
栗蓉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捏赵青松的脸:“真以为你媳妇是宝啊?那主任,大概估计都当爹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吴志刚,他正好在买奶粉呢,而且看样子,也是当爹的年龄。
“我媳妇就是宝。”
栗蓉还没说话,身上就贴上了重物,赵青松翻身上来,低头啃栗蓉:“我也想当爹了。”
“嗯......”
少女脸色红润,屋内泛起春暖,古典乐响了半宿,又逐渐归于平静。
本打算休息的栗蓉第二天还是起来做了些包子点心,反正都是要去到“自由市场”的,顺路拿去卖些,多少赚点钱回来。
栗蓉卖东西时,怕常来的熟客下次来扑空,就给他们说了要休息几天,熟客自然是惋惜得不行。
吴志刚来的晚,栗蓉都开始收摊了,她还以为吴志刚要放她鸽子呢。
吴志刚满头大汗的,后背的衬衫湿了一片,还粘上了后背,声音中满是歉意:“真是不好意思,临时开了个会,迟到了,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他今天还用发胶梳起背头,配上金丝边眼睛,更像一位干部了。
栗蓉故意开玩笑:“我还以为吴主任耍我玩呢。”
“不敢不敢,”吴志刚连忙摆手,“真是开会来迟了。”
“噗。”栗蓉笑了,“我知道,不用解释。”
吴志刚说:“我们去国营饭店谈吧,顺便请你吃个饭,谁让我来晚了。”
栗蓉还没去过国营饭店吃饭呢,这会儿也差不多饭点,她一口答应:“行。”
别人说请客都是先推拒下,栗蓉如此爽快,赤诚的样子让吴志刚没忍住笑了,他坐到这个位置跟不少人打过交道,还是第一次遇上栗蓉这样的人。
到了国营饭店,里面的服务员看到吴志刚笑着打招呼,喊他吴主任。
看来吴志刚是常客。
可惜吴志刚不知道栗蓉心中所想,不然还能给她解释原因。
钢铁厂领导班子,或者接待来视察的领导都来国营大饭店吃饭,久而久之,自然成了熟面孔。
国营饭店的饭菜也是限量供应的,而且进来吃饭同样需要粮票。
吴志刚掏出粮票,给了钱后,跟栗蓉两人找了位置坐下,饭菜没多会儿就端了上来。
量看着还挺多的,栗蓉不懂这是正常量,还是因为吴志刚是熟客,大概更大原因是后者吧。
吴志刚很绅士的做了个手势,让栗蓉先吃饭,边吃边谈。
栗蓉大方起筷,果然,国人谈生意,从古至今,都喜欢在饭桌上来。
国营饭店的饭菜,在栗蓉尝起来,味道不算太好,至少跟她比可是差远了,不过质量很有保证,肉就是肉,素就是素,不像后世那种饭堂,几片肉配着素就收荤菜的价格。
听说国营饭店的员工都是要考证的,不是谁都能进来做工的,能在国营饭店工作,换后世的眼光来看,那就是在给国家干活,是铁饭碗。
同时这样的职工家庭,收入跟生活也是相当不错,可以当做炫耀的资本。
饭吃到一半,吴志刚终于开口提正事了。
栗蓉没打算墨迹,把想好的价格说了。
吴志刚脸上维持着笑,却没立刻开口还价,他思索了一口饭的时间,砍了栗蓉报价的百分之三十。
他的回价在栗蓉意料之中,栗蓉也不会以他的价格成交,一顿饭下来,最后各退一步。
成交的价格只少了百分之十五。
这个价格接近栗蓉的理想价格,她很清楚她一开始的报价不可能是成交的价格,把报价在理想价往上提了些。
栗蓉对结果甚是满意,跟吴志刚还聊了不少东西。
聊着聊着,吴志刚说:“要是你这包子能供应就好了,唉,就是我们有专门的厨师负责做饭了,可要是和你买包子,那就是外包,被人发现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栗蓉没告诉他,在后世工厂和学校几乎都是外包餐饮。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果能说服吴志刚把早饭,就算不是早饭,只是给她漏一点油水,比如向她订购一定量的包子。
像钢铁厂上万的员工,能吃不少东西,就算只跟栗蓉定一千个包子,她也能赚到不少钱。
栗蓉开玩笑似的跟男人说了自己的想法。
吴志刚哈哈笑了几声,说栗蓉脑瓜子还挺好使的。
但下一秒,他放下筷子,神色正经:“外包现在是行不通的,等政策再宽松点,咱们再合作。”
男人看似诚恳忠厚,实则城府颇深,这是栗蓉一顿饭聊下来的总结。
但这个年纪能做到主任位置人,谁又没点城府呢?
栗蓉深谙社交道理,便没有纠结那么多,只要不捅她刀子,结交做朋友无所谓。
两人相谈甚欢,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他们吃完走出饭店,栗蓉的自行车就停在门口,她迈腿坐在自行车上,跟吴志刚告别:“那我先回去了。”
“嗯嗯,以后有需要可以到麓山钢铁厂找我。”
栗蓉笑笑,只当做是官方场面话,答应了一声,但心里对两人未来是否再见面,有没有事情找他,没抱太大的希望。
夜里,栗蓉把今天的钱都拿出来数好跟之前的放在一起,赵青松洗完澡出来,见她在点钱,便把自己最近赚的钱也拿给她。
栗蓉笑得刚开心了,把钱数好,整整齐齐放在木匣子里,用锁头锁上,藏在破旧的衣服当中。
赵青松从她身后拥住她:“媳妇辛苦了。”
“不辛苦。就是早起累了点。”栗蓉扭头看他,笑得露出白牙。
赵青松捏着她下巴,亲了一口,很心疼地说:“要不别做了,我也觉得早起太辛苦了,你在家待着多好,你男人又不是养不起你。”
栗蓉摇摇头:“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干,就在家做个米虫等你赚钱养我,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青松。”
栗蓉喊了他一声,她平常很少这么喊赵青松,因此,赵青松一听她叫自己的名字,紧张起来:“嗯?”
“我不想,也不会放弃自己要做的事情,我做那么多,并不是说一定要挣多少钱,也不是说我不需要你养,这个家我们一起养......”
栗蓉把像只大狗似的蹭她脸的男人扒开:“你认真听我说......”
“......听着呢,媳妇儿~”赵青松被推开,委屈地不行。
栗蓉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等你以后更进步了,做的更好了,我总不能一事无成,我想做跟你并肩的人,而不是只会躲在你身后的人。”
赵青松听她的话,心里比这春意还暖,他蹭了蹭栗蓉的后颈,低声呢喃:“真稀罕你。”
栗蓉嘴角一勾:“万一到时候你看上别人了,跟我离婚,那我也得有能力养的起自己。”
赵青松眉头狠狠皱起,媳妇挣钱是为了以后离婚?
这还了得?
赵青松手上下意识使劲儿把栗蓉抱的更紧:“那你还是不要赚钱了,你赚钱居然想跟我离婚。”
栗蓉扶额:“敢情我说了一堆你就只听到了赚钱跟离婚?我是说万一哪天你变心了——”
“不可能变!”赵青松打断她,惩罚性地咬了下她的唇,怪她乱说话。
“你保证?”
“我保证,我赵青松这辈子只有栗蓉一个媳妇!”
栗蓉以前不相信爱情,否则也不至于到人没了还是单身,她看着别人那些山盟海誓,到最后都没作数,该分还是分了。
而且分手后,双方嘴脸都异常难看,互相扭打,破口大骂,离婚还能找律师打上法庭。
她看着总会唏嘘,不懂那些女的怎么就那么傻,会相信那些男人的鬼话。
但现在,她听到赵青松信誓旦旦的保证,心里跟蜜糖一样甜,似乎也理解了那些女生。
不管以后怎么样,起码这一刻是相爱的。
栗蓉在家放空了几天,种种菜喂喂鸡,悠闲又自在。
闲得没事就捣鼓各种各样的吃食,老赵家都习惯了她不定时分过来的东西。
令人想不到的是,荷花这女娃成了栗蓉身后的小尾巴。
栗蓉给大牛他们分零嘴,荷花也得,但亲娘告诉她不能白要别人东西,她拿了糖和饼干,也不跟大牛他们四处疯了。
而是跟着栗蓉,帮她做事。
帮栗蓉择菜,给她菜地拔草,去捉虫子帮栗蓉喂鸡......
栗蓉夸她懂事能干,七岁的荷花干的更来劲儿了。
在栗蓉做吃的时候还帮她烧柴火,往往等到赵青柳回来,她肚子都吃饱了。
后来赵青柳知道了,抓着荷花说了一顿,这是荷花长那么大以来,感觉娘对她这么严厉,吓得要哭了,第二天没敢去栗蓉那里。
这小插曲给栗蓉知道了,她把计划提前实行了,拿了罐新的麦乳精去找赵青柳。
赵青柳看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吓了一跳,连忙拒绝。
栗蓉说:“这是给我两外甥吃的,而且,大姐,我还有点事情要找你帮忙呢。”
赵青柳夫妻俩因为盖房子跟栗蓉借了好几百,一听到栗蓉说要找她帮忙,立马道:“有啥事儿,你就说,只要俺能做,俺就做。
“不是什么难事儿,你知道我每天起那么早做什么不?”
赵青柳点点头,又摇头:“俺不清楚,只知道你每天做包子。”
栗蓉说:“我做了拿去卖的。”
饶是赵青柳再老实,也知道现在不能私自买卖,她惊的从炕上站起来:“什么?你居然......”
“嘘!”栗蓉食指竖在唇前,“别喊那么大声儿。”
赵青柳紧张地捂住嘴。
栗蓉“扑哧”笑了:“哈哈,大姐,别紧张,我做的事情爹娘,大哥大嫂都知道。”
“都知道?”赵青柳把嘴放开,压低嗓音,“俺咋那么不信呢?”
“到时候你就信了。”栗蓉说,“我找你就是让你帮我做点,我一个人每天要起很早才能把东西赶出来。再加上现在的量越来越多,我一个人实在忙活不过来。”
见赵青柳紧紧抿着唇,满脸犹豫,栗蓉继续道:“你放心,这不犯法的,而且到时候大嫂也会来帮忙。”
赵青柳说:“俺不知道能不能做的来。”
“很简单的,到时候我教你。”
“行。”赵青柳答应下来,“俺现在也不用上工,正好早上可以帮你做。”
开春那会儿,李大海的宅基地刚批下来,赵青松帮他联系了砖窑,他自己又找好了盖房子的师傅,这会儿就快要开始动工了。
他们跟队里请假不上工,虽然没有工分,但可以回去看着,帮着干活,能盖的快些,且能省一笔钱。
赵青柳这边答应下来,栗蓉接着就去找何杏。
何杏之前就尝过帮栗蓉做事的好处,无需栗蓉多说,便一口答应下来。
这次栗蓉做的活儿,没需要到赵大哥,他还纳闷了:“咋不用俺了呢。”
何杏白了他一眼:“包几个包子而已,用不着你,再说了,你睡得跟头猪一样,谁叫得醒你啊?”
赵青杨摸摸鼻子,没说话。
何杏看了眼门口,压低嗓音道:“俺刚才瞧见弟妹是从咱大姐屋里出来的,哎,你说,她会不会也找大姐了?”
“应该吧,咱大姐也是勤快人,”赵青杨说,“大姐家咋样你又不是不清楚,弟妹就是帮帮她,就跟当初帮咱一样,要不是她,你现在能吃上肉,还经常泡上麦乳精?”
“是这个道理?”何杏在炕上躺下,“弟妹不愧是大家庭里出来的,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的栗蓉在自个儿屋炕上跟赵青松说夫妻体几话呢。
赵青松说要去帮赵青柳家打地基。
他帮自家大姐,栗蓉作为一个明事理的媳妇,自然不会不同意,点点头表示知道,不过她有条件:“打地基可以,但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只要发现有一点点不舒服,不要逞强。”
“嗯,知道了媳妇。”
栗蓉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太重的活儿你就不要干了,不要莽地往前冲,不差你这个人。”
赵青松的右脚不能使劲儿,栗蓉就怕他干重活,脚伤复发。
“遵命!”
栗蓉把开春的菜种都下完了,才开始忙活包子点心的生意。
家里的富强粉用完了,而且她的富强粉的粮票早已花光,这会儿又需要大量的富强粉,她让赵青松去弄了五十斤的富强粉。
赵青松有渠道,第二天跟宋小山干完活儿回来时,就把富强粉给拉了回来。
他还特意拿多,拉回来了一百斤。
栗蓉不嫌多,反正不管多少都能用完的。
当天晚上,赵母回来脸色不太好,不对,应该说,老赵家去上工的人脸色都不好。
看着像......愤怒?
估计是公社里又搞什么事情了吧。
栗蓉不上工,不好多问。
明天就要出摊了,栗蓉得去跟大姐大嫂两个说一声,告诉她们明天早起的时间。
栗蓉先去的大姐屋,因为大姐屋离栗蓉屋近点,她把事儿说完正要走,却被叫住,她回头疑惑地看向赵青柳:“大姐?”
“没事。”赵青柳摆摆手。
去何杏那里也是同样的情况,栗蓉有点懵,稀里糊涂的走出来,路过院子,碰上坐在院里吹风的老两口。
赵母喊了她一声,栗蓉边应边走过去。
赵母刚要开口,被赵父呵斥了句:“娃儿他奶,别瞎说。”
赵母抿嘴,问:“是不是让阿柳和小杏帮你做工啦?明天俺也帮你。”
栗蓉敢肯定赵母一开始想问的不是这个,经过赵父的提醒才换了话,可两人明显要瞒着栗蓉,她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露出柔和的笑意:“不用了,娘。明天要起得早,而且活儿不多,我跟大姐大嫂三个人就能做得过来。”
赵母脸上除了欲言又止,还有忧心忡忡。
今晚赵家人太不对劲儿了,栗蓉还以为是公社有什么事情,现在看来,大概率是跟她有关,且事情让她们难以启齿或是不能告诉栗蓉。
冲好澡,栗蓉穿的一身清凉躺在炕上,左思右想,自己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发生什么跟她有关的事情呢?
她还没想明白,去河里洗澡的赵青松恰好回来。
赵青松脸色很正常,跟平常没多大区别。‘
栗蓉伸脚踢了踢赵青松的后臀。
赵青松看都不看,伸手绕到身后,一把抓住了那作乱的小脚丫子:“做什么?”
“那啥......你发现没有,今晚上,爹娘他们脸色不太对劲。”
赵青松目光闪了闪:“哪有什么不对劲,你看错了。”
栗蓉拧着眉:“不对。”
她把跟何杏她们说话时的感觉说了出来:“我总感觉她们要跟我说点什么,但她们又不想说。”
“可能村里又说你不上工了,不然还能说你啥?”
栗蓉想了想,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她拳头一紧:“这些个长舌妇,咋老是盯着我呢,我赚钱的时候可能耐了!”
赵青松上炕抱住她:“就是,我媳妇多能干啊,她们有眼不识泰山!”
栗蓉自己夸自己还行,要是别人顺着夸,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她推了推赵青松:“傻样。”
“媳妇,咋我们的大胖小子还没来呢?”
栗蓉脸更红了些:“这才多久啊,就是有也没那么快知道。急啥?”
她生理期正常,赵青松身体也没什么毛病,两个人过年那会儿,夫妻之事就做了不少。
两人又没有避孕措施,照栗蓉看来,怀上孩子,只是时间问题。
赵青松翻身把栗蓉压住,嗓音低哑道:“革命尚未成功,咱俩还需努力!”
“唔~”
两人滚进了生子大业的革命中......
栗蓉早早醒来,她一动,赵青松也醒了,他揉着眼睛问:“起来干活了?呵~我也起。”
栗蓉心疼男人,把他推回去:“我叫了大姐她们,你再睡会儿。”
平常,不管栗蓉怎么说,赵青松都不会让她一个人忙活的,今天却没起,抱着栗蓉迷迷糊糊间啃了几口:“那我再睡会儿。”说完又躺了回去。
栗蓉着实心疼男人,上午出去忙活,下午回来去帮李大海他们打地基,打地基要担泥沙,或者搬东西,反正都是吃力气的活.....
昨晚上还忙活了这么久,栗蓉脸色一红,捏了下赵青松的脸:“活该你累!”
她心里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能让男人做那么久了。
她换好衣服出屋,赵青柳和何杏正等在堂屋门口。
也不知道她们起了多久了,栗蓉叫了她们一声。
招呼她们进灶房。
栗蓉说了自己今天要做的东西,便开始分工。
面团发好了,栗蓉正准备揉面,赵母就进来了。
“噫~娘,你咋起了呢?”栗蓉说,“就一点儿活,不用您来,回屋睡着吧。”
赵母撸起袖子:“不睡了,年纪大了,没那么多觉,醒了也睡不着了,俺来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儿。”
栗蓉今天做的量大,发了很大一个面团,现在被她分成好几个面团方便揉。
赵母看到她们一人揉一个,还有两个晾在一旁,边走过去,指着面团说:“这个面团是不是要揉?”
“嗯,但我们揉就行了,娘去帮看一下火,上面蒸着豆子,这豆子停火了可蒸不熟。”
“行。”
赵青柳看着自己娘什么都没问,进来就帮忙,干起来活儿来又顺手,心想原来栗蓉说的是真的,她们都知道栗蓉做什么,且支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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