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是为我殉情,结果只是脚滑?摔!自作多情!
这是一个狗男人欠教育,女人并不想教育,狗男人只好自学成才的故事。
正文推文:双重生!《重生后太子妃咸鱼了》:冷静淡然美艳女主X脑补帝男主
长安城里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
午时刚过,毒日当空,街衢两旁的排水沟散发着臭气,聚满了蝇虫,乌云似的一坨坨,人马从旁经过,便成群结队”嗡嗡“地叮上来。
车马行人皆是灰头土脸,只有一人鹤立鸡群。
楚王尉迟越玉骨冰肌,从头到脚被沉香、龙脑和薄荷腌透,那些腌臜虫子自惭形秽,不敢靠近半分。
他虽是微服出行,却不失体面,戴了紫玉冠,白衣用银线绣了云纹,腰系白玉带,外罩烟青色轻纱薄衫,身下的黑色大宛马毛色油亮、骨大筋粗,配上金银闹装鞍、锦绣障泥、五鞘孔绦带,别提有多神骏。
这一人一马,长安百姓并不陌生——楚王殿下每回上街,都是一道夺目的风景。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胆大的小娘子纷纷向他抛花掷果。
尉迟越灵巧地避开一个照着他面门砸过来的林檎果,又堪堪与一小串葡萄擦肩而过,心中很是无奈——他已经竭尽所能收敛光华,奈何太过引人瞩目,每回出行都是险象环生,着实叫人苦恼。
一路苦恼着到了西市,他径直去了全长安最大的那家书画铺子。
店主人一见他便满面堆笑地迎上前来行礼:“三殿下辱临敝肆,有失远迎。”
楚王殿下出了名的喜欢书画,是他头一号大主顾,且从不吝啬财帛,只要看入眼,一掷千金是常事。
哪个做买卖的不喜欢这等冤大头?
尉迟越微微颔首,一边摇着折扇跨进店堂,四下里环顾:“这几日有什么新到的佳作?”
店主一张脸都笑成了菊花:“前日才搜罗来几轴难得的上品,小人正寻思着送到王府请殿下品评,不想殿下恰好光降……殿下请入内室稍坐,待小人将来与殿下过目。”
一行说,一行将他迎入殿后的雅室,墙壁上挂着一幅溪山雪意图,正是他的平生得意之作。
他时不时将自己的画作拿来寄售,署名云山居士,倒不是为了趁几个钱,只是平日里画了画只能与亲友分享,尉迟五郎嘴里没一句好话,母亲只知夸好看,夸不出个所以然,王府的僚佐一个个阿谀奉承说得天花乱坠,却也夸不到点子上。
他常常叹惋知音难觅,只好孤芳自赏,难免衣锦夜行之感。
店主人亲自端了冰镇的葡萄、蜜瓜与酪浆来。
尉迟越拿起碗抿了一口酪浆,指指自己的大作,状似不经意地道:“还是没卖出去。”
店主人道:“殿下的丹青乃是无价之宝,令敝店蓬荜生辉,时常有客人询问,只是喜爱的人多,可寻常人都叫这千金之价吓退了,也只有殿下这等天潢贵胄出得起……”
尉迟越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若是俞伯牙那么容易找到他的钟子期,那知音也就不稀罕了。
店主人暗暗长出一口气,叫小僮将新近觅得的上品取来。
片刻后,小僮抱了四五个卷轴进来。
尉迟越取了一卷展开,端详了片刻便放下,摇摇头:“平平无奇。”
店主人不以为怪,这一位自己的画技不怎么样,眼睛却是一等一的毒——到底是一出生便见惯了好东西的人,也只有对自己一叶障目。
尉迟越很快将三卷画都看完,没有一幅能入眼的。
他掀起眼皮道:“就这些?”
店主人忙道:“倒是还有一轴,也是贵客寄售的……请殿下稍等。”
便对那小僮耳语了一通。
小僮不一会儿便抱着个嵌螺钿的红漆长盒来。
尉迟越轻轻一敲折扇,乜了店主人一眼:“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难道我出不起价?”
店主人道:“岂敢岂敢。”一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画轴呈给楚王。
尉迟越展开画卷,不由眼前一亮:“展子虔?”
店主人道:“小人不曾听闻展子虔有这《平林晴霁图》传世,虽那贵客说是展子虔之作,可小人眼拙,分辨不出来,这画又没有落款,故此不敢呈给殿下过目。”
尉迟越默默端详了半晌,点点头:“是展子虔无误了,我在宫中曾见过他的《游春图》,这笔意笔法一脉相承,绝不会看错……”
话音未落,帘外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尉迟越的心头。
他有些羞恼,抬起眼,隔着稀疏的珠帘隐隐约约看到个人影。
他挑挑眉:“足下有何高见?何不入内一叙?”
店主人正要起身迎客,一柄竹骨扇挑开珠帘,一个青衫少年走进内室。
尉迟越一怔,只觉有人将一泓清泉直直泼到了他眼底。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身量还未长足,生得雌雄莫辨,俊俏非常,尤其是那双灿若晨星的眼睛,顾盼间闪现出灵慧狡黠,叫人一见之下便难以忘怀。
尉迟越不期然地叫他晃了一下眼,回过神来,心中不由气恼,从来只有他晃别人的眼,岂有叫别人晃的道理。
最可气的是,这小子一举手一投足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偏偏穿了件不起眼的青衫,鸦羽似泛着微青的乌发用一支素牙簪随意绾起,越发凸显出姿容过人来。
对比之下,自己这一身讲究的华服便略有雕饰之嫌。
饶是他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生得并不比他差,肌肤还更细腻白皙,笼着层莹莹的光泽,仿佛吹弹可破。单凭美貌能叫他多看一眼的,这少年还是头一个。
楚王殿下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时,沈宜秋也在打量他,她随父母从灵州回长安才数日,这是头一回逛市坊,不曾见识过楚王殿下招摇过市的盛况,不由叫这花孔雀似的年轻男子晃了一下眼。
她在帘外听这人头头是道地大放厥词,忍不住发笑,此时见到他真容,倒不忍心刻薄他了,无他,此人虽一身傻气,奈何脸长得好,她待美人总是格外宽容。
她向男子一揖:“汝南邵冬春,见过足下,方才多有冒犯,请足下见谅。”
尉迟越见这少年彬彬有礼,恼意消了大半,起身还以一礼:“汴州尉氏刘玉珏,行三。足下可是与邵员外有亲?”
沈宜秋丝毫不慌:“邵员外是某隔房的叔父。”
两人叙过年齿,相让入座。
店主人眼光毒辣,一看便知这少年郎非富即贵,连忙殷勤地奉上茶菓。
寒暄了几句,尉迟越佯装不经意道:“方才某言此画乃展子虔手迹,足下似有异议,还请不吝赐教。”
沈宜秋瞟了一眼摊展在画案上的《平林晴霁图》:“不敢当,不过这画并非展子虔所作。”
尉迟越听他说得斩钉截铁,暗暗不忿:“足下何以断言?莫非足下见过展子虔的真迹?”展子虔流传于世的画作不多,几乎全在宫中,也不知她是在哪里见过。
沈宜秋点点头:“在洛阳洛阳云花寺看过他画的壁画。”
尉迟越道:“仅仅见过一回壁画,足下如何断言?恕某直言,无论是‘空勾无皴’的笔法、设色的方法还是题款的书迹,都是展子虔无误。”
顿了顿接着道:“不瞒足下,展氏真迹某倒是有幸见过几幅。”
沈宜秋将手上半个玉露团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米粉:“某敢肯定,这幅并非真迹,。”
尉迟越心道这破小子年纪不大,气派倒是不小,不过面上不显,仍旧做出虚心求教的样子:“愿闻其详。”微弯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沈宜秋走到画案前,伸出纤细玉白的手指,指给他看:“一来没有落款,二来,你看这处山石运笔的偏向和收笔,是用左手画的,可见作画之人左右开弓,双手并用。三来……”
她撩起眼皮,冲着男子得意地一笑:“三来这画是某的拙作。”
尉迟越和店主人都吃了一惊。
店主人张口结舌:“小公子可是认错了?此画乃是一位贵客放在敝店寄售……”
沈宜秋道:“那位贵客可是姓沈?”
店主人支支吾吾不敢接茬,沈宜秋便知自己没猜错,这是祖母去年寿辰时她亲笔画了随父母的贺礼一起送到长安的,因为祖母喜欢展子虔的山水,她便模仿展氏的笔法戏作了一幅,也不知被沈家哪一位拿出来寄卖。
她先前在灵州时一无所知,回了长安几日便察觉出来祖母不待见阿娘和她,想来是祖母恨屋及乌,随手将她的画给了别人。
沈宜秋倒也说不上难过,做亲人也是讲缘分的,强求不来,她和父亲那边的亲人不是一类人,倒是和舅父一家亲近,连她阿耶都与几位伯父叔父不亲近。
尉迟越却是满腹狐疑,这幅画功底深厚,笔法老辣,便是如他这般天纵奇才,自问也未必画得出来。
这少年郎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莫非是从襁褓里便开始学画?
沈宜秋见他不信,指了指一株远树的树干:“我画的画不落款,但都会找不起眼处藏一个‘丸’字,这里便是。”
尉迟越仔细一看,果然是个“丸”字,但依旧有些将信将疑:“可否请足下挥毫,让某开开眼界?”
沈宜秋大大方方应承下来,对店主人道:“请借笔墨一用。”
店主人立即命小僮备好彩墨,亲自将上好的益州白麻纸铺在案上。
沈宜秋左右手各拈起一支笔管,随意蘸了蘸墨,不假思索地往纸上落。
她画起画来信马由缰,东一笔,西一笔,一丛竹子画到一边,又去点染那边的山石,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
偏偏这么胡画一气也不乱套,尉迟越手中的茶还未凉,少年已将一幅夏山小景画完,撂了笔,悠然地抿了一口茶,掀起眼皮看了眼尉迟越:“献丑了。”
少年用的是展子虔的笔法,还有模有样地题了展子虔的款,只是在旁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红圈。若不是亲眼看着他画出来,尉迟越多半也要把这画当成展子虔的真迹。
楚王殿下心里酸得像是灌满了醋。
少年犹自不知:“许久未画,有些生疏了,某仿展子虔不像,若是戴安道和张僧繇,勉强可以以假乱真。”
尉迟越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青衣少年放下茶碗,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墙壁上楚王殿下的大作,不由自主轻轻“嘶”了一声,秀眉微蹙,神色古怪,既像牙酸又像眼疼。
尉迟越心头一跳,便听那少年对店主人道:“这画也是卖的么?”
店主人觑了一眼楚王,硬着头皮道:“回小公子的话,此画也是一位贵客寄售的。”
少年道:“什么价?”
店主人后背上冷汗直冒,却只得照实答:“一千金。”
沈宜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千金?不是一千文?”
她百思不得其解,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摸摸下巴:“纸倒是好纸,卷轴也是上好的沉香木,若是没有上头的画,倒也值个十金八金的,添上画,我最多出三金……”
楚王殿下的脸都绿了。
店主人暗暗叹息:“回小郎君的话,的的确确是一千金,少一文都不卖。”
沈宜秋“嗯”了一声,便去看别的画。
尉迟越忍了半晌,终是憋不住:“依某之见,这《溪山雪意图》虽不能称上品,却也差强人意,不知足下为何嗤之以鼻?”
少年撩起眼皮,一双青白分明的凤眼似要看进他心里:“这位云山居士莫非是足下的相识?”
尉迟越微露赧色,避过脸低咳了一声,赶紧撇清:“非也,某不曾听说过这位云山居士,不过是见这画作尚可……”
那就是真的眼瘸了,沈宜秋看着那对漂亮的桃花眼,心中暗暗惋惜,此人长得金镶玉裹的,不想是个草包。
她正要直抒己见,忽听店堂里传来一个声音:“七郎,你可在里头?”
沈宜秋“啊呀”一声站起来,匆匆向尉迟越一揖:“家兄在等某,不能久留,就此别过了。”
尉迟越想听他点评自己的画作,奈何人家急着回去,强留不得,只得起身施礼:“后会有期。”
沈宜秋撩起帘子走到外面,见到扮作少年郎的表姊,笑道:“阿兄逛完了?有什么斩获?”
邵芸扬了扬手中鼓囊囊的纸包:“杏李萘脯一大堆。”
两人并肩走出店堂,汇入人潮中。
邵芸掏出一小包杏干给她:”怎么还是两手空空?”
沈宜秋道:“本来看上一幅画,谁知那店主人漫天要价。”
邵芸道:“你自己什么画不出来,还要去买画?”
沈宜秋莞尔一笑:“就是画不出来。你不知道,一般的画差一点丑一点,都还丑得有章法,这画却是独具一格,第一眼觉着丑,多看一会儿便觉有些憨实,怪好玩的。奈何那店主大约把我当作外州来的冤大头了,竟敢要价千金。”
邵芸道:“噫,叫你说得我都动心了,改日我也去长长见识。你方才是在和谁说话?”
沈宜秋道:“你可听刘玉珏这名字?”
邵芸摇摇头,沈宜秋也没在意,转头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楚王殿下却对这个邵冬春念念不忘,他平生得意之作叫人贬得一文不值,实在难以释怀,连着好几日寝食难安,不顾天气炎热,不时往那家书画铺子,只盼能逮着那小子问问清楚。
他遣人去查邵家的亲眷,发现压根没这号人物,一想便知“邵冬春”只是个假名。他连那少年是否还在长安都不知道,人海捞针谈何容易。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他也没能找到那少年,心绪虽平复了些,但心里始终挂着件事,没着没落的。
这一日是嫡母张皇后的寿辰,他照例要去宫中贺寿,车驾到得甘露殿门外,一个黄门迎出来行礼道:“沈侍郎夫人与小娘子正在殿中谒见皇后娘娘,有劳三殿下去堂中稍坐片刻。”
尉迟越点点头,便即跟着那黄门沿着回廊穿过殿庭。
走到半路,隐约有环佩声入耳,尉迟越抬头循声一望,只见一队人沿着对面的回廊往殿外走,宫人黄门在前引路,后头跟着两个女子,一个作妇人装束,另一个梳着双鬟髻,穿着薄红衫子郁金裙,看身量应当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她正偏过头与母亲说话。
想来那两位便是那沈侍郎的家眷了,尉迟越暗忖。
沈侍郎先前在灵州任刺史,最近才回京任吏部侍郎,朝中都在暗暗猜测,太子和张皇后有意让他为宰辅之臣。
太子比他大一年,至今还未迎娶正妃,听闻张皇后属意的人选便是沈侍郎的独女,沈家行七的小娘子。
沈夫人带女儿来谒见皇后,大约就是为了与太子的婚事来相看。
这些念头只是在尉迟越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只是个富贵闲人,这些事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正想着,那沈家小娘子忽然转过脸来,尉迟越不经意一瞥,忽然觉得她有几分面善,定睛一看,却不正是他找了许久的“邵冬春”?
沈宜秋也认出了“刘玉珏”,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沈夫人察觉女儿神色有异,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轻轻“啊呀”一声,问宫人道:“那是哪位殿下?”
宫人答道:“回禀沈夫人,那位是三殿下。”
沈夫人感慨道:“三殿下都那么大了啊。”
沈宜秋奇道:“阿娘见过三殿下?”
沈夫人笑着道;“好几年前了,你也见过啊,那时候你阿耶回长安述职,我们一起回来的,我带你去向皇后娘娘请安,正好三殿下也在,你们还玩得挺好,你忘了?”
沈宜秋略一回想便有印象:“原来是他啊……”她小时候曾经随母亲入宫,在皇后娘娘宫里见过一个小男孩,非要把自己的小胡刀送给她,她当然没要,不过因为是在皇后宫中见到的,她一直把那罗里吧嗦的小男孩当作太子,没想到却是三皇子。
上了沈家的马车,沈夫人还忍不住感慨:“啊呀,我还从未见过这么俊俏的小郎君。”
沈宜秋靠在车厢壁上,撇撇嘴:“不过尔尔。”
沈夫人瞥了女儿一眼,见她脸颊透出红晕,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自打在甘露殿前邂逅“邵冬春”,尉迟越便有些魂不守舍,将贺礼呈上,心不在焉地与嫡母、二兄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出了甘露殿,他照例要去飞霜殿看看生母郭贤妃。
郭贤妃照例要念叨他的婚事:“三郎,德妃都抱上孙子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娶个媳妇让阿娘安心呐?”
尉迟越敷衍:“知道了阿娘。”
郭贤妃旁敲侧击;“前日你姨母入宫,说祁家终于提出把婚约解了……我看阿蕙这孩子挺好的,温婉柔顺,又有孝心……”
尉迟越皱了皱眉:“阿娘,我不知说了几回,何家表妹不合适。”
这何家表妹动不动迎风落泪、伤春悲秋,像个纸糊的美人,娶这么个王妃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奈何他阿娘总不死心,想着亲上加亲。
不等贤妃继续劝,尉迟越道:“再说了,你愿意何家还未必愿意呢,何家成日吹嘘京城第一美人兼才女,可不是为了让女儿嫁个闲王。”
郭贤妃一听也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可眼看着太子也要成婚了……”
尉迟越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若无其事问道:“二兄要娶沈侍郎之女么?”
郭贤妃道,“皇后起先看上的是沈家那小娘子,不过沈侍郎夫妇不愿叫女儿进宫,大约是从卢家和王家的女儿里选一个。”
尉迟越双眼倏然一亮:“当真?”
郭贤妃道:“你高兴什么?”
尉迟越也不知道自己高兴个什么劲,只是莫名觉得外面的蝉声没那么聒噪了,飞霜殿的香没那么刺鼻了,连母亲的唠叨都没那么烦人了,目之所见都似笼了层朦胧的光。
他佯装不经意地问道:“竟然有人不愿意嫁太子?”
他二兄不是一般太子,而是个实权在握的半君。
当年皇帝忌惮张家势大,不愿让皇后生下孩子,皇后怀上太子后,他便命人在皇后的饮食中动手脚,谁知叫皇后察觉。皇后隐忍不发,生下太子后一直装作不知。
皇帝大约是心里有愧,虽然戒备着母子,倒也没再痛下杀手。
待太子长到十四岁,皇帝慢慢放松警惕,张皇后这才突然发难,出其不意地调遣北门禁军逼宫,将皇帝软禁在华清宫中。
自那以后,便是太子秉政,到如今已经四五个年头了。
只要不出意外,嫁给太子为妃,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郭贤妃努努嘴道:“听说他们夫妇生怕女儿受委屈,太子已经有两个侍妾了,将来御极,免不了三宫六院。”
尉迟越这才想起听谁说过,沈侍郎与夫人鹣鲽情深,后宅中只有夫人一个,半个妾室也无。给女儿择婿,大约也要后宅干干净净的才行。
贤妃又酸又惆怅,叹了口气:“那邵氏真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狐狸血脉。
她年轻时有过数年盛宠,可皇帝从江南弄了个小寡妇来,便冷落了她,大儿子七八岁时出天花,皇帝正与小寡妇打得火热,对这儿子不闻不问,贤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还是张皇后派人将告老还乡的陶奉御快马请回来,这才救了孩子一命。
后来得知皇帝还给发妻和亲儿子下毒,贤妃就彻底寒了心。
母亲还在唠叨着要抱孙子,尉迟越心不在焉地应承着,待她把嘴皮子说干了,他瞅个空便脚底抹油溜了。
回到王府,他拿出沈七娘的两幅画看了又看,直从午时看到掌灯时分,蓦地回过神来,发觉脸已经笑僵了。
他以指尖敲敲桌案,对书僮道:“去把甄七甄八叫来。”
片刻后,甄氏兄弟到了。
尉迟越吩咐道:“帮我去查查沈侍郎的喜好。”
两人领了命出去,甄八不明就里:“阿兄,殿下为何要我们查这个?”
甄七弹了弟弟个脑瓜嘣:“傻,我们府里要有王妃啦。”
甄八一头雾水:“啊?殿下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
甄七难以置信地看着弟弟:“出门记得离我五步远,我没有你这么蠢的兄弟。”
沈侍郎没什么癖好,他第一喜好夫人与千金,第二喜好夫人与千金的丹青,第三喜好书艺,要说还有什么,大约就是醇酒了——但是夫人不喜欢酒气,他也只敢小酌两杯怡情。
这一日又逢休沐,沈侍郎难得有闲暇,伏在案边看夫人画庭中盛放的寒梅。
正惬意,忽有僮仆隔着帘子道:“郎君……”
话还未说全,沈侍郎的脸便是一垮:“定是三皇子又来了。”
果然,僮仆接着道:“楚王殿下递了名刺进来。”
沈夫人搁下笔,揉揉眼睛:“快去吧,我也歇歇,去榻上歪一会儿。”
“不急,晾他会儿。”沈侍郎一边说一边替夫人捏起了肩。
沈夫人啼笑皆非:“不是挺好一个孩子。”
沈侍郎道:“哪里好了,一肚子坏水。”
沈夫人笑着推他:“喝了人家那么多好酒,还老大不情愿的,快去吧。”
沈侍郎嘟囔:“我贪图他那几坛酒了?料我不知道,几坛酒几幅字就想拐走我们宝贝小丸,想得倒美。”
话是这么说,到底是吃人嘴短,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换上见客的衣裳,往前院走去。
楚王每日闲得发慌,不知道休沐日对朝臣来说多来之不易,见未来岳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心内很是忐忑。
沈侍郎向他行礼:“仆拜见殿下,不知殿下光降,有失远迎。”
尉迟越忙还礼:“沈侍郎不必客气。”
又命侍从呈上礼物,是两坛岭南灵豀博罗酒和一卷当世名家的书帖。
他对沈景玄作了个揖:“不腆之仪,望沈侍郎笑纳。”
沈景玄听见“灵豀博罗”眼睛一亮,随即更气恼了,这楚王着实可恶,这小半年来,每逢旬休必登门,扰他一家子的清静,偏偏每次来都不空手,送的礼还特别合他心意,真是叫人有火发不出。
可对方是亲王,到底不能怠慢,沈景玄只得捏着鼻子延他入座。
尉迟越照例东拉西扯,从诗词歌赋谈到佛理禅机。
楚王殿下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闲人,他扯起闲篇来没完没了,一两个时辰不在话下。
沈侍郎忍了半年,实在是憋不住了:“殿下有何吩咐,还请直言。”
尉迟越本来打定了水滴石穿的主意——沈侍郎不出意外是将来的宰相,沈七娘是他们夫妇的掌上明珠,京城里想求娶她的人不计其数。
虽说沈侍郎明白无误地说要娶她女儿便不能纳妾,吓退了一大半人,但剩下的依旧能从朱雀门排到玄武门,其中不乏家世出众、前程似锦的俊彦,卢家的,王家的,祁家的。
还有宁家那个排行十一的小白脸,仗着自己是太子侍读,又有个四十无子方能纳妾的家规,也来凑这热闹。
他这个闲王还真没什么胜算。
故此他只能软磨硬泡,以情动人,先将岳父的铁石心肠泡软——如今沈七娘才刚及笄,沈氏夫妇也不舍得她太早出嫁,磨个两三年,再怎么都磨穿了。
谁知才半年,沈景玄就将话说开了。
尉迟越知道此时千万要慎言,否则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他斟酌再三,深施一礼:“实不相瞒,某愿求娶令嫒为妻。”
沈景玄心中冷笑,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他面上不显,露出为难之色:“小女娇生惯养,不懂规矩,恐怕不堪为君执箕帚。”
尉迟越忙道:“若得令嫒为妻,某定视如珍宝,绝不让令嫒受一点委屈,请沈侍郎放心。”
他说得恳切,但沈景玄不为所动,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悠然道:“并非沈某信不过殿下,不过殿下年方弱冠,未必知道一生有多长,如今视如珍宝,十年二十年后也许弃如敝屣。”
尉迟越道:“某并非轻然诺之人……”
沈景玄掀了掀眼皮:“沈某知道殿下一诺千金,只是夫妇相处贵乎自然从心,若只是为了守诺待小女好,这诺守与不守又有何异?”
尉迟越一时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心意坚如磐石,但却不知道怎么叫别人相信。
沈景玄佯装饮茶,用茶碗挡着上翘的嘴角。当年求娶夫人时,岳父便是这么对他说的,如今他成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个,别提有多开心。
他顿了顿又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知殿下可曾将心意告知贤妃娘娘,若是娘娘不允,不知殿下如何自处?小女又当如何自处?”
尉迟越忙道:“某早已将心意禀明家母,若是令嫒下嫁,某绝不会令她有半分为难,请沈侍郎放心。”
沈景玄沉思半晌,方才道:“虽说父母之命重要,终究还是得看小女自己的意愿。还请殿下稍等几日,待沈某问过小女的意思再作答复。”
尉迟越知道自己算是过了岳父这关,但他一颗心悬得更高了,他与沈七娘满打满算也只见过三四回,除了书肆那回,剩下几次连话都没说上一句,沈七娘是什么想法,他一无所知。
若是她一口回绝,那就彻底没戏唱了。
尉迟越想了想,深施一礼:“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沈侍郎成全。”
沈景玄道:“殿下请说。”
尉迟越道:“请让某见一见令嫒,与她说几句话。”
沈景玄笑容渐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尉迟越道:“某绝无轻忽之意,还望沈侍郎成全。”
沈景玄不答话,晾了他两碗茶的时间,这才对婢子道:“去请小娘子。”
婢女来传话的时候,沈宜秋正歪在榻上边吃菓子边看志怪传奇,正看得津津有味,听说父亲叫她去前院见楚王,万般不舍地放下书,不情不愿地去更衣,带上李嬷嬷和素娥等几个婢女去了前院。
到得前院,她心里还记挂着那篇故事的下文,心不在焉地向尉迟越福了福:“民女见过楚王殿下。”
对于见外男这种事,她倒没那么在意。沈府规矩大,但他们一家三口在灵州时,她经常与素娥穿了男装四处乱逛。
尉迟越的心怦怦直跳,他许久未见沈七娘,但知道当着沈景玄的面千万不能造次,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他强忍着多看心上人几眼的渴望,逼着自己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回礼。
沈景玄看着一脸懵懂的女儿,一想到捧在手心上的女儿要离开耶娘,与另一个人朝夕相处,他心里便酸涩难当。
楚王殿下火上浇油,对着沈宜秋道:“某可否与女公子说几句话?”
沈宜秋隐约有些明白,但又并不十分明白,点点头:“殿下请说。”
尉迟越看了沈侍郎一眼,面露难色。
沈景玄自己也是那样过来的,怎么猜不出他心思,轻哼了一声:“沈某还有些许冗务,请恕失陪。”
自己是走了,却留下了沈宜秋的乳母李嬷嬷和几个婢女。
尉迟越看了一眼护崽母鸡似的老嬷嬷,暗暗叹了口气,向沈宜秋一揖,开门见山道:“某欲求娶女公子为妻。”
沈宜秋一怔,半晌回过神来,双颊飞起薄红。
自她及笄以来,时常有冰人上门,父母也会问她意见,但这么面对面求亲,她还是第一回遇上。
一提婚姻,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离开阿耶阿娘,心里十分不情愿。
她摇摇头:“请殿下恕罪,民女还不想嫁人。”
尉迟越略微松了一口气,她说的是不想嫁人,不是不想嫁他——只要不是单单不想嫁他就好。
他温声道:“为何?”
沈宜秋道:“民女想在家严家慈膝下多尽几年孝。”
楚王殿下十分善解人意:“我们可以先将亲事定下来,过个三五年再过门也无妨,无论多久某都等得。”
沈宜秋眉头一松,随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叫他带偏了,她可未必要嫁他!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尽量说得客气些:“殿下请恕民女直言,齐大非偶,民女又是散漫惯的,不敢觊觎王妃尊位,还请殿下另择贤良。”
尉迟越并不气馁,反而庆幸自己能见沈七娘一面,若是让沈景玄去问,她多半就一口回绝了。
他想了想道:“家母一直住在蓬莱宫中,若是女公子下降,王府中便全由你作主,规矩都由你说了算。若是女公子嫌王府闷,想出去游山玩水,某随时可以奉陪,便是一年到头在外游玩也不妨事。”
沈宜秋的心忍不住动了一下:“大燕之外的地方也行么?”
她长在边城,一直想去西域看看,奈何阿耶公务繁忙,又不放心她自己乱跑,故此她连凉州都不曾去过,遑论西域了。
尉迟越微微眯了眯眼:“自然可以,多带些侍卫便是。某一直想去西域走走,奈何无人作伴。非但是西域,还有南诏、新罗、日本,某都想去看看。”
沈宜秋本以为嫁了人便要被拘束在后宅中,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等好处,听他这么一说,竟是比在闺中更自在。
她不知不觉已经动摇了:“当真?”
尉迟越认真地点头:“自然,大丈夫一诺千金,某从不食言。某无官无职,又无人管束,闲云野鹤一只,若是换作别家公子,未出仕时要读书考进士,出仕后更是少有闲暇,自然不能如此自在。”
沈宜秋轻轻晃了下昏沉沉的脑袋,她十分心动,但又隐约觉得因为这好处便许嫁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不曾尝过心悦一个人的滋味,但看着阿耶阿娘多年恩爱,她心底也是暗暗羡慕的。
而她和楚王实在只能勉强算相识,距离“心悦”还有十万八千里。
尉迟越见她面露迟疑,轻声道:“婚姻大事自要好好斟酌,女公子不必急着答复某。”
沈宜秋暗暗松了一口气:“多谢殿下。”
尉迟越又道:“女公子可曾见过卢氏、崔氏、宁氏的几位小郎君?”
沈宜秋摇摇头:“还不曾。”
尉迟越看了一眼伸着脖子盯着他们的李嬷嬷,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卢三郎鼻孔大,崔八郎脸有横肉,宁十一郎……宁十一郎腰长腿短,待你相看时可稍加留意。”
沈宜秋被他这么一说,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长腿上,虽然穿了长袍,可看得出他的双腿十分修长。
她回过神来,脸一红,忙收回目光,一抬眼,不防又看到他漂亮挺拔的肩背和腰肢,再往上挪,便是修长的脖颈……
沈宜秋自小学画,最擅长画人,皮相好的易得,骨相似他这般的却是万里挑一,骨相皮相俱佳的更是稀世罕有。
此人虽一身臭毛病,但若是要找个人朝夕相对,自然要挑个赏心悦目的。
沈宜秋一想到大鼻孔、横肉和短腿便浑身难受。
尉迟越佯装没察觉。
沈宜秋抿了抿唇道:“请殿下容民女考虑几日。”
尉迟越云淡风轻道:“女公子慢慢斟酌,考虑清楚再作答复不迟,多久某都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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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国四十年,长安街上处处敲锣打鼓,十六人抬的礼舆缓缓往皇宫走去。轿顶上镶嵌孔雀,轿面呈镂空状。
云舒头戴凤冠,脸遮红方巾,上身内穿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胸挂照妖镜,肩披霞帔,肩上挎个子孙袋,手臂缠“定手银”;下身着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千娇百媚,一身红色。
云舒,乃云相府中嫡女,身份尊贵,倾国倾城的长相,为京城世家公子所心仪。
此时,她正准备入宫为妃,永顺皇帝为示重视,特破除礼仪,以皇后之礼册封为云贵妃。
轿外人皆羡慕不已,称赞其殊荣,轿中人却含泪欲泣,头顶红盖头,手中紧紧握着手绢,似要将其揉碎 。
“父亲,我不想嫁,你知道女儿并不想入宫为妃,我只愿与一人一生相守,平安顺遂!”
云舒跪在云相面前,哭着对云相开口。
“女儿啊,父亲知道你已心属有人,但圣旨不可违啊。”
云相不忍女儿在后宫惊心胆战,步步为营,悲怆的说道。
秋风萧瑟,卷起地上落叶,在空中飞舞,好一番凄凉景色……
不知不觉,云舒思绪早已飞到几月前,永顺帝下旨,云府嫡女云舒,德行兼备,贤良淑德,入宫为妃,以皇后之礼册封。
云舒不能反抗,为了家族利益,为了云府上下百人性命,只能含泪而嫁。
她有一个自少时爱慕的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文武双全。他乃镇国公府嫡长子楚骁,她并不知道楚骁是否心悦于她,但她想,若是长此以往相处,便是让父亲上门询问其意向,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如今……两人也算是分道扬镳。自此,她是后宫贵妃,他是大将军,怕是终生不再相见了……
云熙宫中
红烛如霞,映得宫内一派喜色,云舒早已娶了红盖头,换上便衣,趴坐在桌子上,看蜡烛一点点燃尽,烛影摇曳,火光映在她脸上起舞跳跃 。
“小姐,这样怕是不合规矩,若是皇上怪罪下来……”
迎春正在桌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时不时悄悄偷偷看云舒神色平常才敢继续说下去。
“奴婢该死,奴婢该称您为娘娘。”
迎春似是想到了什么,诚惶诚恐的连忙下跪。
“罢了,还是像在云府一样,叫我小姐。”
云舒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凉薄的声音响起,迎春盛夏念秋拂冬都是她的陪嫁丫头,有她们在宫中,起码有信得过的人。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今晚指定不会来,收拾收拾,我要歇息了。”
云舒并不打算在宫中彻夜等候。
忽然,寝殿外一阵嘈杂,脚步声一阵一阵响起,将这本就寂静的夜晚打破,染上一分庄严的色彩。
“小姐,要不要奴婢出去打听打听情况?”
盛夏强压下心中好奇,询问出声。
“不了,后宫中切记,不听不问不看,方能自保……”
是啊,云舒本就无意争宠,被迫入宫为妃,那就保持自己佛系心态,明哲保身即可。
是夜,云熙宫早早便已失了动静,云舒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想要落泪,不知是为了后半辈子悲哀,还是思念家中亲人,心中情人……
翌日一早,云舒急急忙忙起床,未等婢女伺候更衣,着寝衣便往庭院走去。昨夜她一直心慌,怕是有大事发生了。
“迎春,迎春!快,去打听打听,昨晚为何如此吵闹?”她不顾形象,大声喊道。
迎春闻声,从门外跑进来,踉踉跄跄差点绊倒。
“小姐,奴婢帮您更衣,皇上身边的赵公公来了!”
迎春一边跑,一边招来盛夏,拂冬一起帮忙。
云舒被按在梳妆镜前,三个丫头围成一圈,更衣,梳妆,堪堪完成,赵公公就已进门。
“云贵妃接旨!”尖锐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呼呼啦啦跪倒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丞相昨夜意图反叛,被陛下察此狼子野心,及时止损,云府满门入狱,秋后问斩。念及云贵妃贤良淑德,免其死罪,打入冷宫,钦此……”
赵公公语毕,云舒早已支持不住,瘫倒在地,虎口处也被掐出一道道指甲痕迹,深入血肉,看起来触目惊心,她强忍住不让自己晕倒,舌尖被咬出血也没有察觉 。
云舒匍匐在地,深深叩首,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开口道,
“云舒……谢主隆恩……”
要不是她开口颤抖的声音,和抬起头来满脸的泪珠出卖了她,大家还真以为她不在乎呢……
云舒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接过圣旨,豆大的泪珠滴落在“秋后问斩”几个大字上。
怎么会?云家满门忠心不二,绝不会反叛,绝不!
云舒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前因后果,就听赵公公催促着说,“云贵妃……请随咱家移步冷宫……别让咱家为难。”
赵公公似是不忍云家处境,自作主张的对四个丫头说,“你们去收拾收拾东西,以后,可就要常住冷宫了。”
一边说一边朝她们使眼色,云家在朝堂上忠心耿耿,早就被众人所仰慕,便是皇帝身边的赵公公也不例外。
迎春等人飞快冲入寝殿,拿出一个个包袱,不停装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到了冷宫,上下打点必少不了银子。
收拾完毕,她们一个个扛着明显大于自己的包袱往外移动,赵公公见状,连忙吩咐身边人,“去,帮几位姑娘抬一下。”
几个小奴才害怕惹出祸端,悄悄开口,“赵公公,这……不合规矩啊,奴才怕……”
话未说完,便被赵公公打断,“我让你们去帮忙!”
再怎么说,赵公公入宫多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威望还是有点,小奴才吓得狼狈跑去帮忙。
迎春她们腾出手扶着早已哭晕在地,不知今是何夕的云舒,半托半抱,一同走入冷宫。
冷宫中
杂草丛生,一片萧瑟景象,便是窗户上的纸都糊不齐。
外面是小小的院子,有几枝歪歪扭扭,快要折断了的竹,和一个罩满了绿油油的苔藓的花坛;坛边立着两三个破旧的紫泥花盆,乱蓬蓬长着些野草。
云舒被搀扶进冷宫,却是连个下脚地方都没有,到处都落着大厚的灰尘,结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蜘蛛网,这对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云舒来说,可谓是受尽折磨。
可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自怨自艾,思绪全在父亲母亲中,明明昨日,他们还哭着送她出嫁,让她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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