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现自幼定亲的未婚夫君纳妾无数,她退婚不成,出家做尼姑

沈家长女免费阅读全文 故事:发现自幼定亲的未婚夫君纳妾无数,她退婚不成,出家做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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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姚榛榛躲在书柜后,听着沈恕与其他女子的寻欢声,额头因紧张愤怒沁出了汗珠。

她与沈恕六岁定下婚约,昨日沈家长女来姚家,邀请榛榛去沈家做客,她答应了。

不曾想撞见这一幕。

姚榛榛现在不知道是该悄悄离开,还是等他们结束离开后再走。

正进退两难间,沈夫人的丫鬟芍药救了她。

“少爷,姚家来做客了,夫人让您去接待。”芍药敲了敲书房门,沈恕懒懒地应一句,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地穿衣声。

等关门声响起,姚榛榛吁出一口气,过了会儿确认没什么动静了,便打开书房门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这是哪里来的小娘子,这么热情?”因为过于紧张,姚榛榛只顾低头赶路,没注意走廊上有人,一不小心撞上了男人胸口。

听到男子的调笑,姚榛榛退后一步,抬眼就看见一张俊朗英气的脸。他身边的几人打趣道,“蔺三,这可是今天第十一个了。”

姚榛榛脸色更红,心知对方把她当成了轻浮的女子,但眼下又不好解释,只得福了福礼,道句“抱歉”便匆匆去了前院,沈家还在等着,去迟了反倒惹人怀疑,被人认为不知礼数。

蔺梓京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笑了笑没说话。

1

晚上回了姚府,姚榛榛径直去找母亲。

“娘,今日女儿在沈家亲眼瞧见他与其他女子举止亲密。”

姚夫人抚着榛榛的手一顿,气愤道:“尚未娶妻,就狎玩女妓,这成何体统?”

“娘,能不能跟父亲说解除”

“榛榛,不要说气话,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娘!”

“罢了,天色已晚,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说完便出了屋。

姚榛榛平时一向乖顺,偏在这件事上犯了倔。

因为她清楚与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会是什么下场。

五岁那年,母亲再次有孕,可她生产那日,父亲却被元姨娘请去,他陪了元姨娘两天,母亲在塌上疼了两天,最后孩子生下来时已经没有气了。

结果父亲非但没有软言安慰,反而怪母亲没用,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母亲也是自那时起,性子变得极端冷硬。

元姨娘后来被灌了绝子汤,其他姨娘再也没怀过孕,父亲气地与母亲争吵了无数回,却始终说不出休弃的话,因为还得靠母亲的家族助力他继续升官。

晚膳之后,姚榛榛抱着几丝期待去求父亲。

“糊涂!解除婚约也是你说得的?玩女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错儿!”

“父亲!”

姚大人手一挥,“这事没得商量。”

姚家和沈家早就绑在了一条船上,彼此知道的秘辛太多,关系一旦破裂,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姚望深知女儿主意大、性子刚烈,担心她做出格的事,当晚便禁了她的足。

姚榛榛心知这门亲事怕是不成也得成,现在距离成亲还剩四个月,若想如她所愿,就得早日打算。

2

第二日一早。

“小姐说,她与萧家小姐本是约好明日小聚,如今小姐被禁足,便派我去跟萧小姐说一声。”春梨跟姚夫人禀报道。

姚夫人就榛榛一个女儿,知道这件事上是她受了委屈,又顾虑到萧家小姐是太尉的掌上明珠,明年就要嫁入东宫,与她交好,对榛榛来说百利无一害,就点头让人送信去了。

姚榛榛跟萧余儿算是好友,两年前她看不过别人议论萧余儿就上前维护了几句,后来不知道这事怎么让萧余儿知道了,就经常来府中找她玩。

萧余儿何等聪明,看了帖子就猜到榛榛可能被困住,眼下正向她求救呢!

萧余儿下午便去姚府拜访,说上月得了半副棋谱,下半局无论如何也走不通,想请榛榛去萧府小住,帮帮忙。

姚榛榛平时喜欢涉猎各种杂书,在围棋上又颇有造诣,所以这个请求很合乎情理。

姚夫人犹豫片刻,想到榛榛嫁人后恐怕再也没有这样与好友常聚的机会,不如让她在成亲前尽量快活些。

她喊来几个丫头,收拾了箱笼,吩咐她们照顾好小姐。

就这样,姚榛榛住进了太尉府。

听榛榛把沈恕的事说完,萧余儿沉默片刻后,问她,“你知道蔺梓京吧?”

怎么会不知道?

蔺梓京两月前刚打了败仗,五万精兵全军覆没,蔺老将军战死,蔺夫人撞了棺材,皇上看在蔺家世代忠良的份上,只收回了将军府邸,将他贬为庶民。

人人都说他贪功冒进却又贪生怕死,拿数万将士祭旗,蔺老将军为了救他而死,战败后,他竟然还有脸回来。

“现在谁人不知蔺小将军的名头。”姚榛榛说。

蔺梓京被贬后频繁出入百花楼,名声很响,不过都是关于他付不起酒钱被赶出来,或者为争夺女妓与人大打出手的污糟消息,与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判若两人。

总之就是墙倒众人推,人人都想踩上一脚。

不过是一些落井下石之辈。

萧余儿看榛榛的神色,就知她并不苟同那些坊间传闻。

“我想把他拉进萧家阵营,在此之前我也算对他有些了解,蔺梓京绝非贪财好色之徒,榛榛,你敢不敢赌?”

“赌什么?”

3

姚榛榛乔装一番进入百花楼。

听楼里妈妈说,蔺梓京大概三四天来一次,每次都找最红的姑娘唱曲下棋,借钱也要来,而对于投怀送抱的姑娘,他更是来者不拒。

坊间还有传闻说某些女子不需他付钱也要与他春风一渡,毕竟他有一副令人垂涎的好皮囊,和一身在兵营和战场上练出来的健硕身体。

在百花楼的第三日傍晚,蔺梓京来了。

他穿一身朴素衣衫,身姿挺拔,眉目如画,眸亮如星,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很难想象他曾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将军,更难想象他会与贪功贪色联系在一起。

这样一个气势卓绝的公子,说出的话却轻佻至极,“楼里什么时候来了新姑娘?”蔺梓京用扇柄挑起姚榛榛的下巴,“咦?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话一出口,与他一起来的男子就轻笑调侃:“蔺三,这大乾还有你不眼熟的女子吗?”

郭连这群人本来与蔺梓京混不到一起,不过是蔺梓京现在落魄了又需要银子,而他们这群纨绔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钱,让曾经大名鼎鼎的少年将军为他们所驱使,快慰的很。

以前爹娘老子天天让他们学学蔺梓京,说他年少有为,才学顶好,他们总被耳提面命,本就对蔺梓京心生不满。

如今他跌下神坛,他们不踩一脚都对不起之前受的窝囊气。

于是他们让蔺梓京干这干那,干的好了带他来喝顿花酒给点赏银,干的不好就是一顿臭骂。

蔺梓京原是蔺家第三代嫡长孙,郭连这群人就叫他“蔺三。”

蔺三?姚榛榛想起来了,怪不得看着他眼熟,原来那日在沈府撞到的人是他。

“既然是新来的,想必还干净着。”说完,蔺梓京递过他手里的酒壶,姚榛榛不解。

“姑娘,蔺将军是让你用嘴亲自喂他一杯呢!”郭连嬉笑道。

她接过酒壶的手颤了下,很快又镇定下来,为了达到目的,这些小事算什么。

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姚榛榛朝着蔺梓京走过去,但还没等她再靠近,蔺梓京一把搂过她吻了上来。

喂完酒,蔺梓京摸着嘴唇,一脸的意犹未尽。郭连更是笑得欢快,“滋味如何?”看姚榛榛的目光也越来越放肆。

姚榛榛避开他令人作呕的目光,将帷帽戴好。

“怎么?郭公子这事转了性子,喜欢清冷系的美人了?杳娘若是知道了”郭连赶忙打断蔺梓京:“怎么可能?杳娘可是花魁,我用了一万两才包下来的。”接着又露出了然的神色,“你们玩你们玩,我去看看杳娘。”说完便推门走了。

房间内瞬间只剩下两个人,半晌没人开口,最后姚榛榛打破沉默:“蔺公子,小女是慕名而来,得知您爱棋艺,不如让小女陪你厮杀一番。”

蔺梓京挑眉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扇子:“哦?美人要与姚我探讨棋艺?”探讨两字在他嘴里转了几个弯,带上了些难言的旖旎。

姚榛榛带蔺梓京走到里间,桌上赫然摆着一副未完的棋局,这是萧余儿当初让她帮忙解的局,听说蔺梓京也爱下棋,便把它照搬过来摆在蔺梓京面前,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这倒是一副好局。”说完他径直坐到黑子那边,姚榛榛坐在白子这边。

一边落子一边嘴里不老实:“姑娘,若你这局输了可怎么办,以前有过男人吗?”

“嗒”姚榛榛被他的言论惊了下。

“哈哈,看来姑娘不想跟在下有鱼水之欢,倒是蔺某自作多情了。”姚榛榛停下执白棋的手,故作轻松:“公子才貌俱佳,还是我赚到了。”这回换蔺梓京吃惊了。

“呀,原来现在女子们都如此大胆了,姚小姐,你莫不是也要寻在下开心吧?”说着,他表情严肃下来,从进门看见这女子脸起,他就想到了她是谁。

姚侍郎家嫡长女,沈恕未过门的妻子。

“既然蔺公子认出了小女,小女就不躲藏了。榛榛等你很久了,那日见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不客气的打断姚榛榛。

“蔺公子,我心悦你。”

“?”

姚榛榛观察着他的神态,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又重复一遍:“我心悦你。”

“哈哈……”他笑起来,“这是蔺某近来听到的最好笑的事。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知道的。公子心性中直,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你怕是不知道两月前我怕死偷跑回来吧?”

姚榛榛不想看他再自损下去,问:“蔺公子,你有心爱的东西吗?”

“有啊,美人儿……”蔺梓京懒懒道。

无论她有什么目的,他都不会让她得逞。

4

蔺梓京说姚榛榛既然心悦他,就让他看看她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姚榛榛让他给赁一间宅子。

“姚姑娘,在下现在穷的很。”

“那就去你现在住的地方。”

他带她去了西郊贱民区,看着面前简陋的屋子,蔺梓京道:“姚姑娘,现在你回去还来得及,跟着我可没有好日子”话没说完,姚榛榛径直走了进去。

姚榛榛自小被当作当家主母培养,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小时候因为知吃的惯一位老师傅的手艺,担心他告老后自己没东西吃,便悄悄央着学了庖厨。

蔺梓京原本破旧冷淡的住处,也因为她,增添了不少烟火气。

从那以后,蔺梓京回家再也没吃过一次冷饭饮过一次冷酒,姚榛榛用自己的体己买了个伶俐的小丫头,因为她女红好,所以经常绣了绣品让小丫头拿去卖,赚了银子攒起来,在他出门的时候拿给他一些,后来还捡了只黄狗看门。

蔺梓京回来的时日越来越多。

这日用完午膳,姚榛榛换了身青绿衣衫,戴上帷帽拉上桃枝出门买绣线。

“那个蔺梓京算个什么东西?以前眼睛长在头顶上,现在逛了花楼都要问我借银子。”

正逛到一家绣坊,就听到有人议论蔺梓京。

“他怕是不行吧,今早杜鹃姑娘还说他晚上使不上劲呢……”

“姑娘。”桃枝显然也听到了这些难听话,开口想安慰榛榛。

姚榛榛如今对蔺梓京也算了解,知他们这话都是落井下石的诋毁之言。

她带着朝着那些嬉笑的人群走过去。

“郭公子慎言。”姚榛榛认出这是那天跟蔺梓京一起逛花楼的男人,郭连。

“蔺公子打过多次胜仗,护卫过大乾百姓,那时他风餐露宿在战场厮杀,你们在干什么?逛花楼?赌银钱?”

“你!”几人被姚榛榛这番话刺的有些恼羞成怒,看她们只有两个人,便气势汹汹地围过来。

“呦,这是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怎么?他是你情郎?”说着有人便手要撩姚榛榛帷帽,姚榛榛被围着不好脱身,刚要出口呵斥。

“啊!!”

男人的手被后方飞来的石子打中,顿时血流不止。

“是哪个龟孙……”他一回头,就看见高头大马上的蔺梓京,“郭四,活的不耐烦了就来找我,老子身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命!”蔺梓京冷冷道。

此时夕阳如血,有风轻轻的略过发梢,姚榛榛仰起头,看见他俊朗的轮廓,此时若是他身披战甲,手握兵器,该是何等威风凛凛的战神模样?

姚榛榛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英姿勃发,像是刚出鞘的宝剑,气势逼人。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说着郭四就带着众人灰溜溜的走了。

他又不傻,硬碰硬他们这几人都别想活了。

“来,我们回家。”他跳下来抱姚榛榛上马。

“今天去了趟城郊山林,还是骑马爽快!”回来后,他边喂马边对姚榛榛说。

“将军,您教榛榛骑马吧。”她喜欢看他这个样子,意气风发,充满朝气,满身都是勃勃生机。

他扭头看姚榛榛一眼,有点嫌弃,“先把你这身子骨练好吧,太瘦了。”

姚榛榛有些羞囧,一跺脚转身进了房门,还不忘嘴硬一句:“不愿教就不愿教,这种借口可不是大男子所为……”

“哈哈哈哈。”他笑起来。

终于笑了,姚榛榛想。

第二日,西郊山林。

“让马慢慢走,对对对,走起来走起来。”姚榛榛抓着马的缰绳一动不敢动。

“这马一点也不听话。”姚榛榛看着半天在原地不动的“闪电”,朝蔺梓京抱怨。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缰绳不甩,腿也不动,干坐着让它走它就走吗?它再聪明也听不懂人话……”

“你不是说它通人性吗?”

“通人性也不是人啊。”

一天下来,姚榛榛累的腰酸背痛,总算可以骑着“闪电”绕圈,回来后她很兴奋,蔺梓京也夸她有进步,为此她高兴了好几天。

5

最近蔺梓京忙的很,经常很晚才回,榛榛怕他回来她睡着了,所以一直等着。

“姑娘,老爷今夜应该不会来了。”小丫头桃枝劝道。

叹了口气,姚榛榛吹熄火烛,让桃枝关好门窗,这里虽然地处偏辟,但民风还算淳朴,阿黄也能看家护院,她倒不担心有歹人夜闯。

夜里睡的正熟,姚榛榛忽然被拥进一个冰冷的怀里,酒气深浓,她被惊醒,刚要喊人,他便翻身压了上来,“是我。”

姚榛榛第二日巳时才醒,醒来时浑身酸疼。

幕帘撩起,蔺梓京见她醒了,便搬了浴桶进来,让桃枝倒上烧好的热水,“昨夜累着你了。”随后便把姚榛榛抱入浴桶。

“公子今日怎未出门?”榛榛问他。

“怎么,要赶爷走?”说着就要吻上来,姚榛榛推开他,又揪住他的衣领:“奴家今日身子不适,昨晚上爷折腾太狠了。”他听完笑一声,点了点她的鼻头,到底没再纠缠,出去了。

即使有了肌肤之亲,他也不肯与姚榛榛多言,他在干什么她一概不知,但有件事她很肯定,蔺梓京有很多秘密。

这日蔺梓京回来的早,晚膳时,姚榛榛让桃枝把前段时间酿的春花酒端上来。

“将军,你尝尝,好不好喝?”姚榛榛满心期待的给他到了一杯。

“味道不错,就是不够烈,比不上军营里的烧刀子。”似是觉察到失言,他沉默了下来。

过了会,他看向姚榛榛:“榛榛,不如我与你讲讲营里的事?”

“好啊。”姚榛榛很高兴他能慢慢与她敞开心扉。

在这之前,她从没想过真正的战场是这个样子。

“每一次都在跟天赌命。”

他驻守的地方在北疆,那里地势险峻,山中常年积雪,除了抵御外敌,还要与恶劣的环境、天气作斗争,他一共上过七次战场,次次都危险重重。

“许多兄弟的耳朵、手、脚都冻烂了。”

“可再苦再难,也没人做逃兵,再危险也不后退。”

“他们有些才八岁,家里穷,想在军营里混口饭吃。”

“有些刚做父亲,你说,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呢?我五万英勇的儿郎啊,生生被冻死在了大山里,若不是父亲……让我点燃他和死去将士的尸体取暖……”

剩下的话已不必说,姚榛榛突然就懂了,用他人尸体取暖,他才活下来了。

“你以前问我,有没有心爱的东西,有的,我爱这万千山河啊!”他把酒杯一摔,醉了过去。

这酒本不醉人,可他痛到极致,没醉也想用醉麻痹自己。

原来,蔺老将军的棺材竟是空的,怪不得蔺夫人一时承受不住。

姚榛榛和桃枝把他扶到塌上,蔺梓京没有什么酒后陋习,除了被噩梦惊醒两次,其他还算安稳。

她大概猜到他的秘密是什么了,任谁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和视为神抵的父亲枉死,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可能把五万将士的冬衣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包,这绝非一人手笔,而且幕后之人怕是位高权重,因为平常人不敢做这种事。

第二日榛榛醒来时,蔺梓京又已经出门了。

“桃枝,咱们上次才买来的滔婆和夏瓜还有吗?”

“有呢,都在冰窖里放着呢。”

姚榛榛从前经常跟小姐妹们做些果雕之类的小玩意娱情,今天正好用它打发时间。

“姑娘,您这是雕的骑马的将军吗?”

“是啊,等会再给他雕一把弓。”

蔺梓京进门就看到榆树下的女人手里拿着果子认真雕刻着什么,他心中莫明就生出股岁月静好的感动,以至于多年后回忆起来,还是胸中一暖。

“在做什么?”他给桃枝打个手势,悄悄走近,才发现女人雕刻的竟是战场上的情形。

马上的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发尾轻扬,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长长的大弓,身后是看不清面目的密密麻麻的士兵身影,蔺梓京心中一动,握住了女人的手。

姚榛榛吓了一跳,见是他,有些嗔怪,“怎么回来了也不出声,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他握着姚榛榛的手摩挲,半晌抬头看着姚榛榛的眼睛问:“榛榛,我查到棉衣的事可能跟沈家有关……”

停顿一下,他又开口:“你愿意等我吗?等我下次凯旋,就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知怎的,姚榛榛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小心翼翼。

他父亲兄弟们的仇还未报,北疆频频在边境发起动乱骚扰大乾百姓,蔺梓京的心性不容许他置这些于不顾,所以待他查明真相为英魂们洗刷冤屈,便会重返军营。

国不安何以安家?这是世代忠烈的蔺家在百年前就定下的家训。

看着他的目光,姚榛榛想,算了,什么拉拢归顺萧家,什么沈家,天高皇帝远,就算有天他战死沙场,姚榛榛也认了。

刚要回他,就听见门外一阵吵闹,接着就听到“膨”地一声响。

“孽女!还不滚出来!”姚大人面色铁青,一挥手,护卫们便冲进来,将两人团团围住。随后姚望指着蔺梓京,“给我打!”

姚榛榛急忙上前护住,“爹!你别伤他!”

这少年属于战场,除了敌人,没人有资格伤他一分一毫。

“我跟您回去。”父亲舍不得婚约,看今天他来的架势就知道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让沈家知道。

“榛榛!”蔺梓京喊她。

姚榛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更没有回头。

姚望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妨碍女儿的名声,遂没多什么就带上姚榛榛和护卫们原路返回。

6

“孽女!你今天就在这好好跪着,想想你对不对得起列祖列宗!姚家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出去跟人鬼混的!”

父亲回来先是抽了她一顿鞭子,又把她压来祠堂静思己过,一整天滴米未进,又受了伤着了凉,姚榛榛晚上就开始发热。

即便如此,她也不曾求饶,只是感叹命运无常,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能对他说出自己的心意。

醒来时,采菊正在姚榛榛床前伺候,见她醒了,连忙让人去通知姚夫人。

“小姐,您可醒了,您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

原来她在祠堂昏了过去。

“榛榛,有时候太执着不是一件幸事。沈恕有再多女人,你笼络住他就能衣食无忧,可你若跟着蔺梓京,别说他现在只是一介庶民,即便再成为将军也难以有平静日子,日日担惊受怕。娘也心疼你。”

“况且若是姚家想与沈家更进一步,你的婚约就是最好的途径,榛榛,人越往后越身不由己,得学会认命。”母亲抚摸着姚榛榛的头发,语重心长,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当然疼惜,可若让榛榛以后过不顺遂的日子,她万不能接受。

“娘,你让我想一想。”姚榛榛靠近她怀里,有些疲惫。

姚夫人走后,榛榛又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半夜,她心烦意乱,便披衣去院中假山上的凉亭,今夜月色撩人,正好边赏月边静思。

她爱蔺梓京,可他有更大的报负,蔺家只剩下他一个,那条家训就是他的信仰,让他放弃平定北疆与她远走高飞,就是折断苍鹰的羽翼,把他当宠物圈养。那这与杀了他何异,她不能也不忍这么做。

况且他现在是庶民,与朝中臣子抢妻下场定不会好,沈家若是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善罢甘休。

本来她与萧余儿赌的是四个月之内拉拢蔺梓京进萧家阵营,萧家再给他安排一个体面的身份娶榛榛。

姚榛榛起初答应这件事只是为了摆脱与沈恕的婚约,至于新嫁的人是不是喜欢的不重要。萧余儿说蔺梓京之前从未与女子有牵扯,且前途无量,她那时没有想太多,就一冲动应下了。

榛榛坐了半个时辰,担心春梨几人察觉,便从亭中下来,经过前院时发现父亲房内还有灯火。

奇怪,明明刚才经过的时候没有的。

虽然府中护卫家丁众多,也难防内贼,姚榛榛担心有歹人潜入,便悄悄靠近仔细去听房内动静。

“老爷,蔺梓京可能察觉了”

“你不是说收尾收的很干净?”

“当时是收干净了,但还有个知道这事的家丁诈死被蔺梓京救了。”

“废物!”姚望压低声音骂道,此事事关重大,那笔军饷可不是小数目,若是被圣上知晓,别说他们这些小喽啰,就是他们的那位主子也吃不了兜着走。

“先去给沈家递消息,再派点人手去追,无论如何,蔺梓京不能再留!”

盛夏时节,姚榛榛却兀自冒起一身冷汗,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他说过的芦苇棉衣和那被冻死的五万将士。

7

“我愿意嫁,以后跟沈恕好好过。”

第二日早膳后,榛榛收拾一番便去找父亲。

“你想通了就好,目光放长远才是我姚望的女儿。”姚望甩甩袖子欣慰道,本来如果女儿不愿意,惹恼了沈家,姚家就得脱层皮,如今她心甘情愿,姚望也就不担心了。

距离婚期还剩下十来天,嫁妆母亲早已备好,不需要榛榛再费心。

沈家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花轿绕着南城走了两圈,吸引了无数人观礼,128台聘礼满满当当,算是给足了姚府面子。

榛榛想,看来沈姚两家结盟的心非常坚定。

母亲攥着她的手,一遍遍嘱咐她今后切不可意气用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并将早已备好的猪血拿出来,“到时你可将他灌醉或者用药迷晕,把猪血洒在元帕上,先把这一晚混过去,以后就万无一失了。”

“晓得了,娘。”榛榛应道。

坐进花轿时,榛榛又想起昨晚风尘仆仆翻进姚榛榛屋中的蔺梓京,“榛榛,跟我一起走吧。我不报仇了,去江南,咱们隐姓埋名,过平稳日子。”

姚榛榛挣脱了他的手,若有一天他知晓那五万军的枉死与姚家也有关,他们要如何自处?

“蔺公子,我想要的荣华富贵你给不起。从前种种,就当是我一时迷了心窍,不作数,你走吧,莫再强求了。”姚榛榛别过头。

过了很久,榛榛听到窗沿开合声,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停轿声传来,姚榛榛回过神,把眼泪偷偷抹掉,深吸几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从今日起,你就不是原来的姚榛榛了。

红烛烧到半夜,还不见沈恕回来,春梨去找沈恕小厮,对方也没有隐瞒,直说少爷在满娘屋里。

第二日,沈恕心满意足的从满娘房里出来,又进主屋带榛榛去正式拜见公婆,自始至终,二人都没说几句话。

榛榛也乐得轻松。

早膳过后,沈恕出门去访友。

榛榛正跟春梨吩咐陪嫁来的兰花如何安置时有人来报说满娘、婉娘等人来拜见。

一屋子莺莺燕燕吵的姚榛榛头疼,只有一位看上去柔柔弱弱一言不发,想必就是昨夜受宠的满娘了。

众女见姚榛榛不怎么搭理,渐渐都闭上了嘴,可又不甘心这么回去。她们本就没有名分,如今沈恕成了亲,定然是可以纳妾抬姨娘了,所以才按捺不住,在新婚第二天就找上门来。

这时,满娘突然跪了下来,“少夫人,是满娘不知礼数,请夫人责罚。”

榛榛摩挲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看过去,“这话从何而起?”

“昨夜本是您与少爷的新婚之夜,我却突发心疾,少爷为了照顾我便没同您……”

女人们瞬间脸色各异。

姚榛榛笑起来,这群女人简直蠢到无可救药。

“既然知道错了,就出去跪着吧。”

“!”似是不相信姚榛榛会说这样的话,满娘不可置信地朝姚榛榛瞪过来,见她神色认真,咬了咬唇,眼泪掉的更快,犹疑着就要开口。

“你耳朵聋了?不知羞耻的东西,主子让你出去跪着没听见?”春梨冲着满娘就是一耳光,让人把她拉出去。

“什么腌臜玩意也敢来夫人面前碍眼!呸!”

剩下的几人脸色发白,忙找借口退下了。

“小姐,以后这种人就不能惯着!”春梨生怕姚榛榛吃亏。

榛榛点点她额头,“知道了。”

晚上沈恕回来,先去了几个女人那。

没多久,人就气冲冲地找过来,“姚榛榛,你今天对满娘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让她跪?你有再多不满也憋着,她现在是我的心头肉……”

“心头肉?”姚榛榛嗤笑出声,“她是你心头肉怎么不娶她不纳她?怎么,等着有一日把她送给你某个同僚……”

“啪!”话没说完,沈恕就甩过来一巴掌。

他冷笑道,“姚榛榛,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跟蔺梓京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给你正室夫人的名分,就已经给了姚家天大的面子,别的你想都别想!”说完便拂袖而去。

姚榛榛给自己倒了杯茶,她不在乎沈恕的心在谁身上,她要查清楚芦苇棉衣是怎么回事,让她心上的少年早日报仇雪恨,去坦荡的面对世人,毫无负担的实现理想。

沈老夫人第二日让人叫榛榛去陪她说话,“都是一些玩意儿,哪天恕儿不喜欢了,自是打发出去。你不必介怀。”

“母亲说的是,这些媳妇明白。”

8

这日,沈恕突然半夜来了主屋,他喝的醉醺醺的,扯住姚榛榛:“蔺梓京是个什么玩意?还不是被我们耍的团团转……他到是有胆量,今日在皇上面前立下军令状,不打胜仗就以死谢罪。”

姚榛榛抓住他的手一颤,没来由的心慌。

“再去又怎样,还是会被冻死在荒郊野岭,上次是他侥幸活下来,这次呢?哈!他算个什么东西?”

今日他与同僚饮酒,桌上有人说起蔺梓京,说他本有将相之才,可惜命运不济。他与蔺梓京年纪相仿,从小他读书就好,可无论何时提起他,别人都要带上蔺梓京,后来很多人又说蔺梓京才学在他之上。

他从小被众星捧月,人人都说他未来前途无量,他本来春风得意,可偏偏被一个蔺梓京抢了风头,处处压他一头。

朝廷拔了军饷给蔺家后,他得知七皇子动了心思,便怂恿父亲一起揽下这件事,趁着战事,七皇子和沈家都能大捞一笔,而且还能把蔺梓京困死在北疆,这样既得到七皇子的赏识,又能出口恶气,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他今日来找姚榛榛,自是想出气,绿帽子这种事是个男人都忍不了。而且现在蔺梓京势单力孤,早已无翻身之力,他更是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看着姚榛榛难看的脸色,沈恕心中快慰;“这次他可不会再那么幸运了!”

姚榛榛猛地揪住他:“你又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姚榛榛,你是我的夫人,心悦他又怎样,还不是得在我身下承欢。”说完就开始撕扯榛榛的衣服,姚榛榛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冲着他脖子扎了下去,沈恕哼一声,晕了过去。她让心腹护卫去把满娘打昏,塞了支簪子在她手上,又让人悄悄把沈恕送去满娘屋里。

这里是后院,都是沈恕的女人,他每次回来都不会让人守着,这也方便了她。

春梨欲言又止,但见榛榛脸色不虞,又退出去了。

这一夜榛榛尤其不安,第二日天没亮就找了个理由出府去萧家。

自那日之后,她跟萧余儿再没有见过,其实她更想进宫去见皇后,可惜没有门路,只得让萧家搭线。

“别来无恙。”萧余儿递给姚榛榛一盏茶。

“好久不见了。”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那件事。

姚榛榛对着萧余儿跪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余儿,今日有事相求,可否为我引见入宫,见皇后娘娘。”

沈家又欲在战事上做手脚,为了那百万两军饷,他们可以置数万人命于不顾。妇人不好直接面见皇帝,她只能向皇后娘娘禀报。

萧余儿见她神情严肃,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便先让榛榛回去等消息,她尽快安排。

回到沈府,有人来报说满娘被沈家打死扔去乱葬岗了,她竟敢刺伤沈恕,真是胆大包天。

沈恕醉的迷迷糊糊,早已记不清昨晚到底去了谁的屋。

榛榛没什么感觉,倒是她的丫头春梨很高兴,觉得还是她家小姐聪明。

9

三日后,姚榛榛坐着萧余儿的软轿进宫。

“你说的可是真话?”皇后娘娘威严再也未持不住,听姚榛榛说完沈家贪墨军饷的事十分震惊。

“娘娘,臣女句句属实,请娘娘明察。”

“后宫不得干政。这件事我做不了主。”皇后娘娘恢复神态,神情严肃。

蔺梓京说起来也算是她的远亲,不过蔺家从蔺梓京祖父那一代就与她家没什么关系了。

蔺家历代只会效忠君王,从不参与夺嫡之事。

但蔺家的为人,皇后还是信得过的。

所以今日姚榛榛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的。

“娘娘,若是有沈家预谋贪墨的证据,会有什么下场?”

“贪墨军饷犹如叛国,自是株连九族。此事事关重大,牵扯人数众多,且可能还有幕后人物指使,你先回沈府,剩下的从长计议。”

从宫里出来,姚榛榛缓缓呼出一口气。

皇后娘娘信她,大概是看在萧余儿的面上。

可若要找出证据,实在是难上加难,何况这里面还有姚家的手笔。

刚回沈府,采菊就给榛榛带来一个晴天霹雳。

“小姐,夫人昨日去了!”

姚榛榛眼前一黑,“小姐!”春梨赶忙扶住她,眼泪止也止不住。

“走,走,我们去姚家。”她站都站不说,说话发着颤,却坚持回姚家。

姚府正在准备发丧事宜。姚望不在府中,不知去了哪里。

采菊说,前几日父亲突然领回来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说是春娘生的,他与春娘做了十年夫妻,一直毫无怨言的做他外室。

如今儿子长大,聪明伶俐,是时候将他们母子接回府了。

母亲不允,父亲便发了火,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母亲气急攻心,当晚就去了。

母亲是被父亲生生气死的!

今日,他怕是又去见他那外室了。

姚榛榛攥了攥拳头,他可以把她这个女儿送出去为自己铺路,可母亲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相伴数十年,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榛榛对父亲的薄情寡义彻底心寒。

为母亲办完丧,她回了沈府。

沈恕一连五日未曾归家,沈夫人说他差事忙,实在脱不开身陪姚榛榛为母亲守灵。

姚榛榛心中冷笑,好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10

“姚榛榛,你是不是疯了,我说了不许轻举妄动,你以为杀了这些人事情就结束了?”

姚榛榛趁着父亲迎娶新妇,在一家人的餐食里动了手脚,姚榛榛与人说是因为太高兴,父亲和新母亲喝醉了,弟弟也因为年纪小早早睡下,也就没引人怀疑,沈恕也有点迷糊,被榛榛扶上马车带回沈府。

等沈恕毒发身亡后,她悄悄去前院老夫人屋里吹了迷香,进屋用匕首将两人刺死。接着,她带上春梨,坐上了之前让萧余儿帮忙准备的马车直奔皇宫。

“娘娘,人活一世,不过为一口气。他们谋财害命、薄情寡义,让五万将士死不瞑目,这次又要故技重施加害蔺小将军,置数万人的性命于不顾,臣女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糊涂啊!过了今夜,明天所有人都知道姚沈两家出事,只有你幸免于难,任谁都会怀疑你!到时你要怎么办?”

“娘娘,既然做了,榛榛便不悔,要杀要剐细听尊遍!”

“你!你们俩真是胆大包天!”皇后娘娘气急。

你们俩?姚榛榛不解。

皇后娘娘让苏麽麽拿出木匣,“这是梓京前日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他之前在京里发展了一些眼线,今日有人从七皇子府里带出了六封密信,就是关于这两次北疆军饷的。我本来计划明日就让太子将此呈上,七皇子一党必死无疑。榛榛,你若再等一等……”

榛榛眼里含了泪,却笑:“娘娘,不能等的,明天天下人都会知道我爹参与了这事,爹是罪臣,我是罪臣之女,且已嫁与他人,就算蔺将军心中不介意,可榛榛不能误他前程。”

皇后娘娘最后叹了口气,说:“榛榛,明日我去奏请皇上,让你去郊外大佛寺为苍生祈福吧。”

“多谢娘娘。”榛榛跪伏在地,这已是她最好的结局。

11

旨意下来的时候,姚榛榛正在去大佛寺的路上。

街上到处都在说蔺梓京恢复了少将军的身份,发还了将军府,在北疆也打了胜仗,今日回朝受封,前途无量。

这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正好,微风徐徐,姚榛榛挑开车帘,看着马车穿过一片片树林,心情放松。

一切都结束了,她想。

终章

“听说了没?蔺将军又去大佛寺烧香了。”

“他每次从战场回来不都去吗?”

“多少年了,也不见他娶妻,他跟大佛寺那位……”

“快别说了,如今他早就位高权重,以后还是少议论为好。”

街头巷尾依然有很多少女少妇议论着那位传奇将军蔺梓京,说他当年九死一生从战场上爬出来,说他在御前立下军令状,说他暗地搜集证据为枉死的军士洗刷污名,说他心有所属发誓今生非卿不娶……

如今大乾繁华强盛,因为有了蔺将军,北疆不敢再来犯,山河稳固,新帝也早已登基。

姚榛榛站在佛堂门口,看着布衣打扮一步一阶走上来的青年,有些恍忽,上次见他,还是六个月以前。

发现自幼定亲的未婚夫君纳妾无数,她退婚不成,出家做尼姑

旁边的小沙弥见她一直望着台阶上的人,问:“师傅,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看这大好山河。”(原标题:《看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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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丞相江堰的床上,还怀了恶毒女配怎么办。

穿到丞相床上怀了恶毒女配怎么办。

一觉醒来,

便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

待对上那一双如墨黑眸,

我登时清醒,一骨碌坐起。

「你,你谁啊。」

「我是本朝丞相,江堰。」

1

「丞啥?」

我一个激动。

被子也随之滑落。

露出了曼妙美景,上面还布满着暧昧痕迹。

那男人目光随之一颤,眸中墨色更浓。

我连忙拉起被子,连头一起蒙住,迅速跌回床上。

妈耶,尴尬死算逑。

昨晚高烧,意识不清下的春风一度,竟然不是做梦?

想到自己各种不可描述的表现。

好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沈悦悦,你无耻、你放浪、你不要碧莲。

我躲在被子里,心绪还未平静,又被潮水般涌来的记忆冲击。

我竟穿越了。

穿成了将军府里的一个倒霉丫鬟。

而眼前就是本朝权柄熏天的丞相大人。

瞬间了解了原主身世,也了解了眼前情况

我只觉脑壳嗡嗡直响。

忽然感觉旁边人下床的动静。

我悄悄用手指挑起来被沿一角。

便看到身材极好的男人一件件穿上衣袍。

哦,古装美男鲨我。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凌乱急切的脚步声。

我赶忙放下被角,所及之处一通摸索。

还真让我摸到了一条腿边开了叉的长底裤,和一条断了带子的肚兜。

我迅速在被子里穿上。

[砰!]

单薄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堰哥哥,你怎么会在这,你是不是……」外面的女声,语调颤抖,如泣如诉。

听她一声哥哥,鸡皮疙瘩能被她叫掉二斤,此人定是将军府千金秦明月无疑。

可陡然间又她的声音又变得凌厉:「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妄为的,敢在将军府使下作手段勾引丞相。」

我心中愤愤,大爷的,她自己祸祸的脏水,这是一股脑都想往我身上泼啊。

这一切,本就是苦苦追求丞相无果的她,为了与丞相生米煮成熟饭所做的设计。

昨夜将军府宴请当朝丞相江堰,酒席中,丞相中了春天的药。

可谁料,意识不清的丞相,竟走错了方向,去了下人房。

原身就这样无辜被堵在小黑屋里,被吓得没了魂。

而我就这样穿了过来。

2

天地良心。

昨晚我真的是以为做梦。

夜里发高烧的我,竟梦见了一个品相顶级的帅男。

还与他没羞没臊地酱酱酿酿。

母单二十余载的我,一点也没客气。

免费送上门的八块腹肌耶,这种好事,也只在梦里才有。

那还不可劲造!

而后果,就是现在即将被捉奸在床。

躲在被子里的我,听见脚步声逐渐靠近,我本做好曝光准备。

没想到丞相大人会出言制止:

「都滚出去。」他语气森森,令人胆寒。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不敢再上手。

「堰哥哥,你居然为了维护她而凶我。」

「因为你,我没了爹爹,你说过会一直照顾我的。」

她这话一出,果然江堰不再说话。

只沉着脸捡起地上的一件衣服披在我身上。

看着身上的布条,我一阵无语。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战况的激烈么。

我可真是谢谢他。

不过秦明月他爹秦将军,八年前在战场上,为救江堰,而引走追兵被围杀的事迹,举国皆知。

我心头暗忖,也不知这男人会护我多久。

秦明月一直盯我,眼神像是淬了毒。

见江堰不说话,便又想要令人抓我。

可没料到一旁的江堰再次开口,语气森冷:

「秦明月,今日之事究竟如何,你心知肚明,念在你父兄面上,我既往不咎,此事到此为止,若以后还有人出言议论,便处割舌之刑。」

众人听言都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言语。

秦明月终是愤愤剁了跺脚,带人不甘而去。

3

待室内只剩我们二人。

江堰问我。

「要钱还是要名分。」

我怯怯问他:「什么名分。」

他眉头紧皱:「妾还不够?」

我心里腹诽:【够你个头,让我做小的,难不成以后还得去大的面前立规矩?想屁吃呢。】

于是我坚定道:「要钱。」

他表情怔住一瞬,随即又阴沉下来。

「既你不愿,昨夜又为何那般……」

我一噎,这要怎么回答,这实话是能说的么。

只能喏喏回他:「要不,你就当我是为了钱?」

果然,他脸色更沉了。

留下一句「随时可去丞相府账房支取银子,」便甩袖而去。

我也赶忙收拾一下东西,迅速离开将军府。

连例钱都不要了,反正也没多少。

原主之前每月都往家里拿银子,时不时还预支,根本不剩多少。

话说我穿的这个倒霉丫鬟,她的生母难产而死,从小被继母苛待。

十岁时,还因亲爹考学缺钱,被卖到将军府做丫鬟,身契一签就是十年。

而眼下十年之期已到,昨日都已解除身契,只待今日结清例钱便可归家,不想竟出了这样的变故。

也不知道原身去哪了,会不会是去了我那里?

如果是,那我也只能为她默哀,因为除了花呗,我也没什么可继承的。

顺着记忆,我回到了城郊原主的家。

家里人对我友好又热情。

若不是联想他们对原主所做之事。

我差点就把他们当亲人了。

因被卖身十年,原身最好的年华都被蹉跎,现在已然是当代「大龄剩女。」

我默默捂好从丞相府支取来的二百两银票。

这笔巨款虽不能让人跻身富豪之列。

但也足够一人一生温饱。

这可是我立命的本钱。

谁也别想拿去。

家里人对我的好一直持续了月余。

直到那日,我半夜起夜上厕所,听到了便宜爹和继母的对话。

原来,他们竟要把我送给一个太监!

十年前原身卖了一次不够,现在又要卖第二次。

脚趾头硬了,能进去踹死他们吗。

但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瘦的小身板。

算了,要不我还是逃吧。

翌日一早,我就出了门,开始准备起来。

第一件事,去车行约好路线。

第二件事,还是买个丫鬟吧,一个人怪害怕的。

去了牙市,看中了个看起来老实憨厚又能干的小姑娘。

牙婆热情介绍了一番。

我瞪大了眼睛问牙人:「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她姓程,单名籽,菜籽的籽。」

竟然是程籽!

我正欲再问。

突然市口一阵锣声。

一身着兵服之人高声道:

皇帝若曰:太子诞生,天降祥瑞,福佑众生,按皇族招穆之序,赐名煜泽……

一阵头昏袭来,我差点晕厥。

太子煜泽,丫鬟程籽。

天哪,原来我不是单纯穿越,我这是穿到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里了。

只不过是时间节点过早,主角团们还未长大。

原书里,男主是太子。

女主是秦明月的女儿。

而原身生的是恶毒女配。

等下,原身生的啥?

脑中又是一阵炸雷。

我,我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要知道书中剧情,原身是难产而死。

我现在只想吐槽。

这特么的,难不成是祖传难产病么?

4

不行,我得赶紧去医馆确认一下,书里恶毒女配是不是已经在我肚子里了。

走时我还不忘把那个丫头买下。

书中原身死后,只剩这个丫头真心对她的女儿好,可惜恶毒女配识人不清,被撺掇害死了她。

从医馆出来,我就一直浑浑噩噩。

经过大夫确诊,我果然怀孕了。

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摆在眼前三个选择。

一,去丞相府找孩儿他爹负责。

但那就要走原书剧情,关键是书中对这个时间段的描述,只有结果,也没过程啊。

没有先知应对,我哪能斗得过女主亲妈。

二,不去丞相府,那就要被黑心爹娘送给老太监。

这个就更别提了吧。

三,按原计划逃跑。

仔细一想,还是这个最靠谱。

想清楚后,我便让程籽与我收拾东西,准备立即动身跑路。

回忆看过的眼神,一个个都是我惹不起的人。

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可当我们的马车即将抵达城门处,却突被另一辆马车迎头拦了下来。

来人掀开轿帘,露出一张深邃的脸。

他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冷沉。

「你这是要带着我的孩子去哪里?」

他哪来的耳报神,消息知道得也太快了。

传言当朝丞相心思深沉,做事狠厉,一手遮天。

我这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了吧。

我认命的被他带到一座茶楼雅间。

玄色衣袍的高大身影坐在对面,矜贵威严,气势迫人。

「为何要走。」他问。

我默了默,实话实说:「因为家里要把我卖给太监。」

「我说了给你名分,谁又能耐你何,你竟还要打掉我的孩子,你可真行,得知怀孕第一件事,就是开好了打胎药方。」

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我讷讷不敢言语。

心里却暗骂医馆不尊重病人隐私。

我斟酌半天才道:「我娘就是难产死的,我不想生孩子。」

他看了我半晌,问:「是借口还是嫌妾氏位分低,如果是许你丞相夫人之位呢,你可愿意留下孩子?」

我惊讶抬头看他。

他说这话有几分是真?

要知道书中原主到死也就只是个妾氏。

如果真能嫁他做妻,那是不是就说明,也能够改变剧情?

「你不嫌我身份低微?」

「我江堰的妻子不需要身世显赫。」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已经怀了我的长子或者长女,我不想他们是庶出,所以你只管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愿意。」

我迫不及待回答。

笑死,丞相夫人诶,除了皇帝后宫,这世间哪个女人又能比她尊贵。

在这阶层等级分明的年代,我是真不想当做跪着的那类人。

江堰的视线又在我脸上巡视好一会,才道:

「以免未婚先孕招惹是非,婚期将在半个月内举行,你且先回去等着迎娶罢。」

迎娶,是娶,不是纳。

嘿嘿嘿。

我开心了。

似在云朵上,飘飘忽忽的不真实。

各种繁杂的思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

5

沈宅堂屋,厅内沈家人齐聚。

「我怀了丞相的孩子。」

我对他们说。

一瞬间,房间内的在场之人全都表情崩裂。

就在上一秒,他们还在逼劝我嫁给一个太监。

继母说:「曹公公只需略作周旋,你父亲便能在朝为官,且他财富众多,以后那些总都是你的。」

妹妹沈珍珍说:「怪我与书恒婚约在身,不能为家里分忧。」

前未婚夫赵书恒说:「曹公公已是垂暮之年,我与珍珍商议,待你归来,便许你侧室之位。」

父亲叹道:「你是长女,沈家就指望你了。」

一声声言辞入耳,让我这个外人的心,都泛起阵阵寒凉

「怕是不能如你们所愿了。」

我笑容森森。

现在,我再不是以前可以任他们拿捏的沈家长女。

而是未来丞相夫人。

我终于不用再怕了。

此刻,继母最先反应过来

她拉住我,声音惊惧:「此事已与曹公公说妥,你若不去,岂不得罪于他。」

曹公公最是锱铢必较,继母的话让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荒唐、荒唐,你竟未婚先孕,我沈家怎会生出你这种寡廉鲜耻的孽女。」

沈老爷被气得颤抖。

他站起身,便欲打人。

可与他的手一起扬起的,还有我冰冷的声音。

「父亲可是要伤害丞相的孩子。」

他到底不敢,生生收住半空中的手掌,连声音都降了下去:

「你……你这般是要害死沈府啊。」

我冷然道:「明明是你们要害死我在前。」

「是你们待我如牛马,是你们一次又一次把我卖掉,是你们一直在吸我的血髓。」

「你们的生恩早已还清,今后我不会再任由你们摆布,如若不喜,就权当我这个女儿死了罢,若胆敢再招惹我,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后悔!」

「至于你们所担心的曹公公,那不是你们自己招来的么,你们便自己受着吧,再说,沈府可不止我一个女儿。」

说完,我不耐再看他们的脸。

起身走了出去。

还未走出院中,身后便传来沈珍珍的哭叫……

听说曹公公可是男女都爱,花样多着呢,那个前未婚夫的小白脸模样,不知……

我打了个激灵,赶忙离开。

6

丞相府派人来送聘礼,婚礼将在十二日后举行。

虽然仓促,却依然空前盛大。

我让人连同丞相府所送的彩礼,也一并搬了回来,促成了十里红妆盛景。

嫁妆和彩礼全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拿。

尤其原身那群黑了心肝的家人。

洞房里,江堰掀开我的盖头。

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艳。

原身性子木讷不讨喜,一直在花园伺候花草,十年过去,职位也没半点长进。

由于常年在外劳作加之风吹日晒,身材枯瘦、皮肤黝黑。

不过经过我这段时日的调养,已经大为改观,逐渐露出明艳的容色来。

看着江堰一件件脱掉衣物,向我走来。

想到那一夜的颠鸾倒凤,我耳根又火烧起来。

声音紧张的都有些颤抖。

我真的只是嘴上的巨人,要不也不可能素了二十多年。

「我,我怀孕了,不,不能洞房。」

他深深望着我。

「我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成亲夜若是分房睡,传出去总归不妥。」

他顿了顿:「若你介意,我便去睡榻上。」

我哪敢劳烦这位以后给我开工资的人,赶忙摇头。

「不,不介意,一起睡吧。」

我努力贴向床边背对他,他上床却贴近搂上了我。

「你身上很好闻。」

他低沉的声音在耳后泛起一阵舒麻。

大概是原主常年摆弄花草。

身上也沾染了花香。

我紧张到全身发紧,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怕我?」

耳后传来他的轻笑:「为何心跳的这样快,那夜的你可不是这般。」

我的脸「噌」地一下全红了,滚烫到能冒青烟。

原来那夜他不但有意识,甚至还记忆清晰。

想到那夜,高烧意识不清的我,把从加密盘里的文儿啊,片儿啊,所学的知识,和经年累积好奇的点,通通去实践了个遍。

我恨不能脚底板把床扣个窟窿钻进去。

好容易捋顺了舌头,我对他说:

「那一夜我也意识不太清楚,皆是意外,夫君莫要再提了罢。」

他暮地手臂一紧:「你叫我什么。」

「没,没,我说错了。」我赶忙否认。

他更加贴近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耳旁:

「再叫一次听听。」

他的气息仿若噬了我魂。

我不知所措应她:「夫,夫君。」

「很好,以后便这样叫吧。」

一个吻,羽毛般落在颊边,温柔缱绻,令人迷醉。

我用力掐醒自己。

想想未来的结局吧,怎能第一天就沉浸在美色之中。

月升枝头,眼皮逐渐沉重。

本以为会难以入眠的我,竟然在他檀香的怀抱里睡得深沉。

7

翌日一早,身边已空。

我一动身,立时无数丫鬟婆子进来伺候。

看着婆子喜滋滋拿走一方带血的元帕,我整个人有些方。

不禁暗暗称赞,还是江堰想的周到。

我不耐一群人伺候,将人全都打发走,只留程籽在身边。

当时小说听书时就觉得,她的名字听起来像橙子,跟我小时候养的橘猫同一个名,所以印象很是深刻。

原书中她便是忠心护主的,也省了我在去培养别的心腹。

我再纸上一一记下未来要做的事,有些为了不被外人知道,还以拼音代替。

一、坚持生产锻炼,按时看大夫。

确保生产平安无虞是第一要事。

二、坚持美容养生,补充孕期营养。

特别需要补充叶酸和DHA成分的食物,希望这次的女配生下来能聪明些,不要像书里那么傻。

三、阻止别的女人进府。

尤其是秦明月,但这个估计有些难,但也总要尝试,方法就从攻略丞相开始。

想到这,我放下笔,去厨房亲自张罗午饭。

炎炎夏日,待在没有空调的厨房,简直不要太受罪。

我亲手煲的羹汤刚刚起锅,就听见有人报说丞相回来了。

程籽要为我擦去脸上汗渍和锅灰。

我给挡了回去,只略捋了捋汗湿的头发,就端着碗去了书房。

这种小心机,在攻略任务中必不可少。

可刚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哭诉声。

我忍着胸中郁结站了半晌,终于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原话说得委婉凄然。

但我做了一下总结,故事大概就是这样的。

那夜,秦明月设计与江堰生米煮成熟饭时。

为了不让人猜疑下药是她所为,所以她特地也给自己下了药,装成同样的受害者。

她在房中坐等小斯把江堰引来成就好事。

可谁料半路小斯把人领丢。

待小厮回去跟她复命时,那小厮就被神志不清秦明月急不可耐地按倒在了床上......

最后结果就是,现在她也怀了孕。

我被这出狗血戏雷得不行。

难怪书中女主女配年龄一致。

本还以为是两孩子娘共事一夫的缘由。

结果到头来,女主竟不是丞相亲生的啊。

我不禁纳闷,可后来丞相还是娶了秦明月,难道他是主动认下绿帽子的?

我垂耳继续偷听房间内秦明月的哭诉。

「昨天你成亲,我难过到晕倒,经府医诊治,才发现我已有身孕。」

「堰哥哥,我没脸见人了啊,你帮帮我吧。」

「看在我父兄的份上,求你给我一个名分吧,不然,为了保全秦家名声,我唯有一死了。」

我心里一个咯噔,她果然搬出恩人之女身份逼迫于他,原书里,她就是这样当上丞相夫人的吧。

我很怕听到江堰的答案。

我这只做了一天的正妻,该不会就此让位了?

不然哪有平民女子做妻,开国将军府之女做妾的道理。

我故意把手一松,瓷碗碎裂,汤水洒落一地。

待江堰打开房门,看到我一脸汗湿狼狈、又惊慌无措的样子 。

我默数三个数,待他看清我的一切细节后,我立刻转身离跑开。

虽然茶了一把,但我还是决定,所有计划通通推翻。

决不能把宝压在男人这种生物身上。

我要打掉孩子!

8

夜里江堰又来抱我。

我等了又等。

可他始终不肯给我一个交代。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起身,抱着被子去了榻上。

他只是静静看着我,到底什么也没说。

我翻来覆去很久,终于睡去。

可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我看到一个女孩小小身影,为了去够最喜爱的娃娃,而掉进冰冷湖中。

而本该贴身伺候她的程籽,也因此被贬入浣洗处做工。

自此以后,女孩的光鲜亮丽外衣下,总会穿着刺人的里衣。

所有人都说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她的饭菜里永远油腻多汁。

她的童年是人人笑话的小胖子,还是长大后患了厌食才瘦了下去。

女孩小小的身子,总躲在门廊后面,看秦明月教另一个小女孩读书识字,可这个继母却只叫她去玩。

听着夜里发烧却无人照管的小女孩,一声声喊着娘亲。

我心疼的直掉眼泪。

我也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更懂那种对亲情的渴盼。

感觉到有人摇晃我的肩膀。

我从梦中醒来。

月色下,却见江堰凝望我的脸,满面担忧。

「怎么哭了。」他问。

我一摸脸颊,果然已是濡湿一片。

我一把搂住他的腰。

把脸埋入他怀中。

「我们生下她吧,我们好好把她养大,好不好。」

他身体僵住了一瞬,随即抚摸我的头发。

他说:「好。」

他把我抱到床上,搂着我,一下一下轻拍着我入睡。

让我有种他能护我一辈子的错觉。

可第二日,我便明了,错觉始终是错觉。

他上朝回来,找我谈话。

他说:「我可不可以...娶她做平妻。」

我苦笑,居然不需要我让位么.

可笑着笑着,心底还是泛起一丝丝痛意。

我低下头,掩去眸底的湿意。

「丞相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我不再叫他夫君,再抬头看他时,我的眼中已经充满决绝。

「但是,我不愿意与人共夫,所以还是请大人给我和离书吧。」

「从此以后,我和孩子与丞相府再无干系。」

他的表情愣怔,似没料到我会如此说。

他有些急切的解释:

「你不要误会,我可能没说明白,只是暂时给她一个名分,等她孩子生下,我便与她和离,我保证不会与她发生任何夫妻之实。」

我缄默了一瞬。

他这话也出乎了我的料想。

9

「所以是皇帝让你这么做的?」我问他。

他点点头:「算是吧,秦家是开国功臣,历代忠良,我与皇帝都不想因此事辱了秦家门楣,又不想伤及她腹中胎儿,毕竟秦家子嗣凋零,这也只是权宜之策。」

「权益之后呢?」我问他,我不信他们这种走一步想百步的人不会考虑以后。

「之后会把孩子过继给她因战伤不能育有子嗣的兄长,再然后,我会与她和离,为她再觅良君。」

「就没别的人选吗?」

他迟疑道:「能匹配她的身份,并且还能保守秘密的,确无合适之人。」

我点点头。

表示了解了。

秦明月总要再嫁,且未来夫家门楣也不会太低,甚至有可能还会有恩旨。

但毕竟生过孩子的女人,和离身份,总好过冒充姑娘之身,被未来夫家识破来的好些。

一切都是为了秦家和秦明月声誉着想。

「你答应了。」他眼中闪过欣喜之色。

我摇头:「不,这些并不能让我改变和离的想法。」

这与他态度无关,与我性命有关。

让我待在恶毒的秦明月身边。

我焉能有命活着。

他眼神闪过失落。

「为什么,那只是一个名分。」

「难不成,你也是为了名分而嫁给我,不曾对我有半点爱慕之心?」

爱么?我苦笑了一下。

我的感情就像是蜗牛爬行,缓慢又犹疑。

但凡感触到一丁点的危险,我都会立刻缩回壳中不肯出来。

「爱不是让另一半委屈退让的理由。」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这件事真叫你这么委屈?」

我回望他:「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委屈,叫做你认为我的委屈,不是委屈。」

他没有再说话,只又似在我脸上确认了一些什么,才转身离开。

晚上,他回来的很晚。

他又从背后拥住了我。

他应该已经洗过澡了。

但依旧未能掩掉他的酒气。

他在耳畔喃喃。

「沈悦悦,我们不和离,好不好。」

黑暗中我眼睫颤了颤,没有应答。

他却继续道:

「秦明月的事情我会想别的办法处理。」

「今日是我不好,没有把你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我大概理智惯了,有些事情处理的方式,在感情中可能不适用,如果做的不对,你可以告诉我,我尽量去改,只是你能不能,不要轻易提及离开。」

「沈悦悦,你知道吗,那晚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派人盯着你,如中了蛊一般,时时刻刻都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直到听闻你要离开,我才惊觉,我是喜欢上你了啊,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般怕失去的滋味。」

「我也是第一次去爱一个人,也许我做的不够好,但也请给我机会成长,好么。」

我眼角涌出热意。

原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也是有人在乎我的啊。

原来他只是不会爱,而非不爱。

我转身正面拥抱住他。

他也紧紧箍住我,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

我能感受到这一刻,他待我如珠似宝。

这份心意,是发自内心的真挚虔诚。

所以,我想我是愿意给他机会的。

10

接下来一段日子,他没有再提及秦明月,我也没有提和离。

日子依旧一天天过去。

我陪着他吃饭,他抱着我睡觉。

不同的是,周围似到处都飘散着一丝甜甜的味道。

就连相视一笑都觉得悸动。

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对未来越来越期待。

直到距离临生产还有两个月。

门房来报,说是隆泉山庄侍卫匆匆而来,有万分火急之事。

江堰看我,眼神中透着小心翼翼。

之前他跟我说,秦明月被秘密带到这个庄子上待产。

如今这般,定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见江堰看我,明白他这是让我拿主意。

我便示意让人进来说明情况。

听那人表述完,原来竟是秦明月自杀了。

不过被救下来了。

但是她一直不肯消停,总是闹着要自杀。

那边的人怕真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来禀报。

我想了想,对江堰道:「你我夫妻一体,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吧。」

秦明月这桩麻烦总要解决。

江堰面色担忧的看着我的大肚子,表示不赞成。

我笑道:「越到孕后期越要多走动,这样才好生。」

我不由他分说,拉着他到了隆泉山庄。

到了那里,果见秦明月脖子上的勒痕还未消散。

秦明月看见我眼中全是恨意。

可待看向江堰,便又哭了。

「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娶我。」

「我到底哪里比不过一个丫鬟,为何你宁愿选她,也不要我。」

江堰隐有不耐:「你究竟能不能听进我的话,我再跟你说一次,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不娶你才是为你好。」

「那你为何娶她,她又比我哪里好。」

我看向江堰,我其实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莫不是因为…我活儿好?

江堰却只对她冷道:「你莫要再胡搅蛮缠,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若你执意抹黑秦府门楣,今后我也不必再阻拦,随你便是。」

秦明月满面是泪的脸逐渐变得狰狞:「你冷血,你无情,你忘恩负义。」

既然如此,你们就都去死吧。

伴随她的话落,一群蒙面人冲了进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与江堰面色都沉了下来。

我们只带了寥寥三五侍卫,哪敌他们人多势众。

很快一柄柄刀刃便架在了我们脖子上。

11

我被带到一座房子里,又被铁链牢牢锁住。

我试了试,完全没有挣脱的可能。

外面传来秦明月的声音。

「江堰,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或杀或收买,更换了庄子上所有人,等的就是这一天。」

「现在她就被关在那个遍布火药的房间,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娶不娶我。」

「你不要再逼我恨你,既然我得不到,那么谁也别想好过。」

江堰没有接话,但那里很快传来打斗声。

后来,似有脚步声,急切靠近我这个房间。

我甚至能感受那人握上了门把。

可这时突然传来秦明月的大叫。

「江堰,想死你尽管开门!」

「别怪我没跟你说,里面设计了机关,只要你开门,便会触发火折点燃火药,药量足够将这座房子夷为平地,想死你尽管一试。」

门口之人呼吸沉重,也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愤怒。

这人果然是江堰,片刻之后,他低沉而坚定的声音传来。

他说:「沈悦悦,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

我想跟他说,让他别管我,可我被堵上了嘴,不能发出声音。

可是,外面很快再次响起打斗声。

而且我还很快辨出,那里面有江堰的吃痛的闷哼声。

我的心都揪痛了起来。

「都住手!」

正在这时,一道陌生男子怒喝声音传来。

「哥,你怎么来了……」

「啪。」的一个巴掌声,打断了秦明月的话。

「秦明月,你是不是疯了,你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哥,你居然打我。」

「我何止要打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下滔天过错,你胆敢刺杀当朝丞相及夫人,我秦府有多少脑袋可掉。」

「还有你们,莫要以为蒙了面,我便认不出你们是秦家军,想我秦家军,个顶个都是能去战场厮杀的好儿郎,何时开始做这般下作勾当。」

「还不全都退下!」

片刻之后,我听外面寂静下来。

秦明月声音凄然:「我有何错,因为他,我没了爹爹,他不应该代替爹爹对我好吗。」

「啪。」

伴随秦明月的痛呼,又是一个耳光的声音。

秦小将军语气由愤怒改为叹息:

「你何时变得这般执拗又恶毒,也罢,当年你年纪小,怕你出去乱说才没跟你说实话,现在就一并同你讲了吧。」

「其实八年前爹并不是因为救丞相而死,乃是因爹贪功冒进追击才被围剿,还差点拖累丞相,是丞相为了保全秦府长胜名衔,和已故去的爹爹颜面,这才请旨对外宣称,父亲乃是舍身救义。」

「本是丞相的一番好意,不想竟成了你挟恩图报的筹码。你究竟有何颜面,以恩人之女自居?」

秦明月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声音失魂落魄。

秦小将军声音无比愧疚。

「江丞相,是我秦府对不起你,我这便让人救出贵夫人,待人平安后,任凭丞相责罚。」

12

不多时,便有几人攀上房顶。

「丞相大人莫要跟来,虽然不去触碰机关,但这里也随时可能爆炸,您是万尊之体,还请在外等候。」

江堰声音冷沉:「勿要多言,做你们该做的。」

房屋瓦片被揭开,我仰着头对上姜堰的脸,我对他摇头示意他不要进来。

他却一跃而下。

紧紧拥抱住我。

我的泪水瞬间而落。

这是一个愿意与我共赴生死的人啊。

他扯出我口中布条。

还欲要给我擦泪。

但他手上的血污弄脏了我的脸。

他更加手足无措。

这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啊。

却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像个怕大人生气的孩子。

「你疼不疼。」

我留着泪问他。

他点头:「你因我身处危险,我心疼。」

我被他说笑了。

他却捧着我的脸,一脸正色、态度偏执。

「不要离开我,死也不行。」

我回望他的眼。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

两个月后,我生下一名女婴。

过程特别顺利。

连半个时辰都没到。

连产婆都啧啧称奇。

当孩子呱呱落地之时。

江堰冲破所有人的阻拦,闯进了一室血腥气的产房。

他眼圈泛红、紧紧攥着我的手,在我的脸上手上亲了又亲。

还有泪滴落在我颊旁。

他语气执拗又孩子气。

他说:「以后都不生了,我江堰有你们两个就足够了。」

第二日一早,有人送来消息。

秦明月难产而死。

一尸两命。

我并无开心,只余感慨。

是报应轮回吧。

这是前世,她们二人欠原身母女的。

可我却发现一旁的江堰在怔神。

我问他:「在想什么?」

他深深叹息:「秦家的香火,终是断了啊。」

这与他何关,我不解看他。

也许是我眼中带了醋意,他宠溺揉了揉我的发顶。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其实对我有恩的不是秦将军,而是秦老夫人。」

伴随着他的讲述,一幕幕画面似出现在我眼前。

二十年前的冬日,白雪皑皑。

大半身体淹没在雪里的少年,生命奄奄一息。

少年本以为自己将就此葬身在这片白的世界。

可却有一个温暖瘦削的脊背,步履蹒跚地背起了他。

少年想睁开眼睛看看她,

奈何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少年只闻见那个人颈间的一缕温暖的馨香。

再次醒来时,

少年发现自己正身处将军府秦老夫人的马车里。

秦老夫人对他说,是一位怀孕的妇人,拦停了马车,求着帮忙救治了他。

……

后来少年征战沙场,凭着滔天功勋,成为当朝最年轻的丞相。

他尽力报答了将军府。

却一直未能找到那位背起他的妇人。

直到那次意外中了药,翌日清醒后,竟在那小丫鬟身上闻见了记忆里那种暖香。

调查过后,竟果真是恩人之女。

本只为报恩于她。

不想却对独特而优秀她,渐渐有了爱慕之心。

无关恩情、无关责任。

就只是单纯的爱上。

情起,且一往而深。

关于这些,我并不知情,因为原书中并没有提及。

我轻轻拥住他。

这世间,很多事情也许有因果,但却不见得全然已注定。

我对他说:「既然你选择了我,那么,就请你一定深爱、一定坚守啊。」

……

13

三年后。

我们一家三口进宫赴宴。

皇后饶有兴致的听我讲述开办女学及女子工厂的进展。

而一旁我玉雪可爱的女儿,正板着一张小脸,拒绝太子递来的九连环。

太子求着她:「好妹妹在帮我解一次,就最后一次,我这次定能看懂了。」

雪团子哼道:「这个没意思,我不玩了。」

她扑到江堰怀里,语气埋怨又委屈。

「爹爹,你以后莫要再给我请假了,夫子今日都讲到桑蚕吐丝了,再耽误课程,我就看不到蚕宝宝,只能看到茧子了。」

我笑着看她。

我会慢慢教她,女人的一生,不是只有依附男人这一条选择。

女人也可以实现自我,拥有属于自己的价值。

这一世,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掺合男女主感情的恶毒女配了。

她完全可以做自己人生的女主角。

夜里,一辆马车里,小团子在我们之间睡去。

江堰执起我的手。

在我唇边印下一吻。

他说:「我心悦你,与日俱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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