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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长安城里名声最差的官家小姐丁淑窈,原本也是才貌双全,颇有美名。
可惜偏偏生了痴病,始终不肯嫁人,以致到了被家族除名的地步。
昔日的长安才女离了家族护佑,为了活下去,只能靠写诗卖画为生。然她是个女子,又被家族所弃,但凡是个清白人家都以买她的诗文画作为耻,最后只能卖给教坊司的女孩子们。
丁淑窈文采斐然,即便所作词文只能供教坊女子传唱,每出新作还是能迅速在民间流传开来。当然也因此,丁淑窈更被文人清流看不上。
“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非要自甘下贱和教坊女子为伍,写什么淫词艳曲,真是丢人!”
“书里早就说过了,写诗作画是男人的事,女人根本做不来。她硬要横插一杠,除了写些不入流的玩意,还指望她作出传世之作吗?”
“我听说丁淑窈作风极为放荡,因为不嫁人被家族除名只是丁家为了顾全面子。实际上,那丁淑窈和很多男子牵扯不清,根本没有人敢娶她。”
“据说丁淑窈现在住的竹苑也是和很多人私会,靠色相换来的。”
“不会吧?怎么说丁淑窈也是出身高门,竟真能做出这种无耻勾当?”
“怎么不可能?长安居大不易,她一个女人没有家族救济,单凭写诗作画挣家底,猴年马月才能攒够那么大一座竹苑?”
……
裴沐云从将军府出来,一道走一道听见关于丁淑窈的议论。
当他终于走到丁淑窈的竹苑前,身边跟着的随从忍不住劝他:“少将军,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这丁淑窈名声如此差,若被老将军知道我们来找她,肯定饶不了我们。”
“传言而已,未必是真。况且城里的画师我都找遍了,没人肯应,丁小姐是最后的希望。”
裴沐云毫不犹豫,推门进去。
竹苑里正如其名,入眼便是茂盛修长的绿竹环绕,通往房间的小路用仔细打磨过的鹅卵石铺成,处处透着隐世风雅的味道。
再往里走,水井旁居然养着一只白鹤,鹤羽洁白,体态飘逸,不仅是鹤中的上品,且一看就是被主人家精心养护着的。
裴沐云越往里走越觉着这地方妙,让人心里舒畅,不像长安城里的那些高楼庙宇,处处透着规矩俗气。
正厅待客的门窗没关,他们按规矩摇了摇屋外的响铃便进去了。
正厅里挂着一副老妇锄田图,裴沐云不通书画,看不出门道,只觉着画中老妇神态逼真,动作利落,没有老者蹒跚之态,反而精神矍铄,让人看着心中欢喜,不由夸赞出口。
“这幅画挂上有十日了,你是第一个夸它好的人。”一声清亮的女子声音从屋外渐渐传来,只见一个身着青色衣裙,头戴桃花银饰的年轻女子缓步走过来。
据传言丁淑窈已经二十三岁了,生性放荡娇媚,但眼前这个女子却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眸色明亮干净,无半点烟视媚行之气。
“姑娘就是丁小姐?”裴沐云问。
“叫丁姑娘就行,我早不是什么小姐了。”丁淑窈盯着他打量片刻,语气中带着期盼:“你也对画艺有研究?”
裴沐云笑:“我只会舞刀弄剑,哪懂这个,只是感觉这幅画让我很舒服,好像心情都变好了。”
“画由心而感,技巧流派不过是表象而已。”丁淑窈示意他们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问:“我听见你们摇铃,怎么,想买诗还是买画?”
说到正题,裴沐云也学着文人的样子站起来客客气气行了一礼,递过一本册子道:“在下裴沐云,偶得一本兵法古籍,颇为精妙。但其中两页是幅山水画,我看不懂,听闻姑娘画艺精湛,想托姑娘帮忙参悟。”
四战四捷的平南将军,仅二十五岁用兵如神勇猛异常,近两年在长安城里名声颇为响亮。那是真正为了黎民百姓出生入死的人,丁淑窈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几分,故意逗他说:“我只卖书画,不懂兵法。”
裴沐云如她所料,果然十分失望的样子,丁淑窈得了逞,语气一转笑着说:“不过你刚才夸了我的画,让我很高兴。我愿意帮你试一试。”
2
从那之后,裴沐云就常常来竹苑。
起初丁淑窈以为他只是想尽快参悟画中奥秘,可半个月过去,明明他已经知道了答案,还是照来不误。
裴沐云每回来了要么在院子里逗白鹤,要么随便靠着竹子一躺睡大觉,再无聊的时候就练他们裴家剑法。
午后斜阳,绿竹潇潇,执剑的年轻人白衣盛雪,剑气如虹,倒也算是一景。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独住惯了的丁淑窈突然眼底下多了个人,成天晃悠来晃悠去,越发觉着不自在。
她语气不善地赶他:“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还来我这儿做什么?我做的是书画生意,不是开旅店的。”
“我父亲成天抓着我去相亲,我在你这儿躲一躲。”裴沐云讨好地和她打商量。
“那更不行了。我名声向来不好,若要让裴老将军知道你躲在我这儿,还不拆了我这竹苑?”
“我们裴家虽然家规森严,但不是迂腐之辈,我在你这儿这么多天,根本就没见过有男人来找你。我知道你不是传言中的那种女子,就算我父亲找到这儿了,也只会打我的板子,不会怪到你头上。”
“你也是因为不想成亲才离开家族的,我们是同道,该互相帮助才是。况且我下个月就回军营了,不会打扰你太久。”裴沐云看着丁淑窈又要赶他,连忙抢在她开口前劝道。
“你为什么也不想成亲?你是男人,娇妻美妾红袖添香,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丁淑窈不解。
“你那是偏见。”裴沐云苦着一张脸很认真地说:“成了亲就有了牵绊,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的,手中的剑就慢了。我出身将门,自小与剑为伍,与兵法为伴,我想做的是成为天下间最厉害的剑客,打很多很多的胜仗,才不要在女人堆里束缚住了手脚。”
丁淑窈觉着他这话有些耳熟,不由笑了笑。
裴沐云以为她在笑话自己,问:“你是不是也觉着我的想法很可笑?”
她肯定觉着很可笑,每个人都是那样觉着的。
但丁淑窈却说:“我也一直想做个文坛留名的女诗人,一辈子写诗作画,不困于后宅。我不觉着这可笑,所谓缔结连理养育儿女,不过是世人偷懒,想不出活着的乐趣,自己给自己套的枷锁。只要我不在乎,就通通都是废话。”
裴沐云一向觉着自己已经够离经叛道了,但也还是认同了世俗的娶妻生子道理,他只是认同但不想为之而已。可丁淑窈,她是直接打破了这道理,不为之也不认同。
他头一次对一个女人生出了佩服的情绪。
“你真是我见过最潇洒的女子了。不对”他摆了摆手,重新说:“你是我见过最潇洒的人。”
丁淑窈抬头一脸得意地说我也这么觉着。她从院子里挖出两坛女儿红:“知己当得美酒酬。虽然这不算多名贵的佳酿,但却是我这里最好的酒了。”
裴沐云也不扭捏,自己拿碗倒满,一饮而尽:“认识丁姑娘,是我被父亲抓来长安后最开心的事。”
他们从晌午一直喝到晚上,一边喝一边聊,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他们一个出身将门,一个来自书香世家,从小到大性格脾气明明有那么多的不同,但却格外谈得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短短半日几乎已经把前半生的过往都交待给对方了。
天上的弯月走过竹梢的时候,第二坛女儿红也见了底。裴沐云醉意上头,大呼不过瘾,他从竹榻上一跃而起,抽出长剑,在院中舞将起来,似要把这未尽的酒瘾化作剑气抒发出来。
丁淑窈醉醺醺的,随意扯过一张白纸,将院中的人和景落于笔下。
很多很多年过去,那幅画早已多方辗转寻不到踪迹,但丁淑窈永远不会忘记竹苑一夜,裴沐云醉酒舞剑的潇洒模样。
3
第二日,丁淑窈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
她迷迷瞪瞪的,眼睛还没全睁开就知道,这般粗暴的举动,非她二姐无疑。
“你又来做什么?父亲说了不再管我。”丁淑窈扶着桌案站起来,看见同样醉意朦胧被浇了一头水的裴沐云,从案上拾起一方帕子,递给他:“这是我二姐,大概老毛病又犯了,改天我专程向你赔罪。这是我的家事,你先走吧。”
“丁淑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晚上,还喝了酒,满屋子的酒气,你有没有点廉耻之心?被别人知道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丁家二姐见丁淑窈不仅不羞愧,还当着她的面和野男人说话,气血更加上涌。
“我的名声早就坏了,二姐不知道吗?”丁淑窈推着裴沐云往外走,她了解这个姐姐,知道还有更难听的话在等着她。她不想让裴沐云听见。
二姐眉头拧得老高,挥手吩咐身后的丫鬟们做事:“扶小姐回房梳洗打扮。”
丁淑窈看见那些精美的首饰衣裙,脸色瞬间就变了:“怎么?你又想故技重施,用迷药把我送上别人的床?”
裴沐云本来已经要走了,在院中听到丁淑窈的质问,陡然止住了脚步。一股无名怒火迅速涌上他心头,他飞快地掠进屋内,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剑已经指在丁家姐姐的颈前。
裴沐云常年在边境,丁家二姐不认识他,吓得不得了:“我可是定远侯府的少夫人,你敢对我动手,侯府不会放过你。”
“你再对她动手,我也不会放过你。”裴沐云说这句的时候,眉宇间带着凛然的威仪。
这样的裴沐云对丁淑窈来说很陌生,她终于意识到即便平日里裴沐云再和气,到底也是执掌一方兵马的将军。
将军之怒,严重了会出人命的。
她连忙开口劝阻:“那一次迷药的剂量并不大,我逃出来了,还刺伤了陈家公子的心脉,不算吃亏。你先把剑放下。”
裴沐云依言收了剑,目光死死盯着丁家姐姐:“许诺,以后不再找淑窈的麻烦。”
丁家姐姐见他这反应,不急反笑,似乎终于摸到了脉门,非常笃定地问:“你喜欢淑儿?”
“你胡说什么?”自离家之后丁淑窈第一次有了完全无法掌控的慌乱,她当然不希望裴沐云说是,被人喜欢是很麻烦的,可如果他否认,她心里好像也不是很好过。
裴沐云被问住了,他从没想过什么是喜欢,只知道他觉着丁淑窈很好,和她在一起喝酒聊天很开心,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丁家二姐继续惊出惊人:“你们成亲吧。成亲之后,淑儿的事我再也不插手。”
“那怎么行?”两人朦朦胧胧不甚明了的心思被丁家姐姐这么一句成亲吓退了大半,异口同声地反对。
“三妹,我也是没办法。虽然父亲把你赶出家族,但长安城里所有人都知道,城西竹苑给教坊女子写艳曲的是丁家三小姐,定远侯府少夫人的亲妹妹。你让我在侯府很难做人。”
“那不是艳曲,只是戏文小调。”丁淑窈纠正说。
“都一样。你也知道侯府人心复杂,我这个管家媳妇做得十分艰难。我不像你,除了在后宅争斗我没有其他活下去的本事。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我不能有个混迹风月、举止放荡的妹妹。”
“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她?”裴沐云听不得丁淑窈被这样污蔑,用力说道:“淑窈个性洒脱,诗画双绝,是很好的姑娘。”
“你很看重她,那再好不过了。”二姐笑着拉拢:“你们成亲,我们两厢欢喜。”
“这怎么行?”裴沐云余光瞥见丁淑窈挽发的银簪,方才被吓回去的绮念再度滋生,原本坚定的气势越说越弱:“淑窈一生志向意在诗文画作,不愿被后宅束缚。我不能勉强她,你也不能。”
“既然这样,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二姐笃定有淑窈在这里,裴沐云不会真的对她动手。她又对淑窈说:“昨日我家婆母上山拜佛,路遇强盗被一猎户救了。那猎户今年三十有一,从小长在山里,至今尚未娶亲。我瞧着他生得孔武,为人也算仗义,最要紧的是,他一直生活在山里,不知道三妹的名声,三妹嫁过去后也不会因为之前的那些糊涂事被夫君嫌弃。”
“你不能这样作践她!”裴沐云又重复一遍:“我不会让你这样作践她!”
丁淑窈被裴沐云牢牢地护在身后。从十七岁在家祠发誓此生不嫁之后,她一个人,被斥骂、被污蔑、被算计,裴沐云是第一个如此坚定地站在她身前,愿意保护她的人。
她心里很感动,比昨日和他喝酒聊天时还要开心。
“你凭什么说这种话?”二姐满脸不屑:“她是我妹妹,身上流着我们丁家的血,为了家族名声,她不想嫁也得嫁。何况,你一无名之辈,就算懂些拳脚功夫,有资格和丁家、侯府抗衡吗?拿捏你这种小角色,我只要动动小指就行了。”
“看来这种仗势欺人的事你平日没少做。”裴沐云的脸愈发冷了:“只可惜你的算盘打错了,我叫裴沐云,当今圣上亲封的平南将军。我要保她,就是你家侯爷来了也没用。”
裴家父子皆是战功赫赫,深受皇恩,远非定远侯府这种仗着世袭爵位支撑的人家,丁家二姐自知难以抗衡,收了脾气又开始劝他娶淑窈。
但两人态度坚决,或者说淑窈单方面态度很坚决,丁家姐姐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带人走了。
“你不该告诉她你的身份。”从裴沐云表露身份开始,淑窈就很担心,好不容易等到二姐走了,连忙提醒他:“我二姐不是善罢甘休的人,她虽然明着拿你没办法,背地里肯定会做文章,保不齐还会找到你父亲那里。”
“那也不能眼看着她逼你嫁人吧。”自亲眼看到丁家姐姐那么不顾淑窈死活,只想赶快把她嫁人挽回名声,裴沐云就心疼得厉害,早已顾不上自己,只想着怎样才能护住淑窈,长长久久地护住她。
4
裴沐云和丁淑窈谁也没开口说喜欢,他们都是无意婚嫁之人,也深知对方对于婚姻的反感,便皆把喜欢藏在心里,抓住裴沐云在长安仅剩的一个月,多留些美好的回忆。
裴沐云怕丁家姐姐再来找麻烦,仔仔细细地在淑窈的卧房、待客的正厅、作画的书房布置了很多机关暗格,教她最基本的防身术,克制迷香迷药的配方,还找了许多当年未去边境时结识的江湖朋友,托他们多多照顾留心。
丁淑窈自十九岁脱离家族,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四年,期间因为没钱挨过饿受过冻,遭了无数白眼嘲笑,刚搬到竹苑的时候,为了节省开销,竹案竹榻一应家具都是她自己照着书本打造的,她早已习惯了不依靠任何人,努力挣扎着活下去。
突然间裴沐云闯进了她的生活,重新又把她当成深闺里的小姑娘,又是担心她烧水烫了手,又是觉着她会一个人在下雨天害怕……她有些不适应,但更多的是一种很久没有感到的安心。
好像茫茫天地间,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又好像因为有那个人的支持,她觉着比以前更自由了。
裴沐云离开长安前的最后半个月,因为丁家姐姐,他成日躲在竹苑的事被父亲发现了。
不过,裴将军并没有带人来抓他。
裴将军一个人来的,看见裴沐云在没出息地帮淑窈劈柴,也没有震怒,反倒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和丁家姐姐一样的话。
“你娶她吧。既然我选的你都不满意,就按你喜欢的来。趁着还有半个月,先把婚事办了。”
淑窈没想到裴将军会这么痛快地接受她的存在,问:“您没听说过竹苑的传闻吗?”
传闻竹苑里住的丁淑窈是个妖媚放荡的女子,别说官宦人家,市井草民都不敢迎娶。
“传言嘛,大多不是真的。我这儿子虽然顽劣,但不会胡来,我相信他喜欢的人不会错。更何况我今天来了这儿,看见你就知道你身上没邪气,不是传闻中的那般女子。”
“谢谢您的错爱,但我发过誓这辈子不嫁人。”
“对,我也不想娶妻,您就别逼我们了。”裴沐云见淑窈态度坚决,也连忙表明态度。
“人哪有一直不变的,发了誓也能收回嘛。”裴将军并不觉着这是个问题:“你放心,我只是想要个孙子,不会干涉你们的生活。你们若嫌孩子麻烦,就丢给我,想继续住在竹苑也可以。”
“我说过了,我不会要孩子。”虽然对成亲有些心猿意马,但一听到孩子裴沐云立刻反对道:“我想做的事还有很多,不管是不是您来养,多个孩子都会让我分心。如果您一个人在府上实在太寂寞,大可把养在别院的将士遗孤接回来,办个过继仪式,让他们做您的养子。”
“混账!你这说的什么话?”裴将军见说不动,又把主意打到淑窈身上:“难道丁小姐也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么?”
淑窈看了看裴沐云:“我若想要,四年前又何必脱离家族?”
“居然两个疯子碰到一起了!”裴将军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儿子不像话不愿成家也就罢了,丁淑窈一个女人也不想成亲要孩子,这不是违背人之本性吗?
当真是疯了,疯了。
5
裴将军亲自动家法打了裴沐云三十板子。
裴沐云被打得血肉模糊,连府上管家都忍不住跪下求情,可裴沐云还是一声不吭不肯认错。半生戎马说一不二的裴将军看着自己这个硬气的儿子,突然觉着也挺没意思的。
他想起他还年轻的时候,那时他比裴沐云还轻狂,郡主娘娘想下嫁他都以胡虏未平为由拒绝了,晃荡到三十五岁才遇到他的妻,彻底改掉以前的莽撞性子,想要安定下来。
想是他安稳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当年也曾年轻过。
“罢了。你既这样坚持就放你再胡闹几年。”裴将军扔下一瓶药膏,算是暂时放过了他。
裴沐云怕淑窈担心,养了三日,堪堪能下床便急匆匆地去竹苑找她。
彼时淑窈正在院子里捣药,浓重的药香让裴沐云顿时就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是给你的。”淑窈放下药杵,从桌案上拿起一瓶做好的药膏,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当年我在家祠立誓不嫁后,父亲罚我跪了整整三天。你是家中独子,想来受的家法只会比我当年更重。”
裴沐云接过药膏宽慰:“父亲只是看着生气,并未动用家法。”
“那你为何”淑窈想问他为何三日没有出现,但话未说完又觉着未免太小女儿家气,于是伸手讨药:“罢了,是我胡思乱想,既用不着便还我吧。”
裴沐云自然不会乖乖还回去,他把药瓶高高举起,笑道:“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现在用不着,以后总用得到嘛。”
“别这么说。”这三日淑窈日日心神不宁。虽然知道裴将军是裴沐云的父亲,不会做得太过分,但那日裴将军回去的时候,脸色实在太难看了,让她不免想起当年家族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责罚。
她不是裴沐云的什么人,没有立场去裴家找他,只能把所有的担心都放在做药膏上。能不能真的用上不重要,只是做药膏的时候她的心才能稍稍安定一些。
所以她听不得裴沐云这样无所谓地说以后总会用到。
“好了,是我说错话了。”裴沐云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按住她的肩膀保证说:“以后我会小心再小心,不让你担心。”
“不”淑窈认真地看着他:“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我”她停顿片刻,还是决定把话挑明:“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有负担,有牵挂。我不是那种后宅女子,离了男人庇佑就活不下去。我希望我们都能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日裴将军走后,淑窈想了很久。她曾经以为把喜欢藏在心底,维持表面的平静是对两个人都好。
可是当她直白地拒绝裴将军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裴沐云眼睛里的失落。她开始反思,如果一直不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是不是会伤害到真正在意她的人。
所以她决定告诉裴沐云,她拒绝不是因为他不好。她喜欢他,但她也希望他们都能自由。
裴沐云没有想到淑窈会坦白到这种程度。她是女子,承受着比他更严苛的教条束缚,更恶意的谣言揣测。他以为她会一直这么心照不宣地糊弄下去。即便是那样,他也不会怪她。她只是自保而已。
“为什么要说出来?你不怕”
淑窈摇了摇头,没有让他说完,很坚定地回答他:“我不想你误会,也不想有遗憾。”
6
裴沐云留在长安的最后十日,是在竹苑度过的。
他们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相伴的每一天都当做是最后一天来珍惜。
裴将军虽心里别扭,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
裴沐云回到边境后,一待就又是三年。
三年里,裴家军的名声愈发响亮。长安城的说书人们每每讲起裴家军的故事最是受欢迎,街头小儿嬉耍玩笑都以日后加入裴家军为荣。
淑窈还是住在那座竹苑里。文人清流照旧看不上她,但街井百姓渐渐开始流传她的诗文画作。长安城里最赚钱的书局闻到商机,专门为她出了诗集,后宅妇人、闺中少女纷纷抢购,一度卖出长安纸贵的盛况。
二姐又来找过几次麻烦,皆被裴沐云留下的机关挡在院中。后不知怎的,传到了裴将军耳朵里。裴将军还特意派人去敲打二姐,让淑窈心里一阵奇一阵暖。
淑窈给裴沐云写了很多封信,少数随着裴将军的家书一起寄到边境,但更多的被她锁进了书房里。曾经信誓旦旦要一生为自己而活的淑窈,开始学习爱人和爱自己之间的平衡。
7
原本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不受牵绊地走下去,连最后的阻力裴将军也认了。变故发生在第四年的早春,裴沐云意外受伤之后。
裴沐云在和敌军交战时中了暗箭,中箭的位置离心口太近,又淬了毒,他一直昏迷未醒,只得回来调养。
淑窈得了消息,匆忙去裴府探望。然裴家上下皆因裴沐云的伤势忙得团团转。有功夫在府门看守的不认识她,知道她的都在裴沐云房里着急上火,她一个也见不着。
护卫把她拦在门外,一脸严肃:“我家将军说了,外人一概不见。请回吧。”
“我叫丁淑窈,你家将军知道我的,麻烦帮我通传一声。”
护卫不耐烦地指了指在不远处等着的一众锦衣华服:“自我家少将军回来,说是相识来探望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里个个通传得过来?”
淑窈看了看那些互相攀谈面上没半点焦急之色的贵人们,大抵明白护卫也把自己当做了那般趋炎附势之辈。
她无从辩解。尽管她不愿承认,但她确实没有理由站在这里。那些来讨好的贵人们尚且还能说一句同僚之谊,可她呢?宁家被除名的三小姐?还是城西竹苑的女主人?
一直以来,都是裴沐云主动去竹苑找她,寄回来的书信礼物也是裴将军派人给她送过去,她从未主动踏足过裴沐云的世界。是以,当裴沐云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找不出任何一个证明,证明她和裴沐云是认识的,有关系的。
她突然意识到,她一贯视若负累的名份其实也很重要。
若她当日答应嫁给他,她自然有名正言顺去探望的资格,而不是如今这样被拦在府门外,磨破嘴皮也无可奈何。
淑窈在裴府外等了整整十日,一边等一边在想她这些年来所坚持的到底有没有意义。
她不是自生下来就断情绝爱厌恶男人的。小时在闺中读《蒹葭》《桃夭》,也曾期盼过日后遇到个翩翩君子如意郎君。那时候二姐还没嫁到侯府,和她一样喜欢写诗文,她们常常晚上躲在被子里争论谁的诗句更别致,议论哪家的儿郎更俊俏。
只是后来姐姐们渐渐大了,出阁了,她眼见到从前连鸟雀都不忍伤害的长姐因夫君花心变得狠辣善妒,整日搓磨妾室刁难下人,甚至还险些闹出人命来。又见到二姐为了管好侯府上下终日辛劳,每每聊天都是后宅琐碎争斗之事,再没一日作过诗文,她便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要困于后宅,成为那样的妇人。
她立誓终身不嫁,觉着那样可以活得更自由更快乐。可后来她遇到了裴沐云,心中有了牵挂。
不嫁,反倒成了阻拦她去见他,让她心里反复担忧害怕的根源。
本末倒置了啊。
她等到第十日,裴沐云终于醒过来,听闻自己昏迷了那么久,连忙打发人去竹苑报平安。因着那人的证明,她这才被放行进府。
裴将军知道她来了,将众人唤出,给他们留下独处的机会。
裴沐云刚醒,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比四年前瘦削了许多,见她来了努力抬起手招了招,宽慰说:“没事了,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疼的。”
淑窈到底没见过这种阵仗,坐到榻边,眼泪瞬间就落下来。她胡乱地擦着眼泪,又想起这些天来的担忧惊恐,匆忙说:“沐云,我们成亲吧。”
裴沐云的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平静下来,有些难为情地问:“是我父亲又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想的。我考虑了很久,我想要嫁给你。”
裴沐云看着她,眼中有深深的亏欠:“我没办法常常陪在你身边,以后像这种惹你难过的事可能还有很多。”
淑窈摇摇头:“我说过了,我不在意这些。我只是想有个名正言顺陪在你身边的身份。”
“府里人为难你了?”裴沐云立刻便想到了其中缘由,握着她的手道:“稍后我去和父亲说,你不必因为这些勉强自己。”
“沐云,我不是苦行之人。当初立誓不嫁,是为了能畅快活于世间,现在想嫁,亦是如此而非勉强。”
官家小姐拒嫁,将军之子不娶,扬言不婚的两人四年后成夫妻
她一贯是这样的人,不会因为世俗议论将自己困住,也不会为了彰显自己与众不同清高傲世而刻意执着。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人活一世,自在心安最重要。
裴沐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放心,我不会负你,裴家也不会束缚你。成亲之后,你仍可住在竹苑,做你想做的事。”
8
这年秋天,裴沐云和丁淑窈成亲了。
婚礼办得很盛大,素来不与朝中官员结交的裴家请了所有能请到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宣布,丁家三小姐,竹苑女主人是他们裴府的少夫人。
关于这场婚事,街头巷尾有许多传言。
有人说裴沐云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娶这种没有德行的女人进门,白白浪费大好前程。
也有人说是丁淑窈刻意设计,裴家不得已才娶她进门。
总之,没人看好他们。
裴沐云常年在边境镇守,一年到头很少回来。丁淑窈嫁过去后依旧住在竹苑,始终膝下空空,似乎更加印证了那些传言非虚。
可世人有时也会疑惑,若不是真的喜欢,裴沐云为何始终只有一个正妻,为何一得了功夫回长安就带着大大小小的礼物扎进竹苑,又为何裴家部下都对丁淑窈十分敬重。
他们成亲的日子越久,世人对他们这段关系的疑惑猜测越重。直到真的很多很多年过去,许多极被看好的恩爱眷侣都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真心不在,可裴沐云和丁淑窈仍旧守着彼此一如往昔。
世人渐渐悟了,也许有些感情就是非常人所能理解,但并非不存在。(原标题:《长安晚婚录:淑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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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已添加小程序,请到今日头条客户端查看)很快,朱雀就重新换了一套被单,然后将秦峰平躺在床上,并将秦峰嘴巴染的鲜血拭擦干净。
察觉到秦峰呼吸均匀,她才松了一口气。
但她也不敢走开,还是拉着那张椅子,然后坐在了秦峰的身边。
可是,秦峰并没那么快就醒转过来。
到中午,叶无双过来询问开饭之事,她却没有看到秦峰。
朱雀也没有出去见叶无双,而是让一个女保镖以秦峰睡觉为由,打发了叶无双。
一直到晚上九点,袁紫涵醒来,她立即换了衣服,前来找秦峰,这才知道秦峰在另一卧室昏迷了。
当从江志玲那儿得知秦峰为了救治袁雅诗,不惜自身,加重了伤势,她也立即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秦峰的旁边,神情有些怅惘。
“峰哥你真是的,现在江医师都已经在治疗雅诗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你快点好起来啊,我要你睁大双眼看着我,我要你看着雅诗陪着雅诗去玩。”
“还有,你说你会治愈我脸上的烧伤,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呢。”
袁紫涵喃喃自语着,她没怎么跟旁边朱雀说话。
朱雀也没心情跟袁紫涵聊天,但她也是希望秦峰能够醒来。
江志玲看到两人在看着秦峰,她也就放心的去看袁雅诗。
经过了那么多长时间,袁雅诗泡的特殊药浴也早已起了效果。
一双瑞凤眼微微睁开,袁雅诗看不清眼前的人,小嘴在低声呼喊着:“妈妈,我饿!”
江志玲一听,心头一喜,连忙让两个汉服女子帮忙,将袁雅诗从浴缸中提起,然后拭擦身子,以蓝色大浴巾包裹好。
接着,江志玲亲手将袁雅诗抱出去,并安排人手去通知酒店这边送上一碗小米粥。
袁紫涵看到袁雅诗醒来了,她在江志玲将袁雅诗放在床上秦峰旁边的时候,也连忙跑了过去,伏在袁雅诗的旁边。
“雅诗!”
“妈妈,雅诗饿!”
袁雅诗还是张口在低声呼喊着。
“好,好,妈妈就给你弄吃的来!”
袁紫涵兴奋不已,她转身就想要去找吃的,但被江志玲拉住。
“师母,不必出去了,你就就在这里呆着吧,我已经通知下去了。”
江志玲嫣然一笑的说道。
“啊,好!”
袁紫涵有些讶异,随后鸡啄米的点点头。
几分钟后。
酒店这边就送来了小米粥。
粥很烫,袁紫涵打了一勺,吹了几遍,又以嘴巴含了一下,然后才喂给袁雅诗。
江志玲没做什么,只是在旁边一张单人沙发坐着,候着看秦峰醒转过来。
但秦峰依然在昏睡,并没有什么醒来。
倒是袁雅诗,吃了一碗小米粥之后,人变得精神很多了,她不愿睡着,然后坐了起来。
“妈妈,他是爸爸吗?”
袁雅诗看着秦峰,然后问着袁紫涵。
袁紫涵连忙点头:“没错。他是你的爸爸。我们家雅诗也是有爸爸的呢,不过爸爸现在已经睡着了,你不要吵着爸爸。”
袁雅诗乖巧的点了点头,但是双眼依然在盯着秦峰。
江志玲看到袁雅诗这样子,她有些想要规劝袁雅诗睡觉,但又有些不忍心。
毕竟这丫头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秦峰这个父亲,现在小丫头正对秦峰好奇呢。
十点整,秦峰还是没醒来,江志玲只能规劝袁紫涵带袁雅诗过去隔壁卧室休息。
毕竟袁雅诗的身子才痊愈,但还是虚弱得很,必须要多休息才行。
袁紫涵听到江志玲这么说,她有些不舍的看了看昏睡的秦峰,也只有抱着袁雅诗过去了隔壁卧室。
朱雀等到她们母女离开之后,才对江志玲问道:“江医师,帝师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
江志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现在帝师身子有伤,我倒是希望帝师能多昏睡一些时间,哪怕是昏睡三天三夜也好,这样对帝师身子康复是有好处的。”
朱雀听到江志玲这么说,她也不好继续问江志玲,毕竟她也希望秦峰能够身子无恙。
“用不着三天三夜。”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令江志玲和朱雀皆是脸色一变,随后掠过了一丝喜色。
“帝师,你醒来了?”
朱雀连忙问道。
秦峰看了看朱雀,然后看向江志玲,问道:“雅诗如何了?”
江志玲连忙回应:“帝师,雅诗没事呢,她现在身子已经康复了,倒是你,你自己弄得自己内伤不断,我看你需要注意了。”
“我没事。”
秦峰淡淡一笑,眼神闪过了一丝喜色:“雅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现在,我只要雅诗身体健康,做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
江志玲问道:“那要不要将她们母女叫过来?”
秦峰皱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了,你从上午就一直睡到现在呢。”
朱雀连忙解释道。
“那就不用叫她们母女了,让她们好好休息吧。”
秦峰淡淡笑道。
袁雅诗是他救治的,他自然比任何人更清楚袁雅诗的状况。
朱雀脸色一沉,咬了咬牙,还是对秦峰说道:“帝师,袁佳妍几次想要上来,但已经被叶无双派人拦截了。”
“袁佳妍?”
秦峰一听,立即鼻嗤一声,双眸掠而过了一丝不屑:“不必理睬袁佳妍那女人。”
朱雀一听,连忙颔首道:“是,帝师。”
“你们也都累了,快去休息吧,这里派两个人在这里就行了。”
秦峰连忙对江志玲和朱雀摆了摆手。
江志玲和朱雀也就退了出来,进来换班的是两个汉服女子。
秦峰也没有起来,他还是躺着床上,也没有通知袁紫涵过来。
不过,江志玲出去之后,也很快就打来了一锅小米粥。
秦峰吃了小米粥之后,才继续入睡。
第二天早上八点。
袁紫涵过来看秦峰,但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秦峰已经在床上盘膝而坐了,这时候的秦峰还在闭着双眼。
“峰哥?”
袁紫涵靠近,低声叫唤了一下。
“紫涵?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了?”
秦峰睁开眼,淡淡的问道。
“我现在没事呢,你怎么样了?你真是太着急了,江医师给我说了,你现在身子负伤很重呢。”
袁紫涵一脸爱怜的说道。
“我没事呢。对了,你现在收拾一下吧,我们等会儿就离开这里。”
秦峰连忙挥手,吩咐了袁紫涵一声。
“离开?我们准备去哪里啊?”
袁紫涵皱眉问道,她顿时好奇不已,秦峰到底是想要将她带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赶紧去收拾一下吧。”
秦峰再次挥手。
袁紫涵听到秦峰这么说,她也只有转身回去了原来那个卧室。
秦峰看着袁紫涵走了出去,然后噗嗤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
“很好。因为这一次的危险,我之前的一些内伤估计也能跟着痊愈了。”
秦峰喃喃自语着。
“爸爸,你是我爸爸吗?”
袁雅诗站在门口,看着卧室里面的秦峰,奶声奶气的问道。
“是,我是你的爸爸。”
秦峰看到袁雅诗,顿时心一软,连忙对袁雅诗笑了笑,然后对袁雅诗打了一个手势。
袁雅诗一看,连忙冲进房间,然后跳在床上,小脸兴奋的说道:“爸爸,以后小雅诗有爸爸了。”
袁紫涵再次走了过来,看到秦峰喷在被单的黑血,她还以为是袁雅诗弄得秦峰如此,连忙呵斥袁雅诗。
“雅诗,不许乱动,立即坐下来。”
袁雅诗看到袁紫涵过来,她也立即停了下来,然后坐在秦峰的旁边。
“没事的,紫涵。让她陪着我就行,至于刚才,是因为我自己的问题,不是因为雅诗,你可别怪责雅诗。”
秦峰淡淡的说道。
“我知道了。”
袁紫涵点了点头,但眼眶瞬间泛红,随后泪水直飙,颤声继续道:“峰哥,现在我们一家子可算是团聚了呢,谢谢你峰哥,谢谢你。”
秦峰看着袁紫涵,对袁紫涵打了一个手势。
然后在袁紫涵走过来的时候,右手一把将袁紫涵给揽在了怀里,左手也紧紧拥着袁雅诗。
“你们放心好了,我以后一定会全力守护你们母女,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秦峰一脸傲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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