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生姑娘全文阅读 我生女儿,你怎么了?

我生女儿,你怎么了?

都说生儿生女为防老,姑娘儿子都是宝。昨天有个灾舅子跟我说只有生儿子才能传宗接代,女儿早晚都是别人家的。兄弟,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家头是有亿万家产还是属于皇位要继承?现在生个儿子还不是在别人的屋头栽秧子、抹苞谷。

我生女儿你怎么了?我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翻得过院墙打得过流氓。生儿子只能保姓,生女儿才能保命。你看那些喝酒的、打牌的、买了新衣服又买新鞋子的、爬山的、旅游的、做完美甲又烫头发的、吃鱼的、吃虾的、桌子高头顿顿都有肉的、身上穿金的、带银的、有钱留到养老的都是生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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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好吵打药的、田间地头忙不赢的、摆摊的、赶场的、两块钱都还要拼命讲价的、搬砖的、砌墙的、工地高头盖房子的、早上稀饭下泡菜、中午晚上的紧裤腰带的都是生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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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儿子高兴两天,出生那天、结婚那天生女儿难过两天,出生那天、结婚那天养儿子压力大,要是叛逆不听话,你再大再骂他的胆子都比雷大。养女儿压力小,不但听话还乖巧,能依靠能养老就是妈老汉的小棉袄。养儿子是真的愁,要完彩礼他还要楼大把的钞票往里投,父母都累成老黄牛。一日三餐煮好饭,挑三拣四还吃得慢处处,他还跟你对着干。有了孙子你还要帮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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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生儿子把家传,其实养儿也心烦。娶了老婆忘了娘,变成一个白眼狼。辛辛苦苦把钱搞,风里雨里来回跑,自己舍不得花一分,为了儿子全不扔。生儿容易养儿难,从小到大都是钱。结婚以后还没完房贷、车贷都等到你帮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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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记得做人做事莫过分,生男生女听天命。如果娃儿不争气,是男是女都没得意义。生男生女都一样,只要活力长得像,癞蛤蟆穿紧身裤,你蹦个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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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我吃了整整三年的避子药,终于生下来了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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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这话可以说是忤逆不孝、不知廉耻,但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她的路,总不能被我们拘着走。

重活一世,脸面名声倒都不重要了,只想一家人活得安稳长寿。

「那悟儿说说,可看上了岭南王的小世子?」

「悟儿不喜欢。

「不喜欢小世子,小世子柔柔弱弱的,胳膊还没有悟儿的粗。

「把他救上岸的时候,悟儿都担心一不小心把他胳膊给掰断了。」

王爷轻咳出声,老脸一红,悟儿这话说得颇有山匪莽汉之风。

陛下指着闺女大笑出声:「云澜啊云澜,想不到你与四弟饱读诗书,居然教出个喜欢舞刀弄枪的。」

8.

此事并没因悟儿「荒唐」的话轻描淡写地揭过。

皇上让宫侍带着女儿去御花园游玩,留下我与王爷商议。

「四弟,朕记得儿时你我三人感情最为要好,如今想来都心生感慨。

「朕知晓你与云澜只有一女,可如今——」

我看了看王爷,交换了个眼神,确定彼此心意一致后,开口打断了陛下的话:

「陛下可知,臣妇与王爷为何只得一女?」

「为何?」

「只因王爷与臣妇想护着陛下的江山社稷,臣妇服了三年避子汤,三年无孕,直至岭南王世子出生后,臣妇才生下一女。」

上一世,我与王爷成婚第二个月就怀有身孕,偏偏重生后,一直等了三年。

怕是这三年司朔那龟孙都在等着机会,直到他实在等不及了,换了目标,我这才怀了女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新婚那日,我与云澜做了一样的梦。」王爷叹息,将司朔乃太子夺舍,前来寻仇的事挑着重点告诉皇帝,说到恨急之处,眼眶通红。

「这......这简直荒谬!」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虽是一梦境,但我却怕梦境成真。」

王爷声音悲痛。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可能威胁到三哥,我也不愿。

「故和云澜商议,喝下避子汤,即使无后人以祭香火,但至少能护着三哥万岁无忧。」

王爷叫陛下三哥,这是让他念着儿时情谊。

陛下似乎被这些话吓到,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话,他派人去查,须臾片刻后,暗卫回来给他带了消息。

数年前,王爷的确去求了太后,取了避子药,而我常年服用,根本无法再为王爷生出儿子。

9.

「今日之事,陛下虽是信了,却也不会在明面上处置司朔。

「至于那暗地里的手段,怕也无法将他置于死地。」

从殿内出来,我与王爷并肩而行,愁容满面。

下旨赐死司朔,那就给了岭南王出兵的借口。

而使其他的手段,其实王爷虽不说,我也知道,他也曾派人对司朔下过手,却每每都能让他死里逃生,可见其命硬。

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自然是命硬的。

「总会有办法。」说话之间就到了御花园,结果我话音刚落,就看见了司朔,这狗东西又在勾搭我的宝贝女儿。

我与悟儿说过,不可告诉其他人是司朔推的她,以免打草惊蛇。

此刻的司朔,正在殷勤地讨好悟儿。

「王爷,王妃。」司朔见我与王爷,规规矩矩行礼,手里还拿着一枚玉佩,那是宗室子弟的东西,若是相赠,必是定情之物。

「娘亲。」悟儿躲开司朔,开开心心地跑过来,我将她护在身后。

「那日阿朔不慎落水,幸得郡主相救,所以......」

「区区小事无足挂齿,此事陛下已知晓,给了悟儿恩赏,还有意下旨赐婚。」

「小世子,我与王爷还有事,先走了。」我面上笑得温和,将他的玉佩重新系到他的腰上,没有错过司朔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和算计。

一切尽在掌握中吗?

怕是得意得太早,我是说了陛下赐婚,却也没说是赐司朔与司悟的婚。

10.

圣旨下得飞快。

给悟儿与独孤家的第七子赐婚。

独孤家的家主叫独孤屠,人如其名一样的凶恶彪悍。

先皇在朝时,独孤家因站错队而坐了冷板凳,等独孤屠继承爵位的时候,已从侯府降低到了伯府。

于是独孤屠就带着自己儿子去边关打了十多年的仗,硬生生从疆场上打下基业,又坐回了勇毅侯的位置,只是七个儿子六个全死在了边关,要不是独孤旭年纪小,身体又不好,估计也逃不掉。

独孤家只剩下这一个独苗苗,独孤老爷子终于不折腾了。

「想不到你我两家还有这样的缘分。」

独孤屠的妻子已逝,谈婚论嫁的事也不可能让妾室商议,故尚在世的老夫人亲自前来。

「我家旭儿身体不好,只怕委屈了悟儿。」老夫人笑盈盈的,说话格外好听。

宫内其实藏不住秘密,司朔求陛下赐婚时已向外放出消息,说是心仪悟儿,可陛下非但没准,还把悟儿指给了独孤家,这里面的弯弯绕,足够朝内朝外脑补一出大戏。

「老夫人家的小侯爷我以前是瞧见过的,是个好孩子,只是悟儿性格直率,又爱舞枪弄棒的——」

我自不会随便给悟儿选个郎君。

独孤旭我见过,是个风朗月清的少年郎。

虽身体不好,却并不孱弱,长得好看,又颇有大志。

最重要的是陛下让悟儿与独孤旭成婚名正言顺,独孤家已是侯府,各种恩赏也到头了,总不能给独孤家封王。

独孤旭身体不好,独孤屠就怕这小子一命呜呼断了香火。

六个儿子都搭进去了,现在倒是着急。

此时赐婚,既是大大的恩赐,又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顺带着还能把独孤屠手里的兵权收回来。

一石三鸟。

「舞枪弄棒的好啊,旭儿成日里要死不活,我看他就是该多动动,有悟儿在,也能拉着他练练拳脚。」

王爷和独孤屠进屋,说话的正是独孤屠。

身后跟着个小少年,是独孤旭。

「什么叫做要死不活的?这是说自己儿子的话吗!

「还让悟儿拉着旭儿练拳脚,你怕不是连两个孩子都不放过,想带去战场帮你建功立业吧!」

老夫人也是彪悍的性格。

骂起独孤屠中气十足。

我笑了笑,偏头去看藏在屏风后往外瞧的女儿。

婚姻大事,还是要让悟儿过目了才行。

小丫头也不怕羞,偷偷给我比画了一个手势,我知道,这是看上独孤旭了。

「王妃,过几日老身在家里摆花会,不如王妃带着郡主过去瞧瞧。」老夫人笑盈盈地邀请。

她见过悟儿,但也想着让两个年轻人见见面,不至于盲婚哑嫁。

我略微沉思,却是拒绝了。

「老夫人,花会怕是去不成了,悟儿前些日子刚落水,如今身体才养好没多久,我想让她在家中休养。」

「王妃可是在担心什么?」老夫人是人精,估计是猜到悟儿救司朔,此事另有内情。

「是,我担心婚期将近,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还是小心点好,女子的名声贵重,那司朔计划被破坏,指不定能做出毁掉悟儿清白的恶毒手段。

「怕什么?能出什么事,难道有人还敢害我!——」独孤屠的话吼到一半又被老夫人给骂了回去。

「王妃。」倒是独孤旭朝着我行了一礼。

「感激王妃愿将郡主许配给我,独孤旭必用生命护郡主周全。」

「你可曾见过悟儿?」我有些奇怪。

「那日岭南世子落水,我曾远远的瞧见了。」

我诧异。

既是瞧见,那便知道司朔想害悟儿了。

即使这样也愿娶悟儿,不怕惹上麻烦,可见独孤旭的确是好的。

我心头一软,拉着他起身,笑着拍了拍独孤旭的肩膀。

「好,好孩子。」

11.

果不其然,

独孤家出事了。

说是独孤家的姑娘上山进香时不小心遇了土匪,好在那日我说与老夫人的话老夫人放在了心上。

派多人跟着自家孙女,甚至还在她身边放了两个会拳脚的婢女,这才逃过一劫。

「光天化日,京都皇城底下,哪来的山匪?

「还藏在佛山之中,他们平日里打劫和尚还是打劫尼姑?分明就是司朔那个混账安排的。」

王爷听得也是一阵阵后怕。

只有终生做贼的,没有终日防贼的。

司朔就是那阴沟里的臭虫,腐草里的毒蛇,泥潭里的癞蛤蟆。

面对面的杀伤力不强,但总是趁你不注意,跳出来恶心恶心你。

「王爷可听说前些日子北莽来使臣了,一同前往的还有北莽公主?」

我给王爷倒了一杯茶,垂眸整理着思绪。

「嗯,北莽有意同我朝和亲,只是公主年纪小,陛下无意纳入后宫,但宗室子弟无人愿娶。」

这是自然的。

北莽公主,自然不能为妾,但若是一蛮夷女子当王妃,怕是在其余宗室子弟中都抬不起头来。

「云澜,你是打算?」

王爷话落,诧异地瞧着我。

「我听说北莽公主是个脾气暴戾的,这几日就已打死了身边两个伺候的。」

「此事可能吗?岭南王除非疯了,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北莽公主。」

「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呢?」

我笑道。

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12.

北莽公主来中原,皇帝设宴。

这种宴会,总少不了比比诗文,切磋切磋拳脚。

少男少女一眼望过去,赏心悦目,来此宴席的,倒并不是全为了北莽公主,大多数少年郎都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为了以后的姻缘,也为了以后的前途。

我和几位宗室之妇聚在一起,留一耳朵听着他们说京都城里的消息。

谁与谁家在议亲,谁家的姑娘儿郎品性好。

注意力却聚集在不远处,向来性子冷僻的独孤旭登上了比试台,将不少人的视线引了过去。

「独孤小子这几日倒是活泛许多。」身旁的夫人朝着我打趣,我略微颔首,没多言。

说话之间已有人上了比试台,身形挺拔,英姿勃勃,正是司朔。

「独孤旭,早听闻勇毅侯征战沙场的威名,本世子一向钦佩,特来领教一二。」

我太清楚司朔这人,他虽已死过一次,又夺舍而生,却没改掉骨子里的自负。

这一世他投身岭南王府,一岁能握笔,三岁能作诗,毫不遮掩自己的「天赋」。

丝毫不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比试台上的二人已动起了拳脚,呼吸之间独孤旭就被司朔踹倒在地爬不起来。

随行的侍从连忙将独孤旭扶下来,颇为狼狈地离开。

「好!」

看台传来一声叫好声,是北莽公主。

她生得很好看,明艳得像是一枚骄阳,将恶毒的心肠遮掩得严严实实。

「王妃,世子年纪还小,比试时拳脚失了轻重,王妃不会介意吧?」

岭南王妃笑盈盈地看着我,「只是,这独孤旭的身子也太薄弱了些,拳脚功夫居如此生疏。我可听说,当初陛下问悟儿心意时,悟儿说要许给大将军才行。」

她在嘲笑我看走了眼,选了独孤旭这个人尽皆知的病秧子。

「我记得世子今年也十七了,何来小一说?

「十八岁还年纪小,怕只能是脑子还没长好。

「若论起来,独孤旭也与他同龄,倚强凌弱,岭南王府果真好教养。」

岭南王妃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世子是宗室子,独孤旭不过是臣子。」

听到她的话我一乐。

「世子爷对独孤旭下狠手,陛下会怎么想?

「说不定会觉得世子的做法实则是岭南王授意,试探陛下是否已放下昔年仇怨,愿与其重修兄弟情义,将此事轻轻揭过。」

「王妃慎言!揣测圣意,乃大逆不道!」岭南王妃攥在手里的杯盏掉落,清脆的一声摔在地上,她压低声音,看上去格外紧张。

「比起这个来,王妃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您可说了,独孤旭不过是臣子,但别忘了,就算是臣子,也是陛下的臣子。

「难道说岭南王打算谋逆了?」

我声音不高,面前的女人却已浑身僵硬。

岭南王妃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简直是煞白一片。

「胡言乱语,小心血光之灾。」我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贴心「安抚」了一句。

独孤旭不行了。

独孤屠哭到了宫中,御医请了一个又一个,但传出的消息皆是独孤旭被司朔那一脚伤了心脉,如今吊着一条命,怕是后半辈子都要捧着药罐子过活。

陛下震怒。

不仅让司朔在家禁足思过,还将岭南王传入宫中斥责。

岭南王回府第二日,府内便传出王妃的死讯,王府非但没有办丧事,还将王妃从族谱上除名,连司朔这个亲子,都没为自己母亲辩驳一句。

13.

「狼崽子就是狼崽子,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拿着荷包,敲了敲悟儿的脑袋。小丫头学骑马射箭挺快,学女工简直能气死十个女师傅。

小荷包上歪歪扭扭地绣着个耗子,我说是耗子,悟儿说是兔子。

「娘亲在说司朔吗?」悟儿躲开,笑出俩小酒窝。

「外面都在传独孤旭快死了,你还笑得这么开心?」我把荷包丢开,拉着悟儿的手,任由她扑过来圈住我的腰。

软乎乎腻在怀里的小姑娘,让我心软得一塌糊涂。

看,

早就说了,女儿好。

「娘亲,是你偷偷告诉独孤旭,让他上台比武的吧。」悟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抬头瞧我。

「那日场上的小公子们都是比诗词歌赋,就是怕被北莽公主瞧上。独孤旭是故意在司朔面前晃荡的,若非有人授意,他才不会答应司朔的幼稚挑衅。」

听着十五岁的小丫头说别人幼稚,我眼底的笑意更甚,摸了摸她脑袋。

「还有呢?」

「还有,独孤旭才没那么没用,一脚就被人踹出去。」悟儿说到这里,耳根却红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悟儿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却是个心思缜密的。

京都宗室子弟皆知那场比试要躲着北莽公主,只有司朔为了点小恩小怨大出风头。

我整理着闺女被拱乱的发髻,多少觉得有些讥讽。

司朔只是得到机遇重活一次,又不是换了个灵魂换了个脑子。

一个连自己父亲妃子都染指,最终被赐死的蠢货,

就算重活一次,也照样是个蠢货。

「娘亲,北莽公主会不会出事?」

陛下宣旨让司朔禁足在家时,北莽公主曾出言求情,言辞之间显然是看上了司朔。

悟儿有些担心,司朔手段下作,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不会,娘亲不会让她出事的。」北莽公主当然要活着。否则,我还去哪里给司朔找那么好的姻缘。

14.

独孤旭一病不起,独孤屠每天到朝堂上就是哭,眼看着整个人都憔悴了。

陛下被哭得不忍,朝臣也听得同情,朝堂内外开始议论岭南王世子的心性不好,下手如此歹毒。

「王妃来了。」

老夫人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唉声叹气:「旭儿一病不起,王妃若是有意退婚,我也能理解,过些时日我便让侯爷去王府退亲。」

「老夫人误会了。」我摆了摆手,「这些日子请的御医不少,却不见起色,王爷和我也担心着。前些天我府上来了名女道,说起来奇怪,她一见我便知我身体的暗伤。

「不如让她给旭儿瞧瞧?」

「好,好,人可带来了?」老夫人连声询问,我招招手,一名道骨仙风的女子上前,她年纪不小,近不惑之年。

独孤旭是晚辈,也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的顾忌,我进屋就闻见浓郁的药味,目光扫过那窗边的一株兰花,枯萎衰败。

「旭儿最喜这株兰花,也许是养的时间久了,也有了灵性。如今旭儿病着,它怕也是活不出样子了。」老夫人注意到我的目光,低声叹气。

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心里面有些无奈。

可不是枯萎衰败了,毕竟日日夜夜用汤药灌溉着。

女道士已诊脉出来,眉头紧皱的,似是格外棘手。

「怎么样?」

「世子被伤了心脉。」她的话与御医的一模一样,转而又抛出生机,「但也能治,只是需要取其至亲的血液入药,佐以药方慢慢温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平日里损伤分毫已是大逆不道,更别提身为人子却让自己的父亲损伤身体。

老夫人却顾不上那么多。

朝着仆从喊道:「快,快去把老爷叫回来。」

独孤屠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听说儿子有救,操起刀就要往自己的胳膊上划。

「侯爷,侯爷且慢。」我连忙伸手阻止,将一个小瓷瓶和一根针递给独孤屠,「侯爷不用这么着急,只需几滴血就行。」

独孤屠皱着眉,把指腹戳破,挤出六七滴血液,颇为担忧:「这也太少了吧,要不要多加点,说不定效果更好。」

「侯爷无须忧心,药物讲究分量,多一点少一点药效都不同。」我劝着独孤屠,女道士取了血下去开方熬药。

「你安心坐着!」老夫人见独孤屠急得团团转,想要跟上去看女道士熬药,扯着他训斥了一句。

「我着急啊。」独孤屠叹气,语气里夹杂着火气。

「陛下让那狗东西在家中禁足,偏偏北莽公主请求让司朔陪她游览京都风土人情,奈何宗室子弟没人想揽这个大麻烦,陛下只好把他放出来了。」

独孤屠脸上凶相毕露:「他真以为我独孤屠是吃素的?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

「侯爷谨言。」老夫人让他闭嘴,无论岭南王府做事有多恶心人,但总归是皇家血脉。

我笑盈盈地看着独孤屠,来勇毅侯侯府时,王爷身边的小厮曾过来同我说过,今日北莽公主缠着司朔出行游玩,他们跟踪的时候发现有另外一拨人也跟着司朔,若没猜错,便是独孤屠派的人。

正想着此事,便有小厮急匆匆地进了门,凑近独孤屠耳边说了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古怪,像是兴奋又像是觉得恶心至极。

独孤旭的药熬好,看着里面黑乎乎的药汁,我觉得自己嘴巴里都泛着苦味,偏独孤旭能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下去。

他的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人也清醒了过来,拉着女道士的手连声感谢。

「王妃,还请让这位女神仙在府里长住几日,等旭儿的身体大好,我才能放心点。」

「自然。」我笑着告辞,我还挺好奇,司朔怎么了,能把独孤屠恶心成这副模样。

15.

我出了勇毅侯府门,

发现王爷在马车里等我,上了车,只见王爷的表情和独孤屠如出一辙。

「云澜,司朔出事了,但是这事我怕说出来脏了你耳朵。」王爷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让我猜猜。」我拉着王爷的手,捏着他指尖玩,细细推想,「宫中前脚斥责了司朔,后脚又透出有意让司朔娶北莽公主的意思,今日司朔被北莽公主缠着一同出行,以他的行事风格,必然沉不住气。

「他不敢杀公主,却又不愿受此等羞辱,因此,毁掉一段姻缘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人毁掉公主的名节。

「独孤屠的人一直跟着他,必会出手相救,公主是个坏脾气,得知被人算计,定会闹到陛下那里。」

「不,不只如此,公主并没有闹到陛下那里。」

「嗯?」我疑惑地看着王爷。

「公主把司朔给卖了。」

「什么?」我的确惊到了,没想到北莽公主如此彪悍。

「嗯,手下的人回来说,他亲眼看见北莽公主将司朔用鞭子抽了一顿,然后卖入了青楼。」

「......」

我眨了眨眼睛,和王爷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恶人自有恶人磨,司朔若不是故意针对独孤旭,也不会被公主惦记上。

若是做事手段没那么下作,也不至于得此报复。

堂堂世子爷被卖入黑窑子,还差点被人给玷污了。

岭南王府就算有再多的手段,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16.

「陛下在朝堂上气得脸都黑了,说是让人去查,查清楚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悟儿和独孤旭的下聘之日快到了,宫内赐了些新鲜的瓜果,我与王爷闲来无事,坐在一起剥莲蓬。

圆润的莲子落在掌心,我将莲心取出,塞王爷嘴巴里:「司朔这叫做自找苦吃。」

司朔清楚是谁把他丢入那腌臜地的,但他不能说,加害北莽公主,这个罪名他担不起。就算不至于赔上性命,至少别再想着继承爵位了。

不过,如今他的名声比茅厕里的石头还要臭,世子爷的位置怕是早已坐不稳。

「听说在那暗娼馆里,司朔受了不少罪,留下心理阴影。岭南王府天天鸡飞狗跳的,司朔不让人近身服侍。」王爷被苦得五官皱成一团。

「王妃,王妃。」婢女匆匆忙忙地过来,神色惊慌,「勇毅侯老夫人请王妃过去瞧瞧,说是独孤公子出事了。」

「云澜。」我起身,却被王爷抓住了手腕。

「别担心,事情很快就能解决。」我伸手用掌心摸了摸王爷的侧脸。

17.

「王妃,这女道士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旭儿!

「我们无论怎么问,她都不说一个字,想到她是王妃带来的人,便没刑讯伺候。」

室内,老夫人和独孤屠都在,旁边的屋子里隐隐约约能听见女人们的哭声,应该是独孤旭的婶子、嫂嫂们。

女道士脸色苍白,被人压着跪在中央。

「说!到底怎么回事!」独孤屠怒目而视,他上一秒还在看司朔的笑话,却不想下一秒就又有人给自己儿子下毒。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看着面前的女道士,询问出声。

「王妃,我并非受雇于人加害世子,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药方没错,是血错了。」她的声音不大,却震得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血错了?

那就是说,独孤旭不是独孤屠的儿子?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老夫人握紧了桌角,手指发颤,带得桌子上的茶盏也在晃。

「知道,我可以起誓,若是此话有假,我必死后堕入畜道,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眼底含着泪。

独孤屠以为她是害怕,我却知道,那是恨,彻骨的恨意。

18.

整个京都可以说暗流涌动。

岭南王府的人在查到底是谁暗算了司朔。

勇毅侯府在查为何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不是自己的儿子。

一来一往,难免都知道了对方家中的丑事,安插在岭南王府的探子来信,说是司朔得知此事后,居然一扫多日的阴霾,面上都带了笑容。

「瞧瞧,这点消息就能让他眉开眼笑的。」我将书信焚烧干净,从王爷手中拿走手帕擦拭指尖沾上的纸灰。

「混淆皇室血脉的事,事关重大。」

「你以为这京都里的暗流涌动瞒得住陛下的眼睛?」我低笑出声。

陛下真的是那种因为北莽公主的几句请求就解了司朔禁足的人?再说如今我朝兵力强盛,反倒北莽俯首称臣,北莽公主又不是非娶不可。

不过是司朔向来看不起陛下罢了。

既把别人当蠢货,那被算计了也别觉得委屈。

王爷叹了一口气,将我圈在怀里,闷闷的没吭声。

我知道他为何低落。

他向来不喜这些钩心斗角,别的皇子夺嫡时,王爷只想着自己的府邸该种什么样的花。

「王爷前些日子是不是得了一株不错的兰花?好好养着,等一切安定后送给独孤旭当贺礼吧。」我想起独孤旭屋内那惨遭毒手的兰花,轻笑出声。

「娘亲。」

三日后,悟儿匆匆忙忙地来找我。

「娘亲,我听说,今日独孤老将军不知为何让人抬着独孤旭去了岭南王府。

「最奇怪的是,一个时辰后,岭南王与勇毅侯一同进宫,出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一名宫内的公公。」

悟儿着急得厉害,应是一路跑过来的,气都没喘匀,面颊通红。

「谁和你说的这些事?」我不愿让悟儿知道这些污糟事,根本没在她面前议论过这几日京都里的事情。

「奶娘。

「娘亲,奶娘和我说这些,是不是别有目的?」

「小丫头还挺机灵。」我点了点她脑袋,「知道她有目的,你还来问,有些事,左耳朵听就要右耳朵出,就算放在心上了,也不能让别人瞧出来,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所以,娘亲,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直摇头。

悟儿这是说着自己知道错了,却一点都不打算改。

「岭南王早年侍妾众多,岭南王妃入府时,膝下已有了一个庶长子和三个庶女,因此,她最重要的事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诞下嫡子,稳固地位。」

我让婢女搬来个小板凳,悟儿坐在一边撑着脑袋听故事。

「可是生男生女是天命,于是王妃让心腹带着银钱买通了一即将生产的妇人。」

「王妃生下的是女孩子?可是这不对啊,独孤旭和司朔都是男子。」

「不,王妃生下的是男孩,却身体虚弱,随时都会夭折,于是便换了农户健壮的孩子。

「她让心腹将那病歪歪的婴儿处理掉,侍女心中不忍,想将孩子送得远远的,恰遇见落了难在外分娩的勇毅侯夫人,她帮着夫人生产,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勇毅侯夫人生下一死胎后就撒手人寰,于是她便将那孩子放在了勇毅侯夫人怀中。」

悟儿听得目瞪口呆。

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那......那岂不是独孤旭才是岭南王世子?」

我没有回答悟儿的问题。

这件事别说外人了,怕就连独孤家和岭南王府都没有办法接受。

19.

独孤旭醒了。

这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我与王爷被陛下召见,进了大殿,只见独孤旭、独孤屠与岭南王均在。

大病一场的独孤旭,看上去瘦得只剩下骨头,憔悴得让人心疼。

岭南王眼巴巴地看着独孤旭,独孤旭却不搭理他,只垂着目光一声不吭。

也是,司朔的名声毁了,如今又被证明来历不明,比起司朔来,显然独孤旭更闪闪发光。

虽然身体弱了点,但能养好啊。

何况,独孤屠已断子绝孙,只剩下这个养了十几年的独孤旭,就算不是亲子也胜似亲子。只要他认回独孤旭,等同于独孤家的军权也有他的一份。

「简直胡闹!」

陛下发了好大的火,斥责岭南王妃混淆皇室血脉,愚不可及,奈何岭南王妃已暴毙而亡,陛下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可发。

岭南王也逃不过挨骂的份,顺便连司朔前些日子闹出的丑事也被陛下再次拎出来骂了一顿。

「陛下......陛下.......

「臣难过,臣心里难过啊!」

谁也没料到,独孤屠居然双膝一跪,不顾颜面地号啕大哭起来。

倒也能理解,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差点被司朔一脚给踹死;以为人不行了,结果独孤旭又活了过来;可是活下来又有什么用呢?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居然是别家的种。

「勇毅侯别难过,以后旭儿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捡了大便宜的岭南王伸手去扶独孤屠,却被他一把推开。

「够了!

「别哭了!」

就在这时候,陛下终于出声了,他揉着太阳穴,半天之后缓缓开口。

「此事乃皇家丑闻,不可透漏出去,否则天下人将怎么看待皇家?堂堂岭南王世子,被自己的母亲抛弃,狸猫换太子不说,还差点被一个赝品一脚踹死。

「独孤屠,你是否还愿意认独孤旭为儿子?」

独孤屠憋着老泪,不吭气,倒是独孤旭先开了口:「陛下,臣子只有一个父亲,是独孤屠将军。」

「旭儿。」岭南王不愿,独孤旭可比他那些庶子品性要好得多。

岭南王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司朔怎么会允许有潜在危机威胁自己的位置?

因此,还是孩童时,他就给自己母亲下了药,让她再也无法怀孕。王妃一直以为是后院的妾室下的手,便故意养废那些庶子。

这一家子,都是自私自利的性子。

「陛下,可否让臣弟说句话?」一直默不作声,陪着我看戏的王爷行了一礼。

「独孤家年少儿郎均战死于沙场,唯一的血脉却又被人换了去,若是此时让独孤旭回归岭南王府,既对独孤家过于残忍,又是将这宗丑闻昭告天下。

「不如压下此事,对外便说岭南王认独孤旭为义子。」

「就这样办吧。」陛下没给岭南王反对的机会,直接敲定,顺带转了话题,「那孽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岭南王心中一惊。

不确定陛下是不是知道了司朔算计北莽公主的事。

但无论陛下知不知道,司朔也没用了,出了那种事,简直旷古奇闻!

「司朔......行为不检,内德有亏。」岭南王一字一句地说,脑子乱糟糟的,他突然想起当日王妃死时司朔一滴眼泪都没流,该不会司朔早就知道自己并非他的孩子吧?

那他是否知道独孤旭才是他真正的儿子?

如果司朔知道,那踹向独孤旭的一脚,其实就是想要了独孤旭的命!

岭南王越想越害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请陛下废了他的世子封号,臣会将他远远的送走。」

是,送得远远的。

说不定司朔下一个想要害的就是他呢!

我在一边安静瞧着,

一句话都没说,毫无存在感。

人心是复杂的,我只是投下了一粒种子,但他们心中的私欲、恐惧、多疑,会滋生着这粒种子疯狂地生长。

20.

外界传,

岭南王府最近不知倒了什么霉,

先是死了王妃,后是世子出事,没想到过了几日,陛下非但没有安抚世子,还下了一道圣旨,将司朔贬为庶民,连「司」这一姓氏都被废了,以后他只能叫「朔」。

本以为尘埃落定,结果司朔被逐出府的第二日,岭南王被发现死于家中。

岭南王府无人主事,陛下派内管前往岭南王府,发现了岭南王的遗书,遗书中写明,有意将新认的义子独孤旭立做世子,百年之后,爵位由独孤旭继承。

「所以,岭南王妃真的换了孩子吗?」我与王爷站在城墙上,看着北莽使臣离京都的仪队。

没了岭南王府的庇佑,司朔被北莽公主带走了。

他不是想娶我的悟儿,然后对悟儿百般折磨吗?也该让他尝一尝这种滋味,省得动不动就干毁人清白的事。

「的确借了孩子,却没有换。」我握着王爷的手,被风吹得有些冷。

「她做事向来狠绝毒辣,确定自己生下的是个健康的男婴,就让侍女去处理抱回来的孩子,连带着把那农户一家全部杀光。」

「那道士,与农户一家是何关系?」

「她便是被人夺了孩子的母亲,死里逃生,被捡回了道观。

「若不是司朔为了保全自己,害怕被岭南王妃拖累,杀了自己的母亲,也不至于让王妃的侍女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选择与我合作。」

队伍已经走远,我握着王爷的手,顺着楼梯往下走。

在这京都城,我终于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不仅是我,王爷与陛下也一样。

「独孤旭知道你的计划?」

「知道。」

「独孤屠也知道?」

「原先不知道,但后来内官去滴血认亲时,给他带了皇帝口谕。」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局?」王爷的语气里满是笑意。

我点点头,转头去看他:「对,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是我们赢了。」

因果循环,贪心不足,

弑父杀母,

这般狼心狗肺、伤天害理的玩意,

死了,也算我们替天行道。

21.

我同老夫人商议,两个孩子年纪尚小,不如先办了婚礼,但不圆房,老夫人倒是没反对,反而乐呵呵地道谢,谢我给了他们独孤家前所未有的荣耀。

外面的风言风语有什么重要?反正没人敢在他们面前直说。

孙子还是自己的孙子,而且还成了小王爷,这可是多少军功都换不来的!

独孤旭摇身一变,继承了两府的爵位,可以说是京都城里最优秀的少年郎。

而我的悟儿,也是京都城里最开心的小姑娘。

大婚那日,

我与王爷看着满府的红绸,想起的却是上一世北王府被烈火焚尽的画面。

王爷将我拥入怀中,言语中带着感慨:

「云澜,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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