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园偏殿那事发生之后,众人皆以为圣上会将那哑侍处死,最不济也会送出宫外,永世不得入京,但没想到圣上却仍让他在宫中居住,初定了个武英殿副将的位分,好吃好喝伺候着,说到底还是为了给皇后娘娘立威。转眼到了三月底,距离封后大典不足一月,后宫中各嫔妃小主倶是蠢蠢欲动,不管是否曾与丑妃有过节,各厢谄媚之态却不稍减,礼物大件小件堆积如山,古董珍玩亦不少见,一车车往凤鸣阁中运。小丫头青瓷挑花了眼,一会儿是芳贵人送来的灵犀久久扇,一会儿又是百里婕妤送的风华散春伞,文熙避毒筷,端领青玉珏,选来选去,挑出一件特殊的来。“这是什么?”那是一块琥珀,巴掌大小,稳妥地安置在一方紫檀木盒子里,青瓷将那物举起来,朝着光,“这里面……”“啊——!!!”话音未落,她蓦地将那块东西摔落在地,抓狂朝后蹭退,好似有什么东西跗骨之蛆一般追着。“怎么了?”段灵儿问。“这是……”青瓷抬起脸,年轻的面孔上尽是惊恐,竟已难以遏制的泪流满面,“娘娘,这是……”“怕什么?”段灵儿走上去,弯腰拾起那枚掉落的琥珀,“这是什么东西?”一束阳光透过那琥珀,映出里面东西的轮廓,段灵儿手指僵硬,几乎无法动弹,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刺透了她的心脏——那琥珀中的东西,竟赫然是一个刚成型的胎儿!“娘娘快放下!”小丫头扑上来抢那东西,“这东西不能碰!碰了要遭天谴的!快放下!”她无法动弹,全身冰冷,那块琥珀像生长在手心里一样,甩不脱,掉不落。光珠圆润,琥珀中的胎儿被永远固定住,那是个女胎,三四个月模样,依稀能看出皱巴巴的鼻子眼睛,嘴角凝着一个诡异的弧度。“这东西叫人形蛊,”青瓷声音颤抖,“是苗疆最恶毒的蛊术,未见过太阳的胎儿阴气最重,尤其是四五个月时候,苗人将意外流产的孩子以琥珀密封,不见天日,置于最阴森处,吸饱怨气,遗恨,再让它们去害人……”“是谁?”段灵儿茫然望着掌心的女婴,温暖的阳光沐浴,令这个小小婴尸染了些温度,好似有了呼吸心跳一般,她觉得心尖被刀剜一样疼,“是谁做的?”这是一条性命,尚且未曾睁开眼看看这世界,谁这般狠心,将她无情扼杀在腹中,又以如此阴毒之法,让她化作厉鬼,生生世世不能投胎。“奴婢查过了,此物是舒婕妤送来的。”“舒婕妤……”自己与这人有过节么,难道嫉妒当真令人乱了心智,连这样无辜的性命也舍得残害?!“娘娘,”掌事太监入殿道,“舒婕妤殿外求见。”“娘娘还是不要见了罢,”青瓷担忧道,“她既送这等蛊物,恐怕一门心思想着戕害娘娘,不怀好意,歹毒之人,定是来者不善。”“我正想见一见她,”段灵儿怒火中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会一会她。”她说完这句话,自己却先愣住了,总觉得这话从前说过,同样的场景,与同样的人。说话间掌事太监已将舒婕妤自院中请到前厅,段灵儿本觉得行此诡谲之事的人必会相貌阴毒,不料来的竟是个水灵的美貌姑娘,进门便跪,泪汪汪唤“姐姐”。“姐姐责怪妹妹罢,”舒婕妤叩首道,“妹妹没用,昔日姐姐受辱时没能出手相助,如今姐姐归来,我实在没脸见姐姐,竟到今日才将姐姐孩儿寻回……”
舒婕妤狼狈万分,满头是血,跌跌撞撞朝殿外跑,来之前她已做好充分应对准备,情感酝酿得格外充沛,桩桩件件都预备好了,唯独漏算了这一出,她万万没有想到,丑妃竟已恢复记忆了。一字落错,满盘皆输,走到如今这步田地,这盘棋算是彻底被自己给毁了。她失魂落魄,头上簪花掉落也不曾察觉,自己的荣宠与母家的荣耀,毁于一旦,怪只怪她从一开始就看走了眼,跟错了人。踉跄之间,不知不觉竟已走到荣园别院后身,那处从前是给前朝妃子们听戏的所在,如今前殿作为接待王爷诰命住宿之处,后院已荒废了,无甚院墙遮挡,唯独春日里树木新叶茂密,便于藏身隐匿。院中正有一名男子在练剑,剑风过处,惊起一片飞鸟,舒婕妤连忙躲避在灌木间,朝院中看去——男人剑法大开大阖,走的尽是刚猛路子,每一剑横扫而过,倶能激起劲风,带着枝叶抖动,忽而藉力飞跃,身如利箭离弦,潇洒恣意。一炷香后,天空中一只鹰隼盘旋,他收剑归鞘,银面具发亮,扬起手臂接下那鹰,舒婕妤捂住口鼻,那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海东青四百年方出一只,是万鹰之王,还要由主人亲自熬鹰,一生只认一主,向来为君王所用,通体雪白的更是少见。舒婕妤见那男人自海东青腿上解下一物,方要瞪大眼睛,仔细看去,却忽听耳边一阵罡风刮过,眼前一白,转瞬之间,一只大手已扣住脖颈!舒婕妤迟迟未回宫,宫女左右等不到主子,只得派宫中数人去寻,一路沿着莲花池寻到凤鸣阁,始终未见踪影,却看见路上零星血迹,越找越是心慌。天渐黑了,宫女隐约见地上一处物什闪闪发光,走近去拾,竟是舒婕妤今日所佩戴的簪花,那簪花还是她亲手给主子插上的,如今上头沾着血,格外阴森恐怖。“找到了!”太监的声音尖细发抖,他望见草丛中露出一双脚,那是舒婕妤的绣鞋。“娘娘,娘娘……”宫女奔过去,口口声声唤自己娘娘,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极度惊悚的尖叫!“啊——!!!!”“娘娘——!”太监们抱头鼠窜,尖叫声交织成一团,仿佛尖利的篦子刮擦铁板,让人毛骨悚然。舒婕妤死相极恐怖,脑袋转了半圈,背在背后,脖颈间皮肤爆裂开,鲜血已干涸了,面上没一丝血色。她的眼睛被生生挖了,只剩两个空洞的血坑,几只绿豆蝇嗡嗡纠缠,趴伏在坑里吸那些恶心的脓液。抬尸的两名太监都吐了。宫门下钥,皇城轮罩在阴冷的死气中,舒婕妤尸首被抬到合宫门外,白布遮面,舒家要讨一个说法。舒老大人挟妻带母,带领舒家上下直系旁系,长跪于武门,求圣上究出杀女凶手,务必将此人绳之以法,以还舒婕妤天理公道。谁都明白舒老大人的意思——舒婕妤是在见了段灵儿之后失踪的,她的死,与未来的皇后娘娘脱不了干系。“小女死的冤惨,”舒老大人老泪纵横,“求圣上,还小女公道,给舒家一个说法。”
舒凤是舒老大人的老来子,只因圣上南巡时远远见了一面,便央着父亲把自己送进宫选秀,无奈圣上登基之后三年不肯大选,只得先入宫做个花草丫头,想着远远能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后来舒老大人旁敲侧击地提醒,圣上才勉为其难封她个婕妤之位,算是给舒家脸面。如今她死了,舒家上下同仇敌忾,誓要让圣上不能立段灵儿为后。即便是深渊地狱,也要拖着凶手一起做恶鬼。宫灯初上,昏黄的灯火把舒家一身丧衬得惨白,舒老大人是三朝老臣,祖上有从龙之功,眼下他带领全家人跪廷,阵仗之大,形同逼宫。前朝汉白玉石阴冷,灯笼,烛火,明灭不定,一群人身着丧服,老老少少跪得坚如磐石,勾勒出一副誓不罢休的情态。后宫中此时却寂静,段灵儿趴在窗户前听庭前落花声,今夜赵献迟迟未归。青瓷不住向外眺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你在看什么呢?”段灵儿问。“奴婢在看院子里的树。”“树有甚好看的?”段灵儿促狭道,“莫不是动了春心,喜欢上哪个侍卫,等着人家巡逻路过好一解相思之苦?”“娘娘不要打趣奴婢了,”青瓷道,“咱们院子里多了几棵黑枣树,陈公公说是圣上叫人特地从宫外运进来的。”“种枣树做什么?”“陈公公说,枣树叶子宽大,上头涂了防蚊虫的药油,时气热了以后可以驱虫。”“这么回事啊……那种了就种了吧。”同一时间,武门之前。献帝站在台阶之上,睥睨众人,夜风凛冽,掀起舒婕妤蒙头白布的一角,露出狰狞惊恐的尸容,双目空洞之处已经变为黑色,如同两个漆黑的夜色。“请圣上,给老臣一个说法。”舒老大人跪直身,“老臣已过天命之年,膝下唯有此女,自小如掌上明珠,疼宠呵护尚不能及,如今却死的这般不堪,圣上若不给舒家一个交代,告慰小女在天之灵,老臣唯有一死。”舒家上下齐齐痛苦,庭前一时哀鸿遍野,宫锣敲罢三声,三更了。“舒爱卿,”献帝道,“凤儿的死,朕也同样痛心疾首,但凶手尚未有定论,请舒爱卿再等几日,三日之内,朕定侦破此案,还凤儿一个公道。”“凶手是谁,圣上心知肚明,”舒老大人怒目而视,“圣上欲包庇凶手,令其脱罪,老臣无话可说。”“朕不曾包庇凶手,”献帝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舒氏上下数十口人面前,步履稳健,仿若真龙傍身,不怒自威,“因为真正的凶手,就是朕。”“是朕杀了凤儿。”献帝双膝落地,给舒家老少四十三口,行跪拜大礼。雷声轰鸣,天边闪过万顷雷电,霎时照亮了整个夜空,寒雨淅淅沥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男儿膝下有黄金,天子一跪,四方退避——“圣,圣上……”舒老大人心中极度震惊,枯槁如树皮般的双手战栗着去扶天子,老泪交错落下,“圣上不可,圣上这般……是折煞老臣了……”“舒爱卿是为人父,朕是为人夫。”忽而大雨倾盆,雨水顺着他侧脸滑落,“舒爱卿爱女之心甚且,朕爱妻之心亦然。”“今日舒爱卿想为爱女讨个说法,无可厚非,朕就在此处,无论爱卿怎番责备,朕一人承受。”雨水浇湿宫灯,舒婕妤之母以身躯为女儿遮挡风雨,她年岁已大,身子不太灵便,却依然艰难地挪动身体,挡在女儿身上。女子柔弱,为母则刚,在场之人无不动容落泪。献帝虎目涨红,两腮肌肉咬紧,手掌摊开在地,便要叩首。良久,舒老大人喉中发出嘶哑哭声,哭声越来越恸,几乎要盖过这天地间凄厉的暴风骤雨,撕开低沉霄汉,“罢了……罢了……”“是小女……命薄……”他容色悲怆,泪水混合着雨水,冲刷这张苍老破败、沟壑纵横的面孔,女儿的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让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大人一夜间须发尽白。
一夜暴风雨,段灵儿在帐中睡得安稳,她做了个梦,梦见春日里的田野,春草茂密鲜嫩,迎风而动,各色鲜花开遍,丛中坐着个头戴花环的小姑娘。小姑娘回过头来,脆生生唤她。“娘——”醒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原来做娘的滋味这般好,好得像真的一样。雨后晨光熹微,赵献已在床边注视她许久,“醒了?”“嗯,”段灵儿伸了个懒腰,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上半身柔软贴合,“做了个美梦。”“知道么,”赵献用手指为她梳头发,温柔道,“你怀孕了。”“怀,怀孕?”“傻子,连自己怀孕了也不知道?”回宫后事情颇繁忙,这般想来葵水确实推迟了许久,自己却未留意,只当苦药喝得太多,影响了信期。段灵儿把手小心翼翼放在小腹上,只觉得惊奇,“真的怀孕了?这里……有个小姑娘了?”“你怎知道是个女儿?”赵献心软得一塌糊涂,亦伸手抚摸,“她告诉你了?”“她给我托梦了,一定是个女儿。”“好,”赵献点头,“朕最喜欢女儿。”“孩子,”她嘟着嘴喃喃自语,“嘿嘿孩子,这里头有个孩子。”赵献无奈摇头,她自己分明还是个孩子,一个被他宠坏的小姑娘。“献哥,”段灵儿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在养心殿批折子。”“你骗我,”她注视他的眼睛,“是不是……”献帝被那眸子看得不安,怕她从中寻出蛛丝马迹,不料她却突然问,“是不是上哪个美人儿宫里去了?”“朕这后宫中有几个人,你心里还不清楚么……皇后娘娘?”天子龙颜靠的越发近,她的心跳便又无法控制了,忙推开他,“知道知道,你当我没问就是了。”“话既已说了,又何故不肯认呢?”“我认我认了,”段灵儿立即转移话题,“你给咱们的女儿起个名字罢。”赵献将她困在怀里,思索片刻道,“就叫尽欢。”“尽欢,赵尽欢……”那三个字在她唇齿之间划过,又趁着热气腾腾,滑进了天子的嘴唇,唇舌缠绵,缱绻入骨。两人交换了个浅吻,春日里,这样清浅的亲昵更让人依恋。舒婕妤的尸骨不全,献帝却破例将她葬入妃陵,又允许家人时时祭拜,为舒老大人挑选宗室内资质好的孩子,以颐养天年。舒家经此一事,不但没有败落,反而家族再起,颇受圣上关怀,舒婕妤之死便被压下,最后传为因病暴毙,平息物议。至于凶手到底是谁,没人敢再去追究。封后大典越发近了,准皇后娘娘也越来越忙。献帝朝堂上的事提早处理完,将时间调配充分,与她有关的,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吉服收腰处要放开些,”献帝道,“莫太紧了。”“是,”陈忠应声道,“奴才午后亲去督促内务府改动吉服。”“其实不用改的,”段灵儿道,“不到三个月,还没显怀呢,吉服做得太宽大了显胖。”“胖甚,”献帝不悦道,“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丑得很。”“你现在才嫌我丑,未免晚了些罢。”“不晚,还要嫌一辈子呢。”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以天子在自家皇后的耳垂上咬了一口而胜利告终。小丫头青瓷羞得面若桃粉,被陈忠拉着走出殿门,没想到圣上说起情话来,竟也这般性感迷人,娘娘真的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殿外日光倾城,院中几棵枣树移活了,叶子之间缀着几朵小花儿,熬过苦寒,开出极致美丽的春色。
四月十八,封后大典如期而至。这一年中原风调雨顺,内无天灾外平夷敌,百姓皆颂圣上仁德,今日吾皇封后,中宫稳固,天下共贺。这几日时气热,吉服的里衬一减再减,内务府终于在四月十八吉日吉时之前完成,把吉服送至凤鸣阁中。吉服是四平八稳的正红色,因为要收腰而做废了一件,陈忠送来时,小丫头青瓷简直看花了眼,想碰又怕碰坏了金线绣凤,小心翼翼地围着转。四更天,天光尚未大亮,陈忠垂手笑道,“娘娘请先着吉服,五更十分辇轿在殿外等候,圣上会在养心殿等娘娘,与娘娘一同到承明殿,接受百官朝拜。”“那我呢?”青瓷问,“我能跟着一起么?”“自然。”陈忠道,“姑娘是凤鸣阁掌事宫女,必要跟随左右。”段灵儿朝她屁股拍了一把,“你可是我的嫁妆,休想偷懒耍滑。”陈忠掩嘴发笑,数名女官上前,替段灵儿更衣。额上束金约,领下盘三珠,垂彩金丝挂珠裙,凤穿牡丹金步摇。“这些东西真的重,”段灵儿说,“这个凤冠我先不戴了,手里拿着,回头到了承明殿再……”“那可不成,”青瓷道,“吉服吉饰共有十件,寓意圆圆满满,十全十美,少了一件都不吉利了,快戴上。”正说话工夫,大太监康禄自殿外快步入内,低声禀报,“娘娘,殿外有一人,让奴才将此物交予娘娘。”“什么人?”陈忠问。“是个黑纱遮面的蹒跚妇人,看不见面目,只留下此物,”康禄将一个纸卷交给段灵儿,“她说在莲花池上等您,不见不散。”枣树上停着的乌鸦哦呀啼叫,不知被什么鸟禽惊吓,扑棱棱飞起,恐惧地大叫不停,片刻后便没了声响。四更三刻,献帝銮驾至凤鸣阁殿外。“人呢?”“方才有人送来这信条,”青瓷双目发红,手足无措,“娘娘看了之后就慌慌张张跑出去了,奴婢没能拦住她,她不让我跟着……”“陈忠在何处?”小丫头呜呜地哭起来,“陈公公跟着去了,已走了一炷香工夫了。”献帝将纸卷展开,上面只有一行蝇头小字——宋庆成已死,欲知真相,只身速来。献帝的心猛地一沉,无数不好的念头灌入脑海,从登基到如今,他第一次感到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蔓延开来,如跗骨之蛆,侵入骨髓。“去了何处?”“说是……莲花池。”同一时间,皇城二十四桥莲花池。嫁衣火红,莲花池水上照出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心跳声隆隆巨震,段灵儿看着她,同样的正红吉服,凤冠霞帔,衣摆迤逦娓地,拖延出十里艳霞,那衣服衬托出一样的脸。“你是……谁?”“你忘了我?”若妃容貌依旧,却再不复昔日颜色,只靠胭脂撑得艳丽,红唇如血,“我就是你啊……”“你为何要诅咒我兄长?”“诅咒?”若妃冷笑道,“宋庆成早已死了,世上唯你一人蒙在鼓里,可怜,可悲,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你以为赵献真的爱你么,做梦!”她神情疯癫,手指骨节紧绷,一步步朝段灵儿逼近,“你以为美梦成真?眼看你高楼起,眼看你高楼榻,这世上从没有不用偿还的因果债!我就看着赵献厌弃你,看着他像厌弃我一样的厌弃你!丑妃!哈哈哈丑妃!你以为脸上的疤没有了,你就不是丑妃了么?!”“你在说什么?!”“你杀了我的孩子,毁了我的父亲,夺了我的一切!段灵儿,你以为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坐上后位了?”电光火石之间,若妃合身冲上,大红袖摆交缠,一般无二的容貌,陈忠不敢妄动,心急如焚。段灵儿尽力制住她双手,却不料这疯子力大无穷,竟下了死力气,将她往莲花池里带,“去死!去死吧!哈哈哈哈……”桀桀怪笑声刺透她的耳膜,胸前被巨力猛地一推,段灵儿脚下一滑,她紧紧攥住疯女人的衣物,二人推搡不及,一同从桥栏上翻了下去。
初春河水乍凉,她感到冰冷的水漫过了口鼻,窒息感缓慢袭来,眼前疯女人的脸逐渐变得模糊,大红色吉服像血一般蜿蜒。脑海深处劈啪作响,似乎有什么声音在说话,真相呼之欲出。——朕的丑妃,还真是善妒。谁?谁在说话?献哥,是你么?——你以为死了就能见到宋庆成,有朕在一日,就定让你与他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娘娘也别记恨咱们,怨就怨圣上不愿意把龙精留在您肚子里头。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二尺红击打小腹,啪啪声不绝于耳,是什么被掏空了,没有了,为什么心里会这样难受。——大哥要走了,你与赵献好生过,把你交给他,大哥放心……哥?你要去哪里?不要走,不要走!——你和宋庆成的孩子,没了。什么孩子?谁的孩子?天空把池水拨开,通透的冰晶刺破皮肤,心脏像被攥紧,不能呼吸,不能睁眼。——就凭你,也配住这离养心殿最近的凤鸣阁?——民女柳旭,给丑妃娘娘请安。——还不求求来日的后宫之主,给你条活路。——打。——她已这般丑陋了,不在意多几分颜色。赵献的眼神为何如此冰冷,他在看谁,被打了耳光的人是谁?谁是丑妃?!——你好好求求本宫,说不定求得本宫快活了,舒坦了,便大发慈悲放了她。——可惜这容貌毁了,就没法儿勾引皇上了,只能跟你家娘娘一样,受尽欺凌,老死宫中。青瓷,青瓷……青瓷已经……死了!——你与宋庆成的孩子没了,便要让朕的孩子陪葬么?——丑妃,你好狠的心。交错的时空,错乱的对话,忽而火光四起,周遭从冰寒转为炙热,左脸剧痛,宋庆成将她推出火海。“别管哥,快走——!”“小妹,活下去,替宋家活下去。”宋濂苍老的面孔就在眼前,声声泣血。“孩子,圣上对宋家杀心已起,你不姓宋,你姓段,若有一日株连九族,唯你一人可活……”——宋庆成里通卖国,按罪当株,今老奴奉命前来,收编虎威军三十二部,宋庆成,就地斩杀!无数画面在脑中爆炸,若妃与舒婕妤的嘴脸清晰如昨,赵献静默地立着,唯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地牢里混黑一片,陈国昌带人堵了唯一一扇窗户,星星看不见了,没有光,没有温度,又冷,又饿,毁了容貌,什么都没有。赵献不再来了,她等啊等,苦苦支撑,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看他一眼。却等来了疯子一般的若妃,那个夜晚,十七名狱卒撕扯衣服,用极粗俗的话侮辱她,用粗糙的手掌打落了一颗牙,陈国昌把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她喉咙里。——最后一次。丑妃……丑妃……竟然……就是我!
“春儿,这根发簪好看吗?“苏婉青取了店内展示架上摆放的托盘里端端正正放着的唯一一支低调又不失奢华的珠玉银簪,看起来与周围的饰品有些不太一样,苏婉青眼光独到,一眼就看中了它。
“好漂亮的簪子,不过好像不便宜,奴婢所带银两不知够不够……”春儿回道。
“这位客人,本店童叟无欺,全场一律买一送一。不知姑娘看中哪件宝物?”一个穿着绸缎华服珠光宝气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看着应该是掌柜。
“掌柜的,不知这支银簪怎么卖?”
“夫人真有眼光,这支簪子是本铺的镇店之宝,打折后九百万两。“女掌柜笑意盈盈地回道。
“九百万两!!?”苏婉春和春儿异口同声的齐呼不可能,满脸的不可思议,仿佛名画《纳喊》中的主角。
“夫人,我知道你是谁,看夫人的气质不同于寻常人家的人,这支宝簪就赠与你了。你们今天一见如故,也算是种缘份,这就当是见面礼。”说着让一旁的店员将发簪包好。
“夫人,请拿好。”梳着双髻穿着深紫色渐变湖绿双色襦裙的店员翠莺将用丝缎包好的礼物奉上。
“这怎么好意思,我还是头一次来,这么贵重的首饰……店主不知为何如此割爱,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苏婉青受宠若惊,又有些疑惑地问道。
“姑娘不用担心,本店开了许多年,卖出去的首饰不知多少,今日也是与姑娘有缘,不过这支宝簪姑娘可要收好,不要再送人,最好以后每天戴着,此物有驱邪避灾之力。”女店主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就多谢店主了。”苏婉青这下才放下心来。
与春儿离开珠翠坊,两人相视一笑。
“夫人,咱们运气可真好,出门遇贵人,店主可真是大方的人。”春儿难得夸了外人一句,平日可不见她如此嘴甜。
“是啊,这支发簪我一看就喜欢,想来是吉祥之物。”苏婉青打开丝绸包装,取出珠光璀璨宝气十足的簪子,越看越喜欢,索性戴上了。
“好看吗?春儿?”苏婉青摆了个抛媚眼的造型问道。
“夫人真是美极了,若是王爷看到了也一定喜欢。”春儿称赞。
——
且说,沈静怡自打柳芊芊进了门,心就一直没放下过。这柳芊芊论年轻比自己小了八岁,论容貌虽说谈不上天姿国色,但是肤白如雪,明眸杏眼,因为自幼能琴擅舞,很是讨人喜欢。
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看了也会心动。
尤其一颦一笑之间,除了青楼女子的妖娆妩媚,更有一种说上不来的名门闺秀的大家气度,比起王妃苏婉青还要更像个当家主妇的派头。
但是到底不识笔墨,相处久了,听她言谈之间,便知这女人不适合多说话,一说话便露了底,叫人看底了几分。
想是那迎春阁的老鸨教得好,把个木头美人教得颇有几分狐媚之姿,平日里也不多说话,只端端正正的坐着,楚王爷来时,便使出几分手段哄上几句,倒也不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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