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龙年新春诗词作品选

编者按: 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的传统佳节,它集中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思想信仰、理想愿望和文化心理,是祈福攘灾、家人团聚,饮食休闲和娱乐活动的最佳节日。为庆祝龙年春节的到来,野草诗社联合新疆、湖北、宁夏,山西、吉林四平,四川西充等地诗词学会组织撰写迎新春诗词作品,现辑选部分以飨读者。

甲辰迎新词

李殿仁(北京)

玉兔凯旋回月庭,金龙接力踏新程。

风高浪急无旁惧,关险途艰有我行。

善觅良机乘势进,敢冲妖雾任飞腾。

同心装扮江山丽,遍洒春光万里明。

行香子·青龙迎春

李文朝(北京)

大地寒凝,河道开凌。暖风轻,春意萌生。普天欢庆,喜气盈盈。看雪花舞,梅花放,礼花明。

值星下界,岁次交更。甲辰年,兔返天庭。呼风唤雨,大振威名。正神龙起,青龙跃,巨龙腾。

注:今岁甲辰龙年为青龙之年

迎甲辰新春

蒋有泉(北京)

苍天开合又新春,澍雨霏霏洗世尘。

更喜金龙盘大梦,探空索海势惊人。

新春(有序)

王改正(北京)

序:时序新春,阳和日暖;佳节喜庆,腊尽开年。门庭结彩,鼓乐声喧。此乃人间盛事,自古依然。诗联书画,雅会倾谈。抒情赋咏,墨舞欢颜。直追老杜,不让青莲。乃感念兴怀,荡漾心田也。诗曰:

无雨无云又立春,阳和日暖很温馨。

微身愧对新时代,苦梦欣逢故里人。

绿酒倾杯香透骨,青山看我醉销魂。

天涯微信乡愁远,傲雪梅花最可亲。

甲辰贺岁迎新

潘衍习(北京)

岁回律转又风薰,送腊迎春见瑞氛。

兔跃广寒欣折桂,龙腾华夏喜乘云。

天高地阔得收获,月异日新凭敬勤。

共为江山添气象,复兴大业彩缤纷。

鹧鸪天•回家赶年夜饭

何云春(北京)

游子匆匆故土行,遐思老母路边迎。灯梅互映新年夜,早有村娃爆竹鸣。

蒸系念,煮亲情,苦甜甘味铁锅烹。灶台瓷碗拼盘碰,奏响春来第一声。

新年(新韵)

田凤兰(北京)

雪里梅花一缕香,冰清玉露映朝阳。

迎新可喜枝头鸟,辞旧无忧鬓上霜。

卯兔神怡生美梦,辰龙气韵送吉祥。

情思我有家国爱,心底歌诗韵味长。

西江月·甲辰春节歌

宋彩霞(山东)

潮涌波涛起舞,春开羽翼飞歌。南疆北国有青萝。浮得舟行稳舵。

碧海轻融雨雪,老天可避干戈。蛟龙管住大风波。确保和平成果。

永遇乐·除夜

刘存发(天津)

遥夜难眠,烟花堪数,光映云碧。逝水年华,东君伴送,欲往何须急。迎新饯旧,愁消苦淡,莫道雪残风瑟。有梅花、清香还溢,尚能伴我孤寂。

桃符旧换,屠苏新酿,只是相期春色。剪烛西窗,系舟南浦,留梦天涯客。岁随宵尽,星移斗转,今夕已成昨夕。五更过、雄鸡一唱,远空渐白。

甲辰迎新词

徐满庭(北京)

荣归玉兔返朝班,赴任飞龙写壮篇。

使命在肩云雨润,重开盛世艳阳天。

龙年新春寄怀

陈联合(北京)

玉兔欢歌去,时轮步甲辰。

威龙开气象,海岳抖精神。

华夏图腾梦,江山锦绣春。

人随春意泰,年共晓光新。

甲辰春节(通韵)

李灵光(北京)

得令青龙桑梓游,安排天地写春秋。

移来紫气驻华夏,量雨裁云均五洲。

书春

高宝玉(北京)

春风拂绿窗前柳,瑞雪清平万里埃。

日暖阳生须纵笔,思今追古写新裁。

依韵敬和李殿仁将军《甲辰迎新词》

马明德(山东)

欢欣玉兔返天庭,舒掌金龙已兼程。

踏月经星乘兴舞,穿云破雾急军行。

翩飘絮雨禾苗壮,布施神威妖孽惊。

但待抬头貌奇伟,一声长啸震寰瀛。

敬和李殿仁将军《甲辰迎新词》

蒙建华(北京)

金龙起舞壮门庭,玉燕回翔急返程。

感慨山川无恙碧,经游社稷有安行。

冰融雪散寒方尽,腊破梅开气自清。

已觉东风催岁晚,还斟浊酒醉春明。

【正宫·醉太平】迎春

白双忠(北京)

琼楼岭松,锦瑟天宫,春花千朵自来红,独行此中。

轻柔弄影含香动,小闲对酒听清颂,艳芳起舞映灵通,何时动容。

报春

张尔珂(浙江义乌)

一只飞鸟落窗台,替雪无声报喜来。

小院梅开香入室,温情寄与恋人猜。

祝春(步尔珂韵)

小玉(北京)

京都暂别小楼台,忽报家乡凝雨来。

遥祝春华香永驻,冰心暗许让梅猜。

浣溪沙•欢呼中国年获列联合国重要节日

平金山(北京)

古国欢年溢四邻,联合国节获荣臻。文明远播更无垠。

制度文明双自信,創新开拓有来人。腾龙长啸入青云。

春节抒怀

王文荣(天津)

相随日月转年轮,喜鹊登梅迎甲辰。

幸福千家龙兆瑞,江山万象景更新。

融情时代韵高雅,逐梦诗词爱至真。

强国图宏兴伟业,锦程跨越步阳春。

鹧鸪天·甲辰春节有感

徐世平(北京)

一剪梅红万象新,蟾宫筵宴雪缤纷。徘徊玉兔折楊柳,振奋苍龙寓好春。

归故里,聚乡人,难得几醉更消魂。闲愁不扰儿时梦,千变家园是老村。

甲辰新正将至致关内诗友

星 汉(新疆)

手机轻启九州遥,共放吟声到碧霄。

一片夕阳归我管,千秋圣火待君烧。

悲欢离合都休论,李杜苏辛或可招。

明日东风逐微信,天山冰雪化春潮。

龙年春节感怀

王爱山(新疆)

天飘瑞雪腊梅香,有识男儿志四方。

高铁匆匆带年味,巨轮稳稳送家乡。

复兴岂惧征程远,圆梦尤须奋力长。

实干强邦千古训,为民辛苦又何妨?

癸卯腊八节日记

赵英(新疆)

东风催我见苍灵,绿岛椰林次第迎。

山色添新皆会意,涛声依旧又煽情。

才闻货运天舟起,静看礁宁月桂明。

欲赏龙骧鱼跃景,却思雪水煮粥羹。

新年伊始驱车到南山滑雪场

薛维敏(新疆)

紫气东来鹰隼旋,琼瑶一筑到云巅。

用新形象迎新客,让旧时光别旧年。

但借千峰冰雪骨,再邀万树杏花天。

身家已在青霄外,不是仙人胜似仙。

春颂

戴步新(新疆)

朔漠云飞雪有光,天山南北又新妆。

升腾意气风堪正,绽放心花梦也芳。

玉兔盘桓能淡定,金龙起舞乃祯祥。

庙堂欣指承平路,九域人民奔小康。

春来早

何兆云(新疆)

东方欲晓最娇妍,窗外晨风泥土鲜。

爆竹声声辞旧岁,烛光闪闪贺新年。

迎春雨露熬甘酒,溢彩灯笼贴喜联。

碧水青山生紫气,蛟龙玉兔富炊烟。

春节怀远

张兆嵩(湖北)

举国狂欢过大年,银花火树梦飞天。

三春景象临门第,几处乡愁挂纸笺。

所望神龙将致远,奔跑玉兔更争先。

犹怜宝岛归来晚,两岸相思夜未眠。

新春

徐章明(湖北)

腊雪香飘飞舞年,宝珍透鼎润欢筵。

苍穹斗转春将至,子夜人归家即圆。

把盏觥筹交错饮,绕钗耳语缠丝绵。

东风焰火游龙处,喜乐升腾花径鲜。

迎春团年会

张连玉(湖北)

梅笛滨江聚会时,迎春联谊百花诗。

嘉朋满座新醅酒,亲友盈台俏舞姿。

沾笔文明歌盛世,挥毫画卷点清池。

好风一路旌旗劲,乘胜征程大道期。

感遇新春

张嵩(宁夏)

感遇春风扫旧尘,清平瑞世惠斯民。

千年梦想开虹道,一片丹心映玉轮。

意化乾坤神韵妙,情含冬夏景光淳。

今朝奋斗腾鸿志,万物芬芳处处邻。

迎新春

丁玉芳(宁夏)

飞雪连宵景色鲜,亭台雕玉水含烟。

江南沉醉六花舞,塞北精装万物棉。

写意山川勤我辈,流芳文字仰前贤。

春风吹动生机旺,龘至龙声又一年。

喜迎龙年(新韵)

高银春(宁夏)

金龙飞舞闹春喧,喜气临门笑语翩。

雪落寒梅辞旧岁,杯盈美酒贺新年。

恳祈父母福相伴,诚祝亲朋梦遂圆。

国运昌平民愿顺,惠风祥瑞满人间。

辞旧迎新

何晓晴(宁夏)

青鸟频催旧岁忙,金龙随律动心香。

五光逐薮不沉耽,三曜含章慎纳藏。

勤谨宽容知厚道,仁慈体恤辩贤良。

细尝日月春方隽,慢嚼流年滋味长。

新春(新韵)

张璎涵(宁夏)

爆竹声起碎黄昏,彩焰乘风染暮云。

台上烧符迎列祖,路边撒酒慰游魂。

纸熄难尽伤心泪,香短常留旧梦痕。

户户花灯团聚夜,谁知雪里扫灰人。

春节感怀(通韵)

郭佑(宁夏)

寒季登峰向暖春,佳节漫步近家门。

商人微笑钱包鼓,公众吃惊物价沉。

打扫房屋除旧晦,迎接福瑞祭严亲。

张贴彩对红灯挂,燃放烟花纳百臻。

沁园春·咏新年(苏轼体)

赵学义(宁夏)

玉龙新年,天朗气清,节日佳臻。赏齐鸣鞭炮,霓虹炫丽;益彰联墨,瑞气祥云。乡镇康庄,琼楼闹市,虎跃龙腾华夏欣。乾坤朗,舜日尧年咏,五福临门。

礼花闪耀星辰。鸟瞰镜、神州气象新。品珍馐美味,千门欢庆;视听春晚,万户添银。绿水河清,青山海晏,九野常青生态循。迎紫气,幸福人民愿,六合同春。

除夕

郑福太(山西)

日月经空元有序,开年重数打春时。

叩天拜地祈人祖,敞户迎财爆竹枝。

旺火红联纷问好,新衣丰馔各陶怡。

酒茶慢品休言睏,压岁钱轻总是迟。

桃源忆故人·南国之年味

丁丽君(山西)

彩灯辉映千重翠,竹径群花漫缀。龙舞人欢声沸,客里迎新岁。

家山欲雪方留意,此际芳春如水。别样行中年味,亦惹吾心醉。

贺新春佳节

林暮雪(山西)

腊雪初融岁转身,星光铺地数家珍。

阶前灯火容颜醉,座上笙歌意象新。

眷此倾杯无俗辈,怀余度曲有诗人。

沁园只盼燕声早,一语随呼万里春。

龙年贺岁

李岳峰(山西)

卯退龙来时又新,红灯高挂贺回寅。

一宵两岁连天地,两岸一家同暮晨。

降福孔皆民所愿,进财如是梦之真。

声声爆竹冲霄汉,喜庆年丰喜庆春。

新春写意

姜典齐(山西)

和风徐起田家绿,寒木初华野土香。

绮梦蹭依丹桂侧,绣珠嬉闹玉龙旁。

不奢细雨除陈故,可品粗茶论短长。

饱蘸春光挥洒去,远山飞溅作文章。

水调歌头•甲辰贺岁

赵丽萍(吉林)

晴雪净环宇,爆竹响连天。五湖同贺佳节,民众庆团圆。兔已回宫别岁,龙正迎春瑞世,更替泽山川。快乐逐心意,诗酒醉新元。

秧歌起,霓虹炫,亮楹联。墨书金句,美丽桑梓悦音喧。再坐神舟巡月,再看蔚蓝星阙,力抒振兴篇。顺遂安康久,福暖四时全。

感赋新春

封玉华(吉林)

烛映红联景象新,开筵守岁祝声频。

酒酣尽享天伦乐,福满圆融骨肉亲。

国写龙章春启幕,家盈瑞气喜临门。

甘甜浅醉经年事,惬意吟哦曲赋臻。

汉宫春·梅园迎春

庞仕蓉(贵阳)

雨后寒生,想旧时踪迹,又到梅园。新红点点,况复高向云天。孤怀似昨,与何人、诉说悠闲。曾记得、栏杆尽处,一枝斜过阶前。

漫道多年行处,有清风作伴,始觉心欢。拈来几分秀色,换取容颜。春光渐近,望长空、燕子翩然。芳径里、娇花零落,清芬溢满人间。

龙年春节

蒲润康(四川)

新元爆竹响城乡,狮舞龙腾喜欲狂。

曲载丰收飘万户,梅吟厚泽纳千祥。

高原哨所馨香绕,小院银屏意气扬。

燕子穿云衔捷报,春风画笔绘荣昌。

乡村年味

庞盟(四川)

每逢佳节至,村寨散精神。

户户张灯彩,人人满脸春。

乡愁寻味美,爆竹响声频。

家国祺祥瑞,红梅树树新。

龙年新元咏怀

蒲俊(四川西充)

瑞龙骞舞始新元,市井州乡鼓乐喧。

一夜风和春剪彩,亿家昌富众怀恩。

岁丰腊味香千里,国泰安康福万村。

贺语宏声人励志,云帆直挂似星奔。

陌上行

毛红梅(广东)

东风早许一枝梅,漫野丰容桃李开。

最是撩人花蝶恋,耽情不见尔曾来。

龙年春节抒怀

蓝贤寿(浙江)

卯去辰来又一春,炎黄后裔亿家亲。

民生为本重中重,长沐东风日日新。

甲辰春节观感

文配山(海南)

甲辰春节吐龙光,天上人间生艳阳。

爆竹声声除祸害,桃符串串报安康。

北方雪化荣华锦,南国花开富贵章。

巧造雄奇新愿景,神州百姓福无疆。

鹧鸪天•喜迎春

张宇红(北京)

一幅新桃上旧门。龙将代虎自耕春。雪温草树织新绿,月笼山河撒辉银。

喝美酒,诵诗文。天南地北举甘淳。今朝更比昔年好,遥祈清欢伴故人。

迎新年

彭志成(北京)

漫天霞瑞迓梅烽,龙啸汪洋喜彩浓。

癸卯辛勤欢胜利,甲辰兴旺矗雄峰。

千家万户迎新岁,四面八方庆盛丰。

展望前程齐奋斗,复兴伟业起隆彤。

迎春抒怀

张明娥(北京)

卯去龙辰到,新符替旧联。

人观江上月,帆落海中天。

柳暖穿双燕,冰消戏鹭鯿。

迎春诗朗诵,魂把故乡牵。

鹧鸪天•迎春曲

史学文(北京)

笙歌乐舞飘彩红,佳节欢庆九州同。玉兔盛世铺锦绣,金龙祥瑞五谷丰。

辞旧岁,展新容。民安国泰百业兴。梅枝争艳春潮涌,把盏团圆乐融融。

西江月·龙年春节抒怀

肖廷祥(北京)

辞旧千家纳福,迎新万户添财。玉兔归隐金龙来,喜庆祥和携带。

神州腾飞挺进,华夏尽扫阴霾。布局妙计巧安排,强国扶民攘外。

春临甲辰

范文钟(四川)

阳升冬去喜音扬,大地攸然秀靓装。

踔厉图强除旧岁,栉风沐雨庆新祥。

江南霏雾山河美,春暖花开气象昌。

普惠环球中国造,兴隆盛世万年长。

贺甲辰春节

何立新(四川)

香山雪舞报时春,落地生花庆喜辰。

兔去龙迎风万里,东方欲白布新轮。

新年抒怀

罗明周(四川)

万里长城气势雄,千山腾跃半球东,

日蒸云雾大洋涌,域扫浮尘陌路通。

福济良畴翻麦浪,庇安华夏著丰功。

祥龙值岁普天乐,亿众欢歌一曲同。

迎春

侯甫礼(四川)

律转鸿钧盛世逢,龙腾九域振高风。

初心圆梦荡佳气,春在千门万户中。

回乡过年

李国才(四川)

乡村路上树灯红,一色还原中国风。

年味浓浓真个爽,香飘万里九州同。

贺春

黄新明(四川)

玉兔推窗笑,金龙舞昊穹。

张灯辞旧岁,结彩待新鸿。

笔下春风绿,壶中日月匆。

屠苏今夜醉,欣喜万家红。

迎春得句

徐家勇(四川)

风暖柳先知,我来踱步迟。

闲吟流水句,爱写护花辞。

了了无他意,年年有此诗。

畅谈天下事,老汉颂明吋。

喜迎新年

蒲家富(四川)

腊月城乡年味浓,楼台院落笑声融。

市场摊位时蔬绿,山邑人家货物丰。

户户门边粘对子,村村檐下挂灯笼。

儿孙绕膝天伦乐,弄盏传杯醉老翁。

自驾回家过年

李廷全(四川)

飘香腊味满乾坤,万水千山故里奔。

银甲铺天心切切,车流盖地意敦敦。

乖儿倚户凝眸远,老父临窗断目浑。

四季遥思难聚首,新春同乐胜西昆。

诉衷情·甲辰龙年新春

李小华(四川)

春风吹拂庆新年,华夏著宏篇。梅花十里争艳,大地喷霞烟。

莺戏柳,燕归来,草生鲜。云帆高掛,浪卷鸥飞,竞跃峰巅。

定风波•甲辰新年寄怀

文光焰(四川)

竹爆声声旧岁除。东风送暖柳枝苏。陌上鸢飞追燕鹊。欢悦。天涯游子望归途。

乐享天伦心甚慰。微醉。一壶诗酒煮春蔬。瑞雪红梅枝又绽。期盼。千江泼墨绘新图。

鹧鸪天•苕乡年味浓

张凤先(四川西充)

癸卯苕乡送旧年。广场鼎沸震云天。山歌激悦千人舞,小品恢谐万众喧。

彰国泰,显民安。祥龙年味史无前。莲湖堤岸梅花绽,又赐春风入故园。

品令•苕乡父老庆龙年

吉怀康(四川)

龙腾佳兆。旧符换、扬尘扫。丰收喜悦,未来希望,心欢眼笑。致富情深,挥汗不停奔跑。

场场火爆。买年货、添衣帽。猪羊禽蛋,糖果糕点,灯笼鞭炮。烟火苕乡,锣鼓秧歌酒窖。

新春遣怀

李秀廷(山西)

鬓华不觉值尧年,耕仄锄平事玉田。

又是听春元日早,心诗吟醉鹧鸪天。

春雪

刘恒甫(北京)

天地降祥音,琼花舞红尘。

暖阳终易逝,初雪似初心。

【正宫·醉太平】过年

殷立华(重庆)

红梅吐蕊,兰草生菲。彩灯高照贵人回,新年秀斐。

开怀畅饮心陶醉,吟诗作对头聪慧,挥毫泼墨手威催。痴情斗魁。

春梅

长安(西安)

一元今复始,秦地雪皑皑。

忽报春消息,梅花几树开。

组稿: 何云春

审稿: 王改正 张 宁

来源: 光明网

母亲将她带到个妖孽的男人面前 说你们小时候就定了亲 可…我怀孕了

妖孽一家亲全文阅读 迎龙年新春诗词作品选

图片来源于网络

她意外怀孕后,临时被叫去参加晚宴,母亲将她带到一个矜贵妖孽的男人面前,“来叫人,这是你宴哥哥,你们小时候就定了娃娃亲。”

男人冷冽的眼神看向她,她瑟缩着点点头“宴,宴哥哥好。”

说完抬头悄悄观察着他,男人是京圈最大世家的宴家三公子,清雅端正,无数名媛挤破脑袋想进宴家,但据说他一出生就有个指腹为婚的媳妇,传言他守身如玉就是为了等她长大。

而她小时候流落在外,一个月前才被寻回家中,她自知两人地位的差距,并不打算嫁入豪门,只等着男人厌烦她主动解除婚约!

这时服务生端来了酒水,母亲示意她敬杯酒,她见状摆了摆手“我不能喝酒,宴哥哥自己喝吧。”

男人幽深的目光看向她,却是拿过一杯热水递给她“那就喝杯热水,更何况你现在…”

他欲言又止,抬手瞬间腕处愕然露出一道栗色刺青!她脑袋轰的愣在原地。

三个月前她毕业晚会上喝的烂醉,抱着一个男人就咬了上去,次日醒来后疲惫不堪,却什么也不记得。

如今再次见到那晚的栗色刺青,难不成孩子的父亲竟是他?

想到这她再也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刚出门外面挂着大风下着雨,她小手被冻的通红发颤,这时身后一道声音叫住她,一道颀长身影将骨伞递给她,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眼眸光影绰绰“穿好,别感冒…”

她点头“谢谢宴哥哥。”

随后上了车,身后男人目光沉沉,一个隐在暗处的黑色迈巴赫瞬间跟了上去。

她下车后便直奔医院,她对于嫁入豪门没有任何兴趣,更何况虽然男人表面温润如玉,但作为京圈财阀家主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个良善之辈!

如今她有了他的孩子,怕是不能解除婚约了,定要尽快拿掉才行。

然而奔走了几家医院,医生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她的要求,直到最后一家,一位年迈的医生对她说“今天做手术的医生都不在,不过这副药你可以拿去用,效果也是一样的。”

她疑惑离开,没过多久身后的纱帘处走出一道身影,赫然便是男人。

“家主,集团旗下所有医生都不会给夫人做这个手术的…”

男人点点头,冷冽的双眸罕见露出一抹柔情,双手抚上刺青处,只见刺青覆盖的下面,是一道陈年的咬痕。

第一次见她时,他还抱过她,看着她在地上撅着爬呀爬觉得好玩,便用手指在她脚心写字,笑着“哥哥给你盖章。”她痒的不耐烦了,翻身就咬了他一下。

回过神来,他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眸缱绻“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那么喜欢咬人,既然咬了,那就要负责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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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衿自镜子里看着她的脸。

很年轻,精心修剪的柳叶眉略弯,弧度柔和,春山含翠,衬托出下方一双杏眼越发动人,清澈黑亮,楚楚含情。

鼻梁挺直小巧,像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唇微抿,浅粉莹润。

她自小知道自己漂亮,可这是第一次,从这样干净透亮一方镜子里,这样认真地打量端详自己的容颜。

原来,这本该是十九岁的自己,京城姜家大小姐。

不是那个从小穿梭在泥泞小巷的姜衿,不是那个为了几块钱和男生大打出手的姜衿,也不是那个连睡觉也要担心老鼠窜上床的姜衿。

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就和眼下这房间一样,水晶灯、公主床、落地窗、复古雕花镜……

处处都显露出典雅高贵。

她看着镜子里的女孩,既熟悉又陌生,眼眶泛泪,唇角含笑。

“失散十七年还能被找回,姜小姐真有福气,”姜家请来的造型师将一粒精巧的珍珠耳坠替她戴上,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出声叮咛道,“穿耳洞前面这段时间可能会觉得痒,不舒服的话千万别用汗手乱摸,会引发炎症。”

“知道了。”姜衿的确不适应,以往的她,别说耳环,打耳洞的钱都不一定有。

造型师看着她,心里无声地笑了一下,隐含讥诮。

京城姜家大小姐姜晴,温柔娴静,多才多艺,谁人不知。虽是养女,可这些年养尊处优,熏陶出名门闺秀优雅气韵,不过二十一岁,尚且在国内最高学府念大三,已经是享誉文坛的新生代人气作家,引得上流社会各家夫人赞不绝口。

反观这正儿八经的亲生骨血,也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长大,穿高跟鞋要人指导,别说化妆打扮,水乳霜都分不清。

弄了半天,不认识英文……

从头到脚美容保养好些天,说起来,也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白瞎了一身好行头。

造型师随意地想着,帮她打扮起来却也不敢怠慢,一串和耳坠相得益彰的珍珠项链,颗颗莹润小巧,衬得纤瘦锁骨都漂亮几分,无袖圆领的浅粉色及膝裙,曲线娇俏, 腰部收紧,将略显瘦削的身体也包裹得亭亭玉立。

配着一双五公分左右的银白色坡跟鞋,完美。

啧!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真漂亮。”造型师笑着赞了一声,门外已经传来姜家佣人毕恭毕敬的问询声,“二小姐好了吗?”

“好了。”姜衿看了眼镜子,应了一声,神色淡淡。

脊背笔直地往出走。

走廊上铺着浅米色柔软地毯,踩上去寂静无声,楼梯旋转而下,浅褐色扶手奢华精美,浮雕花纹,地面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抛光砖,色泽浅白,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投映进来,瓷砖泛着光,让人微微眩晕。

姜衿抿唇思索,还是选择扶着扶手而下,鞋跟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响声,便引得客厅里一众人齐齐侧目。

她是齐耳碎发,做了造型,一边略长触及精巧下巴,一边略短,露出莹白耳朵,微微低着头走在倾泻而入的阳光里,显露出一种安静的美丽。

看着她,姜煜松了一口气,毕竟要婚配晏家,这打扮不至于丢脸。

楚玉英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看了眼沙发上端坐着的大女儿姜晴,微微叹息。

姜晴,名字取“雨过天晴”之意。

虽是养女,她却倾注了全部心血,原本已经商定好,一月之后,由她和晏家三公子订婚。

虽是顶替,可她温良娴静,晏家父母也是点了头的。

端坐着的姜晴心绪涌动,有些无法呼吸,搁在腿面的一只手微微握紧,她看着姜衿,眼眶微微泛泪,却强忍着不出声,咬咬唇,低下头去。

坐在她边上的姜皓余光瞥到,倏然爆发,站起身朝着楚玉英开口道:“分明说好由姐姐和晏哥哥订婚的,为什么非要换给一个外人!”

“姜皓!”不等楚玉英开口回他,素来威严的姜煜厉喝一声,深深拧眉,“什么外人,那是你姐姐。”

“我不认识她。”姜皓抑郁地抬眼一瞥,抿唇坐下。

气恼不已。

姜晴大他五岁,从小带他长大,他打心眼里喜欢尊敬她,什么亲生不亲生的,他总归很喜欢这个姐姐。

姜皓郁闷地想着,又站起来,朝着走到眼前的姜衿开口道:“你都没见过晏哥哥,就非得嫁给他吗?你是不是故意的,要抢姐姐的心上人?”

他只有十六岁,挺拔英气,一句话,气势十足。

边上的姜晴紧张地扯了一下他胳膊,姜煜气急败坏,楚玉英抿抿唇,看看低头坐着的姜晴,半晌,没说话。

“没有,”姜衿抬眸看他,浅浅笑了下,“不是我非得嫁给他,是我应该要嫁给他,不用抢。”

“你!”姜皓气结。

“行了!”姜煜垂眸看了眼横眉瞪眼的姜皓,厉声道,“还有没有规矩?!滚回房去!”

“爸!”姜皓脸色铁青。

姜煜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姜衿,略微缓了一口气,温声道:“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别让晏老爷子久等了,他一直念叨着见你。”

“嗯。”姜衿抿唇应了,抬步直接往门口走。

她身后--

姜煜瞪了姜皓一眼,面露警告。

姜衿虽然丢了十七年,可毕竟是姜家长女,也不知道这姜皓怎么回事,以前还挺懂事,从姜衿第一天进家门,就一直冷嘲热讽,一声姐姐也不叫。

说她土包子、没品、掉档次?

姐姐过了十七年苦日子,做弟弟的就这样,真是混账,欠收拾!

姜煜哼了一声,甩手出门。

他后面,楚玉英瞪了姜皓一眼,连忙紧跟着出去。

上了车--

姜煜坐前面副驾驶,楚玉英和姜衿一起坐在后面,眼看这女儿从出门也不说话,楚玉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略微想了想,勉强笑道:“衿衿,会不会觉得紧张?”

“还好。”姜衿垂在身侧的纤细手指握了握,微微用力。

她一生中最紧张的时候,应该已经过去了。

是她前不久重回姜家那一天。

那一天天色阴郁,细雨霏霏,她期待渴望着见到亲生父母,下了车,紧张到窒息,一路跟着司机进姜家大厅。

时隔十七年,她亲生妈妈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哎,外面下雨着吧,站着别动,让小张拿双拖鞋给你。”

小张是姜家的佣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帆布鞋,鞋子是崭新的,只踩了些雨水,几乎没有,她就那样脚步生根地站在姜家富丽堂皇的大厅外,手足无措,一抬眼,对上客厅里面露抗拒的两个人。

女生穿天蓝色及膝裙,紧紧抿唇,是取代她享受十七年生活的姜晴。

男生穿宽大T恤衫,神色烦躁,是她从未见过的亲生弟弟姜皓。

两人并肩而坐,像生活在城堡里的公主和小王子。

她突兀地闯进了他们的世界……

姜衿胡思乱想着,神色淡淡,只觉得,也许她其实不该归来,不该点头去晏家,答应姜煜要过去,只是因为憋着一口气而已。

伤人伤己。

她神色平静,楚玉英便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她弄丢了这个女儿,差点崩溃,是领养的姜晴治愈了她。

姜晴大姜衿两岁,同一天生日,收养的时候已经四岁多。

从小懂事乖巧。

楚玉英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漫长的沉默后,车子停在了晏家大宅外,满眼浓淡相间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

司机停了车,几人在晏家保镖的贴心引领下一路进去。

姜衿是第一次来,没有东张西望,只余光瞥到两侧各种景观树木修剪得非常好看,喷泉很大,流泻迸溅,一眼看去,水面折射亮光。

台阶长而直,仰头而视,视线尽头的宅子雄踞耸立,好似宫殿。

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脚上五公分的坡跟鞋,沉默地上台阶,耳边传来楚玉英的低语声。

她就捕捉到一句:“建于上世纪初期。”

晏家是建国前就存在的名门望族,人丁兴旺,繁荣鼎盛百余年,每一代俱是英才辈出,眼下当家的晏老爷子年近百岁,是建国八大元帅之一,居功至伟不言而喻。

姜衿一路想着,微微紧张,耳边传来一声:“到了。”

她抬眼,穿着白色软绸上衣的一位老人急急迎了出来,一只手扣着她肩膀左右看了两眼,一脸慈爱道:“衿衿吧?”

他眼眸极深邃,却温暖平和,已然历尽岁月沧桑。

语调亲切热络,满含关心怜惜,竟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晏老爷子。”

“这是晏爷爷。”

边上的姜煜和楚玉英连忙提醒她。

“晏爷爷。”姜衿抿抿唇,眼睛微弯,轻轻唤了声。

“好孩子。”晏老爷子伸手拍拍她单薄的肩膀,亲自带着她往客厅里去,边走边叹,“当年见你的时候才这么大,”他侧身用手比了短短一截距离,哈哈笑道,“一转眼都长这么高啦!”

老爷子语调爽朗地说着话,姜衿在他边上,竟是觉得心头酸涩难言,低声道:“我能去下洗手间吗?”

只觉得,再多听一句,眼泪都要溢出来。

“这孩子!”边上的楚玉英尴尬地笑了笑,轻斥道。

“没事没事,”晏老爷子看她一眼,连忙抬眼朝边上的佣人开口道,“带衿丫头去洗手间。”

姜衿在佣人指引下一路过去,里面洗了一把脸,情绪稍微平静些。

再出门,抬眼看见落地窗外葱郁花园。

藤椅上靠着一个人。

距离有些远,他侧着身子,她并不能看清他的脸,目光落到摇曳花枝掩映的洁白衣角上,却有点挪不开视线。

白衬衫,她记忆里只有一个人穿过这样干净的衬衫。

那人靠坐的姿势非常闲适,手腕微抬,捧着一本书,微微低头,原是在树荫下看书,捧着书的一只手非常好看,修长白皙,在阳光下微微透明,线条流畅得好像没有骨节,清隽雅致。

让她想起武侠小说里拿飞刀的手。

刀?

姜衿突然想到,她定下娃娃亲的对象,晏家三公子,似乎是医生。

是他吗?

第002章

想到这,她不禁微微停了步子。

花园里有佣人朝着男人的方向走过去,她正想多看几眼,侧前方传来甜美可人的一声,“姜小姐?”

姜衿倏然回神,抬眸笑道:“来了。”

抬步往大厅走。

余光中,看书的男人直起身来,身形修长高挑,侧脸清隽如画。将书本随手放下,似乎正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姜衿便知道,她应该不曾猜错。

微微抿唇,她步伐略快地一直往客厅走,远远听见一阵客套的寒暄声。

除了先前见到的晏家老爷子,客厅沙发上多了两个人。

男人穿着深色条纹衬衫,打着纯色领带,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质儒雅,面容周正。

看上去五十左右,端坐着,便显露出一些惯居上位的威严来。

晏老爷子两子一女,晏少卿的父亲晏平阳在晏氏同辈里排行最末,从商,一手创立环宇集团,公司涉及地产、娱乐、餐饮、影视等多个行业,时常在京。

晏少卿的母亲是他第一任妻子,早年因意外车祸去世。

眼下陪他坐在沙发上的自然是他第二任妻子,音乐界颇负盛名的歌唱家,云若岚。

云若岚四十多岁,成婚后生育一女一子,女儿晏清绮小她两岁,学业优异,已经保送云京大学。

在姜家时姜晴时常提到,无外乎因为晏清绮和她同级。

十七岁的晏清绮足以将她衬托得一无是处。

想到这,姜衿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一声,再抬眸,正巧对上云若岚暗含审视的目光,不等她做出反应,后者已经爽朗地笑起来。

“这就是姜衿吧,真漂亮,相貌上可算是将你们家姜晴比下去了。”云若岚说话间抬眼看向楚玉英,热络起身,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一句话,明面上夸奖了姜衿,暗地里夸赞了姜晴,皆大欢喜。

很明显,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

姜衿猝不及防,便被她拉住了手,跟着起身的楚玉英连忙道:“这是你晏伯母。”

“伯父、伯母好。”姜衿笑着唤人。

“大夏天手指这么凉,”云若岚疼惜地说了句,转头朝晏老爷子看过去,越发怜爱道,“这孩子真招人心疼。”

“小时候抱在怀里就猫儿大小。”晏老爷子对她的态度自然满意,看着姜衿笑言。

余光里,一人缓步而来。

晏老爷子眼睛里的笑意都重了几分,“少卿来了。”

“爷爷,”晏少卿上前一步扶住起身的老爷子,唤了声“爸、妈”,又扭头看向姜煜和楚玉英,道:“姜叔叔、阿姨。”

姜老爷子和晏老爷子是战友,于晏老爷子有救命之恩,临死前将妻儿托付给老爷子关照,也因此,老爷子和姜家老太太定下婚约。

这婚约原本是定的姜煜和晏少卿的姑姑,晏平春,奈何晏平春少年留洋,和M国一位摄影师两情相悦,惹了老爷子大怒,索性定居M国。

这件事使老爷子心生愧意,等姜煜婚后生下女儿,又一次订立婚约,将小姜衿留给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儿,晏少卿。

当时晏少卿已经八岁,生母尚在,活泼好动,一方面仰慕孝敬老爷子,一方面在见过小姜衿之后心生喜爱,听到老爷子说到让小姜衿将来给他做媳妇,摇头晃脑、满口答应。

眼下时过境迁,当时那场景也历历在目。

想到已逝的儿媳,老爷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看向身侧清瘦挺拔的爱孙。

与此同时--

姜衿也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事实上,早在晏少卿刚进来,她已经下意识看向他。

他很高,穿着质地柔软的白衬衣,熨帖简洁的黑色长裤,越发将身高的优势显得淋漓尽致。

站在几步开外,哪怕微微俯身搀着老爷子,依旧显得清隽峭拔。

俊眉乌黑而细长,形状十分优美好看,映衬着下方波澜不兴如湖水般一双深黑眸子,便显露出几分精雕细琢的俊秀。

目光和声音一样,淡淡的,有一种疏离礼貌的客气。

他就好像冬夜雪地里一株冷寂白梅,淡然自若地停在那,却好像遗世独立,料峭冷漠的傲人风骨浑然天成,让人无法忽视。

忍不住生出些仰望渴慕的心情。

难怪如姜晴那般自视甚高的女生也会不顾矜持地喜欢他……

姜衿胡乱地想着,含着些审视讥诮的目光便和晏少卿看过去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居高临下,神色寡淡。

姜衿愣在当下。

耳边云若岚和楚玉英的说话声淡下去,他身后典雅恢弘的大厅布景湮没消失,她视线中的亮光里,就剩下垂眸而视的他。

大哥哥……

他清隽如画的一张脸,和她记忆中镶刻十年的面容,完美重合。

“这丫头。”楚玉英微微拔高的声音落在耳边,姜衿倏然回神,连忙低下头去,耳边传来晏老爷子爽朗的笑声。

姜衿的脑袋忍不住更低了些,晏少卿便只能看见她纤细如玉一截脖颈和微微泛红的耳尖。

想到她刚才眼睛里一瞬间的痴缠,他下意识捻了捻指尖,移开视线。

双方长辈都在,他们自然说不上几句话。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

一众人刚到餐厅,还未开动,晏清绮正巧回来。

适逢夏天,她穿着一条蓝底白点的小圆领连衣裙,齐刘海让圆润健康的脸蛋显露出几分单纯可爱,一落座便扬眉朝身侧的云若岚道:“那就是姜衿吗?”

“没一点规矩,你小衿丫头两岁,不知道叫姐姐?”老爷子刚拿起筷子,动作停在半空,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爷爷你这话不对哦,我们同级,当然可以直呼其名了。”晏清绮满不在乎的一句话,餐厅里气氛隐隐变了变。

“你们这丫头学习可真聪明,说是保送了云京大学?晴晴天天在家里说起呢。”楚玉英原本想着活络气氛,一开口,想到身侧的姜衿,自己脸上的神色都忍不住僵住。

“姜晴姐也很聪明啊,开学就升大四了,”晏清绮由衷地说了一句,抬眸朝向姜衿,笑意盈盈,“你报考了哪个学校呀?”

她边上的云若岚抬脚踢了她一下。

晏清绮撅嘴看了她一眼,委屈道:“干嘛呀?我就好奇问问。”

“吃你的饭。”云若岚低斥一声,看了眼神色不悦的老爷子,朝着尴尬的楚玉英笑道,“这丫头一向心直口快。”

姜衿一个月前意外归来,纵然姜家夫妻俩有意隐瞒,亲生女儿过了十几年穷日子的消息也在圈子里不胫而走,听说连化妆品上的英文商标都不认识,学习能好到哪里去?

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若岚能含糊其辞,楚玉英看了神色淡漠的晏少卿一眼,却是有点不能忍,笑着示弱道:“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当年弄丢了她,耽误了这么多年。学业自然得上心的,准备让她去云京附中复读呢。”

“噗,”晏清绮忍不住笑起来,“那明年说不定是我学妹。”

她被保送的云京大学是国内最高学府,姜衿的底子一众人却是心明如镜,复读能不能考个普通本科都难说。

这句话里,挖苦讽刺之意自然是分外深重。

晏少卿微微蹙眉看了她一眼,坐在首位的老爷子温和地笑了笑,朝向姜衿道:“老头子当年都没上大学呢,别有心理负担,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看衿丫头就是个有福气的。”

老爷子摆明了袒护,餐桌上众人神色各异。

晏清绮被云若岚又剜了一眼,正是抑郁咬唇,就听见一直沉默的姜衿乖巧出声道:“晏爷爷看上去才有大学问。借您吉言,我运气还好,前天已经收到云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

第003章

姜衿言笑晏晏,餐厅里众人却齐齐一愣。

所有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停驻在她身上,这下,云若岚率先笑起来,神色间满是不可思议,“这才十六号,就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好神奇,”晏清绮更是一脸疑惑地挑眉道,“我的通知书还没来呢。”

众所周知,高考录取通知书一般在八月前后送到学子手中,晏清绮是保送生,又在云京本地,通知书自然应该最早收到。

可眼下--

她的通知书还没到,姜衿的就到了?

还夸下海口说云京大学?

云京大学诞生于建国前,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是华夏第一所国立大学,更是眼下国内最高学府,尤以文科著名。

姜衿的高考得分多少来着?

根本没有上本科线!

这成绩早已经被姜晴私底下传播开,晏清绮知道,晏家所有人甚至晏老爷子都有所耳闻。

可眼下,她竟是出乎意料地撒了这样一个谎?

晏老爷子一时间没说话,晏平阳微微蹙眉,姜煜和楚玉英的脸色已经有点绷不住了。

她们又不傻,自然听出云若岚的言外之意。

她点出七月十六号,根本是讽刺姜衿撒谎都不知道走点心。

一个谎话随口就来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讨长辈喜欢,楚玉英烦躁不已,正想说些什么话来遮掩,就听到边上的姜衿在沉默了一小会之后,又淡淡应对道:“哦。你的应该马上就到了,保送生和艺术生一样,都是提前批次。”

“……”一众人有点没反应过来。

姜衿又抿唇笑着对晏老爷子解释道:“让晏爷爷见笑了。我成绩不好,只能另辟蹊径考大学了。”

“艺术生?”回过神的晏清绮笑得越发古怪,“你学的什么品类?”

艺术特长生包括美术、音乐、舞蹈种种,哪一项不是烧钱的行当,姜衿以前过得什么日子,信口开河说自己是艺术生?

姜晴可说了,她初到姜家那一天,脚上穿得帆布鞋最多就四十块!

说自己是艺术生?

晏清绮一个字都不信,打定主意要让她下不来台。

“广播电视编导。”姜衿抬眸看了她一眼。

这算是见面以来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目光交锋,姜衿相貌出挑,纵然晏清绮觉得膈应,还是不得不承认,单说长相,姜衿赛过了自己的好朋友姜晴,甚至气质上也不遑多让。

姜晴是鹅蛋脸,五官却不出挑,只能算得上清秀。

可她才名远扬,又非常懂得打扮和搭配,气质温雅娴静,说话柔声细语,正是异性和长辈非常喜欢的那一种类型。

时间一长,便成了上流社会名媛的典型代表之一。

姜衿却不一样,许是因为从小生活缘故,她比一般女孩清瘦些,正是七月,穿着无袖圆领的裙子,越发衬得颈项优雅纤细,锁骨漂亮到不可思议。

见鬼的,她竟然会觉得她优雅!

晏清绮的目光又落到她精致的巴掌小脸上。

姜衿是标准的柳眉杏眼,水杏眼自古就是品鉴美女的标准之一,胜在一个“清”字。

清澈明亮、楚楚含情,原本极富有亲和感。

可姜衿抬眸看着她,唇角带着极浅淡的笑,漆黑明亮的眼睛却十分平静,好像一泓静止不动的溪水。

晏清绮却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敌视和较量。

分明是这般古典柔和的相貌,她却觉得姜衿的气质接近于蔷薇,还是野生的那一种带刺蔷薇。

断壁残垣中肆意攀援,一有阳光和雨水便抓紧时间抽芽绽放。

她长得清纯美丽,气质却咄咄逼人。

晏清绮一时晃神,心情非常复杂,有种莫名其妙的嫉妒和憋屈,咬着唇再次针锋相对道:“这专业我也知道,班上有人培训一个月花了一万多,你哪来的钱报名?”

“我没有参加培训。”姜衿说话依旧淡。

“你!”晏清绮一时气结,主位的晏老爷子“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面上,厉声道,“行了。”

“爷爷!”晏清绮委屈得差点掉下泪来。

老爷子看着她深深蹙眉道:“我看你也不饿,回房去。”

简直丢人!

老爷子觉得胡搅蛮缠的她,对上始终不愠不恼的姜衿,简直丢光了晏家的颜面,教养礼貌都被狗吃了。

“我……”晏清绮这会才觉得她在饭桌上表现太过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紧紧咬着唇,一扭头离开了餐厅。

她一走,餐厅里越发静了几分,边上的佣人及时给老爷子换了筷子,老爷子抬眸环顾一周,神色略微缓和,笑道:“吃饭吃饭,衿丫头也吃饭,别理她胡搅蛮缠。”

姜衿自然道是,低下头不声不响地吃起饭来。

轻声咀嚼尽量别出声,身子坐端正,手臂不要伸得过长去夹菜,不要在碟子里翻找搅动……

她严格按照楚玉英说过的那些餐桌礼仪来要求自己,却是不曾想,还是将自己的饮食习惯稍微暴露了。

喜欢吃肉和甜食,不吃青菜和菌类。

鱼虾之类吃起来比较麻烦的水产也丝毫未动。

吃米饭的频率也比餐桌上所有人快一些。

总归,她的饮食习惯不健康不营养,不精细不讲究,似乎纯粹以填饱肚子为主。

晏老爷子多看了两眼,深沉睿智的眼眸里闪过些疼惜喟叹,晏少卿吃饭的频率比以往快了些,添米饭的时候顺带吩咐佣人给姜衿也添上。

姜衿碗里的米饭刚见底,听见他说话,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

晏少卿已经低下头去。

好像刚才那一声吩咐,完全是顺口而说。

却恰到好处地避免了她尴尬。

……

吃完饭,云若岚和老爷子都给了见面礼。

老爷子是红包,云若岚却未曾因为刚才的插曲有丝毫不悦,笑着将专门挑选的白玉手镯给她推上手腕。

手镯通体莹白透亮,质地坚硬,看上去却像水一般柔和。

清凉冰润,自然不是凡品。

戴在她手上,却稍微有些大,越发显得她手腕纤细,好似微微用力,便能折断。

云若岚笑着感叹道:“没料到这孩子手腕这么细,还是太瘦了,玉英你平时可得多给补充点营养才行。”

“那是自然。”楚玉英附和地笑着应下来。

三点多,几人起身告辞。

姜衿在沙发上坐得久了些,又一直没怎么挪动,一起身就觉得腿脚发麻,强忍着不适跟着众人往门口走。

下台阶的时候,一只脚失去知觉,扭了一下。

摔倒的瞬间她条件反射地抓上楚玉英的胳膊,后者被吓了一跳,和她一起轻呼一声。

“怎么了?”和老爷子说话的姜煜扭头问了一句。

“扭了脚,”楚玉英已经低头看了一眼,气得笑起来,“这孩子,是不是坐久了脚麻,怎么也不吭声?”

“可以走的,不疼。”

姜衿话音刚落,老爷子就蹙了眉,“这距离车库还远着呢,又有不少台阶,”扭头看向姜煜,“要不让司机将车子绕着开上来?”

“我让人领着司机去。”晏平阳紧跟着说了一句,众人耳边传来柔和亲热的一声,“爷爷。”

来人唤了老爷子,又和众人问了好,目光最后落到姜衿身上,略微想一下笑起来,“这位是姜衿吧。”

姜衿看着她,来人已经自我介绍道:“叫我真真姐就好了。”

第004章

“真真姐。”姜衿笑着唤了一声,晏真真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她的脚,朝晏老爷子开口道,“扭了脚可不能穿这样的鞋子回去了,要不让清绮拿一双平底鞋给她?”

“将车子开上来就好,不麻烦了。”姜煜直接出口婉拒。

晏真真却后知后觉地抓了一下头发,“对了,清绮那丫头说今天出去玩的,那穿我的也行,我是三六、三七的鞋码,应该也能穿。”

她看了眼姜衿,又朝着众人笑笑道:“穿平底鞋总归舒服些,回家避免不了得走路。”

“那就听这丫头的,”晏老爷子笑起来,“这丫头从小就是个热心肠,照顾人也是职业病。”

老爷子发了话,自然没有人再反对。

姜衿被晏真真扶着去换鞋。

晏真真的住所在主楼侧边的一栋楼二层,两人穿过大厅侧门,姜衿的目光落在晏真真的手腕上。

那里的手表,和晏少卿手腕上的那只表似乎是情侣款?

姜衿不懂表,却向来心思敏感,看一眼便有直觉。

不动声色地想着边上的晏真真。

姜家和晏家都没人说起她,她是第一次遇见这人。

大约二十五岁,身高在一米六五以上,婀娜窈窕,穿浅蓝色连身裙,长直发扎着马尾,看上去,清秀的相貌多了几分干练洒脱。

和晏少卿一样,她有一双看上去挺漂亮的手。

没有甲油,指尖细长,指甲修剪的短而洁净,让人十分舒服。

老爷子似乎挺喜欢她?

她言下之意自己伤了脚不能随意走动,却偏生,一路扶着她往房间去换鞋,这完全没有必要。

姜衿淡淡想着,却根本不开口说话。

扶着她的晏真真没想到她年纪小却如此淡定沉静,甚至连她的身份也根本不好奇打探,忍不住率先开口道:“还习惯吗?”

“什么?”姜衿侧头看了她一眼。

“回家之后习惯吗?”晏真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觉挺传奇的,像小说,丢了十几年还能回家。”

“是挺像小说的。”姜衿淡淡地说了句,明显不乐意多谈。

晏真真没扶她上楼,直接拿了鞋子下来,又笑着道:“要是你没回来,你姐姐这会应该要和少卿订婚了。”

姜衿拿着手上米白色的蛋卷鞋看了她一眼。

“这鞋子我就穿了一次,你凑合穿回去,也不用还,你的鞋我用盒子装起来。”晏真真边说边弯腰,帮着装了她的鞋子。

姜衿将手里一只鞋往脚上套。

晏真真看着她被坡跟鞋蹭破皮的脚面,意有所指道:“穿鞋子还得舒服,价位贵贱都无所谓,不合脚吃苦的总归是自己,穿惯了平底鞋的人一般都很难驾驭高跟鞋,可见名贵优雅的也不一定适合每个人。”

她这话,倒好像将晏少卿比作了名贵却不适合她的高跟鞋。

姜衿仰头看着她,淡淡笑起来,“可是没有人一出生就穿高跟鞋的,总有个适应过程,穿几天也就习惯了。”

晏真真扶着她站起身,“也有怎么都穿不好的,就像灰姑娘的两个姐姐,削尖了脚也是徒劳,穿不上水晶鞋。”

“因为她们不是灰姑娘本人,”姜衿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鞋盒子,“她们妄想去穿别人的水晶鞋,自然徒劳。”

“真真姐,你说是这个道理吧?”姜衿抿唇而笑,眼睛里却带着毫不掩饰退让的光芒,几乎灼伤人眼。

晏真真有点愣神地看着她,一时哑然。

可不是?

眼下她面前的姜衿才是和晏少卿从小定下婚约的原主,是最名正言顺可以拥有他的那一个,是如假包换的正品。

她竟然傻到用了灰姑娘这个比喻。

晏真真脸上的笑意还未再堆起来,晏少卿从门口走了进来。

看了两人一眼,朝着姜衿淡声道:“脚怎么样?”

“没事,自己走都没事,让大家担心了。”话音落地,她朝着边上的晏真真笑一下,直接抬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晏真真看着她。

她知道姜衿两只脚面都磨破了皮,扭伤的那一只还红肿了起来,可偏偏,她步步踩稳,面色如常地朝着晏少卿走过去。

好像根本都不觉得痛。

她走得利落,晏真真自然没理由扶她,只能留在原地。

姜衿没有再看她一眼,直接跟着晏少卿出去。

她净高大约一米六五,穿着平底鞋,还差一点才到晏少卿的肩膀处,偏生脊背挺得笔直,在他身侧丝毫不见卑微。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微微握紧,又松开,姜衿侧过来,状若无意地朝晏少卿发问道:“真真姐喜欢你吗?”

“嗯?”晏少卿垂眸看她一眼,微微意外。

姜衿目光落到他手腕上,低下头,“刚才看到她的手表,和你的好像是情侣款。”

“……”晏少卿并没发现,一时无言。

“你们青梅竹马?”姜衿没抬头,继续道,“她是医生?”

她用的分明是疑问句,却一句接一句,有一种犀利的笃定,非常直接,简直让人难以招架。

晏少卿颇觉意外,“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姜衿应了一声,语气却倏然软了下去。

有点难以言表的挫败和失落。

她缺失了十七年,整整十七年,未曾参与他的生命,偶然在路上遇到一次,还是在她那样狼狈不堪,意欲行窃的时候。

他就好像那双夺目耀眼的水晶鞋,周围许多人觊觎喜爱,可她,真是那个上天注定的拥有者吗?

姜衿忍不住侧头看他,晏少卿也正巧垂眸看她,对上她此刻含着些茫然的清澈眸子,心神微动。

“别乱想,”他唇角似乎含了极淡极淡一丝笑,那笑意聊胜于无,一闪而逝,“我从十岁开始就在国外生活,去年才回来。”

“所以?”姜衿愣了一下,“不算青梅竹马。”

“嗯。”晏少卿简短应声。

“这样啊。”姜衿歪头看着他,很明显松了一口气,一双杏眼漆黑清透,水光闪闪,小鹿一般纯澈信赖。

这样的她,才像十九岁的女孩。

而并非那个看上去淡定自若,实则警惕戒备,时刻都处于防卫状态,敏感又小心的姜衿。

晏少卿想到今日所见,心中微微叹息一声,多加了一句,“我没注意她的手表。”

所以,自然不知道是不是情侣款。

他的手表是晏程明所送,作为他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

晏少卿随意想着,送走姜衿等人,便直接打电话给晏程明。一问才知,手表是他的妹妹晏真真帮着挑选的。

晏少卿抬起手腕看了看,挂了电话回客厅。

晏老爷子和晏平阳、云若岚坐着说话,主要是云若岚说,晏老爷子听,而晏真真在一边泡茶。

“您也知道,清绮那孩子一向和姜晴关系好,可能姜晴挺喜欢少卿的,她难免觉得不快,也是为朋友鸣不平,您别见怪。”

晏少卿的母亲在他八岁时车祸意外去世,一年后,二十多岁的云若岚未婚先孕,晏老爷子气急败坏,无奈应允她进门。

云若岚做事漂亮,嘴甜又孝顺,到现在,自然得了老爷子认可。

老爷子看她一眼,将手边的茶盏重重放在手边桌面上,“鸣不平?有什么好不平的,这婚约原本就定的衿丫头,如今她回来,自然该是我老头子的孙媳妇,不是任人轻贱的阿猫阿狗!”

“那当然,”云若岚连声道,“这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清绮毕竟还小,我一定好好教导她。”

“嗯。”老爷子闷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晏真真替他添了茶,微微疑惑,“这么说,清绮回来和姜衿闹了不愉快?难怪刚才姜叔不愿意让姜衿换鞋了,倒是我口无遮拦,惹了他不快。”:

第005章

“你刚回来,不知者不怪。”老爷子语调缓和些。

“清绮那丫头性子单纯直率,出去玩了一会就回来,指不定姜晴觉得委屈和她说了些心里话,才惹得她风风火火回家,能为朋友做到这份上,也是难得了,”晏真真略微笑了笑,“云姨你劝说的时候可莫要太严厉了,伤了她的心,到时候埋怨你一心偏帮。”

“教养孩子最是费神了,等你以后当了妈妈就知道。”云若岚无奈一笑,心里畅快了几分。

她的女儿她了解,如何猜不到她突然回家针对姜衿肯定和姜晴有关,只老爷子性子耿直,这些事她无凭无据,自然不能说得太明显。

晏真真却是再合适不过。

她是晏管家的女儿,晏管家的父亲是孤儿,从小和晏老爷子一起长大,姓名都是已故老太爷取的。

晏真真的爷爷和老爷子情同兄弟,战乱时仍旧不离不弃,一直做着老爷子的副手,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去世后留下一子依旧长在晏家,便是晏管家。

晏管家眼下也有五十多岁,素来对老爷子忠心不二,娶妻后生下一子一女,儿子晏程明和从小长在老爷子膝下的晏少卿关系亲厚,女儿晏真真更是为了精心照顾老爷子的身体,专门学了中医专业。

毫不夸张地说,晏管家和这一双儿女,备受老爷子喜爱信赖,和亲生子孙也不相上下了。

晏真真这话一来帮了晏清绮和她,二来直接点出真相,排挤了姜晴,三来又巧妙地暗示老爷子,相比于晏清绮来说,姜衿到底算外人。

当真是一举三得,冰雪聪明。

而她的心思,云若岚自然也看得分明。

眼看老爷子没说话,她便继续小心笑着道:“其实这事情说起来也怪不得清绮的。姜衿那孩子不怎么愿意和人亲近,拿到录取通知书这样大的事情也不和玉英他们说……”

“什么通知书?”晏真真好奇地笑起来,“姜衿考上哪一所大学了?”

“那丫头不错,作为艺术生被云京大学录取了。”老爷子看她一眼,明显笑得非常舒心。

“云京大学?”晏真真意外不已,手一歪,滚烫的杯盏差点扔掉。

“可不是,考上云京大学了,说是前天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可姜家都没有人知道。餐桌上她妈妈还说让她去补习一年呢。”云若岚叹息道,“这孩子挺敏感的,性子又倔,心思也挺重。少卿大她八岁,日后免不了多担待忍让了。”

她说话声音温和轻缓,就好像一心为儿女操劳的母亲一般,又完全摸准了老爷子最疼爱晏少卿的心思,自然让老爷子上了心。

眼看老爷子慢慢品茶,云若岚适时住了嘴,点到为止。

晏真真眉眼柔和,将一杯茶给她递过去,微笑道:“小心烫。”

她唇角愉悦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去,不经意一抬眸,就看到不远处拐角立着神色淡漠的晏少卿。

他在那里听了多久了?

晏真真难免紧张,转念一想,又觉得她们这些话也并无任何破绽,便将唇角的笑容加深了,唤道:“少卿。”

晏少卿抬步而来,没坐沙发,在茶几下拿了矮凳坐在老爷子边上。

晏真真温了茶盏,给他倒了茶。

晏少卿垂眸看了眼,端起茶盏抿了口,重新放下,看着云若岚淡声道:“她才十九岁,还是个孩子呢,我担待些是应该的。”

这意思?

他竟然维护姜衿!

云若岚干笑一声,“我这不是觉得你委屈?”

“谢谢妈。”晏少卿不和她多说,重新低下头品茶,目光划过晏真真的手腕,在她手表上停留了一瞬。

“不管怎么样,定下的婚约再没有反悔的道理,衿丫头丢失在外十七年并非她的过错,要适应现在的身份和生活自然也需要时间,”老爷子看着晏少卿,“她才十九,你这年龄可不小了,要不然先订婚?”

“订婚太早了吧,”一直没出声的晏平阳突然道,“她回姜家一个月了,眼下连个正式的露面正名宴会还没能举办,依我看订婚的事情不能太着急了。”

“可不是,”云若岚也笑起来,“走失十多年,想必玉英他们也不舍得这么快又让女儿出嫁呢。”

“少卿觉得呢?”老爷子略微想了想,看向晏少卿。

“的确不能太着急了,爷爷,”晏少卿语调温和许多,“您也说了,她适应这个身份需要时间,不能给太大压力了。”

姜煜从政,是云京市市长,姜衿是名正言顺的市长千金,可偏生,这个圈子里所有人只知姜晴,不知姜衿。

她是敏感倔强的性子,短时间接受这个身世变故已经需要顶着压力,如何能直接订婚?

晏家是建国前就存在的望族世家,晏老爷子兄弟姊妹五人,战乱时为时局所累,分散各地。

两个兄长定居自治区香江,子女众多,各个龙章凤姿,晏氏集团一直都是香江第一财团。

又有一兄一姐迁居Y国,也在各自领域颇有名望。

晏老爷子排行晏家嫡系同辈最末,一直居于内地,眼下大半个世纪过去,历经风雨而不倒,最大的孙子晏少英都已经四十岁,在军中地位超然,其妻沈乔家族兴旺,八年前都给老爷子诞下了小重孙。

云京晏家一直都是内地名门翘首,丝毫不逊于香江晏氏。

甚至--

晏老爷子是建国元帅,战绩彪炳,又一直稳居晏家祖宅,眼下已有九十六岁高寿,是晏家同辈唯一在世的长辈,氏族地位自然并非其他任何小辈可比。

而晏少卿,是他最疼爱的孙子。

他和姜衿早年定下婚约的消息只有晏姜两家人知道,而他去年回国的消息却又被不少人所知,多半年来,明里暗里打着算盘想联姻的名媛千金不知道有多少。

对这些,晏少卿自然心中有数。

一旦姜衿成了他的未婚妻,便需要面对无数质疑审视目光。

这其中,可能还有晏家一众人,甚至晏家亲族许多人,关系错综复杂,她年龄尚小如何招架?

他纵然有点护着她的心思,却也无法保证能杜绝一切流言中伤,让她毫发无损。

与其如此,不如暂且搁置,循序渐进。

他的心思老爷子自然重视上心,略微想了想,笑着建议道:“先不订婚也行。可你年龄不小了,老头子总不能耽误你到三十多岁,你和衿丫头必须多多相处,彼此了解,培养感情才对。”

“您说的是。”晏少卿点点头。

“这样吧,”老爷子略微想了想,开口道,“过几天你去看看依云首府那套房,征求一下你姜叔叔意见,让姜衿每周末过去和你同住,同在一个屋檐下,最容易彼此了解。”

“啊?”

客厅里几个人不约而同蹙了眉。

云若岚是觉得肉疼。

依云首府是国内最顶级的平层别墅住宅,西临中央公园,南靠湘水滨,北面国际化商业中心即将建成,地段环境最优,寸土寸金。

老爷子名下那一套别墅占地五亩,住宅面积接近一千平方米,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了晏少卿?

晏真真心里的嫉妒酸楚已经泛滥了。

“爷爷,她还不到二十,有些事急不得。”晏少卿语调有些古怪,看了老爷子一眼。

“没让你住一个房间,”老爷子翻了个白眼,“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主要给你们机会接触,我累了,回房休息一会。”

“我扶您。”坐得最近的晏平阳连忙起身。

与此同时--

姜衿几人已经到了家门口。

一路沉默。

看着姜衿提着自己的鞋盒子进门,楚玉英皱起的眉头一直未曾舒展,就等着她主动解释。

偏生,直到进入客厅,姜衿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提着鞋就要上楼。

楚玉英气急败坏,看着她背影呵斥道:“姜衿,站住!”

第006章

她皱着眉,声色俱厉的样子将沙发上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姜晴抿抿唇,看了眼姜衿笔直的背影,朝着楚玉英声音小小道:“妈,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大伤身。”

姜皓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幸灾乐祸。

姜衿提着鞋盒的手指紧了紧,慢慢转身,对上楚玉英,“还有什么事吗?妈妈?”

“你!”楚玉英只觉得她脸上浅淡的笑意分外刺眼,心口一窒,指着沙发淡淡道,“坐,有事情要和你说。”

姜衿依言坐下。

楚玉英看着她,接过佣人递上的水杯喝起来。

客厅里十分安静,令人窒息。

楚玉英这才满意了两分,半晌,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杯垫上,看着姜衿,一板一眼道:“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不过眼下你已经回了家,身份是市长千金,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们姜家,以前的那些坏毛病必须改掉,尤其是随口撒谎这些习气,根本要不得,撒一个谎更是需要无数个谎话去圆了它,明白吗?”

姜衿神色一怔,“您这是何意?”

“云京大学不是一般的学校,不过艺术生录取一向有些水分,改天我和你爸了解一下这方面,”楚玉英看着她皱眉道,“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说因为我们不同意你上艺术类专业,继续补习一年。”

她话说到这份上,姜衿还有什么不明白?

自己这妈妈,以为她是为了针对晏清绮,故意撒谎说考上了大学。

一句询问都没有,就直接定了自己死罪。

饶是知道她对突然归来的自己有偏见,姜衿也未曾想到,她的成见,竟然根深蒂固到这种程度。

真可笑……

她竟然还会因此觉得难过。

胸腔里烧灼似的疼,眼眶干涩到发痒,姜衿低下头去,搁在腿面的一只手下意识捏紧了裙子,紧紧咬着唇沉默起来。

她不说话,楚玉英便以为她是羞窘惭愧,端起手边的水杯又喝了一口。

她和姜煜结婚的时候,姜煜还不是市长,因为有晏家做后盾,才勉强跻身京城上流圈子。

她家境普通,平素里和那些夫人小姐谈话都有压力。

后来生了女儿,姜煜非常喜爱,晏老爷子和晏少卿已逝的母亲也非常喜爱,才让她渐渐有了底气。

可这女儿被她大意弄丢,还是在她乐滋滋逛商场的时候。

那一段时间简直煎熬如地狱,姜煜和晏家人的目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差点疯掉。

后来便有了姜晴。

因为她抑郁症严重,姜煜从孤儿院领养了姜晴。

这孩子很是乖巧懂事,第一次见面就甜笑着喊她妈妈,自那以后,姜煜也一路步步高升,直到升任市长。

姜晴非常出息,从小学业优异,钢琴、舞蹈都拿得出手。

三年前开始在网上写书,出版了两本才被她知道,到如今,已经是国内特别出名的新一代人气作家。

每年收入上百万,却丝毫不骄傲自满,稿费也大半买了名牌珠宝孝顺她。

这样的女儿,当然是她的骄傲。

她一心希望她嫁入晏家。

哪知,云若岚和晏平阳都已经点了头,姜衿却突然回来。

他们夫妻俩自然认真调查过,养了姜衿十七年的那个女人原先是发廊的按摩小姐,这些年在城中村摆摊卖小吃为生。

这样的人,养出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倔强敏感又戒备,看见她连个笑脸都没有,更别提像姜晴一样柔声细语亲近她,给她端茶递水捏肩膀了。

因为姜晴,她已经过惯了被奉承亲近的日子,习惯了其他夫人艳羡不已的目光,如何再接受一个被按摩小姐养大的姜衿?

她在晏家餐桌上让她尴尬丢脸,她一路沉默,原本打定主意回家训斥她。

脸色自然比以往还要冷淡几分。

姜晴自然喜不自胜。

眼看两个人良久不说话,姜晴小心翼翼道:“妈,您也别生气了。姜衿毕竟以前过着那样的日子,生活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她肯定不是故意撒谎的,而且艺术生录取线本来就低,想来晏爷爷他们也不会怀疑。”

“但愿吧。”楚玉英烦躁地叹了一声。

低着头的姜衿突然冷笑一声,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姜晴,“我以前过着哪样的日子?”

“你这,”姜晴诧异地看着她,“我也没说什么啊。”

“如果不是因为我过了十七年那样的日子,你能过十七年这样的日子吗?”姜衿一字一句道,“我有没有撒谎先不说,倒是你,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吗?对晏家发生的事情这么清楚?!”

“都是清绮打电话告诉我的。”姜晴咬唇道,“她一向心直口快。”

她说话声音轻柔又委屈,边上的姜皓听两句,火爆脾气又犯了,直接嚷嚷道,“姐姐你干嘛低声下气,撒谎丢人的又不是你!”

他神色间带着浓浓的不屑,说完话就轻蔑地看向了姜衿。

姜衿也正巧看着他。

她漆黑通透的眼睛非常明亮,闪着灼灼动人的光,似乎正料到他会说那样的话一般,讥诮地直视着他。

她唇角带着点古怪的笑意,可不知怎的,明亮的眼睛里泪光一闪而逝,非常悲凉,一瞬间击中他心脏,让他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真是见鬼!

姜皓突然觉得烦躁,将头扭向一边。

接了个电话的姜煜进门来,刚巧听到他最后一句,拧眉道:“这是又怎么了?什么撒谎丢人?”

他在家里一向颇有威严,姜皓早上被他训斥过,没吭声。

姜晴自然也没吭声,楚玉英正斟酌说辞,姜衿已经笑着仰头道:“没什么,爸爸。就是妈妈认为我在晏家说谎,正在教育我改掉以前的那些坏毛病。”

“可是,”她语调微微一顿,声音里带着点极力按捺的哽咽,“我以前也不撒谎的。”

回来姜家一月多,姜煜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眼含泪光的样子。

可偏生,那泪花怎么也没有落下来,他再看,那泪水已经倏然不见,只剩黑白分明倔强的一双眸子。

姜煜突然想起她出生那两年。

小小软软的一团,白嫩嫩,非常娇气,走路没走稳摔一跤,都得扯着嗓子嚎上老半天。

他的亲女儿,过了十七年他无法想象的日子。

姜煜心口堵得慌,看着她笑一下,声音温和道:“你妈她是太高兴了,不敢相信,爸爸相信你。”

他目光温和而包容,姜衿猛一低头,道:“谢谢爸,我回房去拿通知书给您看。”

她话音落地,飞快起身上了楼。

姜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眼见她上楼梯时单薄的肩膀突然耸动两下,心里怜惜更甚,神色严厉地看向了楚玉英。

楚玉英辩驳道:“她怎么可能考得上云京大学?”

“她怎么就不能考上云京大学?”姜煜脸色越发难看了,“怎么你一进家门就责难于她?”

“前天收了通知书,怎么可能那么快?”楚玉英声音小了些,“而且收了通知书还不告诉我们,她哪里将我当成妈妈了?”

“就你这样的态度?”姜煜上上下下看她一眼,“孩子怎么敢和你亲近?你有没有一点当母亲的包容慈爱?”

姜煜深深皱眉,看着她,一字一顿道:“玉英,你别忘了,姜衿她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这话当然别有深意,边上坐着的姜晴脸色骤然一变,勉强维持着柔顺的笑容,却十分僵硬。

姜皓看不过眼,提醒道:“爸!”

“还有你!”姜煜猛地扭头看向他,目光如炬,“以后再对你姐姐出言不逊,小心我收拾你!简直反了天了!有你这样和姐姐说话的?”

“爸!”姜皓颇为不服地唤了他一声。

“听见了吗?!”姜煜声色俱厉,看着他的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姜皓被他直视着,更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在问你话,哑巴了?!”姜煜脸色又阴了一些。

“听……听见了。”姜皓不敢再看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第007章

姜煜端坐在沙发上,垂眸看了他一眼。

眼见自个这儿子总算有了点平素礼貌的样子,略微满意些,声音沉闷地“嗯”一声,温和的目光才落到姜晴身上。

平心而论,作为养父,姜煜算得上十分合格。

给她最好的生活和教育,从未苛责薄待过,这么些年,甚至从未给她脸色看,将她当成这个家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他在姜家最有威严,他的态度,几乎决定了周围所有人对她的态度。

可惜两个人一直算不上亲近。

主要因为姜煜从政,他身材高大,仪表不凡,眼下年近五十,不说话,便能显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他轻易不发火,只一个脸色都让人战战兢兢。

许是因为做官有了些年头,若是愿意,他一个鼓励表扬的眼神,又能让与之相处的人获得满足感,觉得如沐春风。

姜煜是兼具威严和平易近人气质的领导人。

这样的人,沉稳、理智、有风度,非常容易让人信任和依赖。

在这样一对养父母之中,姜晴一直更倾慕他一些,毕竟是他做下了收养自己的决定,将自己带离孤儿院。

来到姜家以后,她也微妙地觉察到,姜煜和楚玉英的夫妻关系非常和谐,类似于相敬如宾,可主导权还是在姜煜。

她需要这个父亲的宠爱,却迫于他的威严睿智,一直很难真正亲近。

他不是楚玉英,会因为自己送一个二十万的镯子心花怒放。

眼下,明显偏向姜衿多一些。

身处于他的目光之下,姜晴自然觉得如坐针毡,忍不住抬头,就撞到他睿智平和的目光中去。

姜煜淡声道:“你比姜衿大两岁,她回来还得叫你一声姐姐,以后多照顾包容她一些,好好相处。”

一句话,温和平淡,却意味深长。

姜晴一时间哑口无言。

想解释些什么,却偏生又觉得无从开口。

毕竟姜煜话里没有责备的意思,也没说她故意针对姜衿,可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似乎已经替她定了罪,眼下忍不住出言提醒。

姜晴百口莫辩,只得努力维持着温和乖顺的笑容,声音甜甜道:“我知道的,爸爸。”

姜煜大度地笑了一下,扭头看向不远处正下楼的姜衿。

她看上去纤弱瘦削,一头柔软的短发衬得小脸就巴掌大小,微微低头的样子清纯美丽,微带稚气,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柔和动人的气质,好像森林里散步的小鹿,毫无攻击性。

偏生却养成了咄咄逼人的倔强性子。

姜煜想到这些天她的行为做派,竟是在突然间觉得好笑又无奈。

这孩子,说起来幼稚到可爱。

姜衿两手有些用力地捏着通知书,一抬头,就撞见他非常包容温和的目光里,愣了一秒,也没坐,直接将通知书递了过去。

姜煜接过翻看两眼,合上,从茶几上推向楚玉英。

后者正翻看,已经听到他难得笑着开口道:“很好,真给爸爸长脸。”

他有意取悦,一抬眸,就看到姜衿似乎是微微错愕一下,抿着唇,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

“原本还想着你上什么学校好,这会倒也不用操心了。不过距离上学还有一个多月,这些时间你和你妈多出门逛街也好,置办些衣物用品,”姜煜边想边道,“你的生日在八月二十三日,到时候办一个生日宴,也可以多认识些年龄相仿的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姜煜是询问语气,很明显在迁就尊重她。

“您决定就好,”姜衿心里有淡淡的暖意涌上,“我没什么意见的。”

“那就先这么说定了,你明天就和你妈出去置办衣物,”姜煜略微想了想,抬眸对上她视线,认真道,“刚才晏家来电话的意思是,你和少卿得多些了解,可你也知道……”

姜煜语调微顿,“少卿是医生,平时也醉心工作,难免忙碌。老爷子的意思是你每周末过去依云首府和他同住,培养感情。”

他话音刚落,姜晴搁在腿面一只手忍不住握紧了。

晏清绮说晏家老爷子非常喜欢姜衿,原来是真的,喜欢到开明地让两人婚前同居?

她长得这么漂亮,纵然姜晴不愿意承认,还是觉得姜衿的相貌对男人有吸引力,孤男寡女同住,难保不发生点什么事。

一旦两人有了关系,这婚事可当真就板上钉钉了。

凭什么……

她这样的女生,没教养没情调,钢琴、插花、烹饪、美术、舞蹈一样都不会,甚至连刀叉也不会用,英文都说不好!

和晏少卿在一起能干什么?

姜晴正无比抑郁地想着,又听姜煜问,“你觉得怎么样?”

“这也太快了吧?”安静了一会的楚玉英拧眉道,“两个人见面话都没说两句,就要同居?”

楚玉英看向姜煜,“晏老爷子这意思是试婚?”

“估计主要想给两个人创造见面机会,”姜煜提醒她,“少卿年龄不小了,品行自不必说,这事也算可行。”

“可这?”楚玉英忍不住看了姜晴一眼,为难不已。

后者有点无法忍受她目光,突然微笑着站起身来,柔声道:“爸、妈,我有点不舒服,回房休息一会。”

“我也不舒服。”姜皓紧跟着起身抑郁道。

两人离开,姜煜也有点气闷了,将茶几上的通知书递给姜衿,温声道,“你自己也想想,这一旦同意了差不多以后就得结婚的。不急,过两天再给答复也不迟。”

他说话间起身,看着姜衿的目光微带叹息。

姜衿捏着通知书的手指紧了紧,“爸,我愿意。”

“呵,”边上的楚玉英似乎是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直接朝姜煜道,“过两天我再请老师教教她餐桌礼仪,少卿自小在国外长大,许多习惯应该比较西化。”

想到今天餐桌上那些事,楚玉英还是怨气未消,又觉得姜衿和晏少卿住一起指不定还得闹多少笑话。

烦躁不已,她直接上了楼。

姜煜垂眸看着姜衿,“不管怎么说,你和他眼下的确各方面都有差距,你妈她其实也有自己的道理,别往心里去。”

“嗯。”姜衿面无表情点点头。

“你小时候很爱哭,”姜煜突然笑起来,“想要什么就一阵嚎哭,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姜衿抬眸看他。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姜煜宽大的手掌揉揉她头发,“姜衿,刚过易折,尤其是女孩,要懂得示弱,明白吗?”

“爸,”姜衿朝着他笑了笑,“可是人善被人欺。”

姜煜神色一怔,想起她这些年过的日子,半晌,也不说话了,叹息一声,嘱咐她上楼休息。

……

姜衿这一晚其实没睡好。

她梦到了晏少卿。

一开始还是十年前,那个女人惹了巷子的小流氓,好些天没能赚钱,她饿的不得了,踮着脚将手伸向街道口小店最边上的货架。

穿着白衬衫的清隽男生突然出现在身侧,拉了她手腕往出走。

日光下他眉眼清润,拿着钱的手指白皙修长,俯身温声道:“不偷东西才是好孩子。”

她在他包容怜惜的目光下无比羞愧。

梦境突然就变成了今天在晏家,他审视地盯着她的脸,突然道:“我认出你了,偷东西那个小孩。”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太正经冰冷,姜衿便突然醒了过来。

正是七月,她看着银白如水的月光发呆。

晏少卿是她有记忆以来最遥不可攀的温暖救赎,她一直记着他,很多次辛苦到想堕落,总会想起他。

城中村鱼龙混杂,巷子里随便拉一道绳子,就能晾晒男人女人花花绿绿的内衣内裤。

她却一直记得阳光下他洁白到刺眼的衬衫。

她想要脱离那样混乱不堪的人生。

脑子里一直胡思乱想,她便没能再睡着,早上下楼时还觉得恍惚,对上餐厅里光鲜亮丽的楚玉英和姜晴。

姜晴穿一件米白色的单肩及膝裙,柔软的雪纺勾勒出姣好玲珑的身材,端坐在椅子上,喝牛奶的动作慢条斯理,有一种自信的优雅。

“早上起来就发愣,”楚玉英看了眼她身上的黑色半袖,忍耐道,“快吃早餐吧,完了我们带你去逛街。”

自个这妈妈总有这样的本事,一句话显出爱憎亲疏。

姜衿一抬眼,和姜晴四目相对。

姜晴巧笑倩兮,还没来得及说话,客厅里却突然传来的“叮铃铃”的电话声。

佣人接起来说了两句话,朝这边喊道:“二小姐,电话。”

姜衿神色一愣。

楚玉英和姜晴对视一眼,佣人试探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个年轻男人,叫乔远,要接吗?”

第008章

佣人说话间到了近前。

姜衿回过神来,略一低头,道:“我去接电话。”

转身朝沙发处走去。

她身后,姜晴微微抿唇淡笑,扯了张纸巾沾了沾唇角,她边上的楚玉英眉头紧蹙,看了低眉顺眼的佣人一眼,不悦道:“男人?”

“是。”

“下去吧。”楚玉英抑郁地挥挥手。

视线却紧紧盯着姜衿刚才离开的方向,心里烦躁,索性直接起身,到了边上侧身看着。

姜衿接了电话,说了句:“是我。”

电话里十分安静,低而沉缓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半晌,响起极轻一声嗤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接电话。”

“有事吗?”姜衿换了一只手拿电话。

“当了市长千金,”电话里乔远的声音低沉古怪,带着点笑,又似乎压抑怒意,“连养你长大的妈妈都不要了?”

姜衿愣了一秒,紧紧抿了一下唇,“还有其他事吗?”

“赵衿!”电话里男人牙齿咬得咯嘣响。

“我姓姜,”姜衿声音淡淡道,“姜子牙的姜。”

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

姜衿又道:“是她给了你电话号码?以后不要给这里打电话,有事的话在QQ上留言给我。”

“她?”乔远的声音明显高了一度,“怎么连一声妈也不叫?迫不及待就摆脱她了?姓姜是吧?我倒好像第一天认识你!”

“这是我们的事,”姜衿缓了一口气,“你别管。”

电话里又安静了颇长一会,乔远咬牙咒了一声,“他妈的!”

得不到回应,直接冷笑道:“你妈昏迷不醒,我现在送她去四院,你爱来不来。”

“对了,”乔远声音淡下去,“她是你妈不是我妈,我就送她到医院,剩下的你看着办。”

话音落地,电话里传来“嘟嘟”一阵忙音。

姜衿放下电话站起身来,抬眼看向落地窗外,明亮的天光投射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道白而绚烂的光影。

天气很好,风景很美,她却觉得堵。

闭着眼深深呼吸了一下。

姜衿转身去餐厅,到了楚玉英近前,开口道:“妈,我有点事要出去,就不和你们逛街了。”

“你说什么?”楚玉英拧眉看着她,“谁打的电话?那个乔远是谁?男生打个电话心就飞了?不准去!”

“是同学。”姜衿耐着性子道,“从老师那里知道我拿了录取通知书,几个同学找我出去聚一聚。”

“都是男生?”楚玉英怒气更盛,“你们那学校有几个有出息的?和他们尽快断了联系,不许来往。”

“还有女生。”姜衿看了她一眼,“我已经答应了。”

“我说不许去。”楚玉英气急败坏,“不说了给你买东西,谁让你答应的?吃饭,吃完饭我们出门。”

姜衿抿了唇,沉默着不吭声。

楚玉英还想说什么,边上的姜晴连忙笑着道:“妈你别生气。姜衿考上学也不容易,同学聚会嘛,应该去的,买衣服哪天都可以。”

“谁知道是不是同学聚会?!”楚玉英睨了姜衿一眼。

“总不会是男朋友,”姜晴打趣起来,“她有婚约在身呢,不可能连那点分寸都没有。”

她说话柔和带笑,却根本没让楚玉英的怒意下去分毫,正想继续训斥,站着的姜衿一扭头,直接抬步朝大厅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楚玉英气急败坏喊一声,姜衿头也没回,越走越快,直到楚玉英的声音完全消失。

耳根终于清静,她索性小跑,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报了地址,姜衿靠在座位上闭眼休息了差不多半小时,出租车停在了医院大门外。

六层门诊楼呈半圆形耸立,她下车略微想了下,直接进去。

她没手机,乔远是知道的。

“小衿姐!”门口台阶上等了半天的男生看见她,一路小跑到近前,喘气道,“四哥让我在这等你呢。”

“那进吧。”姜衿扯动唇角,笑一下。

“赵姨真不是你亲妈呀?”等着的男生比她还小一岁,叫小胖,平时就挺事,领着她边走边道,“可赵姨好歹养了你十几年嘛,你没事也应该回来看看她的。而且你一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四哥这段时间可郁闷了,火气大,你一会说两句好话哄哄他。”

“小胖。”姜衿停了步子。

“诶?”小胖乐呵呵看着她,“小衿姐你说。”

“闭嘴。”姜衿看他一眼,“带路。”

“哦。”小胖委屈地看她一眼,还想说,愣是忍住。

带着她前往三楼注射室。

云京第四医院是全国有名的三甲医院之一,每天慕名而来的患者自然熙攘繁多,门诊注射室尤其忙。

楼道里人头涌动,姜衿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乔远。

他个子高,夏天常戴一顶棒球帽,靠墙站着,纵然被压低的帽檐遮了点脸,依旧非常有辨识度。

近两月未见,姜衿远远看着他,步子慢了下来。

乔远却好像感觉到她一般,突然抬眸,脸微侧,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便不再移动,直视着她,眼睛里闪着锐利的光。

“她怎么样了?”姜衿在他身前站定,仰头发问。

“醒了。”乔远话音落地,一只手插在牛仔裤兜里,直接往不远处栏杆边走去。

姜衿低头想一下,跟上去。

乔远在口袋里拿出烟盒,一抬眼又看到墙壁上“禁止吸烟”的字样,低咒一声又装了烟。

一只手撑靠在栏杆上,看着跟上来的姜衿。

他散漫惯了,动作随意地靠着栏杆,领口和脖颈的小麦色肌肤便显露出许多来,姜衿一抬眼,就对上他脖颈处暗黑色的那个刺青。

一朵蔷薇花……

姜衿移了视线,“今天谢谢你,多少钱?”

“你?”乔远似乎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以为我等在这是为了那一点医药费?”

他二十五岁,惯常抽烟,说话声总带着点低沉沙哑。

有种不符合年龄的老练性感。

长得也帅,身高腿长,一张脸棱角锐利,年轻英俊,和身上那股散漫慵懒的痞气一样惹人。

正因为俊美有余、凶悍不足,他常年用帽檐挡着脸,避免麻烦,增加神秘压迫感,一举两得。

姜衿却从来不怕他,不想回答,索性沉默以对。

乔远有点没辙了,将碍事的帽檐往边上拽了些,俯身对着她眼睛,审视了小会,眼看里面丝毫情绪也没有,无奈道:“丫头,赵姨她是宫颈癌,中期。”

第009章

“癌?”姜衿愣在当场。

“几天没吃晕过去的,”乔远继续道,“看病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妇科医生,还以为我是她儿子,说她来医院看过病。”

“我不知道。”姜衿抿抿唇,大脑一片空白。

“最少先准备三十万,”乔远看她一眼,脸色缓和些,“我的意思今天就住院,可她不同意,你好好劝劝。”

“……”姜衿低下头没吭声。

“钱的事别担心。”乔远以为她为难,刚一开口,低着头的姜衿突然又扬起脸看他,“先回家吧。”

“什么?!”

“先回家,治病的事商量了再说。”姜衿语调轻松。

“你不想给她治?”乔远看着她,脸色倏然变了,下意识将自己帽檐正回来,古怪道,“你怎么变成这样?”

姜衿低头笑一声,转身往注射室而去。

乔远有点莫名其妙,又觉得心里郁结了一团火,咬牙在栏杆上重重拍了一掌,下楼去抽烟。

姜衿没进去,就站在注射室门口等。

一个多小时后,小胖将打完点滴的赵霞扶了出来。

“你来了。”赵霞刚满四十,身高也就一米六三,倚着小胖看上去显得越发瘦一些,脸上没什么神采,看见她却明显高兴了,小心问了一句。

“嗯。”姜衿淡声应了,率先往出走。

赵霞小心翼翼的笑容僵在唇角,小胖连忙安慰,“小衿姐刚和远哥吵架了,心情不好,心情不好……”

赵霞勉强点点头,跟着往出走。

乔远一直等在楼下,眼看三人出来,审视的眼光在姜衿身上停驻良久,半晌,直接快走几步去拦车。

小胖扶着赵霞先上去,乔远一只手扣着车门,眼看着姜衿面无表情地跟着坐进去,一咬牙,自己坐了副驾驶。

“东辛庄。”

“东辛庄?”司机侧头看他一眼,“只送到村口。”

东辛庄是云京市最大最乱的城中村,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前几天还刚出了一起灭门案,治安极差,出租车过去都得揪着心。

乔远眯着眼嗤笑一声,“就村口。”

出租车拐个弯,驶入川流不息的街道中。

不远处的晏真真还未回神,眼睛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真真?”边上一起吃饭回来的女医生笑着唤一声,“看什么呢?”

“没什么,走吧。”晏真真扭头笑了笑,脑海里却仍旧浮现着刚才姜衿上车那一幕。

戴帽子的年轻男人侧脸十足帅,可气质冷峻桀骜,让人没由来产生一种敬而远之的危险感。

他们什么关系?

好端端来医院做什么?

姜衿看上去冷淡沉默,那男人差不多也二十五六了,对她倒好像还有几分迁就……

晏真真胡思乱想着进了医院。

离开的车上,前后坐着的四个人却一直沉默。

年轻司机也不说话,一路将车子开得飞快,不到一小时,将四个人送到村口,收了钱直接踩油门离去。

正是中午,明亮的阳光下人声鼎沸。

电动车和行人挤成一团,嬉笑怒骂的声音从四处窜到耳边,染黄发穿短裤的年轻人随处可见,正是她熟悉到骨子里的东辛庄。

一月多不曾来,恍若隔世。

姜衿沉默走着,和前面巷口急匆匆出来的一个男人撞了正着。

“呦,这姑娘走路也不长眼!”男人倒退一步看清她,忍不住打口哨笑一声,和眯着眼看他的乔远四目相对。

“这,”男人倏然一愣,极快地反应过来,连忙笑道,“远哥好,不知道这是你护着的,见谅见谅,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嘴贱,呵呵,嘴贱。”

“滚蛋。”乔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男人如得大赦,飞快走远,走几步还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点头哈腰。

东辛庄是乔家的地盘,姜衿许久以前就清楚,倒是未曾想到,眼下乔远的威慑力已经到如此地步。

想着事难免就慢了一步,她跟着三个人往回走,到了门外,果不其然又看到乔远的越野摩托车。

赵霞带着她一直未婚,到了东辛庄以后租住了民房一层,两个房间连着客厅,总共也就六十多平米。

客厅沙发上扔着两件外套,小茶几上随便放着水杯和碟子,一个香蕉已经长满了黑色斑点,眼看要坏掉。

小胖将赵霞扶进了房间去,眼看她靠着被子躺下,姜衿声音淡淡道:“你好好休息,我得先回去,改天再来。”

“我做饭吧,你吃了饭再走。”赵霞撑着床要起身。

“不用。”姜衿看向小胖,“麻烦你一会出去买点饭给她,水果也挑点。”

“没问题。”小胖爽快地应一声,眼见她直接转身出去,愣了一下诧异喊起来,“小衿姐你这就走?”

“不对啊,”他看了乔远一眼,又看向赵霞,“哎,赵姨,她……这这,这不能啊!”

乔远脸色铁青,直接快步出去,一把抓了姜衿手腕,“你这怎么回事?!”

“没事。”姜衿笑了笑,“方便的话帮着照顾她点。”

“她不是我妈!”乔远气急败坏,也懒得顾及赵霞就在房间里。

“她也不是我妈!”姜衿猛地仰头看着他,眼睛极亮,里面蓄着水光,咬牙道。

“她不是你妈?”乔远冷笑,“谁十几年起早贪黑卖包子养活你?谁为了保护你胳膊上缝了二十针,又是谁省吃俭用买新衣服给你穿?我问你这良心让狗吃了?!”

“活该!”姜衿手腕在他手心里挣扎,“她活该,你放开我!乔远你放开我听见没?!”

“不放!”乔远拖着她往房间走,“当了市长千金了不起吗?见了有钱人连妈都不要了,我他妈还不信了!”

“我让你放开我。”姜衿抬起一脚朝他腿弯踢过去。

乔远倏然止步,手腕用力将她撕扯到怀里,怒目而视。

敢在自个这四哥身上动武的向来只有姜衿一人,可往常这四哥也不像现在这么暴怒,小胖胆战心惊,赵霞匆忙起身,朝着乔远道:“行了行了,阿远你放手,别抓疼她了。”

“赵姨你别管!”乔远扭头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不是,衿衿她皮肤敏感,一抓一个印,你这样攥着,她回家怎么交代?”

“回个屁的家,这就是她家!”

“够了!”被他禁锢着的姜衿突然挣脱,双目死死瞪着他,嘴唇哆嗦,“这里不是我家!乔远,你给我听清了,这里不是我家,不是!”

“它是!”乔远气急败坏。

“不是!”姜衿猛地扭头看了眼赵霞,“是她!她明知我的身份,装作不知留了我十七年。”

她语调颤抖起来,“她让我跟着她过了十七年,我这十多年过得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她不是我妈,她是骗子!你觉得,她对我的好,足以弥补我这十七年的痛苦和缺失吗?”

她仰头直视着乔远,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落下来,因为情绪激动,单薄的肩膀都剧烈地抖动着。

“骗子。”姜衿突然扬声笑起来,一字一顿道,“你说得对,我是市长千金。可你知道我回家过着怎样的日子?妈妈厌恶讽刺,弟弟视我为敌,未婚夫差点成了别人的,就连佣人都瞧不上我!”

她退后一步,一只手紧扣着门框,“那是我的家,我回去一个多月却还不能融进去。我不懂钢琴舞蹈,不会插花烹饪,穿高跟鞋要闹笑话,甚至,甚至连刀叉都不会用。”

“乔远,”她唇角的笑容绚烂而苦涩,“你见过这样的市长千金吗?”

第010章

记忆里她很少流泪。

哪怕是两个人闹得最凶的那一次,他借着酒意将十六岁的她强压在身下,不管不顾想一亲芳泽。

这丫头也没有哭,而是一歪头狠狠咬伤了他的脖子。

留了一个牙印久久不退。

她倔得像野生蔷薇,他又爱又恨,耗费心力也没办法降服。

竟是哭了……

那些眼泪珠串一样往下落,乔远第一次觉得慌张,看着她愣了半晌,走近低声道:“丫头。”

“她不是我妈。”姜衿抬起泪流满面一张脸,看着他,又一次咬牙强调道,“她是骗子。”

话音落地,她泪水好似决堤一般涌出来,转身飞奔而出。

“姜衿!”

乔远大喊一声,紧追了出去。

他跑得飞快,追到门口便一把扣住她肩膀,将她转个身,紧紧扣入怀中。

“别哭,”他宽大的手掌胡乱揉着她头发,声音低而哑,充满着懊悔和情意绵深的哄劝,“别哭成吗?我受不了。”

“她是骗子。”姜衿翻来倒去就一句话。

“好,骗子,”乔远一只手紧扣着她肩膀,线条利落的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头发,“是骗子,不给她治病,不理她了。”

他话一出口,姜衿更是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

简直撕心裂肺。

乔远一只手拍着她后背,笨拙地安抚着,让她滚烫的眼泪尽数流在他怀里,等她声音渐低,又扶着她肩膀站直了。

“瞧瞧,”他好笑又无奈地端详她,“眼睛都肿了,小兔子似的。”

他抬手帮她擦眼泪的动作耐心又温柔,姜衿这才觉得不合适,抿唇站着,说不出话了。

“有我呢,带你散散心。”乔远扭头看了眼,抓了她手腕直接往出走。

“我不去。”姜衿神色僵硬,“我先回家去。”

“你这样子回哪也不行。”乔远一只手抓着她胳膊,利落地放上摩托车,二话不说跟着跨上去,不等姜衿再拒绝,将自己的帽子扣在她头上,直接发动。

他骑车技术好,不出几分钟窜出巷子,驶上了宽阔的街道。

七月的阳光炙热强烈,白晃晃一片。

姜衿在前面,阳光和风一起扑面而来,速度太快,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只听见刺耳的鸣笛声和呼啸风声。

还有脸颊边乔远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她慢慢安静下来。

赵霞带着她搬进东辛庄十年时间,她十一岁的时候认识了乔远。

当时他十七岁。

十七岁就开始戴着棒球帽,抽烟喝酒打架,看人的时候习惯眯着眼睛,危险又轻佻。

她非常讨厌他,可赵霞是她的软肋。

他护着赵霞,她们母女俩在东辛庄的日子便好过了很多,渐渐地,两人的关系也趋于缓和。

到现在,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她,将她视作他的所有物。

他们彼此却心知肚明,从来不是,尤其在她咬伤他那一次之后,两人一直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距离和界限。

乔远总能激怒她,她感激他又戒备他,十分复杂。

姜衿半弓着身子,闭着眼睛也能清晰地听见摩托车风驰电掣的声音,好像猎豹,迅捷矫健,气势汹汹地穿行于城市之中。

分明游刃有余,却带着让人畏惧的速度和激情。

“丫头,睁眼。”耳边突然传来乔远意气风发的声音,姜衿下意识睁眼,摩托车“呼啦”一下从高架桥中间窜下坡,两边车辆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姜衿“啊”一声,头上的帽子被风卷了出去。

乔远低声笑起来,手心将她脑袋按下去,慢慢减了速。

将摩托车推上了人行道。

桥下行人渺小如蝼蚁,姜衿扶着栏杆往下看,心里郁结的委屈突然烟消云散、杳无踪影。

“帽子丢了,”乔远抬手将她头发揉得更乱些,“你得赔一个给我。”

不戴帽子的他看上去更年轻俊俏些,没有阴阳怪气,眉毛眼睛便显得尤其好看,是那种看上去风流肆意的帅,特别招人喜欢。

姜衿一低头,错开视线,“改天有时间买一个给你。”

“成。”乔远道,“我记下了。”

“谢谢你。”姜衿终于舒了一口气,唇角扬起浅浅一个笑。

乔远盯着她的梨涡看了半晌,低声道:“你在姜家过得不好?”

姜衿没说话。

乔远略微想了想,伸手扣着她肩膀扳过来,看着她眼睛道:“不回去了成吗?要是在这里过得不畅快,我带你离开。”

他神色和语气都是罕见的正经,姜衿愣了一秒,又听他继续道:“去哪里都行。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你不是喜欢沙漠、大海和古镇吗?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你瞧我又会骑车又有钱,护着你不成问题。”

“乔远。”姜衿看着他笑一声,“我不走。”

她柔软的短发被风扬起在耳后,白皙美丽一张脸在明亮的阳光下微微透明,唇角的笑容罕见的温柔。

乔远一时间有些看痴了,却觉得挫败。

“为什么?”他侧头晒笑一声,一只手抓紧了栏杆,“非得留下和自己过不去吗?”

“我有婚约的。”姜衿小声道,“其实从我一出生,就有婚约的。”

“婚约……呵……”乔远简直被气笑了,“就一个突然蹦出来的男人,你看上他了,你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

“他是我的梦想。”姜衿看着远处明亮蔚蓝的天,“我遇到他比你还早,刚到东辛庄那一年就遇到他了,我去偷东西,他给我钱,让我做个好女孩。”

“就这?”乔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深深拧眉。

“他让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和东辛庄截然不同的生活,”姜衿弯着眼睛笑起来,“夸张一点说,他可能挽救了我。你知道吗?我向往他,从十岁的时候就开始了。”

“这是爱吗?”乔远紧紧盯着她,“那是梦,不是爱。就和你写的那些武侠小说一样虚无缥缈,等你真正了解了他,你肯定就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也许吧。”姜衿笑了笑,“可我还是想了解他。”

乔远看着地面低咒一声,抬起头看着她又挫败又气恼,抑郁道,“你真残忍,你知道我……”

第011章

我他妈一直爱着你!

乔远看着她,这句话到底没能说出口,低头在口袋里掏了烟盒,手捂着点了一根,靠在栏杆上吞云吐雾。

姜衿回了姜家的事情没几个人清楚。

他找人私下调查过,方知她市长千金的身份。

这感觉简直不爽,如果说以前的他一直试图征服她,现在的他,便只能亲眼看着她越来越远。

她属于姜家,他们之间便有着深到难以跨越的鸿沟。

“谢谢你这些年一直护着我和我妈。”姜衿转过身去,双手抓着栏杆,声音恳切。

“别说那些没用的,”乔远踩灭烟头笑了笑,“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诶?”

“你欠着我。”乔远偏头注视她的眼睛,“你欠我的这种感觉,我很享受。所以,要不要再多欠一点?”

姜衿自然明白他说钱的事,笑笑道:“不了。再多我怕还不清,她的病我会管的,你别担心了。”

“不愿意。”乔远勾唇,“不想再和我有牵扯?你是觉得,东辛庄是你的污点?急于摆脱?”

姜衿走到路边去拦车。

她身形清瘦,侧身站着纸片一样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乔远看着她白皙美丽的侧脸,拔高声音大声追问,“是不是?连我在内,也是你的污点?”

“不是。”她转身认真道,“东辛庄是我的过去。”

“至于你,”姜衿微微歪头,十分认真地想,抿唇笑起来,“你就是你。”

“等于没说。”乔远嗤笑一声。

“你明白的。”

姜衿神色郑重地说完,转身上了出租车。

一路回家。

往事如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一月前赵霞的面容上。

赵霞老家在西南山村,十五岁因山体滑坡家破人亡,她和两个同乡一起搭车到云京打工。

从小餐馆洗盘子的服务生,一直到娱乐会所包厢服务员。

她是能被客人带走的那一类。

不到二十就怀了孕,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给了五百块让流产,她贪图便宜选了小诊所,过程中意外大出血,保住了一条命,没了当母亲的资格。

商场门口遇到她的时候,赵霞也才二十出头。

因为流产的打击,有点神经质。

当年两岁的她在家里偶尔任性哭闹,在外面却非常乖巧听话,会歪头告诉别人:“我是衿衿,爸爸说,青青子衿的衿。”

赵霞买了个彩色气球,和她玩了会,眼见根本没大人找她,心念一起,将她匆匆抱走。

事后当然惊慌,她当天离开云京,外地辗转几年又回来。

最开始在废品站帮工,从旧报纸上看到她两岁的照片,小心打听以后知晓了她的身份。

可彼时她们相依为命好几年,姜市长收养了女儿,又有了儿子。

赵霞出于私心一直隐瞒此事,直到一月前突然将所有往事告知她,想法设法联系了姜家。

想必是得知自己患了宫颈癌吧。

可--

实在时隔太久了。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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