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虐文女主的忠心奴才。
我陪她挨打受虐,与她同甘共苦,不惜为她喝下毒酒替她死去。
结果她跑去和虐文男主继续搞爱恨情仇那套。
重来一世,虐个大头鬼。
我直接嘎了这对狗男女,打开爽文模式。
我叫素光,是虐文女主角月玲珑忠心耿耿的伴读女官。
我替公主挨打受虐,陪她吃糠咽菜,替她出谋划策,奔走呼告,只为保下越国最后一丝血脉,甚至不惜最后替她饮下鸩酒一杯,坦然赴死。
在我死前,她泪水涟涟,信誓旦旦说,绝不会再为虐她身虐她心还灭了我们母国的男主轩辕奕心软,会联系好我给的暗卫,复国求存,把我的尸骨带回故乡。
结果在我死后,轩辕奕几番软言好语就哄得月玲珑就把复国大业甩到一边,继续做身娇体软,家世高贵的小娇妻。
我暗中埋下复国的势力,却被月玲珑亲手告发,暗卫们血溅断头台,成为了她封敌国贵妃的关键功绩。
我肝胆俱裂,死不瞑目,日日入他们的梦,啖血食肉。
在轩辕奕找来道士施法令我魂飞魄散的一刹那,正值血月,我流下了鲜红的血泪。
再睁开眼,重回十年前月玲珑踏上和亲路的第一天。
2
我发现自己正被强迫跪在红幔帐中。
一道漫不经心,充满戏谑的男音传来:
“你们两个谁是月玲璇?“
我悄悄抬眼看去,是轩辕奕那啮齿难忘的脸。
月玲珑贝齿轻咬住红唇,一双杏眼柔弱朦胧,压低声音向我道:
“素光,我怕。”
是了,这就是月玲珑和轩辕奕的孽缘开端。
月玲珑本应和亲楚国听说体弱的二皇子,轩辕湛。
替兄出使越国,玩世不恭的三皇子--轩辕奕在越国和亲队伍准备出发的当天,令侍从绑回了越国第一美人,事实上的嫂子月玲珑,当然还有死活不肯扔下她自己逃命的我。
轩辕奕扬言替二哥先尝尝嫂子的滋味。他也确实如此做了。
前世,我看出他对月玲珑不怀好意,挺身而出说自己才是月玲珑,被他一剑割破了脸蛋,留下不能愈合的伤疤。
我本是月玲珑最亲近的伴读女官,父兄皆上阵列马,为国殉身。越王待我一如亲女,吃穿用度,衣饰服装与月玲珑相差不大。
轩辕奕却一眼看出我不是月玲珑。
后来我才知道,月玲珑早就与轩辕奕暗通款曲,却转头不声不响含泪答应了联姻轩辕湛。
轩辕奕因爱生恨,强夺月玲球,此后对越国更是怀恨在心,即位后瞅准机会便起兵灭了越国。
他们这缠绵悱恻,终成佳话的虐恋情深,令我故国山河沦亡,生灵涂炭,吹灰不费。
想到如此,我的心不免硬了起来。
我埋脸缩肩,故意颤抖到打起摆子,卑微得很,声音反而中气十足,能让帐中各位听得一清二楚:
“玲珑殿下,我更怕。”
月玲珑不料得我这样说,轩辕奕嘻嘻一笑,拿佩剑尖挑起了她的下巴,若有所指地开口:
“玲珑殿下,当真可人。”
她华贵的腰带被轩辕奕三下五除二地划开,被轩辕奕半搂半抱丢入了慢帐。
月玲珑娇声叠唤我的名字:
“索光,素光,救我。”
叫到最后,变成呢喃着轩辕奕的名字。
我清楚地看到了月玲珑面色潮红,藕臂上戴一串玉白佛珠,欲拒还迎地搭上了轩辕奕的脖子,把诱人春色隐隐约约送到了轩辕奕眼前。
我闭眼,心下一片寒凉。
月玲珑本是一国千娇百宠的公主,此刻却更像是没骨头的菟丝花。
我环顾四周,这里只有几个轩辕奕的侍卫,而我知道护送和亲的小将军任飞蓬很快就会赶到。
等到床榻上的那两位渐入浓情,闭眼默默数着时间的我作态醒悟过来一样,轻斥闭眼不是睁眼不是的侍从们:
“休得得寸进尺,你们家主子无礼,难道你们还要看我越国公主的躯体不成?”
侍从们面面相觑,又不能在此刻请示主子,犹豫不决时,我索性又加了一把火:
“你们以为,你们主子睡了越国公主,不需要承担责任的吗?越国公主换个联姻对象容易,看了未来主母的身子,你们的性命留得留不得?“
沉浸在幔帐中的两位根本不知道天地为何物,卿卿乖乖的乱叫,浓情蜜意,宛如夫妻。
侍从们这才下定决心,退出房间。
喘息和吟哦声不绝于耳,我一步一步走得坚定。
幔帐惊飞,春色融融。
扑哧。
两人动作之时,原本伏在月玲珑身上的轩辕奕,喉间突然出现一点血痕,格格发出痛苦的喘息声,像是破败气箱,垂死挣扎。
他死不瞑目,极度扭曲,直直倒下,用另类的方式最后一次亲吻了月玲珑。
香汗淋漓的月玲珑的身躯还在颤栗,眼色迷蒙,恍惚了几秒钟,随即骤然尖叫起来。
我扯下一角血红幔帐,擦干月玲珑被拉上床榻前丢下的凤簪,压下快意:
“殿下请放心,贼子已经伏诛。”
月玲珑发疯得要来厮打我。
我告罪一声,趁月玲珑还娇软无力时,火速用布料绑住了她的手腕,拿还沾着轩辕奕血迹的幔帐布料塞进了她嘴里。
所幸,前世历历在目,我掐时间很准。
才干完这些,护送月玲珑的队伍已经赶到。
当秦飞蓬进入房间时,裸身死亡的轩辕奕,月玲珑脖子上青紫的痕迹,整个屋子里暧昧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合,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秦飞蓬扫了一眼,流露出沉痛的神情:
“臣救主不力啊,叫公主受此屈辱。臣死罪,臣....…."
我果断截住了秦飞蓬的话头:
“飞蓬将军何出此言?“
看着秦飞蓬惊讶的眼神,我意味深长地开口:
“这不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公主身为嫂嫂,代行母职,前来规劝,可叹轩辕奕大好年华,沉溺淫欲,终于一朝死于非命。飞蓬将军,你说,这意味着轩辕奕死于什么?”
月玲珑在旁涕泗横流,嘴中被堵住依旧发出呜呜声音。
我把这话又递给了秦飞蓬。
他俊逸干净的脸蛋上流露出了迷茫,随即又显出决然,斩钉截铁地道:
“轩辕奕荒淫无道,出使时候无理谐妓,最后死于马上风。”
我击节赞叹:
“飞蓬将军,果然深谙孙子兵法。”
秦飞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试探问我:
“公主可有...”
我看着他年轻的样貌,想起前世月玲珑被救回以后,把自己锁在锦绣深闺里躲羞不愿意见人,我受罚禁闭。
世代忠于越国的秦家小将军飞蓬听说引刀自戮,因失职羞惭而亡。秦家也退还军权,辞职还乡。
后面轩辕奕所做的事情依旧被月玲珑含糊过去,毫发无伤地继续做他的楚国皇子、
没有深知地形的秦家军防守,轩辕奕攻下越国边防何其容易。
想到此处,我敛眉轻笑:
“飞蓬将军多虑,公主不过受了些惊吓。”
这一次,我来做辣手无情的复仇者。
我不会再让月玲珑坑了秦家。
我要秦家军如铜墙铁壁,坚守边境,护卫百姓。
月玲珑和亲出发不到一天,就被我绑住手脚秘密拉回了越王都。
越王及越太子在上,我坦然陈述一切。
月玲珑跪地大哭认错,一边叩头一边细数自己与越王的天伦之乐。
千言万语就一句话:她爱上轩辕奕,没有错!
越王的面孔从愤怒的一片冰霜,慢慢变成了父亲的不忍,颤手扶起了月玲珑:
“我儿,你任性妄为,如何是好啊。”
我冷眼看在眼里:父女真情,断舍不开。
应该的。
越太子疼惜月玲珑,诺诺道:
"既然妹妹不愿意嫁,索性就不嫁吧。”
秦飞蓬重重跪下,玄铁盔甲磕撞到大理石地面,在空旷的宫殿内显得尤为锋锐:
“陛下容禀,公主是我国唯一的嫡公主,如今和亲使团已经出发,两国盟约近在眼前。一旦公主不嫁,岂不是要我国落在背信弃义的位置上?“
听不下去的越王后摔帘走出来,一把抱住月玲珑,气得钗环横飞,指秦飞蓬的鼻子骂:
“你们这群吃我家白饭的东西,不想着如何孝顺主子,反而想着推主子去填火坑!”
她尤嫌不足,又撇下月玲球,当众扇了我一个耳光:
“不顶事的贱婢,我待你不薄,你反倒叫我女儿受了大罪。”
我捂住脸垂眸不语,任凭头发散乱遮住神情。
秦飞蓬看不下去,替我说话:
“是素光机智,才能救下公主,杀掉贼寇。”
王后当面啐了一口秦飞蓬:
“我对她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就要她待我儿真心真意,她就该护着我儿毫发无伤才是。”
我杀了轩辕奕,月玲珑恨我至极。
她杏眼微红,在王后的臂弯里怨毒开口:
“不如,叫素光替我嫁过去好了。”
秦飞蓬眉头微跳,大概月玲珑不加掩饰的恶意叫他惊心∶
“可是,素光是先定北将军之女,并不是皇室血脉。如何使得...…”"
月玲珑反唇相讥:
"如何使不得?我都能嫁,她嫁不得?”
她扑倒在越王脚下,嚎啕大哭:
“爹,我不嫁了。叫素光去嫁,我不嫁了。”
越太子唉声叹气。越王面露难色。
越王后心肝亲肉地想要拉起来月玲珑,眼神恨不得把我立刻塞到边疆去:
""叫素光去,为主子尽忠就是她的命。”
一场闹剧。
秦飞蓬在这场火热戏码里格格不入,瞠目结舌。
我抚了抚鬓发,整理仪容,振袖施礼:
“王后说的不错,食禄忠君,是为人臣子应该的。我愿作公主出嫁。”
越王大喜过望,疾走几步,托住下拜的我:
“这是自然,素光懂事听话,今日果然能全你我一段父女缘法。”
不到一日,我替换月玲珑,耳着明月珰,腰系白玉佩,改换妆造,受封朝华公主,登上送亲的红顶青鸾车。
秦飞蓬站在车外欲言又止。
一个几乎人尽皆知的冒牌公主,前路何其艰难。
我抚平大红色新服的褶皱,不慌不忙地开口:
“飞蓬将军,你该高兴。”
是啊,应该像我一样高兴。
在死去的那些年里,我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
愚忠不是忠,只是愚蠢。
越国积贫,主上昏庸,纵有猛将良臣也没有施为之处。
杀一个轩辕奕,没什么用处。
唯有改弦更张,除弊扬善,才能救越国于危难之中。
前世的我太蠢,总以为月玲珑至少是越国血脉,她在越国就在。其实百姓在,越国才在。
一个王廷不好,换了就是。
天光大亮,红霞满天,我的前路比他们想得要广。
5
奔波三千里,迎亲队伍被挡在了楚国皇宫之外。
只能暂时落脚使馆。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越国理亏,楚国无礼,本是国与国之间推拉的常事。
山川重重,云烟渺渺,送亲的军队只能到此回转。接下来的路,我得自己走。
临别前,秦飞蓬赠我一道私人手令,他明亮的眼神真挚可亲:
“素光,不,公主殿下,遇到大事,拿这手令找我,秦飞蓬绝不推辞。”
我回敬他一杯酒,烈火一线,直入肺腑:
“秦将军,前路宽广,务必珍重。”
我最后望一眼连绵越过山峦的越军,收拢玄色披风,等一个消息。
消息很快就来了。
楚王及他年轻的爱妃-一苏合德要见我。
见我进殿,楚王还未有动作,苏妃娇斥一声:
"越国蛮子,还三皇子命来。”
我脚步一软,扑在地上,抬起一张瑟缩胆怯的脸,垂泪不已:
“儿媳惶恐,儿媳不知道错在何处,才惹得母妃生气。”
楚王子嗣颇丰,不少轩辕奕一个儿子。这一世,轩辕奕母族衰弱,尚在韬光养晦,自然也没有培育父子亲情的时间。
因此楚王并不挂心他的死亡,多多少少觉得没有面子。
楚王还不欲与越国撕破脸,见我这个冒牌公主毫无气节,连连叩首求饶,实则是个面子光光的草包。更何况轩辕奕风闻本来就差,自觉找回了场子,大笑开怀,哄过苏妃去。
苏妃高坐在上,我额头已磕出青紫,才被楚王叫停。
见礼时刻,听闻苏妃是楚国江畔蚌女,最喜无瑕珠宝。我恭恭敬敬送了她一串一百零八颗稀世明珠串成的项链。
苏妃冷声一嗤,瞧也不瞧就扔给了婢女安置。
她涂鲜红丹蔻的纤手一摆,白佛珠在手腕处熠熠生辉。
我大气不敢喘,亲手伺候苏妃饮茶洗漱,当晚回去就发热惊厥。
苏妃还嫌不足,鼓动轩辕奕一群美妾娇婢,乍没了发挥她们红袖添香,软语解忧作用的主千.接连登门.排衅干我这个害死寸夫的罪魁斓首.
我哆哆嗦嗦裹扎棉被,唯唯诺诺地应付。
人人都知道和亲的越公主是个不中用的。
在避开第五个刺客,送走第八个不住把弄手上一串玉白佛珠,酸言冷语的美人以后,我一改怯色,甩开被子,立刻以朝华公主之名递上奏折,用尽浮夸辞藻阐明了一件事:
刚刚入土的轩辕奕公然在楚王底下搞小妈文学,和楚王爱妃苏妃不清不楚。
我伴读月玲珑多年,写出的小马文学一面捕风捉影,一面绘声绘色,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楚国都城。
楚王连夜召我进宫,
我提出一个关键证据:玉白佛珠。
听第七个轩辕奕小妾说,这是只有轩辕奕的女人才有的珍贵礼物。
楚王大马金刀居高临下,苏妃脱钗赤脚,楚楚可怜跪在楚王面前,如深渊恶鬼不错眼瞧我。
我端坐客座,喝到第三盏无色香茗时,宫人从苏妃宫中搜了证据出来。
不足以证明苏妃与轩辕奕搞小妈文学,却足以证明苏妃贪污受了轩辕奕的贿,为他大吹枕边风。
苏妃荣宠不断,轩辕奕要想上位,必然要打点她。
一个芳华未谢的宠妃,一个风流成性的皇子,一些捕风捉影的证据。
年老的楚王不会想被自己死去的儿子戴上一个若隐若现的绿帽子。
苏妃的路走到头了。
被放回使馆的我轻轻剪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
前世,楚王去世以后,苏太妃仗有三分从龙之功,广收俘虏的越国童男童女,取他们血肉炼丹修道。
幼童稚嫩的软发被编成了她高高的发髻,那么多孩子死了以后无坟无冢,只会被叫做越国肉雀。
如今,也该她自己品咂天理不爽的报应。
楚王赞我举报有功,可看我也生厌,连夜挑了一个最近的日子命我嫁进轩辕湛府中。
婚成以后,便令我夫妇住在楚国近越的偏僻封地,无事不得入京。
我含笑领了喜讯而去。
当然大喜。
我那即将短命的丈夫,能为我省多少事情。
6
七日之后,我嫁入王府。
红烛燃烧,红帐香暖,我盖上鸳鸯戏水的盖头,枯等到了半夜。
直到红烛快要燃完了,轩辕湛才面沉如水地挑开了盖头。
他容颜清秀,面色灰青,唇色朱黑,俨然是个久病之人。
轩辕湛摩挲我的脸颊,我有意上了艳妆,唇红欲滴,眼波含情,驯服地想要抚上轩辕湛的手:“殿下,妾身伺候你就寝。”
轩辕湛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果然是替嫁的公主,同是越国人,倒比那个听话。”
我羞答答地应:
“这是自然,妾知道要伺候殿下,学了许多法门,殿下想要个听话的女人,不如妾身来替殿下教一教?“
轩辕湛怔松片刻,蓦然扇了我一巴掌。
我捂住脸,像是一只被人握在手心的雀鸟大气不敢喘:“妾知错了,殿下,妾身才来,需得殿下教我....轩辕湛捏住我下巴,眸色深沉:
“她不是你能动的人,记住了吗?”
我看他步履轻浮地走出了新房,
奴婢们大气不敢喘,我听得侧房里传来娇言软语,想来轩辕湛正沉在温柔乡。
门外灯红如昼,烟花腾飞,我收起神色,想轩辕湛那心上的爱妾。
结果第二天,轩辕湛的爱妾日上三竿,才来正房向我敬茶请安。
她如玫瑰娇艳欲滴,天生娇媚,一笑起来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向我行礼时露出脖子上一抹吻痕:
"“贱妾裴妙,身体不适,一时贪睡,才这样晚向王妃请安。”
裴妙,裴妙。
我笑唤了她一声:
“早就知道你这样好的女子,以后我们可要长长久久地在一处。”
裴妙面露迟疑。
我点了许多礼物,流水似的唱礼送到裴妙屋里。
最后,我伸手拔下头上的白玉莲花簪,稳稳插在裴妙的坠马鬓上:
“这是我从越国带来的土仪,也且给你。”
裴妙摸上莲花簪,怔松片刻,才柔媚一笑:
“倒是贱妾当不起了。”
她直起身告退,扭着水蛇腰而去。
果然,等我闭目一炷香以后,婢女来报:
“殿下,那裴妙把礼物悉数扔在屋外不理睬。”
我点头,继续问:
“那莲花簪子呢?“
婢女迟疑了一下,才道:
“许是奴婢没仔细看,倒是没见到这个。”
我了然一笑。
裴妙怎么可能扔掉那支簪子呢。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更清楚这一点的人了。
裴妙扔了求好的楚王妃重礼,很快在湛王府以至于整个楚国王族内部传了开来。
可是,这不耽误裴妙针对我。
今日抢了我的摆件,明日不准轩辕湛进我的屋,有时候,厨房若是敢越过她的饮食为我供奉吃喝,都要挨她的斥骂。
我名义上的丈夫,轩辕湛对这一切放任不管。
他笑眯眯地当我的面,抚摸裴妙的脸颊:
"妙妙生性率真,你与她同是越国来的,年纪又大些,你多让她些。”
我眼眶里含着泪,张口想要辩解,轩辕湛便轻咳几声,脸色沉沉:
“她快活,就是本王快活。当了王妃,就少在我面前摆狗屁公主架子。”
裴妙娇哼了一声,拍开轩辕湛的手:
“我可当不起,我不过是一介舞姬,怎敢和越国公主争辉?“
轩辕湛勉强自己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
“你是明月,她不过硬塞给我的鱼眼珠子,你非要与我置这个气吗?”
我哽咽一声,委屈地捂住嘴巴,却在轩辕湛的冷眼中温顺低头告退。
背后,我听见裴妙娇嗲地撒娇:
“王妃这个木头,不知情识趣的,你别叫她做你的妻子,叫她做你的管家下人好了。好不好?”
轩辕湛闷闷笑起来,颇为享受地半响才应了。
我从此成了轩辕湛明面上的管家婆,为他料理内务,甚至不少外务。
我像是每个不甘心的正妻一样打听轩辕湛的爱好。
原来,轩辕湛最爱的是裴妙笑起来的两个酒窝。
十年前,轩辕湛去越国边境视察封地,不慎走失时,是越国一个笑起来两个酒窝的官家小姑娘救了他。
可惜,楚兵借机接他时,把楚国边境往越国挪了三尺。
战火燃烧,小姑娘从此没了消息。
而裴妙三年前随戏班子来楚国,是最有名气的舞姬。
于是,我时常入宫向楚王哭诉,请楚王赐下许多笑起来两个酒窝的美人,打压裴妙的气焰。
轩辕湛照盘全收,可很快腻了,最为钟爱的还是裴妙。
轩辕湛都没有一次在我这里过夜,连一点爱都吝啬施舍给我。
楚王很快就腻烦我这个天天涕泗横流的假公主媳妇,过了不到两个月,早早打发轩辕湛去封地上。
到封地上不过三月,轩辕湛偶尔发起了腹泻。
裴妙打砸瓷瓶,当门怒骂是我晦气丧门星,执意不让我进内府。
轩辕湛对我冷酷的很,很快把我扔在了破败寺庙去,美曰其名是叫我祈福。
在幽幽的檀烟里,我敲动木鱼。
楚国的佛,能听得到越国游子的祈愿吗?
轩辕湛的病终于好了。
我下山以后,为轩辕湛抄写佛经的书稿已经堆了一筐。此等诚心实意让轩辕湛发话:
“王妃待我忠心,已有阿妙三分。”
我感激涕零,主动提出再上山为轩辕湛祈福。
轩辕湛默认了,不过他给我王妃应有的尊荣,准我自由走动在封地上。
这一呆,就是半年。
半年后,我照例铺开宣纸,抄写佛经,写到中途,侍女匆匆来报。
越王失道寡助,王都已经被奸臣隋家破开,王室悉皆被屠杀,唯有月玲珑不知所踪。
悬住的毛笔,落下一滴硕大的墨汁。
与此同时,轩辕湛请我下山。
裴妙,忽然下狱了。
8
我慌忙回去,一把扑在轩辕湛床边。
轩辕湛脸色青灰,咽下去一口补药,抓住我的发髻狠狠问我:
“你是不是细作?裴妙都能是细作,你是不是?”
我垂泪哭到肝胆俱裂:
“我真不知道裴妙是细作,您是知道的,我怎么来的楚国。若是我真的是细作,裴妙怎么能处处针对我?“
轩辕湛默然,许久松开了我的发髻。
我头发散乱,连滚带爬瑟缩在一旁。
轩辕湛仰面看天花板,从嘴里狠狠咬出一句话:
“既然你说你不是,那就你来给我审问她。”
我摸了一把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
“殿下还没杀了裴妙?那妾身来替您分忧。”
我怀揣一把刀,走进了拷问裴妙的密室。
裴妙身上的锦绣缎面悉数不见,囚服之下遍布着鞭痕刀痕。
轩辕湛说他不会来。
可是他派了十余精兵团团把守牢狱。
密封的空间里黑水没到脚面,仅有的一扇窗户开在脚下,对着的还是散乱微光的石壁。
若我杀不了裴妙,恐怕死的就是我了。
裴妙迎面啐了我一口,娇媚的脸上寒冰一片:
“枉我敬服你是越国公主,未曾伤你根本,你竟然来杀我。”
我拿刀拍了拍她脸颊:
“你真的是因为我是越国公主,所以不害我吗?你难道不是因为嫉妒吗?”
我大声威胁裴妙,刀在她的面上划出了一道细微的红痕:
“你到底是谁?别逼本王妃在你的脸上挽掉这酒窝。”
石壁上的影子轻轻晃动。
裴妙呵呵一笑:
“我是越国人不错,可我不是细作。我要来杀了轩辕湛,他欠了我一条命。”
石壁的光被挡住了一大半。
我轻蔑地干笑了一声:
“可是你却至今不肯下手。你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裴妙咬唇,似是嘴硬:
“是我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时间。”
我瞥了一眼石壁,此刻影子已经遮住了整个光源。
我意味深长地总结:
“你爱湛王吧..”"
我的一言一语好像戳到了裴妙心窝,最后她闭上眼睛,失控大哭:
“都是我救了他,才引得楚兵来犯。我的阿娘阿爹,都死了。我......不能爱他。”
石壁影子剧烈晃动。
我幽幽叹了一口气,刀慢悠悠搭在了裴妙脖子上:
“不是我要杀你,只是我不能无辜受你拖累,日后投胎后再来找王爷作对夫妻吧。”
彭。
门突然被打开了。
轩辕湛不顾面色青白,推开我。
刀子当唧掉在地上。
他打横抱起裴妙,满眼愧疚:
“是我错,阿妙,我爱的一直只有你,只是你。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裴妙闭眼不看他,却在裴妙的怀里不经意朝我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9
将养了许久,裴妙终于松口,同意轩辕湛进了她的屋子。
可是,她说她害怕我,厌憎我,不允许我再出现在内室里。
她念叨着轩辕湛的名字,昏睡时多,清醒时长。
轩辕湛突然发现裴妙就是当年救他的女孩儿,好像也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爱裴妙,他把苦药都灌进了自己的嘴里,一口一口度给不肯喝药的沈妙。
他衣不解带,不肯离开。
府内外,包括整座湛王城的一切事务都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在潜移默化中成为了湛王城真正的主人。
每晚登高,城池逐渐繁华,万家灯火明亮,我心中那颗心才能获得短暂的快乐。
胜景无限好。
尤其是轩辕湛,快要死了。
10
我第一次走进裴妙的房间。
空旷,素净。
裴妙的面色已经惨白如同一朵即将凋谢的花,摇摇欲坠。
她看我的时候,依旧眸中有光亮:
“你看,我快解脱了。”
我紧紧握住她伶仃枯朽的手,定定望她:
“阿妙,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从莲花簪子开始,我们早就在轩辕湛眼皮底下结成了盟友。
她的父母都被楚兵残忍杀害,血海深仇之下她忍辱含苦扮作娇媚舞姬进了轩辕湛府里,伺机动作。
可惜越王无能,王朝陷落以后,乱臣向楚王献出细作名单,暴露了她。
前世这个时候,裴妙被一卷席草扔在乱葬岗,是我背着月玲珑替她收敛。
所以,我故意暗示裴妙演戏,让轩辕湛以为她对自己仍有余情。
轩辕湛果然中计。
那日轩辕湛度给裴妙的苦药,夹杂了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轩辕湛长久摄入,又加身体虚弱,早已药石无医。
我叮嘱侍女无论如何都要给她吃下蜜饯。
那本是我遍寻医生为她找的解药。
裴妙俏皮地歪头,即使这个动作都让她吃力:
“对你不起。人世太苦了,蜜饯再多我也尝不出来滋味的,不如让我早点去见我爹娘,叫他们哄哄我,我一向很好哄的。”
她这样坦然,我不能扫兴。
我仰面把汹涌泪意压了回去。
裴妙直起腰来,把头枕在我肩膀上,问我:
“殿下,你知道江南采莲曲吗?我娘从江南来,她爱唱些曲子哄我睡觉,你唱一唱哄我睡觉好不好?“
我说好。
在这异国的空室里,我把她搂得紧紧的,指望我的温度能让她暖和起来:
“锦带杂花钿,罗衣垂绿川,问子今何去,出采江南莲...…”"
可是,没有用处。
裴妙的手虚弱地向虚空处抓去,眼里有我从未见过的轻快明亮:
“阿爹阿娘,荷花开了,带我采莲去吧."
我颤抖着扶正江妙鬓上的白玉莲花簪:
“是啊,妙妙,采莲去吧。然后.......要和爹娘一起回家呀。"
她嘴角扬起一抹纯然快乐的笑容,手蓦然重重垂下。
是年,湛王爱妾亡故,恐冲撞暴病的湛王,王妃未治丧。
在千里外的越国江南,悄悄起了一个小小的靠河的坟冢,来年逢夏时节应是荷叶连天,无穷绿意。
11
轩辕湛死了。
我没去看他,听说他死时哀嚎着裴妙的名字。
湛王城在我的掌握下欣欣向荣。
遥远的楚国京都里楚王衰弱,诸皇子忙于夺取王位,根本没有在乎轩辕湛的死讯。
我在这段时间,按步收留越国流亡人士。
对楚越两国百姓,我也一视同仁,免徭役赋税,开科考,辟土地,鼓励种植。
是以,湛王城更名为安城。
取海清河安之意。
我寄信给秦飞蓬,告诉他,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来了。
很快,秦飞蓬带着秦家军来了。
在我身边,环绕一帮楚越优秀的智囊团。
我收拢军力,在暗中布了一堆耳线,散布于两国之间。
过了两年,兵强马壮。
我开招楚越能人志士,以越国公主,楚国王妃的身份广令两国豪杰。
安城扩张,连下数个城池,已经有吞并天下之势。
就在此时,我收到了来自月玲珑的信。
她说她是真公主,我是假王族。
不日,她将随夫婿隋家子前来,叫我守君臣本分,归降于她。
12
两世为人,我依旧不太懂月玲珑脑子如何长的。
索性也由她去。
我点检精兵,令秦飞蓬护持,列阵迎敌。
第三天,隋宁与月玲珑率大军而来。
隋宁骑马,月玲珑坐车。
月玲珑身后一个面容仿佛轩辕奕的侍从亲昵为她披上披风。
我与秦飞蓬对视一眼。
隋宁在阵前大放厥词,一会说我不过是月玲珑侍女,本应俯首称臣,一会说我一个寡妇,难道还有胆气做王吗?
我沉默不语,直到他说曾入宫面见越王,何曾看过我这个公主。
笑话。
我哈哈仰面大笑,纵马拔剑,直指隋宁:
“你当时不过一介白衣,隋氏彼时也非功勋,既未蒙先帝天恩进宫请安,也未承皇亲雨泽在内参政,怎么好一口断定,我不是先帝血脉?“
我环视两军,沉声道:
“我乃越王亲封的朝华公主,承两国缔盟之责才远嫁楚国,今两国姻好均在我一人身。越国危亡,我可能退却一步?”
隋宁见我渲染情感,情急之下张口道:
“我妻子就是先王唯一的遗孤,她手上有越国玉玺,有此玉玺,可以号令越国公侯。”
原来底气在这里。
两军对峙,我见到我军士兵脸上露出迟疑。
也应当,自来儒家讲究忠君爱国,玉玺在上,万一对面是真的月玲珑呢?
见状,我不紧不慢哦了一声,剑归于鞘,慢吞吞开口:
"你说的玉玺在我这里,我父兄死后,臣子丹心便把父兄的东西悉数送来安城,既然你口口声声你的妻子就是我父遗孤,那不如七日以后,你我请越国公卿在此相见,瞧瞧谁才是真公主?“
隋宁不意我能说出这番话,自然大喜过望,满口应承:“既然如此,七日之后,素光女官你还是回归本来身份,我与公主绝不会苛待你。”
蠢货。
到现在还不知死活。
我鸣金收兵,转回驻点。
秦飞蓬纠结着俊脸,向我回话:
“殿下,玉玺按照您的吩咐已经秘密赶工,七日之后应当能够完成。只是那边...……”"
我手握马鞭,了然一笑:
“飞蓬,静观其变,休要忧虑。”
再来一世,天也眷顾我。
不然怎么会在我亲手杀了轩辕奕以后,又让我看到月玲珑找了个替身呢。
13
幸存的越国公侯来了四分之一时,我令秦飞蓬退了五里。
来了一半时,我令秦飞蓬又退了五里。
悉皆来到时,我当晚令秦飞蓬再退五里。
连日乌云蔽日,鸟雀不鸣。
隋宁部下以为我已经害怕不安,心中十分快活,烹羊宰牛,欢歌达旦。
在这样的气氛下,验证玉玺前一夜,月玲珑举了玉玺,突然令公卿汇集,要他们立刻赶到本方阵营。
秦飞蓬严阵以待,唯恐公卿指认玉玺是真,到时候军心大乱。
我望着远处的篝火星点,明明暗暗,安然等待。
不消一个时辰,公卿策马纷纷离开。
秦飞蓬惜然问我:
“这是怎么了?“
我抚掌大笑:
“飞蓬,事已成了。”
第二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全部的公卿都指认我才从工匠手上接来的玉玺为真。
隋宁不可置信地拍桌站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
那月玲珑身边轩辕奕替身――阿易终于发挥了用处。
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日便有玉玺戏公卿。
月玲珑茫然地跌落在阿易怀抱中,牢牢托住玉玺。
她还是不明白,为甚贵为公主,玉玺在握,却被公卿全然指称是冒充。
我理了理身上的玄凤锦缎裙,缓步近前。
阿易不仅有轩辕奕的外貌,还有轩辕奕的品格,说好听的是风流潇洒,说难听的是欺男霸女。
昨夜,我派去的细作请他千金一刻,偷偷甩开月玲珑度个春宵。
与此同时,又在营地这边敲锣打鼓,高呼已抓到月玲珑身边的爱奴。
月玲珑慌了。
背着饮酒醉倒的隋宁,以玉玺之名召集公卿,要求他们即刻去找阿易。
公卿各自也有受封之地,若非心系越国,何必千里迢迢而来。
如此,何能以牛刀之本领,做此毫末小事。
纷纷心寒不已,当夜借口有事,甩袖而去。
月玲珑手上的玉玺于他们而言,已经不是故国根本之物,而是辱及尊严的把戏。
隋宁得知真相以后,不甘心大势已去,挥师来攻。
可惜,原本以为自己是师出有名的隋家军在玉玺是假的带来巨大震惊下,军心逸散了。
秦飞蓬严阵以待,善将良兵,粮草丰沛。如雄狮来势汹汹。
不消一天,隋家军已然兵败如山倒。
14
月玲珑被压到我面前,褪去袍服,满眼惊恐:
“我才是真正的公主,我是越国公主....…"
我慢条斯理抽出佩剑,垂眼冷淡看这个瑟缩的女人︰
“既然你口称自己是公主,那隋氏大开越国皇宫时,你可曾为国死守?”
月玲珑一时讷言,支支吾吾。
我佩剑再高一寸:
“既然你口称自己是公主,可曾知道王城守战中殉国主将姓甚名谁?流离失所的百姓何以计数?”
月玲珑嗫嚅不言,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三分愤慨:
我无动于衷,佩剑扬到最高处:
"既然你口称自己是公主,可曾无关情爱,为越国死伤百姓掉一滴眼泪?”
月玲珑大叫一声:
“岂有为贱民流泪之理?“
白旗挂前,无论是隋宁带来的大军,还是向我俯首的公卿臣子都鸦雀无声,眼中迸发着愤慨。
谁人不是娘生父母养,谁人不是肉身凡胎,口称贱民的公主就算是真的,于百姓又有什么用处?
我俯身在月玲珑耳边轻轻道:
"所以,你死了,百姓也不会为你流泪。”
我直起腰,忽而挥剑,血溅于空。
月玲珑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我收剑,捧起新的越国玉玺,正色环顾公侯:
“今,白壁劣石,已有决断。日后还需诸位各自勉励,再兴越国。”
我目视苍穹,太阳破开连日的乌云而出,这将是连绵很久的好天气。
我的路,还有很长时间要走。
越明年,镇远将军秦飞蓬率精兵收复失地,公主遂称帝。
帝忽夜梦越国先祖,泣泪称耻姓月氏,遂改国姓为越,定年号为天元。
帝励精图治,休战生息,拔擢寒门,减免赋税,百废俱兴。
天元年间,百姓和乐,路不拾遗,国脉昌盛。
-―《越史世祖本纪》
翻拍片我们总见,但是,自己翻拍自己的电影,你们又看过多少呢?
明明已经拍过一遍了,却因为各种原因,想要再拍一遍,相同的题材,重新的讲述,反复自我重复,也算非常骚操作了。
比如,最近听说比尔·奥古斯特要翻拍自己旧作《征服者佩尔》,心想不是吧?那部经典很经典,当年拿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和戛纳金棕榈。后来弄清楚,这次的剧版《征服者佩尔》应该是个续集,讲的是个新故事。
导演翻拍自己旧片的现象,大概以下几种情况,把短片拓展成长片;跨国的本土化移植;又或介质的转换,如黑白片变彩色片,电影变电视剧等等。
最近还有吴宇森要重拍《喋血双雄》美国版的传闻。这种情况的出现,除了简单的经济原因,导演还有机会突破他们之前的想法,给予一次改正的机会。或者因为阅历的原因,会让他们对创作产生新的认识,使之相信新的机会和投资定会做出更好的成绩。
翻拍自己最经典的案例莫过于迈克尔·曼的《盗火线》(1995),对,那部也是自己翻拍自己。
这是翻拍自他的旧片《洛城大劫案》(1989)。迈克尔·曼原本设想的这部犯罪片就要复杂得多,情节错综复杂。《洛城大劫案》就像《盗火线》的核心故事去掉了次要人物和次要情节,以及围绕警察与罪犯之间的主要对决展开的各种人际互动部分。
《洛城大劫案》&《盗火线》
后来的《盗火线》在加入了这些精心编排的细节之后,使得人物的内心世界丰富起来,有些台词基本上是直接从《洛城大劫案》中复制过来的,至少可以说是非常符合基本台词和独白的精神。有些场景也非常相似,即使它们的拍摄方式不同,但明显是升级版。
对比两部影片,就可以看出曼是如何从新版中提炼老版的概念,通过一些关键的调整把故事变成更有技巧的东西,这就是重拍的意义所在。
比较近的例子就是黄信尧的短片《大佛》(2014)变成长片《大佛普拉斯》(2017)。
短片虽然不如长片有市场,但往往能看到新意,能看到变成长片的可能。监制钟孟宏看到短片《大佛》的潜质,加上政府辅助金,《大佛普拉斯》在技术上全面升级。
《大佛》
黄信尧之前没写过长片剧本,甚至连什么是三幕剧都不懂,在钟孟宏的帮助下,他花了近两年时间修正剧本,这才有了现在的《大佛普拉斯》。
长片保留了短片的一些概念,包括行车记录仪是彩色的也是短片时候的设定,甚至在做长片时也保留了主要演员,这是比较少有人做的。毕竟,多数导演在做翻拍时,会全部演员大换血。
《大佛普拉斯》
翻拍自己的经典还包括,莱奥·麦卡雷翻拍自《爱情事件》(1939)的《金玉盟》(1957)。给人的感觉,就是导演对非常个人化的故事的终极愿景。
《爱情事件》&《金玉盟》
希区柯克的两版《擒凶记》(1934/1956)相差20年,也有了实质性的技术型进步。
30年代版本有英式传统喜剧自有的特点,充满诙谐幽默,在情节正式展开之前,这种戏谑中带有一种侦探喜剧《瘦人》(1934)的老练。老版中还有一张引人注目的“王牌”,那就是演技派彼得·洛尔的表演——令人毛骨悚然,延续了他在《M就是凶手》(1931)中的表演方式。
50年代版换成了彩色,比起瑞士家庭度假,摩洛哥提供了一个更有趣的背景。还有孩子性别的转换,哪个人听到了垂死者的秘密,谁是暗杀计划的目标等等都有细微的调整,希区柯克更倾向于悬念的制造、场面的调度来吸引观众。
两版《擒凶记》
说起导演翻拍自己旧作,想起迈克尔·哈内克在谈到翻拍《趣味游戏》(1997/2007)时大概是这么说的:“如果你是一个‘小津电影中茶壶’的追随者,你就会知道我对于室内(或室外)镜头的兴趣,《趣味游戏》07版不仅仅是逐个镜头的翻拍,而且是根据原版的陈设与比例做到尽可能的相似。”
《趣味游戏》新(右)旧(左)版对比
美版《趣味游戏》就是原封不动的重拍德版,几乎每一帧都照搬,和范桑特翻拍《惊魂记》如出一辙。
《趣味游戏》新(右)旧(左)版对比
介质的转换也能拍出不一样的效果,蒂姆·波顿的《科学怪狗》(1984/2012)不仅由短片变成长片,更将真人电影换成3D定格动画,可以尝试技术上的突破。
《科学怪狗》老版
《科学怪狗》(新版)
说到重拍自己的导演,不得不提霍华德·霍克斯。
他的原版是当时的神经喜剧《火球》(1941),编剧是查尔斯·布拉克特和比利·怀尔德。讲了一位爱说俏皮话的夜总会女歌手与一个死硬古板的教授之间的爱情纠葛。
《火球》
后来的重拍的《艳曲迷魂》(1948)则变成了爵士乐版,据八卦小报的介绍,霍克斯重拍本片只是为了片酬,剧本几乎是一样一样的,只是剪了很长一段来给爵士乐让路。
男主角由《火球》里一本正经的加里·库柏换成了能歌善舞的丹尼·凯耶,除此之外还本尼·古德曼、路易斯·阿姆斯特朗、汤米·多尔西、莱昂内尔·汉普顿等爵士乐界大拿的表演。
既然已经珠玉在前,新版则在原版的剧情主干上做减法,音乐部分做加法。所以后来的重拍版做到了赏心悦耳,最后用音乐制敌的想法在情理之中,也非常有趣了。
《艳曲迷魂》
霍华德·霍克斯职业生涯的最后十年左右,他导演了三部情节大致相同的西部片:1959年的里《赤胆屠龙》、1966年的《龙虎盟》、1970年的《擒贼擒王》。
三部电影的男主角都是约翰·韦恩,大致都是一名治安官保卫他的警局,对抗一群不法分子。虽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翻拍,但主线情节是完全一致的。
《赤胆屠龙》无疑是三部中最佳,无可争议的美国西部片杰作之一。
而《龙虎盟》算不上是杰作,但也不差,节奏上差很多,有些场景更像是即兴创作的,霍克斯似乎很难决定这是翻拍还是恶搞《赤胆屠龙》。
《擒贼擒王》还是有些许不同的,前半部分以火车大劫案引入,最后结尾发生了一些变化。看得出,很多时候,翻拍片就是换汤不换药的方式方法。
《赤胆屠龙》
《龙虎盟》
《擒贼擒王》
相反,另一位西部片大师约翰·福特就选择翻拍了一部不太出名的电影。1934年,他的喜剧《普里斯特法官》以1905年的肯塔基州为背景,讲述法官与扬基检察官的选举之战。尽管法官很受欢迎,但他的慷慨和正义感可能会让他失掉这次选举。他必须面对愤怒的暴民,他们指责一名黑人犯下了滔天罪行。
这的确是约翰·福特擅长的主题,他的典型主题是文明,法律和社区。普里斯特法官是个古怪的人,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具有强烈的忍耐力和正义感。
多数导演重拍的原因通常是要以一种新的方式,在相同的叙事中探索新的主题,或者仅仅是为了制作一部更加精致的电影而增加预算,但在福特的例子中,这个原因是相当特殊。他原计划在《普里斯特法官》中设计一场法官阻止镇民对一名黑人男子予以私刑的戏,但当时海斯法典不允许这样拍。
《阳光普照》
不过这个场景现在被收录在1953年的《阳光普照》中。这部电影是福特知名度不高的电影之一,但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包括评论家乔纳森·罗森鲍姆,他认为在这部电影中几乎所有福特的主题都达到了巅峰,甚至约翰·福特自己也把它作为自己最喜欢的电影之一。
那么,华语片领域最擅长自我翻拍的导演是谁呢?当然是张彻了,他也特喜欢重拍自己的旧片,尤其是八九十年代,数量之多,非常惊人。
邵氏时期,他的《新独臂刀》(1971)就借用了《独臂刀》(1967)的创作思路,但不算重拍,这期间还有一部续集《独臂刀王》(1969)。
离开邵氏后,他就开始了“炒冷饭”之路,《擂台》(1983)便是重拍《拳击》(1971),都是到泰国寻亲打拳赛的故事,不过一个是寻父一个是寻母,前者还有狄姜的兄弟情可看,后者几个御用男星都属客串。
《拳击》
《擂台》
重拍自己旧片的现象在张彻北上后愈演愈烈,与张鑫炎一样,他也起用了一批内地武术运动员做演员,拍的多是以民国为背景的抗日奇侠片,这正好可以套用他原来邵氏时期的故事架构,推倒重来。在没有古装片所需要的服装、美术的情况下,他只得将故事放在民国背景,或者干脆做成舞台剧的质感。
《西安杀戮》(1987)就是把《五毒》(1978)里冤案的主线放到了民国,《江湖奇兵》(1990)处理成了舞台剧质感的《生死门》(1979),糙的很,但唬了当时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内地观众的眼球。这片在香港的片名被改成《江湖揸fit人》,香港观众肯定觉得上了当。
《五毒》
《西安杀戮》
张彻应该很满意《五毒》的故事,他个人多次期望可以再度重拍。
《生死门》
《江湖奇兵》
张彻在台湾时期,就喜好从旧片里寻找灵感了,他的《喜神报仇》(1983)开头就借用了《报仇》(1980)的构思。直到北上时才又三度改编成《武生决》(1988),到90年代又计划四度重拍,不过这个版本最后导演换成了庄胤建,拍成《报仇》(1993),由张丰毅和刘锡明主演。
《喜神报仇》
《报仇》
《武生决》
张彻晚年时还有个计划,便是与刘德华合作重拍《报仇》,并定名为《报仇2000之变脸》。这也是由于刘德华在2000年曾向“川剧变脸大师”彭登怀先生拜师学艺,学习变脸技艺。让张彻萌生了再度重拍的念头,计划把故事背景由京剧改为川剧,以变脸为题材,后来因某些条件配合不来,故未有进一步行动。毕竟没有经过彭师父的同意,刘德华是不可以演出的,这也是行规。通过这几次的重拍计划,可见张彻最念念不忘的还是《报仇》这个故事。
他的《西行平妖》(1990)则是改编自《红孩儿》(1975)。原版从造型、配乐、服装和动作,用了很多戏曲元素,不乏雷点重重。让观众难以接受的是故事讲完后,直接又放了两段平剧《金钱豹》和《界牌关》,与前面的剧情并无半毛钱关系。
十五年后的《西行平妖》号称是“神话特技片”(现在看,应该是“杂技片”才对),整部戏贯穿各种打斗加烟花,土洋结合,印象最深的就是哪吒踩着点火溜冰鞋(代表风火轮)出场的镜头了。张彻对评剧《金钱豹》也确实情有独钟,在《西行平妖》中又拍了一段。
两个版本都有很雷人的人物造型,拖把怪和南瓜怪都是很山寨的造型。
《红孩儿》
《西行平妖》
之后张彻还回台湾重拍了电视剧《刺马》(1992),之前的《刺马》(1973)是邵氏时期的经典片,后来陈可辛的《投名状》也是改编自这一历史事件。
《刺马》
《刺马》剧版
《神通》(1993)则是重拍自《神通术与小霸王》(1983),原片是脱胎于《三国演义》中“孙策斩于吉”的情节,又结合了前一年的作品《五遁忍术》(1982)中的日本忍术。《神通》的剧情也是大同小异,但剧情、动作跟拍摄均没有创新,反而是退步。
《神通术与小霸王》
《神通》
张彻还有几部未能成形的翻拍计划,他曾宣布从影40周年之际会重拍导演处女作《阿里山风云》(1950),希望所认识的圈中好友,都能来参与这部电影。不过这个计划后来落马,倒是他的一班弟子为纪念师父入行40周年,特意炮制了电影《义胆群英》(1990)做为对恩师的礼物。
翻拍之作超越老片的情况还在少数,除非老片不是什么经典之作。目的不一样,动机不一样,结果当然也会不一样。我列了一些能够想到的导演翻拍自己旧片的名单,欢迎大家继续补充(上文出现过的没有列在里面):
西席·迪密尔的《十诫》默片版(1923)和有声版(1956)
张石川的默片版和有声版《空谷兰》(1925/1934)
刘别谦的默片版《再吻我一次》(1925)和有声版《夫妇之道》(1941)
阿贝尔·冈斯的《拿破仑》默片版(1927)和有声版《拿破仑在奥斯特里兹》(1960)
小津的默片《我出生了,但……》(1932)和彩色有声片《早安》(1959)
弗兰克·卡普拉的《一日贵妇》(1933)和《锦囊妙计》(1961)
小津的黑白片《浮草物语》(1934)和彩色片《浮草》(1959)
吴永刚的默片《神女》(1934)和有声片《胭脂泪》(1938)
威廉·惠的《三人行》(1936)和《双姝怨》(1961)
拉乌尔·沃尔什的黑色电影《夜困摩天岭》(1941)和西部片《虎盗蛮花》(1949)
朱石麟的内地版《洞房花烛夜》(1942)和香港版《新婚第一夜》(1956)
稲垣浩的两版《无法送的一生》(1943/1958)
小津的黑白片《晚春》(1949)和彩色片《秋日和》(1960)
市川昆的黑白片《缅甸的竖琴》(1956)和彩色片同名电影(1985)
瓦迪姆的法国版《上帝创造女人》(1956)和美国版《现代豪放女》(1988)
中平康的日本版《疯狂的果实》(1956)和香港版《狂恋诗》(1968)
金绮泳的《下女》(1960/1970/1982)三版,后两版叫《火女》
武智铁二的黑白片《白日梦》(1964)和同名彩色片(1981),
李翰祥的风月片《风月奇谭》(1972)和三级片《竹夫人》(1991)
楚原的《爱奴》(1972)和《爱奴新传》(1984),
李翰祥的风月片《金瓶双艳》(1974)和三级片《金瓶风月》(1991)
市川昆的两版《犬神家族》(1976/2006)
大林宣彦的两版《转校生》(1982/2007)
布莱克·爱德华兹的电影版《雌雄莫辨》(1982)和舞台剧版(1995)
迪克·麦斯德的荷兰版《杀人电梯》(1983)和美版同名电影(2001)
徐克的《蜀山:新蜀山剑侠》(1983)和《蜀山传》(2001)
法兰西斯·威柏的法国版《难兄难弟》(1986)和美国版《两大一小三俘虏》(1989)
斯鲁依泽的荷兰版《神秘失踪》(1988)和美版同名电影(1993)
吴宇森的电影版《纵横四海》(1991)和电视电影版《龙在江湖》(1996)以及电视剧集(1996-1998)
罗德里格兹的墨西哥版《杀手悲歌》(1992)和美版《杀人三部曲》(1995),
陈会毅的电影版《水浒传之英雄本色》(1993)和剧版《一枝花和尚》(1997)
普瓦雷的法国版《时空急转弯》(1993)和美版《时空访客》(2001)
吴勉勤的电影版《六指琴魔》(1994)和剧版(2003)
博内代尔的丹麦版《看夜更》(1994)和美版《看谁在尖叫》(1997)
中田秀夫的日版《午夜凶铃2:贞子缠身》(1999)和美版(2005)
彭氏兄弟的泰国版《无声火》(2000)和美版《曼谷杀手》(2008)
清水崇的日版《咒怨》(2002)和美版(2004)
费利普·弥勒的法国版《蝴蝶》(2002)和中国版(2013)
清水崇的日版《咒怨2》(2003)和美版(2006)
杨·劳拉纳斯的菲律宾版《回声》(2004)和美国版《夺命回声》(2008)
巴布鲁阿尼的法国版《百万杀人游戏》(2006)和美国版《十三》(2010)
艾瑞克·范·洛依德的比利时版《阁楼》(2008)和美版(2014)
穆斯切蒂的短长片版《妈妈》(2008/2013)
安相勋的日本版《盲证》(2011)和中国版《我是证人》(2015)
桑德伯格的短长片版《关灯后》(2013/2016)
肯·斯科特的加拿大版《星爸客》(2013)和美版《送子先生》(2013)
耿军的短片《轻松+愉快》(2013)和长片《锤子镰刀都休息》(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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