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古代长兄日常
作者:明照万里
文案
林屿穿越后,爹死娘改嫁,过上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世道平安,邻里和谐,林屿准备成年后慢慢做生意发家致富,过上悠闲小日子。
哪晓得天有不测风云,后爹突然被流放,林屿的大门口冒出一二三四,四个小萝卜头来。
有他同母的弟妹,还有后爹的其他孩子。
养孩不易,林屿只能一边挣钱,一边教育弟妹,却没想到种下一个小小的种子,最后收获这么多.....
PS:慢风格种田养仔文,有两个孩子跟主角没有血缘关系,介意慎入。
推一推下个坑,正在努力筹备中《宗室八卦日常》
俗话说,皇帝也有几门穷亲戚。
作为当朝老皇帝快出五服的亲戚,沈澜就是这样的存在。
本来以为给投胎系统氪了金,没想到都是面上光。
锦衣玉食?莫有。
作威作福?甭想。
混口好饭吃,就是全家人最大的希望。
沈澜只好握紧自己的八卦系统,竖起小耳朵到处转悠,以图完成任务。
唔,得到的奖励,是该换成巧克力还是快乐水呢?
却没想,他一步步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林屿在河边哼着小调,安静注视着平缓的河水,岸边有他提前埋进去的三个竹编簸箩和撒进去的鱼饵。通常这么等上半个时辰,簸箩里就会网住十几条小鱼,等他带回家去又是一顿美餐。小鱼干刮掉鳞片后放进油里一滚,又酥又脆,好吃的不得了!
林屿只要想到这个味道,就觉得口水快速分泌,馋的不行,哼歌的调子也乱了,一首《凡人歌》被他唱的七零八落。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日不得闲......”林屿哼的乱七八糟,心都放在小鱼干上。
他穿越过来已经渡过十年的时光,手机深度中毒患者,越夜越精神的国家熬夜一级选手,终于适应古代缓慢的节奏,早睡早起,放弃修仙。
古代医疗条件不好,原身的亲爹在他一岁多时,因为一个风寒就去世了,只留下孤儿寡母两人,外加草屋两间,薄田几亩,日子过的极为清贫。这还不算完,原身三岁时又因为大冬天掉进河里再次重病,危在旦夕。无奈之下,亲娘周氏花光积蓄卖了薄田,又借了好大一笔银子才勉强保住孩子的命。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屿穿了过来。
林屿修养好之后,周氏去了州城的一位小官家里做仆妇,以图早日还清欠款。结果,她跟那位丧妻的小官看对了眼,两人互相有了心思,于是周氏再嫁成了那位小官的继室。
这个架空朝代对于妇人的管束极为宽松,外出行走或者经商都不禁止,也鼓励寡妇再嫁,所以周氏再嫁并没有什么妨碍。
但她最大的担忧还是孩子,本来是想带着林屿进去,或者放在宅院旁边安置,就近照顾也好,林屿婉拒了。
他深知自己的个性,如果生活在后宅大院早晚憋闷死,还不如在山间乡头,自由自在。
每隔半年,林屿也会出门一趟,去一百五十里外的州城看望周氏,瞧瞧她过的好不好。
周氏自从改嫁后,日子倒也顺遂,于是林屿彻底安心了。
他生活在林家村,有上一辈的老亲照顾,世道也还算太平,悠闲度日倒也没什么不好。
簸箩里传来水声,似乎进了什么活物。
林屿小心的提起来,生态环境太好也有别的麻烦,进笼子的除了大鱼也有可能是水蛇。一想到滑溜溜的触感,林屿先抖了抖。
不过今天他运气挺好,里面居然是一条巴掌大的鱼儿,看起来快一斤,刚好卡进竹簸箩的缝隙里,拼命摆尾。
加餐get!
林屿把鱼倒进水桶里,拎着它转身回村,从河边走到林家村大概需要二十分钟,不远不近。
林屿怀着满满的收获,刚到村口就遇到老亲林三叔,他对丧父的林屿很照顾,平时在村里人缘也很好,常常有村民请他住持公道。
而现在,林三叔一向笑眯眯的脸上,堆起的全是焦急,他一把扯过林屿,“快回家看看吧!”
“水洒了三叔!鱼!鱼!”林屿放下木桶,“难道是收税的衙役上门了?这不是刚交了丁银吗?”
“不是这个!”林三叔急的跺脚,“你家门口,突然冒出四个小孩来!口口声声说要找你!”他越急越说不清楚,“走走走,我带你去看!”
林屿只能护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顺着林三叔的力道回家,脑子里冒出许多问号来。四个小孩?找他?难道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那也不至于跑到他这里来啊!
林屿稀里糊涂的回了家,他家还是当初亲爹在时盖的泥瓦茅草房,经过几次修缮,越发的陈旧不堪。林屿觉得与其把钱花在修缮上,还不如攒一笔大的直接盖青砖房,所以一直将就住。
而现在,那扇钉了好几块木板的大门外,门槛边的确坐着四个小孩,灰头土脸,可怜兮兮,头发
还带着碎掉的稻草,一看就是没人照顾。
“你们是.....”林屿放下木桶,“找谁啊?”
个头最矮的男孩转过来,仔细眯着眼睛辨认,想要看清林屿的模样,试探着喊:“阿,阿兄?”
“阿兄?”林屿重复着这两个字,上手去拨开男孩的头发,擦掉上面的灰尘,这个称呼他只在一个人身上听过,“你是,康平?”
难道这是周氏后来生下的龙凤胎其中一个,赵康平?!没错了,林屿偏头看,旁边那个脸蛋红彤彤的女孩,也生的像妹妹赵楚楚。
“阿兄!”这次的喊声响亮多了,赵康平包住的眼泪终于滚下,刷出一道灰痕,“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一头扎进林屿怀里,眼泪鼻涕都抹在林屿身上。林屿手忙脚乱的把他扶住,“别哭别哭啊,有阿兄在,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他一手一个,一边扶着赵康平,一边搂着赵楚楚,还剩下的两个孩子只能对着林三叔笑笑,让他带进堂屋里。
林三叔默不作声的拎着孩子,心里想的事情却不大美妙。
林屿从壶里倒了热水,依次给四个孩子擦脸,铜盆里水成了灰色,才把四个小花猫抹干净。
四个小花猫聚成一团,衣裳破成烂布片,脚指头从鞋面上钻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林屿。
林屿一个脑袋四个大,安慰道:“饿了吧?汤饼还要现做,你们喝点热水。”
三叔已经进了厨房,他知道面粉都放在什么地方,正在用瓦盆揉面。
林屿实在想追问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几个孩子瑟瑟发抖的模样,又问不出口。
好在赵康平很会看眼色,喝了一口热水把碗交给妹妹楚楚后,踌躇着开口说:“阿兄,爹爹出事了,被免官下了大牢,娘让我带着妹妹来投靠你.....”
他口齿还算清晰,林屿很快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的便宜后爹不知道怎么搞的,卷进了一出粮仓贪污案,还搞的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于是一家老小连门房都没放过,一起下了大狱。
经过两个月的牢狱之灾,审判终于下达,主犯被处斩,而从犯会被流放到三千里外的褚州,永世不得返回,作为亲眷,周氏当然也没能逃脱。
但是,十四岁以下的幼童会免于处罚,只要缴纳赎罪金,就能把他们放出去,自生自灭。要是实在没人接手,跟父母一起流放也没有衙役会管。后爹同僚可怜幼子无辜,凑了一笔银子去赎人。
但流放地褚州位于三千里外,需要他们徒步走过去,路上就会折损三分之一人员,而褚州遍布瘴气和没有归化的乡民,时常发生小规模械斗,到达后要开垦荒地建造防御工事,劳累辛苦,日日不停,周氏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着去吃苦。
无奈之下,她只能把赵康平和赵楚楚托付给林屿,指望他照顾一二。而另外两个孩子,分别是便宜后爹的庶子庶女,年纪幼小身体又不好,八成会折到路上,所以,那两个妾室拼命磕头恳求周氏大发慈悲,跟着收下孩子。
赵康平说完,眼巴巴的望着林屿,赵楚楚埋着脑袋,而剩下那两孩子瑟瑟发抖,眼神里带着恳求。
他们知道自己是拖油瓶,但没处可去。
林屿这次真真切切的开始头疼起来。
“你们是走过来的?”林屿换了一个话题。
赵康平点头,“是衙门的差役,使了钱帮我们雇了牛车,送到官道上,我顺着官道走过来的。”他们四个都是小孩,差役也不是铁石心肠,出钱雇了大车,算积善积德了。
不过就算如此,从官道上走到林家村,也还有几十里的距离,赵康平他们没被拐走,也没被抢,真是上天保佑运气爆棚。
赵康平又补充,“我还记得阿兄的住址。”
周氏再嫁后,也不求两边的孩子能有多亲密,但互相了解总是应该的,他跟林屿每逢节日都会见面。
“康平真厉害啊,居然安全的走了过来,还能护着妹妹。”林屿蹲下揉了揉赵康平的头发,“一百五十多里呢!累了饿了吧?先吃饭,然后睡一觉,养好精神。”
赵康平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又努力闭上。他心里清楚,自己都要求人收留,又怎么开口让阿兄留下五哥跟八妹呢?
林屿跑去厨房烧热水,就算不能洗澡,先给几个孩子擦擦也好,呆在牢房几个月,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
林三叔揉好面,揪下面团扔进滚水里,打量着堂屋的孩子应该看不到这边,这才压低声音问: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看着不对劲喔。
林屿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露出苦闷的神情,林三叔急的一拍大腿:“我就说没好事!这是打量你脾气好,让你当冤大头呢!”
谁家也没有闲钱,凭什么他们林家的人要白白养着赵家的孩子呢?再退一万步讲,养着赵康平两兄妹,好歹还有点说头,又凭什么还要管那两个?占便宜也没有这么占的。
林三叔急的要命,实在看不下去。
“唉,我也知道,但是人家两个小孩子可怜巴巴,我还能把人赶出去?那就是在作孽了。”林屿说。
林三叔这下不说话,他就是嘴硬,换成是他也干不出这样的事,这不等于让两孩子送死吗?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下场谁都知道。
真是一块烫手山芋,甩不掉扔不了。
林屿端着四碗汤饼进堂屋,给四个小孩一人端了一碗,吩咐赵康平先吃面后,打算去林三叔家里借几件小孩的衣服穿,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套着破布条。
林三叔一直在长吁短叹,异常的郁闷,回家翻箱倒柜找到孙子孙女的衣裳后,再次叮嘱,“现在养着也就养了,如果有机会还是尽量推辞掉。”
林屿嗯嗯的点头答应,反正“有机会”的时候再说呗。
他捧着衣裳回家,尽管是旧衣服三叔家还是尽力保存了。毕竟古代的条件也就这样,布匹生产不易,孩子又长得快,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过老三接替,衣裳彻底烂成布条还能做抹布。
林屿到家时,四个小花猫已经吃完面,团团聚在一起,紧张的看着林屿。
林三叔走了,真正摊牌的时候也到了。
赵康平给自己打气,大胆一点,早点说完早点得到答案,也免得一直提心吊胆,心神不宁的。
想到这里,赵康平先站了起来,“阿兄,你会收留五哥跟八妹吗?”
他没有用能,而是用了会,充满不确定的试探着。
如果可以,林屿也不想养这么多孩子,他郁闷的问:“他们还有其他亲人吗?”
赵康平摇头:“不知道。康安还有亲人,但是不知道怎么联系,希希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毕竟孩子还小,对自家的亲人也不清楚。
被赵康平点名的另两个小孩颤抖,却努力站了出来,“我们什么都会学着做的,吃的也少,再过几年就能做工赚钱,不要赶我们走,好不好?”
男孩还在努力表现自己的优势,“我认字,还会打算盘,以后一定能赚很多很多钱。”
女孩细细的说:“我会绣花。”
瘦瘦弱弱的小孩睁大眼睛,努力想要劝服林屿收留他们,很惧怕被丢下。
林屿蹲下,他虽然也才十三,但个头窜的快,比小孩高不少。他以平等和商量的口吻来说:“既然你们想留下,咱们就先约法三章,说好以后怎么生活。”
男孩咧开嘴笑,很快又收了回去,专心听着林屿说话。
“我这里的条件怎么样,想必你们也看的一清二楚。以前你们过的日子肯定是心想事成,什么也不用费心就有人送上。而我这里,想要任何东西只能用自己的劳动去换,会很辛苦的。”
“我不怕辛苦。”男孩觑了林屿一眼,轻声回答。
“你先别急着表决心,等真的生活几天就会明白。”林屿摸了摸那男孩的肩膀,“饭要自己做,衣裳要自己洗,房间要自己打扫,什么都要自己来。不会我可以教,做你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上面的事情都能做好,我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到你们,明白吗?”
男孩低垂着眼睛,思考了几秒才回答,“我会全力去做的。”
“这话说的很好,没做过的事情不要拍着胸脯承诺。”林屿站直了,伸出自己的右手,并示意剩下的四个一起把右手伸出来,五只手叠在一起。
“以后我们就同舟共济了,共勉!”
*
林屿在苦恼。
他在现代是独生子,虽然自觉性格挺好,也被室友无情吐槽过“独”,不会分享什么的。所以,他还从来没给人当过大哥。这回可好,一口气来四个,能过足当大哥的瘾。
他思考了半夜,是该当个威严之主的哥哥,还是和蔼可亲的哥哥,在床上反复摊烧饼,折腾好久,等到天光大亮时,这才起床。
林家的卧房有两间,以前周氏还在时就是分开住,后来林屿自己搬到了东厢,空余出西厢,也幸好如此,被褥什么的还能用。
林屿隔着窗户看室内,四小只乖乖并排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林峤看到他们露出的手臂脚踝和肚脐,动手给他们盖好被子,把买换洗衣服这事记在备忘录上。
多了四个孩子,可不是只添四个碗这个简单,要购置的地方还多着。还有亲娘周氏,至少也要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流放也要拿到地址。赵康平虽然聪慧但年纪太小,有些事情说的不清不楚。他还是亲自去一趟州城问清楚。
需要他做的事情千头万绪,一件件来吧。
林屿先去厨房烧洗脸水,水热了才喊四人起床,叮嘱他们吃饱早饭后,先去村里买粗布。
村里的胡婆婆子女去的早,就靠着一架织布机织布,做衣裳改尺码维持生活,村里人为了省钱也愿意光顾。
胡婆婆虽然生活不幸,成天却乐呵呵的,一边给旧衣服放宽改大,一边跟林屿说话。
林屿自己的旧衣服全都送了人,不然也不用借用三叔的。但衣服需要换洗,所以不得不再做一套,幸好粗布也不贵,小孩子费的布料也少。
趁着胡婆婆给孩子量尺寸,林屿开始观察这四个孩子。
首先是亲娘周氏改嫁后生下的双胞胎,赵康平和赵楚楚。两人今年七岁,五官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因为年纪小没长开,看起来有些难以区分。
林屿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尖的发现好几处跟自己类似的地方。说起来周氏年轻时也是村里的一枝花,明艳秀丽,很受欢迎。
然后是赵康安,据说是便宜后爹的妾室所生,今年八岁,粗看着有点缺乏安全感,光是胡婆婆量尺寸的一会儿功夫,已经回头看了林屿五次,生怕林屿不见了。
最后是小女孩赵希希,除了上次表决心想留下之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林屿对她的印象就是脑门上稀疏发黄的刘海。
发质看起来这么差,是不是营养不良啊?是不是弄点芝麻糊来补一补?林屿脑子天马行空,胡乱想着。
胡婆婆量完尺寸,笑呵呵的说:“这几个孩子长的真好,婆婆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长的更好的。像小屿你。”
林屿汗,这算是滤镜加成吧?他连忙推辞:“哪有哪有。”
胡婆婆还是坚持,并且问:“就是像,这是亲戚家的孩子?”
林屿盯着欢喜的孩子,长长的出一口气,“都是我的弟弟妹妹。”
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林家村的生活节奏是平静而缓慢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正好是夏天的尾巴,暑气还没散去,但已经不再跟之前三伏天似的,热的人坐不住。
林屿先让几个孩子好好休息一天,接下来就是教他们如何劈柴,生火,做饭。这个年代的人只吃两顿饭,八九点算是早饭,下午四五点是晚饭,中间要是饿了就啃几个饼子充饥。
林屿实在不习惯,反正都是自己家,想咋吃就咋吃。
他正在教赵康平揉面,灰白色的面粉加水揉成团,揉成型后揪成面片下锅煮,煮好之后加入调料。
但是....赵康平毕竟年纪还小,脑袋还没面盆大,使出浑身力气,也只能把面粉搅成面糊糊。
林屿扶额,“算了算了,这几天我就拜托三叔,让他给你们送饭来,你们暂时去他那儿吃。”
赵康平默默的放下面盘,“阿兄你要出门吗?”
“对啊,我还是得去州城一趟,打听打听消息。”没有亲耳听到始终不放心,而且,他还要试着打听周氏被流放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些都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没在的几天,康平你想出门就出去,但是别走远,也别到河边去玩,那里水深。”林屿认真的叮嘱着,感觉自己提前操起了老父亲的心。
赵康平乖乖点头。
林屿这就提了半袋子面粉去找林三叔,双方说好之后林屿才走了。
本来林屿半年也是要去一趟州城的,现在刚好是之前跟车行约定的时间,他就直接走了,这条官道都是走熟的,看到的风景都是熟悉的,只有人的心理变了。
后爹赵先见的宅子坐落在集市旁边的一处巷子,繁华热闹,不管想买什么或者去哪儿都很方便。林屿看到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上前去想要拍门,这才发现大门上贴了封条,积了一层灰,封条上写着宅院已经被官府收回。
找不到人呐...
林屿犹豫着,他没有其他渠道了,难道硬着头皮去衙门打听吗?他又在附近站了一会儿,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喊他名字。
“赵,赵伯?”林屿眯着眼睛,看着那个缩着手,弯腰驼背的老人,就是以前的门房赵伯。
因为林屿会过来探望母亲,赵伯也认识他。
赵伯埋着脑袋,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拉林屿,林屿也顺着他的力度,两人去了两条巷子之外,心惊胆战的赵伯把人拉进一间小屋,反手插上门栓,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小声的问:
“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打听消息的,赵伯,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听着不清不楚的。”林屿自己坐下,迫不及待的问。
一提到这个话题,赵伯就跟惊弓之鸟样四处乱瞧,确认自己在安全的地方,这才慢慢说起来:“唉,我也不清楚。”
从赵伯的角度来看这事,就纯粹是无妄之灾。他本来好好的当着门房,突然有一天就被凶恶的官兵捉住,投入了牢房,在牢房里度过了胆战心惊的两个月,不断有人来问他,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把赵伯吓的不行
而且,他们不能向外面传递消息,也得不到外面的消息,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
好在后来,查不到更多的证据,赵老爷只是被判了流放,事情也算是结束了。
“那,娘有没有说,他们会被流放到哪里?整个褚州那么大,连人都不好找。”林屿急道,他最关心的就是整个问题。
赵伯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大概要等老爷他们安顿下去,然后写信过来,才能知道罢。”
赵伯以及其他仆人被提前放了出来,毕竟他们知道的不多。仆人作鸟兽散,而赵伯年纪大又没地方可去,权衡之下才在附近随便租了个小房间。
林屿也问不出更多的消息,只能留下自己的地址,让赵伯如果接到什么消息,给他去个信。
剩下的只有等。
*
林屿回到林家村后,四个孩子同时露出放心的表情,庆幸他终于回来了。
“这几天还好吧?”林屿挨个摸头,一边带着人往家里走。
赵康平本来是想说什么的,却被赵康安抢过了话头,“挺好的,就是想阿兄了。”
“是嘛,我也想你们的。”林屿微微一笑,假装没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走,先进屋。”他顺手带了带楚楚和希希,让两个沉默寡言的女孩也跟上。
屋子跟他走的那天没区别,可见四个的确用心打扫,但院子里原先堆着的柴火少了,厨房还有烧过灶的痕迹,看来就算他提前安排好吃饭的地方,他们还是试图做饭。
林屿只是略想了想,就明白了康平本来想说什么,三婶子做饭的手艺嘛......只能委婉的说一句做熟了能吃,别的是不用指望的。
其实也不光三婶子这么做饭,村里其他人也这样,没有调味品没有油盐,就是厨神来了也抓瞎。而香料价比黄金,根本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
林屿作为干饭人,让他放弃干饭是不可能的,费尽心思的把每天饭做得好吃,就是他毕生追求了。
明白了弟弟再想什么,林屿挽起袖子,“来来来,难得大哥今天回家,给你们露一手,做个鱼汤面饼。”
他上次抓到的鱼,还养在水缸里,已经吐干净泥了。
楚楚自告奋勇要去抓鱼,康平抢到烧火的活儿,康安也就只能去搬动面盆,只有希希呆呆的,她就慢了一步,活儿都被哥姐抢走了。
“希希过来帮我冲水,鱼鳞要尽快冲走,不然留在身上会感染的。”林屿认真的说。
希希噔噔噔跑去拿起葫芦做的水瓢,舀了半瓢水,仔仔细细准备冲水。
林屿用小刀剖开鱼肚,认真的清理着,不一会儿盆里就装了处理干净的鱼。
而厨房里,正在用火折子引火的赵康平嘟起嘴,“五哥,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他只是抱怨两句,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饭菜难吃是事实啊。
赵康安盯着这个小他一岁的弟弟,无语:“饭菜只有小事,而且三婶家里人都是这么吃的,你要是抱怨,这不是显的你娇气吃不得苦?”他接着说,“没有用处的抱怨,还不如放在心里。”
赵康安每说一句,赵康平的脑袋就低一分,怏怏地说:“五哥说的对。”他还停留在以前的状态,总觉得一句话而已,却忘了现在的处境。“我以后会改正的”他信誓旦旦的保证。
希望能说到做到啊,赵康安不放心的看着他。
“鱼来了!”那边厢林屿已经处理好小鱼,葱姜细细切碎后浸泡去腥,然后在大铁锅里略略滑一点油,把鱼的两边煎到微黄,再加入水熬煮,等到鱼肉都熬化了,水蒸气升腾起来,一锅奶白色的鱼汤出炉,浓浓的香气飘散出来。
咕咕咕,有人肚子叫了起来。
希希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脸涨的通红,她嗫嗫的说:“我没,我没叫。”
林屿温和的说,“肚子饿了要吃饭,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就算是天皇老子也要吃饭呢,没什么好害羞的。”
“希希再等半柱香,面饼就好了。”他一边说一边揪面片,形状标准的面片在鱼塘里不断翻腾,透出面食特有的香气,再加一点切碎的菘菜,又好吃又有营养。
林屿捧着自己的大碗,深深吸气,这就是熟悉的味道啊,他端起碗挟了一筷子面片,真香!
林屿并不是专业的厨师,但生活在现代,总归还是知道几个厨艺小窍门,他能吃也会吃,做出来的饭菜不比一些小餐馆味道差。
孩子们在牢房内的两月过的很不好,本来白白嫩嫩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瘦了下去,倒显得眼睛更大,比例失调。既然说过不会饿着他们,林屿利用现有食材,变着花样做饭给他们吃,
最初两天,孩子们还吃的很来劲,但是两天后,很明显失去了干饭的兴趣。
比如楚楚,平时能吃完一整碗冒尖,现在,碗里的面饼刚盛了三分之二,就直呼够了够了。
林屿尝了尝碗里的粟米饭,他的手艺没退步啊!还是天天吃这些,他们吃厌了?
“没有没有,大哥做的很好吃!”康平连忙说,用猛扒饭来展示饭菜的好坏,但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多吃。
林屿没问出所以然来,只能悄悄的趁着他们洗碗的空当,拿出糖来逗弄赵楚楚,“楚楚,吃糖吗?这是山楂糖丸,可香了。”
红彤彤的山楂丸子躺在他的手心,圆滚滚胖乎乎,是林屿摘了野外的山楂混合糖做成的,也当做饭后消食的零嘴。
赵楚楚眼睛登时不动了,回忆起山楂酸酸甜甜的口感,嘴里口水分泌,试探着拿了一颗。
有糖吃,当然要留给哥哥妹妹一份。
“没事,我那里还有一罐子,人人有份。”
既然这样,楚楚吃糖就跟心安理得了,她伸出小手把丸子塞进嘴里,被酸酸的口味刺激地眯起眼睛,甘甜的后味冒了出来,喜的她又拿了一颗。
赵楚楚差不多有两月没吃过所谓的零嘴了,现在面前有,欢喜的根本停不下来。
趁着小丫头吃的高兴心情放松,林屿冷不丁问,“为什么不多吃点饭啊?难道还怕把大哥给吃穷了?”
“大哥的粮食也不多,五个人吃,要省着点。”赵楚楚一边吸口水一边说,她正高兴没有防备,心里话脱口而出。
林屿本来是随口开玩笑,没想到孩子还真是这么想的,他扶额,这可怎么劝说才好?他是真的不缺粮食。
赵楚楚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忙把山楂咽下去,扭头看厨房的应该没发现她说的话,忐忑不安地扯了扯大哥的衣袖,“大哥,我说错话了吗?”
可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啊!尽管赵楚楚从前过惯了好日子,现在也清楚从一口变成五口人,粮食的消耗。既然以后日子要长长久久的过下去,自然要精打细算。
要知道少吃点这个主意,还是她出的呢。
林屿听她慢慢说话,不由得感叹,果然女孩心细,细节都提前考虑到了,为了安赵楚楚的心,林屿跟她讲话:“走,大哥带楚楚去仓库看看。”
是时候让她看看他的珍藏了!
“还有希希也去。”林屿拉住沉默站在门口的赵希希,一起走到后院里的房间。
林屿的院子是前院后屋的设计,正面是堂屋卧房和厨房,背后是一间库房和养鸡鸭的地方,不过他只养了三只鸡来下蛋,刚够自己吃。
库房总共面积十几平,用三层竹架子整齐的摆放了七八麻袋的粮食,另外还有几个坛子放着腌好的咸菜,以及猪油鸡蛋和剩下的两块腊肉。
“你瞧瞧,这么多东西摆着,哪里不够吃了?养你们几个完全没问题!”林屿把屋里的东西展示给楚楚瞧。
楚楚好奇探头,看林屿不反对,迈着小短腿进去挨个数数。在小孩的世界里,七八袋粮食看起来很多很多,好像,或许,的确够她们吃?
“而且,家里还有八亩水田,马上要到秋天收获,又是一笔粮食入仓库,放心吃!”林屿拍着胸膛保证,半弯腰伸手刮了刮楚楚的鼻子,“小管家放心了吗?”
赵楚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放心极了!”她抬起头眼巴巴恳求:“我能告诉哥哥么?他们也担心。”
林屿沉思,“说吧,等他们收拾好厨房,正好去村里的磨坊一趟,还需要他们一起推独轮车。”
以前他一个人时,磨两袋面能吃大半月,现在么,还是一次多磨点,也省的来回跑。
赵楚楚欢呼着迈动短腿去找哥哥们,厨房里传来他们的对话声。赵楚楚连比带划,把自己看到的东西夸张形容出来,获得两位哥哥的惊呼赞叹。
反而是希希,从进门开始就没发出声音,一直沉默着。
在孩子多的家庭中,会哭会闹的孩子总能得到父母更多的关爱和精力,而被教育要听话要懂事的孩子,反而会被忽略。林屿既然想要好好带着孩子,自然不会忽略这一点,他对着希希微微一笑,“走吧,我们也出去。”同时伸出手,耐心等到希希的回应。
赵希希倒退一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做,林屿耐心的说:“这种时候只要伸出手就行了。”
希希试探着把小手伸了出去,林屿牵住她迈出门槛。小孩的手背长着几个肉肉的窝,骨头也是软软的,就像希希的性格一样。
他稍微慢了一步,两个男孩已经不好意思的跑了过来,低头对着林屿认错。
“你们担心粮食的问题,也算不上什么错误,但是不事先问我,自己先采取行动,就造成了误会。”林屿也有心趁机告诉他们沟通的重要,“如果我没看出你们的意图,岂不是让你们白白饿着?还什么用处都没有?”
“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发生什么事情或者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就是先沟通,或许你们的问题,在我这里根本不是问题呢?知道了吗?”
康平忙不迭的点头,响亮回答:“知道了!”
“知错了也要罚,为了让你们记住这个教训,等下罚你们推着独轮车去磨坊,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康平的脑袋垂下来,他还从来没见过独轮车,怎么推啊?
林屿既然说要多磨点面,当然不会忘记,他先去三叔家借了独轮车,然后把自家的独轮车也推出来。
在林家村的小河边,建了一座水力磨坊,磨坊主光是靠着替村里邻村人磨面,就能维持日常所需,磨坊天天人来人往的,去的晚了还要等上好几天呢。
林屿在自己的独轮车上放了三袋麦子,估计着孩子的体力只放了两袋,让他们轮换着推车。
赵康平自告奋勇要第一个推车,他的力气倒是够了,但独轮车不好掌握方向,推起来歪七扭八的,刚走了两步,麦子袋哗啦滑了下去,掉在地面上,要不是康安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赵康平就直愣愣撞到麦子袋上去了。
静-----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赵康平涨红了脸,他第一个要推车,结果就这?好丢脸!他红着脸还要继续去推车,只可惜又失败了。
林屿两手叉腰等待着。
赵楚楚都不想承认这货是她的亲哥哥,脑子是不带转弯的吗!明明才刚听到的教训才一炷香就忘了!她跑过去戳了戳赵康平,努嘴示意他看旁边。
遇到问题,先问啊!
赵康平看着大哥的表情,突然福至心灵醒悟过来,他跑过去卖萌撒娇:“大哥大哥!我不会推车,你教教我好吗?”
“好啊!”林屿痛快答应下来,或者说他就等着赵康平开口,看来这孩子也不算太笨。
林屿先动手把麦子袋卸下来,“你之前没有推过车,先从空车开始练习,握住把手,稍微压低重心,然后车头翘起来....”
赵康平认真听着,上手慢慢试着推车在院子里绕了两圈,感觉自己慢慢适应后,又让康安上手来试,直到都明白了独轮车怎么推,这才慢慢的推车出门。
林屿一直保持着慢速度,时不时回头看他们走到那里,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走到磨坊,不过值得,至少孩子慢慢知道说话的重要性,也算好的开端。
果然,磨坊前面排起长队,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候。
林屿边应付村里熟人的招呼,边把推车架好,抬眼去看前面到底还有多少人等,如果时间太长,他可要先回去了。磨坊主认识推车,到时候都会一一放回去。
正想着,林屿肩膀被人拍了下,惊的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林三叔。
林三叔看着几个围着车子的小萝卜头,小萝卜头争先对他问好,让他不由得满意的点头。
幸好他的大侄子不是个傻的,还把这几个孩子当成小姐公子养着,什么事情都抗在自己肩膀上。村里的环境哪里容得下公子小姐?不是“小姐们”被排挤,就是被气死。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很好。
林三叔缓和神情,正要拉拉家常,看到面前的麦子袋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正事来:“差点忘了问,小屿,今年的收成还是老样子吗?”
林屿回答:“不折算银子了,直接送粮食吧!”他不好意思的说。
“那没问题!到时候直接给你送去。”林三叔满口答应着。
每年粮食丰收后,留下播种和一年的嚼用,要还有多余的,就会卖给专门来收粮的粮商,粮商给的价格刚刚卡在村民的底线上,但是不用费心去找买家。如果想要多赚,就需要拖着牛车一路送到镇上或者县城,辛苦一番也能多赚钱,就看自己更中意哪个。
林屿手里握着八亩水田的地契,都是当初娘亲周氏置办的,也算给孩子一个保障。而林屿把水田租赁给了三叔,除去赋税后平分收成,加起来也有快一千斤,他一个人还吃不完呢!多出的粮食被他换成了银两,以供日常所需。
以后可不能继续卖出去,还要留着自家吃。林屿不清楚小孩的饭量,闹不好还真要买点。
唉,他刚刚夸下的海口哟!这么快就打到自己脸上,果然人不能乱立flag。
不过这些年来林屿也不是光混吃混喝,他每逢节假日都是做一些手工去县城售卖,一到年节大家都舍得花钱,也让他攒下了五十多两银子,不少了。
林屿说着说着走神了,盯着四个孩子。虽然衣着打扮都一模一样,但很明显,他们跟村里其他小孩拉开一层距离,自成一体。见识过世界的远大,便很难再忍受蜗居于一隅。
还是得多赚钱呐!林屿下定决心,这不仅是说孩子们,也是说他自己。虽然林家村的生活很安宁,很多人甚至还羡慕林屿衣食无忧,只有林屿自己觉得格格不入。
林屿还试图打听过,有没有类似科举晋升的渠道,结果只了解到,作为五品官员的后代,才有进官学学习的资格,那这五品官员爹又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是从另外一个官员爷爷那里继承来的。
好嘛,一整个无限套娃,林屿放弃了这个想法。
生活不易啊。
*
最后他们带着几袋子的面粉回家。
这个年代的主食是粟米饭和面饼汤,稻谷很少见,米饭就成了大日子才能吃上的东西。但是这样吃饭有个麻烦,每次都要现和面,特别浪费时间。之前只有自己一个人还不觉得,现在干饭人多了,还真是个大工程。
林屿为了给自己省事,苦思冥想着,看着楚楚正在把面团切成条,脑袋里的小灯泡一亮,他可要试一试手工挂面啊!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挂面是一种耐存放,易煮熟不混汤的方便食品,又不像方便面需要油炸,特别适合现在的情况!
他开始回忆挂面的做法,就记得是他是面粉加盐加碱,切成细条后悬挂晾干的,具体的配方还要自己摸索实践。
既然要搞面条,事不宜迟说干就干,吃过饭后,他就端出一盆面粉来,按照一斤面粉一勺盐的比例充分混合,然后慢慢揉成团,擀成长长的薄片后,再用菜刀切成长条。
几个孩子被林屿指使的团团转,烧水的烧水,洗锅碗的洗锅碗,材料准备齐全后,四个脑袋凑在一起,看着林屿表演。
“大哥这是做什么?”
“今晚吃面条吗?”
“要不要我去后院摘棵菘菜?”
“不急,我马上就弄好了。”林屿热的脑门冒汗,正要抬手用肩膀擦一擦,旁边一只小手伸出来,拿着棉布替他擦汗。
林屿回头对着希希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继续解释着:“这个是挂面,如果我做成功了,应该能存放一个月。”没加防腐剂的食品,能放这么久就很方便了。
他们齐心协力把切好的,半长不长的面条挂在洗了三遍的竹竿上,下头用簸箕接着,第一次的挂面就这么做好了。但手工擀制的面条没有机器压制那么厚薄均匀,有的大有的小,林屿只能安慰自己,全当做的是宽面了!宽面也是一种时尚!
因为是第一次做,林屿没敢多弄,只做了一盆,万一不成功就成浪费粮食了。
四小只叽叽喳喳,赵康平嘴巴最快,好奇问,“大哥,这个面条还需要晒太阳吗?”他已经改了口,把阿兄换成了大哥。
“笨!这是在阴干,不是晒太阳!以后就不用每次都揉面!多省事!”赵康安接话,“这样的法子市面上还没用,要是卖出去得值多少钱啊!”他扳着手指头算。
林屿倒是从他们的闲聊里听到后,赵康安的娘亲,是南边商户家庭的庶女,家学渊源,赵康安对于数字敏感,还会打算盘。此刻他围着竹竿子来回转悠,不停的点头,显然觉得这是一笔绝好的生意。
林屿心想,赵康安肯定没听过现代的一句话,叫穷人买不起,富人用不上。不过别打击孩子思考的积极性,等他自己多看看就明白了。
挂面就放在屋檐下阴干,现在温度适宜,差不多第二天就干透了,林屿摘下面条放进篮子里,打算先尝尝味道,如果不好吃他还要继续改进。
“林屿又在搞什么新鲜玩意儿?”篱笆外传来女声,胡婆婆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包袱,好奇的看。
林屿看到她手里的包袱一拍脑袋,哎呀!衣服做好了忘记去取了!他忙去开门,“怎么劳动您送过来?该我自己去拿的。”
“我正好出来走走,一把年纪也不能光待在屋里啊。”胡婆婆露出慈祥的笑容,“而且衣裳要是不合适,我正好给改了。”
林屿于是把孩子们喊了出来,让他们自己进屋去试衣裳,自己领着胡婆婆在堂屋坐着,还上了大麦茶。
现在的茶叶不仅贵,还喜欢往里面加各种名贵香料,什么葱姜胡椒茴香的,整个一混合茶叶汤,林屿欣赏不来还买不起,于是自己炒了麦子粒碾碎,当做待客用的茶水。
胡婆婆喝了几口茶水,迫不及待问起面条是怎么回事,林屿老实说因为每次做饭太麻烦,自己正在琢磨省事的法子。
胡婆婆一拍大腿,“这个办法好啊!老婆子也觉得每次揉面麻烦,要是做成了,老婆子愿意出钱买。”
“胡婆婆你一直这么照顾我,说什么买不买的见外话,每次做面条多做点就行了。”林屿笑着:
“不过现在还没成功呢,说这些都早了。要是胡婆婆今天不忙,不如留下来尝尝味道。”
胡婆婆欣然点头,她正要提这个。
林屿每次做手工艺出去卖,有时订单多忙不过来,就会拜托胡婆婆做零件,胡婆婆早就摸清制作工艺,但是这么多年来,市面上从来没有流传出去或者有仿冒品,就晓得胡婆婆的人品很可靠。
如果能够照顾胡婆婆,林屿是很乐意的。
新鲜的挂面获得一致好评,胡婆婆说面条不错,汤色清亮,还不会糊锅,优点很明显。
“就是口感跟平时吃的不一样。”胡婆婆砸吧嘴,回味着。
“因为加了一点碱面,会有一点味道,但是方便干燥。”林屿这么说。
胡婆婆一愣,带着难言的笑容:“你啊你,嘴巴也忒快了!这样的秘方难道不该留给家里,传给后人吗?”
林屿难以置信:“啊,就这也值得保密吗?”是个厨师只要一尝就知道里面加了什么,还保密?这不是用六位数的密码保护两位数存款,多此一举吗?
胡婆婆不以为然:“要不然呢?你以为前些日子隔壁下河村豆腐坊几兄弟分家闹事,又是为了什么?家家都会做豆腐,配方人人都知道,可中间细微差别决定了豆腐的口感,就为了这点,那几兄弟还闹个不停,各个都觉得自己吃了亏,可见配方的重要性。”
“这事我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出了门老婆子可什么都不晓得。”
“我当然相信您了,婆婆。”林屿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保证自己以后不会乱说,胡婆婆这才满意的点头。
吃完面条,胡婆婆开始询问衣服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她裁剪时留有余量,不合适的地方缝几针就改了。
她改衣服的时候,林屿就在堂屋里继续揉面,既然挂面的味道已经经过验证,接下来就要看存放时间,没放防腐剂的情况顶多就是一个月。
但这样也够了。
一时之间,屋里安静下来,只有衣袖摩擦声。
揉面是个机械工作,出力气就行,林屿一边揉就一边走神,因为做事袖子是挽起来的,他自己的衣裳也短了一截,正是长个子的年纪,衣服穿几个月就不合身,他也没有立刻更换。
毕竟没那个条件嘛,林屿还打算存钱重新把屋子翻修,他打听过,主要是砖瓦不好买,如果砖瓦好弄的话,请几个附近的泥瓦匠,再让同村的帮忙打下手,修屋子就能搞定。
村里修一栋院子可能只需要三四十两,但林屿对新屋子的卫生和住宿有要求,只能慢慢存钱,在别的地方省钱就理所当然了。
不过,再省钱也不能在吃上省钱,他正在发育期,要是营养不够长不高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胡婆婆是个裁缝上的熟手,改衣服对她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她改完之后,也过来帮忙揉面。他们一起做出了二十斤左右的挂面,晾在竹竿上真是蔚为壮观。
“好了,有事再找我。”胡婆婆满意的走了。
四个孩子已经穿上了新衣服,脱下旧衣裳去河水边清洗,林屿教他们怎么搓洗衣服,村里洗衣服都是用自己捣烂的皂角浆,洗过之后有一种淡淡的草木清香。
楚楚像模像样的搓洗着衣服的领口和下摆,通常那里最脏,康平和康安搓着搓着就惊讶的叫起来,“水里有鱼哎!”那语气,活像发现什么宝藏似的。
林屿笑喷了:“鱼不在水里难道还在别的地方?这里不仅有鱼,还有螃蟹和泥鳅。不过小鱼苗最常见。”
“我还以为鱼是长在水桶里的,”康安讪讪的说:“每次初一十五,就会有人过来家里送鱼,装在大大的木桶里。”
“那些是渔民,应该是住在河边,打到了鱼就挨家挨户的送过去,固定送货的鱼价格会便宜些。”林屿随口说道。
康平似懂非懂的点头,反正他只知道每到那个时间就有鱼吃。倒是康安若有所思的看了林屿一眼。他还记得,亲娘以前跟他说闲话时聊过几句,给酒楼供货的渔民就是这样,宁愿少赚钱图个稳定,两方各取所需。
难道林屿也懂做生意吗?
林屿压根没想到这里,他就是随口闲聊,提到小鱼后又馋了,现在是秋天还能抓小鱼,等到冬天河水上冻,可就没鱼吃了。
说干就干,林屿叮嘱孩子不要乱走,他打算回去取箩筐来,再给自己加个餐。洗衣服的地方是水才到小腿,而且用大石板和木桩加固过,倒不担心他们掉水里。
林屿三两步跑回家,拿着箩筐正要跑回去,从篱笆外面冒出个妇人来,幸好林屿提前看到才没撞上去。
“三,三婶!”林屿瞧出是个熟人,连忙拉上大门招呼着,“您也是去河边洗衣服吗?”
被他叫做三婶的人,也就是林三叔的媳妇。此时,林三婶点点头,“已经洗完了,正要回家。”
她眼神一飘,正好看到林屿晾在屋檐下的面条,白生生的,她一指,“那是啥?”
林屿:“??喔,那是面条。”
三婶惊讶张开嘴,面条?就这么挂竹竿上?这是有粮食烧的慌吗?她实在难以相信,再三确定。就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也干不出这种事喔!
她又是心疼又是难受,没忍住说:“咋能这么浪费粮食呢?好端端的面粉,能吃好几顿呢!”她差点吞口而出,还不如拿给她家孙子吃!
因为挂面还没做成功,林屿不想到处说,免得人觉得他轻狂,只能无奈解释:“我不是在浪费粮食,而是在做一种新的面条。”
“现在的面饼就挺好的。”林三婶还是难以理解,小声嘀咕着,他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有的吃就不错。
“这不是不方便嘛。”林屿随口说道,“三婶,我赶着去河边收衣裳,先走了。”
他挥挥手跑掉了,只留下三婶趴在篱笆上,再三确认那真的是面条后,心头那叫一个难以忍受啊。
这些面粉,都是她辛辛苦苦种出来喔!从种子到发芽,挑水浇灌一点不懈怠,从春天忙活到秋天,这才辛苦收获的,要是被吃掉她也不说什么了,现在就这么挂在杆子上浪费,这不是挖她的心吗?
三婶越是想越是过不去,回家之后没忍住带出几分,对着不肯吃饭的大孙子吊起眉毛:“爱吃不吃!不吃我还省了!你以为自己投胎到什么地方,还想浪费米面?只可惜你没那个命!”
一番话说的大孙子嗷嗷的哭,抹着眼泪拌饭吃光了。
林三叔看出她在指桑骂槐,当然把人拖到屋里,细细问她发生什么事,三婶也是个憋不住话的,或者说她正等着三叔跟她站到同一阵线,好好的教训林屿一顿。
她当婶娘的不好说话,当叔叔的是长辈总名正言顺了吧?
林三叔却是眉头皱的死紧,对着三婶没好气:“你管人家呢!小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虽然是叔叔,但也隔了房,张嘴去管头管脚,我可没那么大脸面!”
“这要不管他,他不是更过分,别人还以为我们林家的人,都是这么轻狂的。”
林三叔弄清原委,根本没觉得是大事,径直盖上被子,“睡了。”徒留三婶气鼓鼓。
这一口就越发的憋闷。
而引起争执的林屿浑然不觉,他带着箩筐最后捞起两碗小鱼干,这次没有做鱼汤面,而是清理干净后,用油煎成小鱼干,只撒了一点盐就足够好吃。
因为这次炸了两碗,林屿给三叔家送去了一碗添菜,三叔家的几个小孩子都高兴的很,围着林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三叔家里人口多,生了三儿两女,三个儿子又分别娶亲生子,繁衍下来,原本的院子都塞不下。要说伙食水平,那是真的不高,味道更别说了,大锅饭嘛,能做熟就不错了。
也是为此,林屿才会把水田租给三叔,他们家人多,至少辛苦点不至于没饭吃。
林屿被小孩团团围住,左突右奔才顺利把小鱼干放在堂屋的桌子上,有大人守着,他们才不敢提前偷吃。
林屿放好鱼干,正要说走,三婶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小声的说:“小屿,有个事婶子想跟你商量商量。”
林屿眨了眨眼睛,对面的三婶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话,总结下来,不外乎就是生计艰难什么都在涨价,只有粮食的价格没涨,都快吃不上饭了。
所以呢?林屿耐心等候三婶的下文,如果是借钱的话,他手头倒是有,只是顶多拿来应急,长时间借不趁手啊。
“所以,租子是不是该少点?”林三婶终于说出最终的目的,“辛苦一年才能拿到三分之一的粮食,实在不够几个孩子吃啊,他们都饿瘦了。”她指着窗户外面,在院子里跑的几个孩子。
林屿扭头去瞧孩子,的确,村里的孩子就没有特别胖的,但他没有马上回答问题,而是反问:
“这是您的意思,还是三叔的意思?”
三婶打着哈哈,含糊说,“家里的情况,当家的也清楚,缺粮食啊。”
她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让林屿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三叔的意思啊,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当初林屿亲爹去的早,族里族外好多事都是林三叔忙前忙后张罗的,尽心尽力的,这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但报恩不是这么报的,得清清楚楚说明白。林屿可以出主意出配方来帮着三叔家发家致富,却不能含糊的免租,尤其是租子本来就挺少。
如果去租士绅家的田,田税三成,佃农占三成,士绅要占四成,谁让人家持有生产资料--土地呢?而林屿却是除开田税后平分,半成已经有很多粮食。
不是没人想要撬这个墙角,但都被林屿拒绝了。
此刻,他心平气和的说:“三婶种田的确辛苦了,天天操劳不歇的。”
三婶点头,期待看他,松口,快松口啊。
“所以,我以后就不把田租给三婶家,这样就不会辛苦。”说道这里林屿还煞有介事点头,似乎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特别棒。
不种田就不会累了,没毛病!
三婶本来怀着深深的希望,结果晴天霹雳,正砸在她的脑袋,吓的她脸色煞白,倒退好几步。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了。
三婶连忙说:“不辛苦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不不不,虽然辛苦,但是为了孩子们能吃饱,我们当长辈的辛苦一点又算什么?不用降租了,完全不需要!”
“真的?可是一年到头才拿三分之一粮食,好不划算啊。”林屿拖长声音。
三婶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让你乱说话!要是真把租地弄丢了,全家都会怪她的。“挺划算的,要不是有那么些粮食,几个孩子养不大,房子也盖不上。”她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
“好吧,那就先这么着吧。”林屿答应的十分勉强,“要是以后三婶真的忙不过来,告诉我一声就行,反正再过几年弟弟妹妹也大了,五个人种田还是忙得过来。”
听的三婶更想扇自己了,偏偏在这种关头想降租,正撞人枪口上。再说了,林屿对他家也不是不好,有点好吃的都想着他们,就是炖鸡汤都要送一碗过来。
她是什么鬼迷心窍喔!
*
林屿意兴阑珊的回了家,看着过来迎接他的妹妹们,顺手摸了一把她们的头毛。
在牢房里待了很久,狱卒肯定不会提供洗澡水,环境又不好,楚楚和希希的头发长了虱子,把小姑娘恶心的够呛。为了好打理,两人的头发都被剪到肩膀,然后买了灭虱粉撒在头上,用密齿梳每天清理。
现在她们的头发只能扎个揪揪。
林屿摸着妹妹的头发,突然庆幸她们也不爱跟村里的小孩玩,毕竟现在卫生条件不好,能烧热水好好洗孩子的是少数,不少孩子都长了虱子,还会互相传染。
呃,越说越难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楚楚抬头去看大哥,看到大哥眼神落在她头上,不由自主伸手去捂头发。
从前她留了一头乌黑浓密的半长披肩发,能挽成发髻带上漂亮的珠花,现在都快成小光头了!
她拒绝!
“别摸了,以后都会长出来的,剪短点以后长出来的头发更好看。”林屿安慰着。
“真的吗?”反而是一直沉默的希希开口说话了。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为什么修建掉多余的花朵,果子能结的更甜呢。”林屿说的一本正经的。
他也不算瞎扯,不是有很多发质差的人剃个光头,然后等着头发重新长吗?
希希还是将信将疑的,为了转移她们的注意力,林屿从碎布头里翻出几根比较长的,当做发带给楚楚扎了一个短短的蜈蚣辫,然后用布条当做大蝴蝶结,坠在发尾上,额外给楚楚增加了几分俏皮可爱。
她新奇摸着自己的脑袋,感受着上面的编发痕迹,“大哥还会编头发?好神奇。”
“哼哼哼,大哥什么都会!”他就是神奇海螺本螺,别问,问就是以前受过的摧残太多。
年少轻狂啊!当初林屿刚上大学,一心想要在大学来一段美好的恋爱,他们学校又是有名的和尚庙,妹子含量约等于零,为了给寝室四根光棍找到归属,林屿机智的小脑袋瓜,让他加入了汉服兴趣社。
结果妹子没找到,反而学会了做发饰,挽头发,还有缝缝补补,手工技能点满。再加上穿越后独自生活,他的生活系技能也增加不少。
希希满眼羡慕,林屿索性也给她编了头发,加上同样的布蝴蝶。
“好了好了,出去玩吧。”林屿把两个孩子打发出去玩,看着她们欢天地喜的出去摘山楂了。
林家村的外头长了好几棵山楂树,红彤彤的果子挂在枝头,却没什么人会去摘。
因为山楂是开胃的,开了胃岂不是要吃更多的饭?除非积食,不然没有大人会去摘山楂。
林屿没有这个顾忌,冬天里什么吃喝都没有,山楂泡水也算糖水,拿来待客也不错。所以楚楚跟希希经常回去摘山楂。
林屿想着累累的山楂果,还有两个活蹦乱跳的女孩,突然脑袋里闪过一个主意,今年过节,他不如换个东西卖吧!
以前他买的都是小玩具,比如竹蜻蜓或者七巧板,虽然销量很高,但是他花费的时间也多,产量提不上去,打磨竹子就是个大工程。
如果用布料来缝制发饰的话,会省功夫?不不不,如果去扯布料,每次至少要扯好几尺,然后花色会相应减少,顾客的选择余地变少。
该怎么解决呢?林屿决定去问一问胡婆婆,这方面她才是专家。
“当然是用碎布头咯!碎布片平常只要十五文一斤,都会用来糊鞋底子,都是些裁衣服剩下的料子,没人要。”胡婆婆解惑后反问,“你问那个要干嘛?”
林屿想了想,自己那手艺缝衣服还行,如果真的要缝发饰还是洗洗睡,那样必定需要胡婆婆帮手,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可是专业的!听说以前胡婆婆年轻时,专门找人学过刺绣和裁剪,好多人找她做衣服。胡婆婆赚了一笔钱在县城买了院子,只是命途坎坷,儿女早逝,不得不落脚在林家村。
但她手艺没的说,甚至身体也挺不错,头不晕眼不花的。
胡婆婆说完,倒没有立刻反对,她毕竟还是有以前裁衣服做生意的经验,开始认真思考这主意行不行。
生意做的,而且,现在正要到收获的季节,接下来八月十五中秋还有灯会,辛苦一年,荷包丰厚的村民也愿意掏腰包图个热闹,购买意愿大大提高。
“好!生意咱做了!”胡婆婆既然打定主意,便不再迟疑,先回去拿出自己平日积攒下的布头,林屿在其中翻找出颜色素淡的布料,开始左折右叠,扭出一朵五瓣梅花来。
真好看!胡婆婆接过这朵梅花,仔仔细细的翻看。她的布料都是深色的,因为耐洗耐穿,做发饰不占优,颜色太暗了。偏偏小屿用这样的布料,做出的梅花低调沉稳,还透出一点新奇来。
搞的胡婆婆自己都想戴上了,反正她年岁大,戴深色也不违和。
“怎么样,还好看吧?”林屿心里颇有几分忐忑,东西是他做的,但审美不同,未必能够被这个年代的人接受,直到胡婆婆肯定的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
“挺好看的,还有别的吗?”
“各种常见花朵都能做,还能做出葡萄石榴山楂果的样子。”林屿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汉服兴趣社学到的,他还记得大概的做法,只要拿着布料上手练练,不难。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胡婆婆也有心做这门生意,拍板定下来,她出手艺,林屿出创意,两人五五分账。
林屿倒是觉得有胡婆婆出手更好,她更了解女性的审美,说不定能出奇不易呢?
胡婆婆心里既然有了主意,现在距离中秋还有二十来天,耽误不得,她搭了村里的牛车,风风火火的上县城去采购碎布头了。
林屿则回了家,拿出毛笔还是给发饰设计花样,本来材料就普通,不在样式上花点心思,更别想赚钱了。
他设计了几款样式,梅花,樱花,杏花和紫藤花,另外还有半开的石榴和葡萄,以及简单些的蝴蝶结,蜻蜓等等,零零碎碎画了十来张,都放在桌子上等墨迹干透。
刚刚在外面摘了山楂回来的楚楚希希,两人连蹦带跳的回来,放在红彤彤的果子,好奇的探头:
“呀!大哥画的是什么?”
“是绢花发饰。”林屿直接拿出来给她们选,“你们喜欢哪种?只能选一个。”
面对林屿的客户调查,楚楚拿着几张图纸苦思冥想,着实选不出来到底喜欢什么,通常遇到这种选择,她会撒娇要求都买下,反正绢花能花费几个钱?现在嘛,实在难以选择!梅花有梅花的雅致,樱花有樱花的可爱,她实在没办法,才选了梅花。
“希希喜欢什么?”林屿又问。
希希刚才让姐姐先选,最后拿起了楚楚最难以抉择,无奈舍下的樱花,小小声说:“我喜欢这个。”
林屿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追问,“为什么啊?”为什么希希要选樱花?难道是害怕被楚楚选了同样的东西,楚楚不高兴?
“没事,希希你直接说啊。”楚楚大大咧咧发言。
希希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两人都眼含鼓励的望着她,她这才把心里话说出来,“这样,我可以跟楚楚换着带,就等于拥有两种花了。”
“没错!”楚楚个傻丫头还在点头,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很棒。
林屿:......
怪他想太多!
希希这丫头一贯的不爱说话,林屿还怕她受了欺负也不敢讲。不过现在看起来还好,嘴上不说,心里倒是挺明白。
正想着,另外两个男孩回来了,不知道从哪里糊了一脸泥,康平更是垮着一张脸,不高兴写在脸上。
“怎么了?去哪里野了?”林屿好笑的帮他擦干脸,询问他们两又出去干了什么。
康安正要说话,被康平拦住了,“不要,好丢人!”
“有什么丢人的?不就是你养的小鱼苗不见了吗?”康安才不管他,三两下就交代了经过。原来他两自从在小溪边捞过小鱼后,一门心思琢磨怎么养鱼,好容易逮到几条小鱼,挖了一个坑养起来,结果一个晚上没见过,小鱼没了。
噗!
林屿没忍住笑出来,这两小孩!放在河边的小鱼,又不做标记什么的,被人瞧见肯定以为是恶作剧,要么捞走,要么放回河里,还指望一直留在原地吗?
康安听完解释后还是气鼓鼓,毕竟小鱼苗还是他辛苦捉到的。
“好了好了,如果你们想养鱼玩,大哥另外给你们找个木桶来养着。”林屿安慰他们。
康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
他们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纸张,又开始好奇这是什么,林屿想了想:“你们应该都不会缝补?”
四个齐齐摇头。
“剪裁或者拼接,应该能做吧,给我打下手就行。”林屿实在记不清七八岁的小孩到底会不会做手工活,能用就用。
只要是属于整个家庭的活动,他肯定会拉上四个人,哪怕是做着看都行,这是属于一种整体教育,不让他们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
*
其实每天康平他们要做的事情不多,每日的打扫和做饭之外没有其他的,只要做完了就可以出去玩,到饭点记得回家就行。
今天轮到康平跟康安做饭,康平揭开锅盖,正用勺子搅和面汤,尝尝有没有入味。康安突然发问:“今天你怎么不让我说出来?小鱼不见了又不是你的问题。”
康平唉声叹气的:“可是我失败了啊,本来是想养鱼赚钱的,我不好意思说。”显的他更没用了。
“本来大哥也不富裕,现在还要养我们四个,再多积蓄都要用光的。”说起这个康平都发愁,“所以我才想试着养鱼的。”
说道这个,康安也沉默了,是啊缺钱呐。哪怕失败也想要尝试一番。
怎么样才能赚到钱呢?
*
已经有了赚钱计划的林屿,正在跟胡婆婆挑选能用的布料。胡婆婆不愧是布料店的常客,挑东西眼光好还会讲价,硬是把平时要卖十五文的布头讲到十三,还选走不少好看的布料。
他们现在正在把布片按照颜色分类,县城里的布料店种类更好更好看,林屿还找到不少类似于银粉色宝石蓝湖绿的布料。
果然县城里富人也多啊,都舍得穿绸缎和细布。
两大包袱的布片,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挑完,累的人头晕眼花的,林屿揉了揉眼睛,先试着用几朵梅花折好,用棕色布做枝干,梅花点缀其中,雅致又不失别致。
随后,他又一口气做了杏花桃花和菊花,样子稍微变一变,就是全新的式样。
“好,手太巧了!”胡婆婆赞不绝口,拿起来连连欣赏,“年轻人就是脑瓜子活,灵性。”她竖起大拇指夸赞。
“您再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还不一定卖的出去呢。”林屿被夸的不好意思。
“我就说一定卖的出去,还是抢着买!”胡婆婆信心十足,“你就等着瞧好了!”
一夜风吹过,地里的麦子都熟了,村里人全部出动开始收割,就连小孩也跟在后头捡麦穗,忙的团团转。而稍微大点的孩子就要负责洗衣做饭,让大人回家能省点力。
林屿也不例外,距离中秋节就剩十来天,时间紧迫,所有人都要动起来赶工。
他负责设计绢花的外观,胡婆婆来做,几个小孩子就负责剪布料,上浆糊,争取能够在节日之前把布料统统用掉。
忙碌的时刻,挂面的优势就显示出来,只要水烧开下锅,就是一顿饭,省下的时间还能休息活动筋骨。
这样争分夺秒之下,终于赶到八月十三,把所有发饰赶制出来,满满地摆了一屋子,桌子上床上全是,也幸好胡婆婆自己一个人住,放得下。
林屿伸懒腰,这几天他坐得腰酸背痛,骨头咔咔响。
“终于做完了!”胡婆婆也累的不行,但还算有精神头,“数数,一共做了多少个?”
布料颜色不多,花样一共有七种,数量刚好三百四十个。
“定价呢?”林屿掂起一枚花朵,“十文?”
“当然不止,十五文。”胡婆婆信心十足,“这么独一无二的东西,当然要定的贵点,不然怎么回本?”
论起做生意讲价,十个林屿捆一块也赶不上胡婆婆一个,她既然一力坚持,林屿也没有反对。
十四在家休息调整,等到十五那日,鸡刚叫头遍,林屿就起床了。
外面还黑漆漆的,林屿迷迷糊糊的起床,洗了把脸揣上昨天蒸好的饼子,跟康平一起搬动布袋子把东西送上牛车。
赶车的邱伯是老把式了,稳稳当当的,不会过于颠簸。
趁着这点时间啃了饼子喝了水,林屿闭目养神,再睁眼时,车子已经到了县城。
他们到了摆摊的东市,没想到他们努力赶时间,东市的好位置还是被早到的人占了一半,林屿他们赶紧找了位置,把自己的摊位铺陈开来。
摆摊也是有讲究的,不要跟同类型的东西撞了,你卖发饰我也卖发饰,很容易互相抢夺客源。也不能挨着小吃摊,烟熏火燎的,熏的味大。
林屿他们很幸运的找到一个香粉摊子的旁边,两者类似又不会冲撞,算是最佳搭配。
林屿因为经常卖东西,早就置办了一套工具,折叠的木桌子和展示架都很齐全,胡婆婆甚至还把自家的铜镜带了出来。
现在时间还早,过来采购多是勤俭持家的妇人,购买意愿并不高。果然摊子摆好,有好几个妇人来回来看,眼神在上面流连爱不释手,一问价格都后退了。
有个高胖妇人,实在很喜欢杏花发饰,从八文一直抬价格到十二文,林屿愣是没卖。
高胖妇人怒气冲冲的:“十五文太贵了!我还不如买一斤肉回去吃呢!”说完等着林屿松口。
林屿笑笑,就是不说话。
高胖妇人只能走了。她走后,隔壁的香粉摊主笑吟吟说:“小哥,要不要我给你开个张?便宜点十文钱卖我两个。”
换成一般人说不准真的等不住,但林屿微微一笑,“不用,谢了。”
他还在继续等候时机。
今天一共来了四个人,除了他跟胡婆婆就是楚楚和康安,要不是牛车塞不下,康平肯定不干。
而这些人选都是林屿精心安排的,各有各的用意。
又等了一会儿,街面上的人群更多了,林屿也把楚楚拉到前头来,让楚楚乖乖站好。
他先用梳子把楚楚的头发一一梳顺,抹了一点自制刨花水,紧接着,两手灵活的转动起来,把发丝编成细细的麻花辫,再一扭一转,一个精美的双发环就出现了,然后带上淡蓝色的蝴蝶结,衬托着她更加的机灵可爱。
楚楚这小丫头乖乖当着模特,等到林屿轻拍她肩膀示意梳好了,这才凑过去照镜子,左看右看的爱不释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真好看,谢谢大哥。”
客气客气,这不是要让你当模特嘛,林屿用眼神展示。
我一定会做到最好的!楚楚同样以眼神示意。
楚楚本来长的可爱笑的甜,经过打扮后更是乖巧三分,让那些有女儿的人家,看着看着走不动路了。给自己买东西的钱可以省,但是给女儿的不能省啊!
很快就有妇人过来问价,问清价格后尽管心疼还是买了,放眼整个集市,样子别致的绢花仅此一家,别家的老款式早就看烦看厌了,新奇东西谁会不爱呢?
他们的小摊子瞬间被围住了,不少妇人争着抢着想要给自己女儿买,再也不像刚才嫌贵。
这时候,一直靠后的胡婆婆越众而出,脑袋微微偏着,流苏扶到肩膀上,这才让人看清她戴了什么样式的发饰。
胡婆婆年过五十,但身板挺直气质出众,远远看着也是个有气势的老夫人模样,更别说她的打扮了。
连老妇人打扮起来都这么好看,她们如果装扮上岂不是更好看?抢购的妇人本来只打算买给女儿,现在心头蠢蠢欲动,也想给自己来一件。
恰在此时,康安不失时机的站出来说:“一件发饰卖十五文,两件二十八文!优惠只限两件。”
他这么一说,等于在犹豫的人群里摆上有力的砝码,多买能优惠哎!四舍五入就是赚了两文,那还不趁现在买?
一时间,群情激动,妇人们从荷包里拿出铜钱来,争着抢着的要塞到林屿手上。林屿跟康安负责数钱,胡婆婆来发货,楚楚继续做模特,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桌面上摆着的几十个发饰,一眨眼就抢空了。
幸好准备的够多,林屿从旁边拿出备货,又被她们买走几十个。第一波客户流走后,胡婆婆去清点货物,不由得遗憾说,“哎呀,准备少了。”
“唉,还剩多少?”林屿一数,好家伙,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卖掉了一半!这可是本来打算卖一整天的啊!“看来今天会提前回家。”
本来还说要熬到灯会上,结果竟然才一个时辰就卖掉一半,的确准备少了,林屿遗憾的想。
“钱是赚不完的,早点回家吃月饼也好。”胡婆婆说着一笑,“下次多准备。”
虽然心头遗憾,但林屿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没往心上去,开始继续张罗着卖东西,有了楚楚跟胡婆婆的不停展示,摊子上来往的客流一直没有断过。
东西逐渐减少,日头也慢慢移到正中,快到午饭时间,林屿他们轮流去吃饭。
“老板,你这个发饰怎么卖的?”一个女声问到。
“十五一个,别看价格,整个集市上都没有这个款式的。”林屿还没抬头就先说道,结果等他抬了头意外发现,女声竟然是个熟人。
“春霞姐?!”
“小屿?哎呀你怎么来县城了?不跟我说一声呢!”林春霞一抬眼正好看到林屿,又惊又喜。
“这不是还没忙完嘛!生意丢不下。”
林春霞高兴极了,“咱们两还客气什么!走走走,正好我是过来买菜的,一起回去。”
她说完这话,跟在她背后的中年女人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还当众翻了个白眼。
自从林春霞嫁到县城后,林屿只有年节才能看到她。如果单林屿一个人来的,他就真去了,但还有胡婆婆她们呢!林屿只能婉拒:“算了算了,摊位上离不得人,等过几天,麦子也收了,我去春霞姐家里送新面!”
“行叭,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一定留下吃饭!”林春霞还是依依不舍的,但她急着买菜做饭,不得不赶紧回去。
林屿瞧也没什么好送的,只能掂起一朵发饰,“自己做的东西,春霞姐拿着戴。”
“做的真漂亮!”林春霞高兴地接过,顺手插到头上,还侧头让林屿看。
“春霞姐人好看,戴着更好看。”林屿夸奖道。
“家里等面下锅呢,还聊?”中年妇人阴阳怪气的说。
林春霞刚才的高兴一收,嘴角还是勾起,“好了好了,我的确赶时间,过两天送新面的时候见啊。”
林屿满口答应下来。
下午的东市依旧人流如织,而林屿他们准备的发饰全部销售一空。装钱的匣子满了,尽管累的腰酸背疼,林屿还是格外满足。
唉,真没想到这次生意这么顺利,以前卖东西都会折腾到晚上灯会,今天这么早,那不如早点回去。
“也好啊,现在时间还早。”胡婆婆也跟着点头,他们很快收拾好家伙事,坐上牛车扬长而去。
整个东市就数他们走的最早。
在他们走后不久,高胖妇人再次出现在东市,来来回回走了三圈,都没找到之前中意的绢花摊子。
生意不好提前收摊了?不对啊!生意不好更应该多留一会儿啊。
高胖妇人找香粉摊主打听,摊主闲闲的说:“东西卖完了,人早回去了。”
没买到东西的高胖妇人气的拍大腿,早知道就买了,十五文就十五!现在可好,什么都没留下,吃大亏了。
*
林屿今天碰到春霞姐,本来很高兴,以前春霞姐没出嫁时,经常照顾他,帮忙缝补什么的。但自从她嫁到县城后,难得碰到人,回娘家时她也宣称自己一切都好,现在看起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回到家后,牛车还没停稳,一直在家等的康平气鼓鼓跑出来,嘴巴都快撅到翘起来。
本来也是,出门居然不带他,他能高兴吗?
林屿熟练的顺毛,“下次就轮到你,咱们轮换着来,不是吗?”这才把康平的郁闷消散掉。
其实是康安更擅长算数,林屿才带人去的,这点就不用说出来了。
他们先把东西搬进家里放好,林屿想着过中秋节胡婆婆一个人冷清,一力邀请她留下。以前他也邀请过,但胡婆婆从来不答应,倒不晓得为什么,这次她同意了,还把自己提前准备的月饼带了过来。
月饼做的好不好吃,全看舍不舍得放糖和油,只要舍得这两样,味道差不了。
林屿他们把月饼切成小块,又倒了大麦茶润口,厨房里孩子在忙着做饭,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差点气氛。
懂了!差灯笼!
说起中秋节,难道还能少了各种缤纷的灯笼吗?简直是气氛的最佳营造者。
林屿从库房里翻出去年的灯笼,放了一年颜色已经不鲜亮了,但竹篾骨架还牢固着。趁着还没天黑,他快速的翻出彩纸,熬了浆糊,重新给灯笼糊上表纸,然后在上面画上各种图案。
“希希想要个什么图案的?”
“想要小兔子。”赵希希小声说着。
林屿慷慨的画了出小兔子,小狮子,小老虎,彩色的纸张上呈现出小动物们活灵活现的样子,一小节的蜡烛在灯笼里点燃,挂在院子各处,中秋的味道已经扑面而来。
他们吃着甜滋滋的月饼,喝着清爽的麦茶,度过了一个安稳的中秋节。
*
第二天清点收入,购买原材料一共花去二百文,而销售额是五千文,因为有些人买两件有折扣。
而平分之后,林屿跟胡婆婆各自赚了二千五,这个赚钱速度不由得让胡婆婆感慨,都顶上她做两个月衣服。
林屿对这个速度也很满意,以前他一年能赚六七两,但那可是好几个节日加起来算,根本比不上这次。
“但这次赚钱,一是成本够低,全都是边角料,二是工艺简单容易上手,不耗费制作时间,三是市场上没出现过同类产品,才能压过别家,想要保持这个速度,难。”林屿没有被铜钱冲晕脑子,冷静总结着。
“小屿分析的有道理,一个月卖一次还行,长期做不行。”胡婆婆也冷静下来,让自己被金钱腐蚀的心灵清醒清醒,约好了下月继续做发饰。
她也不肯占便宜,说几个小孩虽然只是打下手也帮了忙,按照每天五文的价格,给他们发了酬劳。
捏着穿成串的铜钱,康平迷茫的说:“大哥我赚钱了?”
“对啊,这是你们亲手赚到的。”林屿耐心的把钱放到康平手心里,“自己收好喔,别弄丢了。”
他分别把铜钱发给每个人,就当是零花钱了。
“给大哥。”
刚从林屿手上交出去的钱串又重新回到他手里,林屿迷茫,“给我干嘛?我不缺钱。”
而塞钱的希希小声说道:“我看到村里的叔叔伯伯,挣的钱都要交给家里,我也要交给家里。”
“我也是!”
“我的也是!”
孩子争先恐后的把钱重新放到林屿手上,一种似甜非甜,难以言说的感动冲击着林屿的心,唉,该怎么说呢?林屿虽然缺钱,但也不至于缺这点,他更感动于希希的用心。
古代的规矩就是父母在,无私财,家庭里的所有财富全部都由父母来分配。就算是自己费心费力赚的,也要上交给父母,保证整个家族的运转。
希希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她真的把自己当着家里的一份子,愿意融入这里。
“好!”林屿拆开铜钱串,“你们都按着规矩来,我也不能例外,每人发十文的零花钱。这次不许拒绝啊,身上有钱心里不慌。”他郑重的把铜钱放到每个人手里,结束这次的铜钱拉锯战。
但心里怎么这么高兴呢?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交麦子那天,麦子收割后脱粒后晒干,然后是过称,收进库房里。
林屿正在算他这回能收到多少斤麦子,应该是九百到一千斤,可能会不够五口人吃的,最好他在
买个两三百斤备用。
还有,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有“送新面”的规矩,只给实在亲戚送,至少要预留五十斤出来。林屿不停在纸上计算着数量,规划着该怎么处理。
院子外传来敲门的声音,一个嗓音喊着,“小屿在家吗?送麦子来了!”
“来了来了!”在庭院里玩泥巴的楚楚去开门,只把脑袋露出半个:“你是谁啊?要找大哥吗?”
林青山早就听说,小屿养了前婶娘留下的孩子,这回面对没见过的女孩,他也不惊讶,只问:
“小屿在家吗?”
“在的。”楚楚回答,看到他背后推车的麻袋,“我去叫人。”说完还慎重的重新关上门。
林青山哭笑不得的,又觉得有戒心是好事,总比他家里那几个强,随便一块糖都能哄了去。
林屿听到对话,已经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林青山后喊了一声哥,让他带着的人绕到屋后去,直接把麦子搬进仓库。
林青山跟他一起把麦子搬进仓库,原本空旷的架子很快就被塞满,林屿热的冒汗,数了数数量,一麻袋能装五十斤,就算丰收,怎么摆了二十一袋?
“青山哥,今年产量这么高吗?”
林青山脸上出现挣扎,最后还是叹口气说道:“是赔礼,我娘她老糊涂了,想用年纪小糊弄你,终究还是我们对不住你。”
真是没脸说这事,林青山光是想都觉得脸上滚烫。这段时间,小屿一直跟着胡婆婆神出鬼没的,天天不见人影,头两天还好,过了五六天后,三婶子开始觉得,是不是上次她想占便宜的事把人惹怒了,小屿真的在考虑不继续租田的事情?
不然怎么躲着她?
虽然种田累,但少了这么一笔收入,家里可真的吃不上饭了!
三婶子观察了好几天,始终没跟林屿单独说上话,她急了,又害怕出事,不得不把事情和盘托出。三叔气的要命,大骂了三婶一顿,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解决事情。
最后商量之后,还是让林青山出面道歉,希望不要断了两家的情分。
林屿神情复杂,这事怎么说呢?他的确生气,但看到小时候举着他逛灯会的青山哥这么低声下气,又是难言的辛酸。
都是穷闹的啊!穷才会斤斤计较在乎一毫一厘,要是有钱,谁不会大大方方呢?
“都过去了。”林屿对着青山哥笑了笑,表示他不会计较这事,林青山紧张的肩头这才放下,尴尬的气氛重新和缓起来。
林屿本来想留人喝茶,青山哥抹一把脸,表示自己还要忙着磨面歇不住,推着空车子回了。
“咱们公平竞争,一决高下!”子鸣一鸣惊人。
“谁怕谁,不给你露一手,你硬是不知道谁是英雄,谁是狗熊!”子轩毫不示弱喧嚷叫嚣。
………(此处省去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千字)
“好,干杯!为了我们二十几年的革命友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反悔。为了我们友谊的小船不翻,明晚月黑风高夜,子亥相交时,不见不散。cherrs!”
两个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比唱的那叫一个还好听。
这一唱一和推杯换盏推心置腹为美人一博交换战书的子轩和子鸣,虽不是生死之交的难兄难弟,也算是穿连裆裤从小一起长大的光腚之交。有着点血脉牵连的两堂兄弟,母亲们是那种剪不断理还乱不太好的妯娌关系,因双方母亲常常借鸡骂犬加指桑骂槐,并暗暗较劲,誓要从娘家,老公,孩子等各方面决一高下,分出个雌雄好歹来,所以常被各自母亲警告互相老死不相往来的他俩,就有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关系。
但是孩子是记不住仇的,前头打架打得难解难分,那架势,那阵仗那深仇大恨誓要刻骨铭心铭记一辈子,想必狭路相逢将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然而转瞬两个王八犊子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家仇母恨全抛到九霄云外并且烟消云散忘得一干二净。一起过家家,一起和泥玩尿尿,一起弹玻璃珠子扇卡片,一起上房揭瓦偷东家瓜摘西家枣惹事生非,形影不离,不亦乐乎玩到天昏地暗难舍难分好到穿一条裤子,硬是梁山好汉越打越亲。
然后两个大小相差不多的家伙顺理成章又一起上小学、中学,一起做作业,一起跟街邻四坊孩子玩,两个有时还会起冲突,就翻脸不认人指天发誓从此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然而打虎亲兄弟,在外跟人起冲突,两个家伙又马上不约两同结成同盟一致对外。
两家母亲关系慢慢不再水深火热,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起来。但毕竟隔心隔肺,肯定是不能毫无间隙地相亲相爱,两个小子不相上下的成绩与前途还是她们暗中比较与较劲的砝码。
所以两个打断骨头连着筋有父亲们连着点血脉的家伙也就依然是相爱相杀的奇妙关系。两小子也你追我赶先后都上了医学院,然后外人看来不知怎的他俩又阴差阳错,前后脚进了家乡小城的同家医院。
一样帅气高大的哥俩,从外表看上去不是亲兄弟甚是亲兄弟,工作也一样被领导认可,兄长因先来工作出色已提了科室主任,弟弟初来乍到不久也被列为重点培养对象,两个家伙前途无量志得意满因而满面春风。只是最近这两家伙都有些食不知味睡不成眠,明显有了心事。为什么呢?
罪魁祸首是医院新来了一个姑娘。明眸皓齿,冰肌雪肤,疑是惊鸿照影,亭亭玉立成医院各科室里众多年轻小伙梦中的一道风景。堂哥俩也纷纷坠入单相思的网。众人观望着蠢蠢欲动。他俩决意先下手为强,有意无意的开始献殷勤与试探,只是姑娘始终保持中立作壁上观态度不明朗。
一来二去,哥俩也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与企图。
子鸣兄斜睨了子轩一眼,开始针尖对麦芒含沙射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子轩弟白了堂兄一眼,就铁嘴钢牙回敬道:“别阴阳怪气,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人家姑娘落花本对我有意,倒是你这流水无情从中作梗,不遂我愿。有意思吗?从小就跟我争,你就不能让让我。孔融都知道让梨。”
“哼,小子,搞清楚,这话该我说,孔融是弟弟,要让就该你让我。长兄为父,你硬不晓得尊老。”堂兄哼哼两声冷笑道。
“哼,尊老!你咋不爱幼?大欺小,活不老!从古至今,都是大让小,这个孔融应该是哥哥,肯定弄错了。你硬是阴魂不散,到哪哪都有你!”
“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是谁那老妈求爹爹告奶奶央我把你弄进这院里,处处罩着你,你还反了,一点不知感恩图报。我回去告诉婶婶教你滴水之恩,该怎个涌泉相报。阴魂不散明明是你,你小子倒蛮不讲理,咋的?还想学你娘当初那横样儿?”堂兄倚老卖老,倨功自傲一串连珠炮般数落。
子轩 受人之恩先还自觉矮人一等哑口无言听着,后面就有些脸红脖子粗了:“谁提我娘我跟谁急,怎么,还戳起祖先脊梁骨来了。”
“算了算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大量让你,谁叫我们是同一个祖先。”堂兄见这热血青年堂弟面红耳赤快瞪鼻子上脸了,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你大人大量,我也不是小人,算了,我拱手相让。”
“怎么,让外人捡落地桃子?”
“不行,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
兄弟俩又达成统一战线,各方条件明明白白摆出来PK,胜者为王放心大胆去赢得美人归。然后开始条分缕析一一对决:家境嘛,如出一辙。相貌嘛,不差上下。工作能力脾气秉性嘛,半斤八两。两人就前思回想左思右想加冥思苦想起读书时两人放学夜归的事。两个家伙你追我赶心惊胆战路过乱坟岗,一路毛骨悚然跑得鸡飞狗跳。遂决定挑战一下胆量。密谋许久,终于制定出公平公正竞争战略布署,相约昱日夜晚:不准开灯,只能借窗外余光潜入太平间给一逝者灌小杯水,监控查看谁胆大不露怯,就是有资格赢得姑娘芳心的英雄,认怂就是狗熊。
长者优先。子鸣兄昱日晚先上阵,他端着开水盅子大摇大摆大模大样进了那屋。敢于面对逝者,这是医者的基本素质。子鸣面不改色心不跳,将水灌之嘴巴,然后从从容容出来,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犹疑和惧色。
轮到子轩了,他提着心吊着胆,装模作样大大咧咧走到门口,脑海里妖魔鬼怪络绎不绝涌现,心咚咚狂跳。为了抱得美人归,刀山火海,黄泉地狱,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上。
心惊胆战进了那屋,似乎看见有黑影从窗口一闪进屋内。骇得不轻,疑心自己眼花。强装镇静,其实脑子已几近一片空白。战战兢兢掀开白布,用汤匙灌水,一勺二勺,满头大汗就快大功告成。
“咕噜!”那一动不动的家伙居然喝了下去。子轩吓得屁滚尿流,扔下盅子就跑,那人一把拉住他,“你往哪跑!?”三魂早丢七魄的子轩这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摊坐在地,挪不动脚了,成了僵尸。
“胆小鬼,是我!哈哈哈!”子轩拍了拍他,打开手电筒,乐不可支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好一阵,这魂不附体灵魂出窍吓傻的小子才回过神来,魂刚归位仍惊魂未定的他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这下输得心服口服吧!?”
“不!你心怀鬼胎!你使诈!”
“兵不厌诈,社会尔虞我诈是常态,江湖水深,小子不会游泳别逞能,半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不心怀鬼胎,恁么怕,怕什么呢?哈哈哈,小子,姜老得辣,我诸葛转世,运筹帷幄。跟我斗,你嫩了点,学着点。”
“别倚老卖老,看你老之将至,我让你算了。”子轩偃旗息鼓甘拜下风道。
“输了还死鸭子嘴硬,早点学会尊敬我这老人家,不然你会死得难看,昨天谁说赢了英雄,反悔狗熊。”
“好好好!你英雄,追你的美人去吧。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不是兔子,不稀罕也不吃那窝边草!”
“他确实计高一筹。”子轩心里不得不承认,然后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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