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设计师!将军请女官设计府中布局,跟女官看看古代家装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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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余日,随着月出东山,我也离开了京都。回首眺望已荒无人烟的故宅,想着世事无常,不知是否还有归家之日,不禁涕下沾襟。正如古歌中所咏:“泪流不住洽衣袖,衣湿映月亦泣颜”[168]一般,毫无二致。我战战兢兢,听闻此处是逢坂关[169],便想起那位歌名远扬的蝉丸曾咏道:“雕栏玉砌终无厌,破茅漏庐欲难填。”[170]其故居已渺无踪影。我看到自己倒映在清泉中的样子,不禁叹自己旅行之初,风尘仆仆,不甚习惯,而感慨万千,便有些犹豫是否就此离开关卡。此处唯有一棵樱木花团锦簇,令我流连。看到有四五名衣着还算得体的乡下人骑马路过,也立于花下不愿离开,想必与我是同样的心情:

逢坂关旁樱花树,花团锦簇枝繁茂。

留人徜徉难离去,恰似关役查路人。

不觉已到了镜之宿[171]。

夕阳西下,妓女们纷纷在街头拉客的样子,令人感叹世事无常,心酸不已。我被宣告夜尽天明的钟声催促着上路,心中戚戚,不禁咏道:

行至镜山麓,君竟何从知?

心中悲欲绝,莫若思君苦。

又行数日,终于到了美浓国赤坂宿[172]。旅途漫漫,舟车劳顿,令人苦不堪言,故而今日且在此留宿。驿站的主人乃是两位年轻的妓女。二人弹奏着和琴与琵琶,乐声好似黄莺出谷,令我忆起往昔。我举杯小酌,又令二人表演才艺。而两姐妹中的姐姐,似是心中愁绪万千,虽借弹奏琵琶掩饰愁绪,眼中泪水却是盈盈欲滴。见她与我同样心中闲愁万种,便对她多加关注,而她似乎也瞧我虽身着尼装,却仍被俗绪所牵,红泪沾衣裳。许是因她对我百思不解,便将一首和歌书于托着酒杯的小食盘上,送了过来:

富士山中烟,缥缈入白云。

仿若君高志,缘何入空门?

未曾想到这位妓女会赠和歌予我,却是雅人深致。我回道:

富士山中火,催烟入云霄。

恋火灼难挨,是以入空门。

我与两位妓女相熟后,因心生不舍不愿离去。但世事却常不能如我所愿,便只能再次上路。

途经八桥,却不似《伊势物语》[173]中描写的那般,此处并无河流。就连桥也不曾得见,身旁也无友人,深感寂寞,咏道:

心中愁万绪,恰似湍流急。

八桥名匪实,无河难觅桥。

行至尾张国[174],入热田神宫参拜。亡父大纳言乃是尾张国的国司,父亲生前为自身祈福,每年八月祭典之时必派遣使者,为此神社供奉一匹神马。而父亲临终之际,也为此神社供奉了神马,同时还献上了一套生丝衣物。而据说,此神马在路过萱津宿[175]时,竟急逝了。众人大惊失色,听说下级官员们又寻了一匹代替的马用于供奉,而我始终觉得神明未曾接受此次供奉。此地勾起了我种种回忆,令我感慨万千,是夜便留宿于此神社。

我是二月二十余日自京都出发的,路上风尘仆仆,一时难以习惯。虽心中焦急,想要尽快赶路,但却未行多远,已是三月初了。黄昏时分,月悬碧空,不禁想道:在京都眺望天空,是否也能看到同样的月色呢?事到如今,我却觉得上皇仿佛就站在自己身边一般。神社内的樱花欣然怒放,却不知是为谁装扮枝头。

阳春三月里,鸣海澙社前。

杉树叶繁茂,樱花开几时?

我将此歌书于小木片上,并托人将其挂在了神社前的杉树上。

因心有所想,故而在此地闭居参拜七天后,又踏上了旅途。从鸣海的滩涂出发,已行了一段距离后,回首再望神社,透过春霞朦胧可见的朱墙玉垣庄严肃穆。我心怀往昔,难掩泪水,咏道:

错引注连绳,人生步歧途。

愿神莫厌弃,佑我平安行。

趁着月色赶路,途经清见关[176]。我心中闲愁万千,缅怀过去,担忧未来,悲乎哀哉。我心中愁绪比眼前那一片海滩中的沙砾更多,不知不觉间已行至富士山脚,浮岛原[177]。见富士山顶仍是冰封雪盖,想起《伊势物语》中所写:“在五月末,富士山顶的积雪仍如小鹿的斑点一般。”[178]而如今才刚刚三月,山顶被白雪覆盖也不足为奇。眺望山顶,又想到我夫亡子散,后继无人,愁绪万千却无处诉说。与西行所咏和歌“富士山间烟滚滚,随风飘去无所踪”[179]不同的是,现如今已看不到富士山中青烟,又何来的随风而去呢?

如此,当我越过宇津山[180]时,同样未见《伊势物语》中所描写的地锦与枫叶[181],甚至无从辨别此处是否真的是宇津山。只是道听途说,很快便路过了。

昔时地锦路,行迹已无痕。

梦中仍不见,何处宇津山?

前去伊豆国[182]三岛神社参拜,在此处举行的奉币仪式[183]与熊野神社一般无二。将席道长长地铺设,看起来庄严肃穆。这里正在举行据传是故右大将源赖朝发起的、海滨一万参拜仪式。我看见似乎出身名门的仕女们穿着壶装束[184]来来往往,忙碌极了,不禁想道:应是无人似我这般闲愁万种。初更时分,一轮明月终于在众人的期望中冉冉升起,春宵夜短,也令人忧思不已。此时,巫女们在表演神乐献舞,其舞姿与京都不同,令人目不暇接。她们穿着名为“千早”的类似中衣的衣物,舞名为“八少女舞”,三四人交错着舞动,舞姿曼妙,十分有趣。我便一整晚都坐在那里观舞,直至黎明时分,被鸟鸣所催促,又踏上了旅途。

大约是三月二十几日,我抵达了江岛[185]。该处水天一色,风景之美无以言表。此处是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中浮着的孤岛,岛上有许多窑洞,我便暂居于此。这里名为“千手窑洞”,有一位身经难行苦行的年岁甚高的山中修行僧在此修行。雾中矮篱笆,编竹为门户,虽然粗陋,却也闲雅。老僧人照顾我的起居,拿上来的食物也入乡随俗,便是海边的贝类。我也令随从从箱中拿出折扇,作为京都的特产赠予老僧。老僧道:“贫僧久居于此,早与京都断了联系。也从未有人从京都来此,今夜仿若他乡遇故知一般。”他的寂寞,可想而知。

大家已是无话可谈,便都睡下了。夜已深了,正如古歌中所咏:“家有娇妻望秋水,旅程漫漫举步艰。”[186]我能坚持着行至此处已实属不易。以青苔为席,将旅行衣装铺于其上,却也无法安睡。我偷偷哭湿了衣袖,不愿为人所见,悄悄走出窑洞,只见外面海天一线,无从分别。今夜万里无云,月亮也仿佛迷失了方向,冉冉升空。想起古诗中所咏:“三五夜中新月色,二千里外故人心。”[187]不禁感叹自己真的到达了与京都相隔两千里之地。许是从后山传来猴子的叫声,确如“猿过巫阳始断肠”[188]一般。我心中悲切,仿佛刚刚受了委屈一样阵阵心酸。我为了寻找斩断一人愁思、一人哀叹的烦恼之机缘,从京都出发踏上了旅程,而正如《源氏物语》中宇治女大公子所咏和歌:“为避愁思入深山,谁知烦恼逐人来?”[189]世间烦恼确实如影随形。我心中悲凉,不禁咏道:

以杉砌庵兮松为柱,筱竹为草帘。

为避尘世兮居深山,烦恼总相随。

夜尽天明之时,抵达镰仓。前往极乐寺参拜,见此处僧人之姿与京都无异。我深深感怀,又越过化妆坡[190]眺望镰仓的方向,与从东山眺望京都时的景色不同,家家鳞次栉比,仿佛袋中之物般拥挤。我不禁感叹道:“啊,真是可怜!”愈发不愿在此地久留。

来到由比海滩眺望四周,只见有一座巨大的鸟居[191]。远远可以望到鹤冈八幡宫的若宫[192]之所在。八幡大神曾立誓道:“与他姓相比,本座更当保佑源氏子孙。”而我也正是受了此神的保佑,才降生于源氏[193]之家,却不知前世有何恶因,落得如此下场。正当我为父亲祈冥福、愿他往生极乐净土之时,曾得到八幡大神的“本座愿为卿承受今生恶果”这一神谕。因而,我此番并非怨恨神明,便是成为乞丐,行乞街边也不应哀叹。想当年,小野小町也是承袭衣通姬[194]血脉的美人,晚年却落得肘挎土筐、腰卷蓑衣的凄惨下场,而痛吟:“唯我愁绪千千万。”思及此处,便先去神社参拜了。

鹤冈八幡宫的景色比起男山[195]来,视野更为辽阔,大海一望无垠,景色宜人可圈可点。大名[196]们前来参拜时,不穿净衣,而是身着五颜六色的直垂衣。果然鹤冈八幡宫与石清水男山八幡宫大有不同。

如此,一路参拜了荏柄天神、二阶堂、大御堂等处。居于大仓谷的一位侍奉镰仓幕府将军惟康亲王的名为小町夫人的仕女,乃是土御门定实的远亲,便给她去信,她回信予我道:“未曾想到您竟会来此。”又道:“请务必来小女子处一坐。”我反倒觉得有些厌烦。盛情难却,我只好在她的宅邸附近暂住,而她经常说着:“在此多有不便吧?”前来探望,我也能一诉舟马劳顿之苦。先前委托带领我去善光寺[197]参拜之人,大约在四月末突然患了重病,甚至陷入了昏厥状态。虽有些扫兴,却也不便明说,而那人渐渐有些好转后,我却病倒了。病人一下子增至了两人,人们虽然议论着:“这究竟是怎么了?”郎中却说道:“并无大碍。只是不习惯于旅途劳顿,犯了宿疾。”而我觉得我已病入膏肓,不安极了。

想当年,便是无甚大碍的小病,像是感冒、流鼻涕之类,我只要稍稍身体不适,持续了两三日,父亲都会慌乱不已,为我请遍阴阳师、郎中,又将传家之宝、世间少有的名马供奉于灵验的神社和寺院,为我寻来南岭产的丹橘、玄圃产的雪梨等奇珍异果;而我如今久卧病床,已有数日,既无人为我求神拜佛,也无人为我准备膳食汤药,只是夜以继日地卧伏于病榻。虽已有投胎转世的错觉,而人之寿命自有定数,到了六月我便逐渐病愈。但也仍然提不起精神前去参拜,便四处行走散心,空虚地过了数日后,已是八月。

十五日一早,我便收到一封来自小町夫人的书信,上书:“今日是京都放生会的日子,您可有什么难忘的回忆?”我回复道:

虽为源氏女,后继却无人。

往事难忘怀,空虚难自抑。

小町夫人回复道:

诚引注连绳,心虔神则灵。

御神心慈悲,佑君平安行。

话说,镰仓的鹤冈八幡宫也正举行放生会,我很好奇仪式进展得如何,便前去观看。我观将军大人前去参拜神社的样子,虽身在镰仓,却也感到威风凛凛。大名们有身着猎衣出仕之人、有身着直垂衣出仕之人,还有带刀武士,众人姿态各异,令人耳目一新。抵达赤桥[198]之时,将军大人下车之际,公卿大臣和殿上人前往陪同的样子过于卑微,仿佛被武士大名们压了一头,令人不忍直视。平左卫门入道之嫡子平二郎左卫门,作为侍奉于将军大人的武士寮的副官出仕之态,仿佛关白大人一般威风凛凛。流镝马和其他盛大的祭典仪式仍在进行,而我即便观看了也于事无益,便回到了住处。

在我无所事事之时,不出数日,坊间议论起:“镰仓出了大事!”我疑惑道:“是何人出事了?”刚有流言传出:“将军大人即将被驱逐回京!”便又有人道:“就是现在,将军大人正要出府!”闻言前去一看,有一顶粗陋的轿子停在了将军府的厢房边。应是一位叫做丹后二郎判官之人,奉命请将军大人乘轿。而这时,平二郎左卫门作为相模国国守[199]贞时的使者前来。此后,他说按照先例,将军大人是戴罪之身,应将轿子倒置。而此时,将军大人尚未乘轿,我看到有几名身份低微的杂役童子,穿着草鞋便进入了正房,拉下了竹帘。将军大人实在太过可怜,令人不忍直视。

不久后,将军大人便乘轿出府了。仕女们无人乘轿,也不用衣物遮住面庞,说着:“大人要去往何处?”哭泣着跟出门去。也有一些看起来与将军大人格外亲厚的大名,带着年轻武士,在日落时分前来送行。各色人等与将军大人告别之态,无以言表。

将军大人移驾佐介谷[200],在此暂且停留五天后,便可上京。我想目送将军大人上京,而这附近有一座叫做“推手圣天”的灵验寺庙,便去寺里参拜。我稍作打听,有人道:“将军大人受命于丑时出行。”马上便是出发之时,而从傍晚时分起,偏偏下起了雨。临近出发之时,雨势更为滂沱,再加上狂风大作,就像是有鬼怪经过一般。而出行时分却不得变更,众人用席子包裹住轿子稍作遮挡,实在是惨不忍睹。轿夫将轿子抬近,将军大人已入轿,却不知为何,又在院子中停了下来。我听到了将军大人擤鼻涕的声音,声音虽小,却多次听到,想必将军大人的袖口定然已被泪水浸透。

说起这位将军,可不同于那些东夷蛮人,仗着自身武力夺取天下,自封的将军。这位将军大人之父乃是后嵯峨上皇的第二皇子宗尊亲王,比后深草上皇年长一岁,更先出生。若是其父能够继位,这位将军大人也有可能继承大统。而宗尊亲王的生母准后出身卑微,亲王未能继位,而是被封为将军,前往镰仓。但宗尊亲王本非臣下,而是皇子,故被封为中务亲王。而现下刚被免职的将军乃是中务亲王世子,其身份之高贵自不必说,虽有传闻其生母只是一位备受宠爱的妾室,却也是出身于执掌摄政关白之要职的名门望族藤原家。其父宗尊亲王,其母藤原氏,皆是身份尊贵之人,身为二人之子,本不应受半点怠慢。思及此处,无语泪先流。

同源五十铃,皆为神之子。

伊势神显迹,无忘佑将军。

想必将军大人在途中也是以泪洗面,却未曾听闻他留下一首和歌,实在愧为曾吟咏“北野天神降白絮,可令此冤得昭雪”的前将军宗尊亲王之子。

十一

不久后,我听闻:“后深草上皇的皇子久明亲王已被封为将军,启程前往镰仓。”将军府被重新翻修,世间也呈一副欣欣向荣之态。听说将会有七位大名入京迎新将军,其中平左卫门入道的次子饭沼判官,当时还并未被任命为检非违使尉,被称为新左卫门。他说道:“我们怎可沿着被流放之人(前将军惟康亲王)所经之途去迎新将军呢?”便改途翻越足柄山[201]上京。听闻此传言之人,皆叹其过分。

听闻新将军将于近期驾临镰仓,众人皆议论纷纷,仿若大事将至。大约离将军抵达还有两三天的时候,我一早收到了一封来自小町夫人的书信。上书:

“小女子未曾想到,东二条太后下赐了一套五件套上衣予平入道的夫人。而这五件套上衣却只是裁好的布料,未曾缝制。夫人与我商量如何是好。小女子无从推却,便想到您是出家之人,想必可以伸出援手。而且,并无人知道您是何人,小女子只曾上禀道您是来自京都之人。”

小町夫人强人所难,令我十分困扰。我曾多次回复她自己不便帮忙,而最后她却附上了来自相模国国守贞时大人的书信。贞时大人下了命令,而且思及小町夫人曾对我多加照拂,若因这般举手之劳而心生嫌隙也令人困扰,便前去帮忙了。

十二

此处应是相模国国守宅邸内的一间叫“角殿”之处。将军府一切如常,而此处却雕栏玉砌,甚是华贵,古籍中所说的“庄严镂七宝,光耀莹鸾镜”[202]便是如此吧。虽未身着往生之时所戴璎珞,这里却人人身穿绫罗绸缎,就连帷帐的帷子和幔帐都是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夫人出来迎我。她身着用深浅不一的紫色丝线提花织着枫叶和大树的浅青色唐国布料的二件套上衣和白色的裳裙[203],面容清丽,风采照人,身姿高挑。我见夫人仪态不凡,这时平入道从外面走来。他身着袖子偏短的白色直垂衣,与夫人伉俪情深。只不过他站在夫人身边,显得稍微逊色。

夫人取出了太后所赐衣物,是苏木色的五件套上衣,由外至内颜色逐渐变浓,配着青色的单衣。外套是浅紫红色,上面配有深紫色和青色的格子,两袖的色彩不一,是从不同的布匹上裁剪而来。颜色本应由外至里逐渐变深,而这外套却是由里至外逐渐变深,最表层是白色,第二层便是深紫色,十分奇怪。

我奇道:“为何要如此缝制?”夫人答道:“主衣局之人假托繁忙,佯作不知,我只能拿回府裁缝。”我虽深感滑稽,却是只指导着修改了颜色搭配。这时,相模国国守大人派使者前来,传信道:“关于将军府的摆设,屋外便按记录进行,已派人营建,而日常居所的摆设还需请京都之人指导一二。”我虽心生厌烦,但做事应有始有终,事已至此也不能冷面相向,只得前往。

而将军府这边并非一塌糊涂,而是与一般官家设施无异。而关于屋内摆设,我也不好多加干涉,只好就佛龛的摆放位置、适合挂在将军府内的衣物等无关紧要之处提出了一些意见,便退下了。

十三

已到了新将军到任之日,若宫小路[204]人山人海,已无立锥之地。前往足柄关接驾的先锋早已通过了关卡。二三十骑、四五十骑的车马浩浩荡荡地通过了足柄关,朝着将军府进发。只有二十人左右的看起来是仆从的身着直垂衣之人,应是叫做杂役童子,随着车马奔跑。在那之后,形形色色的大名们穿着直垂衣,各自为伍,其队伍大约有五六条街长,也通过了足柄关。将军大人应是身着提花织着黄花龙芽的衣物,轿子中的竹帘卷起。饭沼新左卫门在轿子后,身着葱绿色的猎衣伴驾随行。声势颇为浩大。

以相模国国守贞时、足利贞氏为首的身份适当之人身着猎衣,在将军府迎驾。在这里举办为将军大人牵马的仪式,甚是热闹。将军大人在到任第三日时,驾临了名为“山内”的相模国国守大人的别邸,我听说颇为壮观便前去一见,这里的景色让我想起了仍在宫中侍奉时的往昔之日,令人感慨万千。

十四

已是年关将至。今年内去善光寺参拜的愿望终于未能实现,未免有些遗憾。这时,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小町夫人的书信。上书:

(底本注:这里纸张有被刀划破的痕迹,字迹看不清楚。也不知因何被刀划破。)

我深感意外。许是因为饭沼新左卫门喜好作歌,素有雅士之称,他多次派遣若林二郎左卫门为使者,邀我前去参加连歌会。因他殷勤相邀,便前去参加了一次,却比我想象中更为酣畅淋漓,便常常与他们聚集在一处,作连歌或是咏和歌,彼此交游。到了十二月,川越入道之遗孀高尼对我说道:“贫尼准备前往武藏国的川口[205],并计划新年去善光寺参拜。”我认为机会难得,欣然前往。此处冰天雪地,积雪皑皑无从认路。从镰仓出发两日后终于抵达。

此处仿佛与世隔绝般,甚是偏僻。前方有一条名为“入间川”的河流流经此处,河流对岸是岩渊驿站,是妓女们的聚集地。在此处不见山地,仅有一望无际的茅草,正如古歌中所咏“心乱如茅草,霜打甚萧疏”[206]一般。分开茅草为道,走入居所,不禁深感此处与京都相隔甚远。居然要在此等偏僻之地跨年,悲乎哀哉。

十五

忆及往昔,我两岁时便遭母丧,甚至不知母亲面容。逐渐成长,约是四岁那年的九月二十余日,我为上皇所知,成为了在上皇身边侍奉的仕女中的一员。自那时起,承蒙圣宠,便知立身之法。承蒙圣恩多年,我内心又怎会不期待着封妃,成为久我一族之荣呢?怀着这样的期待,而人们常说“弃恩入无为”乃是世间常理,确如佛经中所言:“妻子珍宝及王位,临命终时不随者。”世事无常,我不得不放下一切。但是惯居的宫中令人怀念,上皇时不时的温柔小意也令人难以忘怀。是故,我时常触景生情,双袖被泪水浸湿,少有干爽之时。

空中乌云密布,大雪纷飞,远远望去都是漆黑一片。正当我郁郁寡欢,枯坐室中之时,收到了主人家高尼的传言。她问道:“如此风雪交加之时,您是否安然度日?”我回道:

愁绪似积雪,弥天复满地。

无人踏雪至,冰心伴雪逝。

正如古歌中所咏:“何以忘却心中苦,相问反是增忧愁。”想着泪水不便为人所见,只有肚里泪下。已是新年。

十六

檐端红梅俏,引得黄莺啼,我方知已是早春。过去的一年已归于记忆,令人心酸难挨,抚今追昔所流的泪水,在这喜迎新春之际,却又与以往毫无二致。

约是二月十几日,我决心去善光寺参拜。越过碓冰山口[207],木曾[208]山路上的丸木桥确如古歌中所咏的那般寸步难行。我虽想时不时停下脚步参观路上的名胜古迹,但同行之人颇多,只忙于赶路,不曾静心观景,也令人十分困扰。在一行人归去之时,我便说自己心有大愿,想要在此处闭居参拜,一人留在此地。

众人觉得留我一人孤身于此未免寂寞,对我好言相劝。我说道:“待人死后,黄泉路上,又有何人相伴呢?人在出生时便是孤身一人前来人世,死后亦然。生者必灭,会者定离。桃花锦簇,也终会落地归根。枫叶流丹,也终会随风飘逝。依依不舍也终是一时之情。”仍是孤身留下了。

此处景色并不宜人,我却听闻此处所供奉的本尊佛乃是生身如来,甚是灵验。日日致力于念佛百万遍,也听闻这附近住着一位名为“高冈入道”之人。那人乃是一位风流雅士,常常作歌奏乐游兴。我被修行伙伴或是尼姑邀请去那人的住处,确是一间雅居,甚至令人难以想象这里位于穷乡僻壤。如此一来,我也聊以慰藉,直至秋季都居于此处。

十七

已到了八月初,我想起自己是为了一览武藏野的秋景,才久居于此,便回到了武藏国。这里有一座名为“浅草”的寺庙,将十一面观音作为本尊供奉,素以灵验著称。故而,我前去参拜,分开草丛为路,这里除了胡枝子、黄花龙芽、荻草、芒草,再无其他植被。高度大概在骑马而行的男子难以看到的程度,任君想象。在这原野中行了三日,不见尽头。偏离行路之处也有驿站,但沃野千里,仍是一望无际。

观音堂位于稍高之处,此处却也不见树木,仅有草原。如古歌中所咏:“一碧万顷处,银盘冉冉升。”[209]今日正是十五月圆夜。不禁想起在宫中的管弦宴会上,上皇赐给我的那件衣衫,已被我在供奉如法经之时,作为布施献给了八幡大菩萨。虽不若菅原道真公在诗中所写的“恩赐御衣今在此”[210]一般,我也从未忘记上皇的身姿,“捧持每日拜余香”之志想必是相同的吧。

从草原处升起的圆月,随着夜色渐深,更是当空高悬,月明入水,照在草叶上,那叶尖的露珠仿若白玉一般。我咏道:

往昔居紫禁,银盘悬碧空。

恰若此时景,忆往徒伤悲。

泪眼婆娑,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上皇的身姿。不禁咏道:

月白风清拂,当空照无眠。

泪眼望明月,银盘宿玉颜。

夜尽天明。平川广野无处可居,我便回去了。

十八

话说,行路间,我觉得隅田川[211]河滩就在这附近。这时,眼前可见一座巨大的桥梁,京都的清水桥和祗园桥便是此般宏伟。过桥后,遇见了两名衣冠楚楚的男子。我问道:“在这附近应有一条名为‘隅田川’的河流,请问二位可知其在何处?”二人答道:“这条河流便是了。这座桥名为‘须田桥’。从前此处无桥,仅以摆渡渡人过河,甚是麻烦,便建了这座桥。‘隅田’这一叫法甚是雅致,当地的农民称此桥为‘须田川之桥’。这条河的对岸有一个曾名为‘三芳野’的村子,当地的农民割下稻子将其晒干,却发现只有稻壳不见稻谷。当时的武藏国国守得知村名后,道:‘叫稻壳村[212]当然种不出稻谷了!’便将村名改为‘吉田村[213]’。此后,稻田便变得硕果累累了。”我想起在原业平曾咏和歌:“听闻此鸟名都鸟,借问京都人安否?”[214]可是这里却不见鸟儿的踪迹。我咏道:

传闻都鸟栖隅田,常向往之久欲寻。

及至不见鸟踪迹,何从遥问故人安?

河上起了大雾,无从分辨方向。正是泪水潸然时,而遥远的高空中飞翔着的大雁仿佛知我心般放声高鸣。我咏道:

旅途路漫漫,双袖湿涔涔。

过雁遥相问,缘何悲垂涕?

那著名的掘兼之井[215]已荡然无存,仅余一棵枯树。我本想就此行往陆奥地方[216],但转念一想,正如古歌中所咏的一般:“恋爱至穷途,关役不放行。”[217]反而还是不去为好。于是,我便决定归京,首先返回了镰仓。

十九

在不知不觉间时光流逝,九月十几日时,我决心归京。于此地交好之人,纷纷前来惜别。在出发前那晚,饭沼左卫门尉资宗为我打点了行装,又邀我参加最后一次连歌会。

他情深意切,我们便通宵吟歌作乐。左卫门尉问我:“您可知名为‘泪川’的河流所在何处?”我回道:“不知。”我们通宵奏乐游兴,夜尽天明之时,左卫门尉说道:“您真的要离开了吗?”我答道:“我已无回头之路。”左卫门尉归家之际,在盛放酒杯的食盘上留下和歌一首:

垂泪成河流,署名称泪川。

思念与君情,枉然强挽留。

正当我欲回复之时,左卫门尉又返回我处,将行装赠予我,咏道:

君子相交情,平淡如清水。

唯赠旅行装,伴君长相随。

我想起,在镰仓逗留之时,常常与左卫门尉相聚作歌。便有人取笑道:“二位关系很不一般,究竟是何交情?”我回复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竟遭误解携私情。

衔冤仿若披湿裳[218],思君泪流更洽衣。

虽不着急赶路回京,此地却也不宜久留,便于日出东方之时踏上了归途。众人纷纷乘轿,送我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驿站,很快便到了佐夜中山[219]。想起著名歌人西行曾在此咏过“倘若命尚在,老时再越山”[220]一句,便也咏道:

佐夜之中山,鸟道甚羊肠。

艰辛越山过,慨叹命诚贵。

二十

我前去热田神宫参拜。通宵参拜之时,碰到了几位修行僧,他们说道:“贫僧等人是从伊势大神宫来此的。”我问道:“伊势大神宫与此地相距不远吗?”他们便告知我,从津岛[221]渡口方可往来。我心甚悦,欲前往伊势神宫参拜,但仍记起我还有夙愿未能完成,便决定先留在热田神社,完成余下的三十卷《华严经》的抄写。我想起那远在镰仓之人赠送予我的旅行衣装,欲将其作为布施之物来进行经文供奉。而热田神社的神官长却提出了许多无理要求,我想必是无法完成的。就在我优柔寡断地逗留此处之时,又生了重病。身体极为不适,无法继续抄经,便直接归京了。

二一

大约是十月末,我归京暂住,却甚感烦心。因自己并非藤原氏子孙,便从未特意去奈良的神社寺院[222]参拜过,而此时我却想着:“奈良与京都相距不远,正适合疲于长路漫漫之时前去散散心。”便前去参拜了。

我在奈良并无熟识之人,便独自前去参拜。首先去春日大社的主殿参拜。二层的楼门高大宏伟,四间神殿相邻而座,庄严肃穆。山峰间狂风大作,似是要把众人从烦恼无明的长眠中叫醒;山麓水声潺潺,似是要洗净众人执迷于生死而不悟的心灵。再去若宫参拜,那里的巫女们皆知书达理。

夕阳映照在神殿之上,斜阳包裹着春日山峰上的枝头。两名年轻的巫女相伴起舞,似乎常常为之。今夜,我在若宫的长廊上通宵参拜,整夜里听闻神乐的歌声不绝于耳,深觉春日大明神那以狂言绮语为机缘引渡众生的誓愿终究不浅,更不用提大明神那和光同尘[223]之志,甚是可靠。然而,喜多院的僧人林怀僧正的弟子中曾有位名为真喜僧正之人,他常被神乐的锣鼓之声扰乱修行,便立誓道:“我若成为南都六宗的一等僧官,定要废止神乐。”故而,在他成为寺院掌事僧之时,便得偿所愿,长久地废止了春日神社拜殿的神乐。

神社的朱墙之内寂寥无比,巫女们更是整日哀叹,仅能向春日大神祈祷。时光飞逝,年老的僧正说道:“老衲平生所望皆已得偿所愿,如今仅期望能够临终正念[224]。”便在春日大社中闭居祈祷。他将此生所悟佛法皆尽供奉后,春日大明神在他的梦中现身,道:“本座动法性之山、舍身于生死之尘,一心愿度无知男子入极乐世界,而你却废止了神乐的锣鼓之声,使得本座无法与佛法结缘。本座之恨无从宣泄,为此不欲受纳你所奉佛法。”我听说,自那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废止神乐,便觉春日大明神甚是灵验,更是虔诚信仰。

二二

夜尽天明,我便寻往法华寺。藤原冬忠大臣之女,法名为“寂円”师太[225],在法华寺的一间庵室中居住。我前去拜访,与她探讨生死无常之理,本想暂时居于寺中,却转念一想,自己的性子本就不适合静心钻研佛法,便又被不知何时才能开悟的心中执迷之事所引,重又踏上旅途。再次前往奈良的寺院时,行至春日神社的主事神官中臣祐家的府邸。

我经过时本不知此处是何人宅邸,仅观府门十分富丽堂皇,便以为是一座佛堂,进门后方知并非如此,原来是一位出身望族之人的宅邸。只见庭院中,篱笆边的菊花泥金万点,即便已褪色了,也与宫中的菊花不遑多让。这时,有一两名男子从宅邸中走出,问道:“请问您是来自何地之人?”我答道:“贫尼自京都而来。”他便说道:“院中菊花衰败,让您见笑了。”看起来十分知书达理。原来是祐家之子,美浓国副国守祐敏之弟,副主事神官祐永。

贫尼遗失紫禁缘,京都姿态惘不知。

犹若菊间白露水,耳听[226]八方知故人。

许是他见我将此和歌书于小木片上,置于菊丛间便走出门去,便连忙派人跑出来,好言相劝将我唤回,好生招待。他对我说道:“请在敝府休息片刻吧!”我便同往常一般,暂且住下了。

二三

中宫寺[227]乃是与圣德太子有缘的古刹,据说是因其太子妃发愿而建,我慕名前去参拜。此间尼姑庵的主持法名为“信如”师太,以前,我仍在宫中之时曾有幸见过她一面。但是,许是因她上了年纪便不大记事了,并未认出我来,我也未曾自报家门。只是暂时立于她身侧与她交谈,不知为何,她对我十分耐心,我便暂时闭居于此。

我从法隆寺[228]出发前往当麻寺[229]参拜。有记载道:“横佩大臣之女中将小姐[230]曾发愿‘想要拜见生身如来’。这时,一位尼姑前来,说道:‘如若小姐能赐贫尼十匹马所载的莲花茎,贫尼便可用其编织出极乐世界的庄严之相。’相传,该尼姑拉着用莲花茎抽丝而成的丝线在染殿之井[231]中漂洗后,丝线被染上了五彩之色。该尼姑准备使用这五彩丝线编织之时,一位仕女前来,求得一盏油灯,从亥时一直编织至寅时,织成欲归。这时,僧房之主中将小姐问道:‘请问小女子何时才能再次拜见高尼?’尼姑诵偈言道:

往昔迦叶说法所,今来法基作佛事。

卿恳西方故我来,一入是场永离苦。

尼姑言毕,便朝向西方,飞升而去。”有此记载,甚是神圣。

圣德太子之墓,墓碑庄严肃穆,不愧是大德之人的墓陵。我流连忘返,心想在此进行如法经供养,也算是结了佛缘,甚是欣喜。将一套小袖衣作为布施献上后,便回去了。如此,又是一年。

二四

约是二月,我归京后,顺便去石清水八幡宫参拜。奈良与石清水八幡宫相距甚远,大约日落时分才抵达,登上猪鼻坂,去神前参拜。有一名来自石见国[232]的侏儒,也前来参拜,我便与他同行。我边与他说着:“不知阁下前世种下如何恶因,才导致今生生来残疾。阁下可知为何?”便向前赶路,发现马场神殿中的皇家居所正开着门。我想着检校[233]等人在此闭居参拜时,马场神殿也是开着的,在道中也并未听闻有人谈论上皇驾临之事,也未必是上皇亲临吧。怀着如此想法,登上楼门之时,有一名看似是杂役之人叫住我,对我说道:“请您前去马场神殿的皇家居所觐见。”

我说道:“请问是哪位陛下驾临此处?若是召见贫尼,便应知道贫尼是何人,可贫尼并无头绪。是否是召这位侏儒觐见呢?”来人答道:“并非召见这位侏儒。是召您觐见无错。从前天起,居于富小路宫殿的后深草法皇[234]驾临此处。”我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时光流逝,岁月无情,我却从未忘记过法皇。曾几何时,我决心逃离尘世遁入空门的那日,我从仕女京极夫人的房间前去觐见,本以为那是我最后一次拜见法皇。而现在,我身披墨染的尼装,经受风吹雨打,早就不复光鲜,又有谁能认得出我来呢?虽好奇是谁认出了我,却也未曾奢望是法皇亲自召见。我想着,可能是法皇身边的某位仕女,看我甚是眼熟,便想确认一番吧。这时,有一位北面武士跑了过来,道:“速速前来觐见。”

我无处可躲,便来到了房间北端侧门边的外廊处等候。听法皇说道:“卿在门外反而惹人耳目,进来吧。”虽多年未曾听过法皇的声音,却与往昔毫无二致。不知为何,我心头鹿撞,一时间无法动弹。法皇催促道:“快点!快点!”令人惶恐,便起身觐见了。

二五

法皇说道:“岁月无情,朕却未曾相忘,情深经年,朕心卿可察。”法皇从自己用情之深说起,又说到古往今来,世事无常,我听着法皇的万千感慨,春宵夜短,未曾合眼间,已是夜尽天明。法皇对我说道:“在朕闭居参拜期间,望卿也留步于此,与朕再慢慢闲话家常。”便欲离开之时,将贴身穿着的三件小袖衣脱下。法皇说道:“朕偷偷留此物予你,作为纪念。卿切莫离身。”便将其赐予我。那时,我心中已然忘却了古往今来,忘记了来世的迷惘,只沉浸于伤感之中,一时无话。而此时偏偏日出东方,法皇说道:“那么,后会有期。”便拉开了格子门。法皇离开后,我仍觉恋恋不舍。觉得法皇的背影令人眷恋,近前伺候之时,法皇身上的熏香仿佛留在了我的尼装间。我怕惹人耳目,便将法皇御赐的三件小袖衣穿在墨染的尼装之下,甚是奇怪,令人心中戚戚。我咏道:

追忆往昔怅几时,御赐恋衣沁心间。

温馨暗藏墨袍下,泪水滂沱透尼装。

二六

法皇离去后仅余空虚的背影,我仍然站在那里,泪水潸然,恍然如梦。只想着今日里,如何能再见法皇一面,与法皇闲话家常。我告诫自己道:“未曾想到,如此饱经风霜的面容能再次入法皇之眼。事到如今,想必法皇也认为当年之事也有一半是人微言轻的我的过错。唐突地留在此处,等待法皇再次召见又有何意义?实在是过于思虑不周。”便又踏上了旅程。我心中之酸楚望君体察。

但是,临别之前,我还想再从远处拜见一次法皇参拜神社的样子,却怕墨色的衣摆过于显眼,会被法皇发现。于是,便用法皇御赐的小袖衣遮掩住头部,混在仕女的队伍之中,悄悄看向法皇。法皇身着法衣之姿,不胜往昔,令我感慨万千。法皇登上阶梯之时,现在的中纳言藤原资高,在当时才官至侍从宰相,扶着法皇登梯。我想起法皇昨晚对我说道:“如今卿也与朕同着墨色的僧衣,真令人感慨。”法皇还说起了我幼年之事,他的温声细语仿佛还留在我的耳中,他的温润玉面也仿佛还映照在我袖间的泪水上。我下了山,向北方的京都走去,而我的灵魂仿佛留在了男山中一般。如此,我回到了京都。

二七

但是,京都并不宜久留,我便决心完成去年发愿的写经供奉,又前往热田神宫,尝试着于此通宵闭居参拜。然而,在半夜里,神殿里突然起火了。神官们惊慌失措之态,任君想象。

许是天降神火,我等凡夫俗子怎能扑灭?不久后,神殿便化作一缕青烟,荡然无存了。夜尽天明之时,木匠们前来,欲在化为灰烬的空地上重建神殿。神官长和祈祷师等神职人员环顾四周时,发现名为“不开神殿”的那座相传在久远的神代,神明亲自建造并闭居于此的神殿的基石边,有块木材仍在燃烧。有一个涂着漆的长四尺宽一尺的箱子,立在那里。

众人皆感不可思议,上前参拜。所谓祈祷师,便是与神明格外亲近,侍奉于神明之人。祈祷师走近前来,将其拿起,稍微打开盖子一观,说道:“里面有一个赤色的锦袋,里面装着草薙剑[235]。”便将此神剑供奉于八剑神社的神殿中。

二八

话说,不可思议的是:“这位热田神社所供奉之神日本武尊[236],乃是景行天皇继位十年之时降生的皇子。他奉命去征服东夷之时,曾去伊势大神宫向天照大神辞行。那时,天照大神道:‘此剑乃是汝前世身为素盏鸣尊[237]之时,在出云国[238]降伏八岐大蛇,从其尾部取出后献予本座的宝剑。这里有一个锦囊。当汝为敌所攻,身无退路之时,便可打开求助。’将其赐予日本武尊。日本武尊在骏河国的御狩野遭火攻之难时,他佩着的宝剑自动拔出,割掉附近的草丛。之后,日本武尊拿出了锦囊中装着的打火石,点火烧草,火便一改方向,烧至对方。敌人被火遮挡了视线,最终全军覆没。因此,这个原野又叫‘烧津野’,此剑名为‘草薙剑’。”我听闻火灾后残留下来的这个记载,便想起了以前所做之梦[239],觉得神圣极了。

二九

因此处喧嚣不已,不便于进行写经供奉,我便经过津岛渡口,前往伊势神宫参拜。因是四月初,此处一碧万顷,别有一番情趣。

我先去外宫参拜。山田原野[240]上杉树成林,仿若正在等待杜鹃初啼,正如古歌中所咏“虽未闻其声,于此候清鸣”[241]一般。在神馆[242]中,可见以首席、次席祢宜[243]为首的神官们在此侍奉。我听闻,出家之人不便进伊势神宫参拜,便迷茫于应当止步于何处,如何参拜。向神官们出言相问后,答道:“在第二个鸟居前的庭院中,皆可参拜。”

神社境内,甚是神圣肃穆。我在神馆旁伫立片刻后,便有两三位看起来是神官的男子出来,问道:“敢问高尼从何处而来?”我答道:“贫尼自京都,为与天照大神结缘而来。”神官说道:“伊势神宫之内,本是不方便出家之人入内的。但我观高尼远途而来,舟马劳顿,想必天照大神也定会谅解的吧。”便引我进入神馆,好生招待。神官说道:“我便带领高尼参观一番吧。虽不可入神殿之内,但可于殿外参观。”

走过枝繁叶茂的成荫的杉树,一直到神池边,神官开始进行御祓仪式[244],看起来神圣肃穆。他在神前供奉币帛后,便走出了神殿。我不禁想道:这般御祓仪式如何能驱除我内心的污浊,真是可悲可叹。

三十

返途中,在附近的一处矮小的房屋中借宿。我问道:“不知那位为我带路的热情神官,究竟是何人?”家主答道:“三席祢宜度会行忠乃是神馆的馆主。给高尼带路之人乃是首席祢宜之次子,七郎大夫常良。”他的热情令人难忘,我咏道:

伊势众神官,和光而同尘。

卑贱如贫尼,殷勤礼相待。

我将此和歌誊于木棉四手[245]的碎片上,将其附在一枝神木上,赠予七郎大夫常良。他回道:

山田原野上,杉叶且知晓。

人曷分贵贱,皆得神相佑。

三一

我暂且于外宫闭居参拜七日,想要祈求大神保佑自己出离生死妄念。而外宫的诸位神官,常常作歌相赠,且邀我参加连歌会,真是风雅之极。但此处与普通的神社不同,不可于神宫之内诵经,我只得前往与神宫相隔四五条街的名为“法乐舍”之处诵经。我整日里诵经度日,在傍晚时分,才前往距此处不远的名为“观音堂”的有众多尼姑修行之处借宿。而尼姑们却强硬地拒绝道:“此处不得借宿。”将我赶了出来,实在无情。我咏道:

同着墨颜色,空门遁世人。

误判何色衣,推辞借宿眠?

我折下眼前的南天木枝,将此和歌誊于木棉四手,附在南天木枝上,递入了堂中。而尼姑们并未回复我和歌,却也借宿与我,从此我们便相熟了。

三二

七日后,我便欲往内宫而去。一开始为我带路的常良咏道:

仆仆赶路人,借歌得相知。

稍稍欲离别,悔之尤嫌晚。

我回道:

筵席终将散,何人长聚首?

凡世本无常,勿嗔赶路人。

内宫中有数名喜好作歌的风雅之人,他们听闻“有这般人物在外宫参拜”,便议论道:“不知她何时前往内宫参拜?”察觉到他们翘首以盼的心情,便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但也不能止步不前,便去内宫参拜了。

我暂居于冈田,在居所邻处,住着一位颇有来头的女主人。她很快便派一名女童为我送来了一封书信。上书:

忽闻京都客,游历比邻居。

油然忆往昔,感慨泪涕零。

原来是次席祢宜荒木田延成之遗孀。信中写着:“虽然冒昧,我也想来打个招呼。”我回道:

风华女主人,垂询旧故里。

浑然难应答,无语唯凝噎。

三三

久待明月升空,却苦于夏夜时短,我便在月亮还未升空之际前往内宫神域之内参拜了。我身着尼装,也不便出入内宫,便在御裳濯川[246]边遥拜神殿,只觉成荫的神木郁郁葱葱,瑞篱、玉垣与我仿佛有千里之隔。我听说“这间神社的千木[247],只为庇佑皇族而生,故而才向天空延伸”,便祈祷道:“愿后深草法皇玉体安康。”我深感悲切,咏道:

识君自幼小,侍君持真情。

思君心愈盛,祈君寿千代。

神域中风声萧瑟,御裳濯川流水潺潺。正值此时,从神路山[248]冉冉升起的明月熠熠生辉,更为这神域增添光明。这般光明仿佛照耀到了他国一般。

参拜进行得十分顺利,我便欲踏上旅途。路过神馆时,首席祢宜荒木田尚良的神馆在月光的沐浴下更显寂寥,门户紧闭。我便想到了外宫又称月宫[249]的传说,咏道:

内宫奉天照,日光度众生。

月清明如水,何意相区别?

我将此歌誊于木棉四手,绑在神木枝上。将此枝置于神馆外廊后,便离开了。许是神官们看到了这首和歌,我在居处收到了回信,同是绑在神木之上:

月色澄如水,若何相区别。

老来贪多眠,故而闭户门。

三四

我仍旧在内宫闭居参拜七日后,便出了神域。我问道:“请问,您可知二见浦[250]位于何处?贫尼听闻天照大神对此地甚是喜爱,便备感亲近。”神官长荒木田宗信便以为我带路为由,与我一同前往。我随他前去,首先见到了金色的海滨、如画的松树、传说中被雷神踢裂的断岩。供奉着佐美明神的神社也坐镇于此。参拜神社后,乘船出发,去参观立石岛、御馔岛、通岛。御馔岛上,刺松藻丛生。神社中的祢宜前去采摘,将其作为贡品奉于神前。通岛便是一座像屋顶一般笼罩着海域、形成一个大窟窿的岩石,船只从那处通过。这里天高海阔,一望无垠,风景宜人之处甚多。

说起小朝熊神社的由来,原是造镜明神有一面映照着天照大神之姿的镜子,此镜却被贼人所盗,沉于深渊之中。造镜明神将神镜取回,奉于神前,而大神却道:“本座曾立誓愿,要普渡苦海之中的鱼类。”话毕,神镜便从神殿中飞出,现身于岩石之上。岩石旁边有一棵樱花树。待满潮之时,神镜便于树梢显形,潮落之时,神镜便栖于岩石之上。我深觉大神欲普度众生的誓愿甚是神圣,便于这两日中悠闲地参拜神社,晚间在神官长位于潮合[251]之处的府邸借宿。

神官长甚是热情好客,令我宾至如归,便又在此处闭居了两三日。仕女们对我说:“二见浦的夜景十分漂亮。”引我出门观看。这里的夜景着实引人入胜,我心中感慨万千,无以言表。整夜在海边游玩,夜尽天明之时才回去。归途中咏道:

浅滩清如鉴,月色澄如水。

海上晓之月,入心刻骨铭。

三五

一位名为“照月”的得选女官[252]乃是伊势神宫神官长的熟人,她不知从何处听闻我在二见浦的传闻,说道:“此乃后深草法皇身边的仕女所赠。”给了我一封书信。我深感不可思议,打开书信一看,上书:“您流连于二见浦的月色,已忘记了法皇的身姿了吗?曾几何时,法皇与您意外相遇后,便一直想再见您一面,再叙前言。”信中字里行间表达着法皇想再见我一面的意思,我不知她究竟作何想法,甚是迷茫。我便回信道:

紫禁城中望明月,玉兔银蟾衬雕栏。

无可比拟佳景致,望君体察吾心思。

三六

我不应久留于此,便又回到了外宫。因火灾而起的世间喧嚣也逐渐平息,我欲为完成写经供奉的夙愿回到热田神宫,却仍感到依依不舍,便先去了外宫,咏道:

虔心请神谕,度会之神宫[253]。

世间无常态,吾应行何途?

夜尽天明之时,我便欲踏上旅途。内宫的首席祢宜荒木田尚良遣人传言道:“这段时间与高尼相处,乐乐陶陶,无敢忘怀。九月的御斋会[254]之时,请您务必再来相见。”我感到亲切极了,便回道:

皇统长久兮续千代,九月来相见。

我咏此和歌赠予尚良,可我在心中偷偷祈愿后深草法皇长命百岁之事,又有谁人知晓呢?尚良回复道:“高尼咏歌祝愿皇统千代,也祝愿我福寿安康,我又怎能不有所表示呢?”于是,他在半夜时分遣人送来两卷丝绸,说道:“这是伊势岛的土特产。”另赠和歌一首:

相约续千年,深秋九月时。

神前待君至,经年莫忘约。

三七

在拂晓之时,我借着当日伴月而涨的满潮出航,在初更时分到达了大凑[255],在贫贱的渔民所居住的小屋边住宿之时,想着:“那些古歌中道:‘便是在鱼鹰栖息的岩石间、鲸鱼出没的岩滩上,只要有相思之人在,便也不觉痛苦。’我又何以沦落至此呢?久待无人至,忧愁无可慰藉;越岭至山脚,与伊人不能相逢。”我准备天明之时再次踏上旅途,在夜深之时,外宫的神官度会常良遣人送来了一封书信,上书:“我本想托高尼将此信带到内宫,却不慎忘记,现将其赠予您。”附赠和歌一首:

归途漫漫舟马辛,闻之戚戚泪沾襟。

天各一方勿相忘,切莫相见不相识。

我回道:

筵席无不散,天涯各一方。

虽知无常理,愀怆泪潸然。

三八

热田神宫正在进行热火朝天的重建工作,我虽感到嘈杂至极,却也不愿写经供奉的夙愿一直延期。于是,我命人准备好修行场所,在此抄写《华严经》余下的三十卷,将其供奉于神前。而我为供奉仪式请来的导师却只是位山野和尚,看起来甚是无知。诵十罗刹法乐,进行了各种供奉仪式后,我便归京了。

三九

话说,我曾与后深草法皇于石清水男山八幡宫意外相逢,此事我便是投胎转世也无法忘怀。而法皇托熟识之人,三番五次寻至我的故居,我却无心觐见。我虽诚惶诚恐,感慨万千,却并不前去拜见法皇,如此空虚度日,已是第二年的九月。

法皇又趁着移驾伏见宫殿之机,数次遣人向我传达“朕与卿二人仅悠然闲话,并无他人知晓”之意。我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便掩人耳目地来到了“下御所”附近。传信的使者前来相迎,引我觐见。我见他如此故作郑重,心下暗觉有趣。在等候法皇之时,登上了九体堂的勾栏眺望四周。我的眼泪浸湿了袖口,仿佛道尽世间忧愁的宇治川[256]的波浪,拍在了我的袖子上一般。想起古歌中所咏:“海上望明月,波涛裹银盘。”[257]约是过了初夜时分,法皇翩翩而至。

在月光的沐浴下,看到法皇的面容不胜往昔,眼中不禁蓄满了泪水。我不禁想起从幼年时整日在法皇的膝边嬉戏起,到与法皇曲终人散为止的种种过往,与法皇谈及此事,虽是自己的往事,却也感慨万千。法皇说道:“世事无常,只要屈居于尘世间,定有许多烦心之事。为何你什么都不与朕说呢?”我虽想道:“我行走世间,除却怨恨,又还有什么感情呢?我的悲叹,我的忧思,若不与法皇倾诉,又何以慰藉呢?”却不能言说。我默默地听着法皇的话语,音羽山[258]处传来呦呦鹿鸣,催人泪下;即成就院的钟声响起,告知我黎明将至。我在心中悄悄咏道:

呦呦雄鹿鸣,悠悠古钟响。

东方渐泛白,似问泪何流?

四十

如此,夜晚不尽人心,很快便夜尽天明了。我将泪水拭在袖口,将法皇的面容深深地印在心中,便走出了伏见宫殿。我离开前,法皇细细问道:“话说回来,在生于这尘世的期间,每逢这样的月夜,朕都希望若有机会,能与卿再次相会。而卿却仅求与朕在遥远的来世再相逢,卿究竟内心作何想法?另外,朕听闻,男子常常行走世间,可远至东夷甚至唐国。而女子却多有不便,少有能够云游四方之人。不知卿与何人同心共济,共同行走于这尘世之间呢?若仅有卿一人独行,又怎能游历各地呢?朕听说,‘垂泪成河流,署名称泪川’‘犹若菊间白露水,耳听八方知故人’‘皇统长久兮续千代,九月来相见’,这些赠答歌的缘分,又怎是一时之情呢?朕知你已有了可托付终身之人。除那人之外,定是仍有许多情人,可与卿游历世间。”我答道:“自从远离了紫禁仙城云霞的庇佑,在层层迷雾中彷徨不已,正如佛经中所说:‘三界无安犹如火宅。’只愿速速逃离尘世。自知自己前世曾种下恶因,今世才如此悲惨。既已出家,远离情爱之事,便不会再次坠入爱欲之道。我虽出自承石清水之血脉的源氏一族,却不对今世善果抱有任何希望。虽说如此,前往东夷之时,最初参拜的神社仍是鹤冈八幡宫。从眼前看来,是为了求菩萨庇佑我完成心中所藏的愿望;从长远看来,是为了灭尘世之罪而喜结善缘。八幡大菩萨曾立誓愿,引导虔诚之人,甚是灵验。我往东一直行至武藏国隅田川,若我在途中曾与任何一名男子一度春宵,便令我被排除于本地佛为阿弥陀三尊的八幡大神的誓愿之外,堕落于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寻着御裳濯川的清流而去,若我在途中曾对任何一名男子动心,与他共赴巫山,便令我受那传闻中本地佛为胎藏、金刚两部教主大日如来的伊势神宫主神天照大神的神罚。我在三笠山咏秋菊,仅是为了便于述怀。或者,我自奈良坂向南行去,若我在途中与人行周公之礼,甚至对其托付终身后,参拜了春日神社的话,便令我不再受春日大明神的庇佑,在三途川饱受八难苦。

“在我幼年之时,二岁丧母,深深遗憾于不知母亲的面容。十五岁丧父,缅怀父恩,孺慕思念而流的泪水,直至现在仍然沾湿我的袖口。而自幼起,我便多受法皇照拂,而法皇也对我怜惜至极。在法皇的庇佑下,我痛失双亲之苦终是得到了安慰。而我渐渐长大成人,初承圣宠之时,又怎能不感恩戴德呢?畜生蠢笨至此,却也知四恩[259]重如山。更何况我生而为人,又怎会忘却法皇之情呢?在我幼少之时,法皇之恩便比日月之光更为可贵;在我成人之后,对法皇的依赖程度更是比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因出人意料之故与法皇一别后,我空虚地度过了无数年月。混在人群之中参与迎接圣驾之时,便感怀过往,泪下沾襟;在宫中举行叙位[260]、除目[261]仪式之时,听闻他家的繁荣、同僚的晋位,便心酸不已。当心中妄念平复下来时,便深觉流泪无益。为了散心而云游各处,时而留宿僧房、时而与世俗男子交友。我也曾在喜好作三十一字和歌、儒雅风流的雅士处留宿几晚,日子一多,便有人喜欢传些流言风语,这种人无论是在京都还是在山野间都不在少数。我虽听闻尼姑中,有些被称为修行者之人,与那些非僧非俗的乞丐相会,意外地也会共赴巫山。我也许与此等人并无缘分,自始至终都是孤枕难眠。若我在京都之中也能有此良缘,能将两人的衣袖铺于身下,定可抵御那寒冬腊月的风号雪舞。而我却也无此良缘,因无相思之人,便是于花前月下也空虚度日。我也曾听闻在枫林尽染的原野上被霜打的虫子气竭声嘶的鸣叫声,思及自己的悲惨处境,在荒无人烟的田野中以草为枕,以度长夜。”而法皇却又说道:“说起修行之时的男子,卿便以许多神社起誓,以证清白。而谈及京都的男子,卿却并未起誓。卿可是与以前的旧情人死灰复燃?”

我说道:“我本以为自己时日无多,而却已活了四十年,将来之事不甚明了,但时至今日,都未曾有过新欢旧爱。若我所说非真,便令我转读自己所信仰的一乘佛法《法华经》两千日、作为如法写经的修行而亲笔抄写经文数次所得的功德,皆作为我带往三途川的手信,化作虚无。并且,令我无法得见弥勒菩萨现身于世之时,龙华祥云于空中缭绕的光景,而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如此立誓时,不知法皇作何感想,一时无言。稍后,法皇说道:“无论如何,人们执迷不悟之心,总是不好的。确实,卿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后,朕明明想着唯朕一人可以保卿衣食无忧,事态却突然生变,令朕不得不感叹你我缘分尚浅。朕却不知卿对朕用情至深,只懵懂度日。是故,八幡大菩萨才为令朕知晓此事创造了机缘,令朕在男山八幡宫与卿再次相遇。”法皇说话间,已是月沉西山。而从东方而出的朝日,却是渐渐生辉。

四一

我是尼姑之姿,应当掩人耳目,便急着从宫中退下。在我离开前,法皇说“在近期,定会与卿再次相会”的声音,仿佛在冥途之中为我指引了一道光明。我退下后,法皇移驾回富小路宫殿,然后派遣了出乎意料之人寻至我处,为我送来了饱含真情的赠物,令我感激不尽。明明法皇便是只给我传言一二,或是向我表露一丝真情,便足够令我欢欣不已。更何况,法皇亲自为我谋划,可看出他用情至深,甚至考虑到了别人无从得知之处,令人感激涕零。

自往昔之时起,无论何事,我都未曾受到过令人侧目的恩宠,也未曾有过令我骄傲的回忆。而法皇却不知为何,在心中怜惜着这样的我,无论是过往,还是现在,都令我难以忘怀。

四二

如此,又是一年。话说,二见浦之名,是因天照大神曾两次前往该海湾,故称“二见”。所以我也再度前往二见浦参拜,祈求大神保佑我出离生死。我从奈良出发,途经伊贺路[262],路过了笠置寺[263]。

本命真爱大测试之-提起治愈系动漫,你最先想起的是哪一部?

如果说,经典的热血番可以让人苦追十年只为‘初心’,那么那些为人称道的治愈系动漫就是平淡生活中的滋养品,尝过一次,即便不提于口,也会牢记于心。

经年莫忘。

No.1夏目友人帐

相信你一定对它不陌生,不管是曾经自己追过喜爱过,还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不止一次留下的印象,《夏目友人帐》都是治愈系动漫中十分出色的一个。

妖怪猫咪和人类主人,打破之前的两者打斗敌对套路,这次偏偏以和谐清新的方式讲述出了不一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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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观众这样形容它:

--每一个妖怪的单元故事,让你说不上它讲的有多深刻,却总会在心脏某一处有柔软触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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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来世,你轻唤我姓名,相伴余生,守护不离。

No.2调酒师

如果说《夏目友人帐》是‘不可能有人没听过’的番,那么《调酒师》就是‘很庆幸你听过’的作品。

《调酒师》这部番整体并没有很强烈快捷的剧情节奏,也没有绚丽的情景转换,有的仅仅是一间名叫的伊甸园(Eden Hall)酒吧,和一个愿意听你说心事,能够调出‘人生之酒’的出色调酒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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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作品会让你愿意拿着小本本记下番中朗姆可乐等的具体缘由和做法,且一度会让你对各类酒品,以及调酒师这一形象拥有全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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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仓溜--

“酒吧的门之所以很重,是躲避暴徒的意思。好像在拒绝路人一样,店面也是小而不显眼。相反,一旦进入酒吧,就可以忘记外面的世界,而且也会忘记地位年龄等等,做回真正的自己。这些都是因为那扇厚重的门。

No.3虫师

电视动画《虫师》改编自日本漫画家漆原友纪原作的同名漫画,由动画公司ARTLAND负责制作,于2005年10月22日起在富士电视台播放,全26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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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意义上说,《虫师》是部只适合一个人静静欣赏的动漫。

精良的配乐,恬静的画风,能够充分给予你独处的安宁。

《虫师》中将人性中对爱、家庭、以及生命等等的追求,以蟲的形式展现。不纯粹的为了治愈,也不是为了推理除恶,只是讲述人们的生活和生活的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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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说虫师既是治愈又是治郁,因为银古是一个尊重自然事物任其发展的人,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身边的虫和人。不去过多的干扰改变其生命轨迹,甚至很多故事都有着不那么美好的结局,但是从这些凄美的故事里你还是会感受到些许暖意。

虫师给我们的不只是感动,亦不只是呈现最美的画面,还有那割舍不下的,浓浓的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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