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伯仲是英雄，就是影视剧里不停地被歌颂的那种。村里人没见过他在烽烟四起，炮火连天的岁月里如何奋勇杀敌，但他身上的伤疤无疑是最好的见证。
崔伯仲弟兄两个，他排行老大，老二崔伯坚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崔伯仲常年在外地工作，有时候几年才回村里一次。他即使到了村里也很少出门，只会在本家的堂兄弟那里坐坐，喝喝闲酒，聊聊过往。
崔伯仲十六岁时从军，一走就是多年，生死未卜。本族的兄弟姐妹他都感到陌生，遑论下一代了。但本族人都知道他，并以本族有他这样的英雄自豪。不说村干部，就是乡里和县里的干部，见到崔伯仲都是言语之间毕恭毕敬。
夏天炎热，农村家电很少，空调更是奢侈品。大多人都是靠一把蒲扇熬过夏季。崔伯仲身材高大，心旷体胖，许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心态都好的缘故吧。
他的酒量很好，在炎炎夏日大汗淋漓下，他依旧喜欢喝白酒，都是高于五十度的白酒。至于酒的好坏他不挑剔，他喜欢的就是感觉。
崔伯仲在村里，喜欢穿白汗衫和大裤衩子，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手摇蒲扇，侃侃而谈。他身上的伤疤能够看到的有十几处。但他很少谈及战场上的往事，对每处伤疤的由来，同样讳莫如深。
崔伯坚和崔伯仲是亲兄弟，但崔伯坚不搭理崔伯仲。每次崔伯仲要回来，崔伯坚都会安排儿子去打扫老院子的房间，他不允许大哥住自己的家。崔伯仲知道其中原因，但他不想解释，不以为意。
崔伯仲有四个子女，他们陆续来过一两次，之后再不来了。首先他们觉得农村生活单调，其次他们觉得不受欢迎，尤其是二叔。崔伯坚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们，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
崔伯仲当年被嗜赌如命的父亲以六斗高粱价码卖掉的。当天晚上，他父亲把六斗高粱输个精光。第二天他就满怀悲愤随军队走了。他母亲领着伯坚送他，哭着叮嘱他好好爱惜自己，还哀求军官照顾他。
崔伯仲咬牙冲母亲说，娘，你和伯坚回去吧，不要管我的死活，就是我活着回来，如果老东西不死，我也不会进这个家门。
崔伯仲不想从军，战火纷纭，当兵的有几个能够回来？他不傻，他知道国军在节节败退，此时从军不啻于是送死，当炮灰，但被裹挟在大军里，他没得选择。
崔伯仲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多年的苦力生活让他皮肤黝黑，浑身肌肉。他被分到机枪班，觉得生死无所谓了，他饭量很大，就放开肚子吃。炊事员和他同乡，和本家姑父是邻居，对他很照顾。
舒适的日子并不长，他们很快被命令向东开拔，卷入到淮海战役的洪流里。战场初期，他们没有立即参加战斗，而是协助打扫战场，等他看到战友死状，脑浆迸裂，皮肉分离，肝髓流野，崔伯仲吓坏了，晚上还做了噩梦。
崔伯仲想逃跑，可他看到逃兵被枪决后，他想既然都是死，索性顺其自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几天后他们和华东解放军狭路相逢，他抱着机关枪冲锋犹如老虎下山般勇猛，在枪林弹雨里左突右冲，经过一番厮杀，最终击退了解放军的进攻，但己方同样尸横遍野。
当天夜里，崔伯仲尚在酣睡，就被解放军给包了饺子。他抱起机关枪来不及冲锋，就觉得小腿和脸上一阵剧痛，瞬间失去知觉。
崔伯仲醒来时，已经做了俘虏，他的小腿和头部被绷带包扎的严严实实，他不知道命运如何，他想难道养好伤再枪毙自己吗？他当时身中两弹，一弹从腮部贯穿耳后，一弹射进小腿。
解放军没有枪毙崔伯仲，还帮他养好伤，他对解放军感恩戴德。枪伤痊愈后，有人找崔伯仲谈话。问他想加入解放军，还是想回家。如果回家，就给路费让他回去。
崔伯仲没有犹豫，他不愿意回那个家，他要参加解放军继续战斗。随后他跟着大军转战东南，解放后他已经升为排长。
很快，崔伯仲就爱上了这支人民的队伍。他决定为革命奋斗终身，九死不悔。每逢战斗，崔伯仲必身先士卒，奋不顾身。但命运之神眷顾着他，他再没受过大伤。
解放后，崔伯仲回家探亲，他父亲已经不在了。他母亲见到他后抱着他痛哭失声，崔伯坚则缠着他问东问西。在母亲的再三要求下，他和邻村的孙喜凤匆匆结了婚，婚后不久就返回部队。
时间不长，崔伯仲随着大军进入朝鲜，加入到抗美援朝的洪流里。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他如神灵保佑安然无恙，还立下战功。
返回国内后，崔伯仲继续在军队里服役，之后转到地方。期间，他遇到女学生田俊青。田俊青是城里长大的姑娘，模样俊俏爱慕英雄，她的芳心打动了崔伯仲。
崔伯仲回到村里坚决要离婚，连女儿崔小娥也不要了。其母和伯坚苦劝无果。崔伯坚已经成婚，他对崔伯仲说，人要有良心，你当兵打仗多年，嫂子恪守妇道，帮着母亲含辛茹苦照料这个家，满心等着你回家团圆。你不能当陈世美，人坏了良心是要遭报应的。
崔伯仲满脑都是田俊青，他不管不顾只想离婚。孙喜凤万般无奈，只得同意。孙喜凤离婚后，并没有返回娘家，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回去也是不受待见。
崔伯坚对孙喜凤说，嫂子，不要管那个白眼狼，咱们只当他在战场牺牲了，你就在村里住着。如果你想改嫁，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给你置买嫁妆，做你的后盾。如果你不改嫁，就踏踏实实在这里生活，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今后我和孩子们为你养老送终。崔伯仲不是不要小娥吗？你放心，我来养！只要有我在，祖坟有你的位置。
看着一脸真诚的崔伯坚，孙喜凤泪流满面。自从出嫁那天起，她就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家。她在这个家投入太多的感情了。以前无数个日夜她为崔伯仲提心吊胆，满心期盼着战争结束后，崔伯仲回来和她好好地过日子，不想成了泡影。
孙喜凤曾想过，哪怕崔伯仲受伤残疾了，她也要照顾他一辈子，她还希望给崔家生个男孩呢！谁知等来的不是欢喜，而是抛弃。自己只有三十来岁，未来的路还很长，她想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呢？
孙喜凤听了崔伯坚的话，心里打定主意。她想活着是崔家的人，死了也要当崔家的鬼。她抱定主意不再结婚。以后的岁月里，孙喜凤待崔伯坚的儿女如亲生，崔伯坚对侄女崔小娥亦是如此。
逢年过节一家人吃团圆饭，崔伯坚都会叫上孙喜凤母女。崔伯坚始终称呼孙喜凤为嫂子，让子女称呼她为大大（方言伯母）。农忙时节崔伯坚对孙喜凤也很照顾，在崔伯坚的心里，他觉得崔家亏欠嫂子。
好多年崔伯仲都没有回来，田俊青生孩子时，只有他母亲过来照料俊青几天，崔伯坚两口子始终都没有露面。在崔伯坚眼里，崔伯仲早些年就死了，他在这个世上就撇下嫂子孙喜凤和侄女小娥。
崔伯仲知道孙喜凤没有改嫁，还占着家里的老院子，他回来也是无处容身。索性就不回来了。母亲病逝时，崔伯仲希望全家人都过来，被崔伯坚拒绝了，说如果你想，就自己来吧，我们不欢迎外人。
崔伯仲见到孙喜凤披麻戴孝守在母亲灵柩旁，觉得尴尬。他想向孙喜凤说声对不起，但孙喜凤见到他就把头扭向一边不愿看他。崔小娥畏怯地看着崔伯仲，喊他爹，崔伯仲低低地应了一声。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孙喜凤却没有遇到这种事。崔伯坚在村里是有名的拼命三郎，有他当保护神，无耻宵小之辈都不敢骚扰孙喜凤。小娥有几次都对孙喜凤说，俺爹为啥不要咱了，我想俺爹了。
孙喜凤心里不由一阵悲痛，她叹口气道，大人的事，你不懂。我不搭理恁爹，自有我的道理。你见到他后该叫爹还是要叫的，血缘关系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小娥长大后去市里找过崔伯仲，崔伯仲对她谈不上好坏。田俊青对她很好，但四个陌生的弟弟妹妹都鄙视这个从农村来的姐姐。
崔小娥的婚事靠崔伯坚的帮助，崔伯仲始终都没有露面，他只是寄过来五百块钱。当时五百块钱，已经不少了，但崔小娥不满意，她不在乎钱多少，她只是希望在自己人生的重大时刻，有父亲参与。
九十年代初，孙喜凤死了，这个女人守了三十多年活寡。她是被崔伯仲抛弃的女人，但崔伯坚从来不这么认为，他始终觉得嫂子就是崔家人。孙喜凤死后，崔小娥想让父亲回来，但被崔伯坚阻止了。他对崔小娥说，恁娘不想见他，还是让恁娘安静地走吧！
孙喜凤死后，崔伯仲逐渐往来频繁起来了。崔伯仲在村里享受着英雄的赞誉，崔伯坚始终解不开心里的疙瘩，他不反对儿女和大哥亲密往来，毕竟血浓于水，但他不能原谅大哥的忘恩负义。
孙喜凤死后十年，崔伯坚同样地病逝了。这时的崔伯仲已经在贵州退休了，因为年龄原因，他和田俊青都没有回来，就让大儿子和女儿代表他过来了。
此后多年，因为路途遥远，加上崔伯坚的离世，两家没有往来，崔小娥带着儿子去过贵州一趟，住了半个月。耄耋之年的崔伯仲说起孙喜凤，突然老泪横流。崔小娥深情地说，爹，说实话，俺娘从来没有恨过你，她只是觉得委屈。
崔伯仲前年在贵州去世了。因为疫情原因，这边就没有去人。崔伯仲活了九十多岁，老家讲究说，这是喜丧。崔伯仲火葬时，他的四个子女都没有哭泣。
崔小娥已经七十了，她每次谈到父亲时，都禁不住老泪纵横。崔伯仲火化当天，崔小娥骑着电动三轮车来到母亲的坟前。
她从车上拿出铁掀，用颤抖的手在母亲的坟旁挖了一个洞，把崔伯仲的一件衣服埋了进去。然后，崔小娥焚烧些纸钱，她独自在坟前坐了许久，思绪如潮。崔小娥希望母亲从此在九泉之下不孤单。
第1章 山村活寡
“咱们的生活真幸福，幸福的生活像花朵……”二狗今天很高兴，嘴里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调子。
今天非常顺利，是二狗到砖厂以来，赚的最多的一天，刨除油钱，有三十多块的利润。
“二狗……”
二狗刚刚回到家门口停好手扶拖拉机，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还带着火药味。
“婶，你这是咋了？”二狗奇怪的看着怒气冲冲的刘月苗，心想难道那天不小心抱了她一下，抱出问题来了？
“咋了？你说说看，说好了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露面了？”刘月苗走到了二狗的身边，声音还是没见小
。
“婶，这到底是咋了？”二狗已经把那天答应去接张燕的事情全忘记了。
“你还问，真是没良心的，答应接张燕去镇里，怎么就自己一个人跑了，真当咱家张燕没人要了啊？”刘月苗说话很直接，虽然她非常喜欢二狗这样吃苦耐劳，人又长得高大的小伙子，但是欺负她的宝贝女儿，那是任谁也是不可以的。
“哦……”二狗猛的拍了一下脑门，忽然记起了这档子事。自己和陈丽丽在山上过了一夜，真把这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婶，真是对不起了，我昨晚根本就没回来，车子陷在了半道上，到了早上才拉出来。”
“真的？”刘月苗有些不信的望着二狗。她见识的男人太多了，谁知道二狗是不是编造借口啊！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去问周山山。”虽然二狗很不喜欢周山山，但此时也只有这样说了。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那你跟我来一趟，张燕那里你自己去解释。”刘月苗直接拽住了二狗的手，直往她的小诊所扯。还真把二狗当成女婿看了，这还没怎么呢，要真和张燕好了，那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二狗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刘月苗去，这刘月苗也是，一直这样拉着也不放，经过河边时，有很多妇女在这里洗衣服，看到刘月苗拉着二狗走，一个个的抬头望了过来。这些妇女都穿着大花短裤和浅花背心，因为这样方便在河水里洗衣服。一个妇女用手撑了撑旁边的另一个，笑嘻嘻的说道：“快看，那骚婆娘拉着二狗干吗？”
“干吗？她那里痒痒了呗，没听过二狗那里特大啊，止痒一流……”
“哈哈哈……”
洗衣服的妇女听了，一起大声的哄笑了起来。
二狗听了脸都红到了耳根子，但是刘月苗好像毫不在乎，一路扯着二狗示威般的朝诊所走去
。她没老公，根本就不怕家庭出问题，别的女人都是尽量避免出闲话，而刘月苗好像还故意让别人看到似的。其实她就是故意让人知道二狗和她家的关系不一般，是想先占住二狗再说。
“婶，我手痛了。”二狗只好找了个理由，想让刘月苗放开自己。
“痛什么痛，婶身上还不够软和啊，挨着你会痛？”刘月苗动了动自己的胸，表示根本不会弄痛二狗。
二狗的手臂被球浪冲了一下，立刻不再说话了，随刘月苗抓着走。
“女儿啊，二狗来了，他可没有看不上你，昨天是拖拉机出问题了。”刚刚走到诊所门口，刘月苗就喊了起来。
“二狗……”听到刘月苗的话，张燕急忙从里面跑了出来末世盗贼行。
“喂，怎么搞的，我屁股都捞出来了，不给打针跑哪里去啊？”诊所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喊声。
“哦哦哦，马上来，马上来。”张燕看了二狗一眼，笑着又急忙转了回去。里面的病人还等着打针，她却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人家连裤子都已经脱了。
二狗在外面等了一会，里面才走出来一个妇女，是桃花沟周老汉的媳妇，看到二狗，鼻子哼了一声，一边整着衣裳，一边走了。
“二狗，你来啦？”张燕又走了出来。
“呃，张燕，我昨天拖拉机确实是出问题了，一夜没有回来。”
“我知道，我相信你。”二狗能来解释，张燕就已经很高兴了，她哪里还真会生气啊。
“二狗，进来坐。”张燕走过来拉住二狗，朝诊所里扯，还真有二狗小媳妇的味道。
二狗本来对张燕印象就不错，当然是随着张燕进了屋。
“二狗，没吃饭的吧，在这里吃。”张燕给二狗拿了一张椅子，让二狗坐下。
“吃什么菜？”二狗没想其他的，只想着张燕会用什么来招待自己。
“放心，准让你吃的好
。”张燕笑着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看着张燕扭着屁股的样子，二狗的心里直痒痒，想想自己最近好像是走桃花运了，碰到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有山里的，有镇里的，还有城里的，真是每一个都有不同的身段，没一个都是不同的味道。
二狗心里寻思着今晚能不能留在这里睡，看张燕和她妈对自己的态度，应该要睡张燕也是有可能的事情。想到这里，二狗的下面有了反应了，悄悄支起了帐篷。
“张燕啊，弄晚饭呢？”
“是啊，香妹嫂子，你咋这么晚？”
听到外面张燕和王香妹的对话，二狗急了起来，刚刚支起的帐篷瞬间塌了下去。
“哦，二狗也在啊？”王香妹一步迈了进来，装作不知道二狗在这里，其实她刚才就是听了河边人的议论才借口过来看看的。
“嫂，嫂子，你咋来了？”
“就兴你来，不许我来啊！”王香妹答了一句，回头对张燕说道：“张燕妹子，给我拿包耗子药。”
“嫂，嫂子，我这里没有耗子药。”
“没有啊，那拿包砒霜。”
“毒药，毒药也没有。”张燕看着王香妹，感觉她今天非常的奇怪。
“那来包泻药吧，这总有了吧？”
“嫂子，泻药也没有，要是便秘，调调肠胃的我倒是有。”
“怎么都没有啊？那算了，张燕妹子，那你忙，嫂子走了！”王香妹看也没看二狗，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这种状况，二狗明白王香妹这是明显的来做给自己看的，看来今晚不敢在这里睡觉了，刚才不是耗子药就是砒霜的，二狗真担心自己小命玩完。
没想到王香妹平时总叫二狗找女朋友，但是一旦有别的女人出现了，她还真是反应强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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