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传奇第三十八回

第三十八回 摧毁吴府

上回说到甘凤凤正希望神风教的人向少林寺和尚下手,小蛟儿一听,忙说:“这怎么行?我们要是不知道,还情有可原,现在知道了,怎能让他们下手?万一他放火烧寺,杀害寺内的僧人,那不危害太大吗?”

甘凤凤“哎”了一声:“我们是死人吗?不能及时制止?”

樵侠微笑说:“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了!莫打草惊蛇,不动声色,暗中注视他的行动。”

甘凤凤:“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最好还来一个引蛇出洞,像叛徒智因一样,自我暴露。”

小蛟儿问:“我们怎么暗中注视他的行动?”

樵侠说:“我去对慈云大师说说,他会设法暗中注视卧底者的行动的,好过我们几个人去注视他,我们是客人,在寺内行动不方便。”

甘风凤“嘘”的一声:“有人来了!我们装着无事,别叫人疑心。”

大家一看,果然是寺内的僧人,挑着早点素食进四合院。早点颇为丰富,有白粥,油条、菜包和其它美点。

樵侠说:“两位小师父辛苦了!你们放下,我们自己来拿吧。”

送早点的一位小和尚说:“各位施主,我们不辛苦,方丈打发我俩来伺候各位施主的。”

小蛟儿说:“小师父,我们不用伺候。”

甘凤凤说:“是呀!你们在旁边看我们吃,我们反而不自在,也不敢多吃。”

渔侠说:“你们是不是怕我们吃多了?所以在旁边看着我们?”

两个小和尚笑起来:“施主,我们可不敢这样。”

渔侠:“那你们出去呀!”

两个小和尚互相望望,一个说:“那各位请慢用,不够!可再叫我们端来。”

渔侠说:“我们才不客气,吃不饱,自然会叫你们添上。”

两个小和尚转出去了。由于有卧底,他们不能不小心,用银针一一试过一遍,证明无毒,才敢放胆吃用。

吃完早点后,他们略略休息一会,小蛟儿和甘凤凤双双出去为中毒的大师驱毒,樵侠却回拜慈云大师,四合院内只留下渔侠和孟老三。

小蛟儿以大半天时间,便为慈心、慈雨、慈化解了身上之毒。一来是小蛟儿驾轻就熟,二来是慈心等三位高僧中毒较晚,没有慈云大师那么严重,小蛟儿只用半颗毒丸,便为他们将毒完全排出体外。

奇异的是,卧底者无尘和尚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寺内也平静无事,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静。一更天过去,二更天也过去,巡夜的寺僧,三更也“笃笃笃“的敲响了。甘凤凤等人暗暗纳闷:怎么这卧底没采取行动的?是他发觉了有人暗中在监视他而不敢乱动?

小蛟儿突然说:“有人来了!”

甘凤风一怔:“在哪里?”

小蛟儿:“在寺外。”

甘凤凤:“寺外!?”

小蛟儿:“是!寺外。是三个人,他们的轻功不错,已跃上围墙上来了。”

甘凤凤说:“哎!我还以为有人来了我们住的小院哩!他们是什么人?”

小蛟儿:“不清楚,不知是敌是友。”

跟着寺内钟声响起,有人喊着:“捉刺客!别放刺客跑了!大家快来呀!”

小蛟儿和甘凤凤同时愕然,这呼叫声是视为卧底的无尘和尚喊的,他们不由互相望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无尘和尚不是神风教的卧底?而是自己人?孟老三认错了人?因为深夜闯进少林寺的人,不是朋友,便是敌人。要是敌人,那谁是神风教的高手。莆田少林寺,没有同江湖上任何人结怨。要是神风教的人,无尘和尚怎能惊醒众僧,去捉自己人的?结论只有一个:无尘和尚不是神风教派来的卧底。

这时,寺内武僧脚步忙乱,纷纷喊道:“别放走了刺客!别放跑了刺客!”樵渔双侠和孟老三跑了过来,说:“少林寺出事了!”

小蛟儿说:“我去看看。”

甘凤凤叫住他:“你去看什么?那不露了你这江湖郎中的面目?”

渔樵双侠说:“那我们去看,你们留在这里。”说着,便奔了出去。

小蛟儿似乎坐立不安,甘凤凤说:“你担心什么的?少林寺这么多高手,还捉不了三个刺客?就是捉不了,也可以将他们赶跑,我……”

甘凤凤说到这里,突然站了起来:“蛟哥,我们快去关那叛僧的地方看看。”

小蛟儿愕然:“为什么?”

甘凤凤:“这恐怕是神风教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志在救那叛僧智因。别多说了,我们快去!”

小蛟儿:“我听出来人只有三个,已给人发觉,他们还有什么人去救智因?”

甘凤凤:“你忘记那无尘和尚了?”

小蛟儿:“这……”

甘凤凤:“快走!你不走,我走了。”

甘凤凤纵身上了瓦面,小蛟儿也只好跟着她。

他们到了寺后关叛僧智因的地方,只见一位灰袍僧人从圆门奔了来,看守智因的两位青年和尚迎上去问:“师兄,外面的情况怎样?刺客捉到了没有?”

“没有!有一个向寺后逃来,你们看见了没有?”说话的灰袍僧人,正是无尘和尚。

甘凤凤和小蛟儿伏在瓦面的暗处,一听,不由互相望望,这个卧底,果然是想来将叛僧劫走,神风教人,真的是施调虎离山计。

两个看守的僧人说:“没有人朝这里逃来。”

无尘和尚:“方丈不放心,担心刺客是来劫走这叛徒,所以打发我来看看,同时将叛徒转到另一个地方去。”

僧人:“这里不保险?”

无尘和尚:“保险方丈还叫我来吗?你们两个,快到这附近搜索下,我将叛徒带走。”

僧人:“好!师兄,那你小心了!”

无尘和尚:“我会小心,快将门打开。”

一个僧人将门打开:“师兄,你快将人带走,我们到附近看看。”

无尘再不答问,慌忙闯了进去。小蛟儿便想去阻止,甘凤凤轻轻说:“别急!先看看再说。”

小蛟儿:“你不怕他将叛僧放走了?”

甘凤凤 “我们在这里是吃饭的吗?”

小蛟儿:“那我们现在怎不出现?”

甘凤凤:“万一他真的是奉了方丈之命将人带走,我们去阻拦,不叫人笑话?”

小蛟儿:“我们等他将人放走才出现?”

甘凤凤:“当然啦!这样,我们捉人才有证据。”

他们在瓦面上轻声淡话,而那间屋子里,却有人在里面打斗起来,两个看守的青年僧人也转了回来,守着门口。

甘凤凤“咦”了一声:“里面发生什么情况了?莫非屋子里还有一个看守叛僧的和尚,与无尘这卧底打斗起来?”

小蛟儿说:“我们快去看看。”

甘凤凤:“不!最好别露出我们的面目。”

可是,他们还没有动身,便见无尘和尚给人从房里横扔了出来,两个看守的青年僧人立刻扑上去,将无尘捆绑起来。一个僧人笑着说:“无尘,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神风教派来的奸细?这么听信你的话,让你到屋子里带人吗?”另一个说:“无尘,你怎么也想不到,那叛徒早已给我们带走了吧?关在里面的是智能师叔,特意等你来的。要不,我们会走开吗?”

这时,又一个中年的灰袍僧人从屋里走出来,嘻嘻笑着:“带他去见方丈吧!别多说了!”三个僧人,押着卧底去见方丈了。

甘凤凤用手肘碰了小蛟儿一下:“原来寺里的僧人,早已布下了圈套,等着这无尘上当,这个办法不错哩!不用我们露面。”

小蛟儿说:“这里没事了,我们也走吧。”

他们又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小院,不久,渔樵双侠和孟老三也回来了,甘凤凤问:“三个刺客捉到了?”

渔侠说:“有慈悲大师等几个高手出马,这三个来犯者,简直是自投罗网,根本不用我们出手,一一就擒,没一个漏网。”

甘凤凤说:“寺后关押叛僧之处,也演出了一场精采的好戏。”

渔侠:“哦!?什么好戏?”

甘凤凤将计捉无尘和尚的事一说,渔侠说:“看来慈云这个老和尚,却是深藏不露的用计人哩!我还以为他只会念阿弥陀佛!怪不得神风教的人,千方百计在打他的主意。他要是出来过问江湖之事,那神风教不啻又多了一个劲敌。”

樵侠说:“今后,恐怕他不能不出来了。这一次,神风教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可怕的对手。”

小蛟儿、甘凤凤、渔樵双侠和孟老三,足足在少林寺里住了三日,三日来相安无事,似乎神风教在这一次损兵折将后,不敢再轻易来侵犯少林寺了。于是,小蛟儿等人便离开少林寺,慈云方丈再三挽留,但见他们去意甚坚,只有以最隆重的礼节,列队相送他们到山下,才依依不舍分手告别。

他们正想回莆田县城,谁知刚穿过一片树林,兴化府的捕头石中柔,带着两名捕快迎面而来,樵侠一见说:“不好!碰上这个麻烦事主来了,我们得避避。”

甘凤凤问:“避开他干吗?他能吃了我们么?”

樵侠:“不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渔侠说:“要避你避去,老娘可不避。”

说着,石中柔已走了过来,笑着向樵渔双侠拱拱手说:“两位前辈请了!”说着,望了一下小蛟儿和甘凤凤。

樵侠忙说:“不敢!石捕头出来是来寻访杀人凶手的吧?”

石中柔一笑:“前辈说对了!”

樵侠:“寻到凶手了,是谁?”

石中柔:“寻是寻到了,但他已不会说话。在下不能不佩服前辈们办事干脆利落,不露一丝痕迹。”

“石捕头这话怎说?”

“在下已查明杀人凶手是雪山一鹰戴天,可惜在下却不能逮捕他归案,一来没苦主到衙门告状:二来他已长埋地下,不会说话。”

樵侠故作惊讶:“戴天!?这可是一个厉害的大盗呵!谁能杀了他的?看来石捕头前去少林寺,不会是少林寺的和尚吧?”

石中柔:“在下知道,慈云大师等人没出过寺门。”

樵侠:“哪是谁?石捕头不会怀疑是我吧?”

石中柔:“前辈是有一些嫌疑,不过不是前辈所为,雪山一鹰先伤于掌、剑之下,废了双臂、断了胸骨,后自己撞树而死。”

樵侠:“哦!?你怎么知道这样清楚?”

石中柔:“是戴天告诉在下的。”

樵侠:“戴天!?他没有死?”

石中柔:“是他身上的伤痕、头部的破裂告诉在下,而且有附近树干上的血迹为物证。”

小蛟儿和甘凤凤听了,大为惊讶,石中柔真是一个极为精明能干的捕头,怪不得一般盗贼,不敢在兴化府内犯案了。

樵侠问:“你现在要捉我?”

石中柔:“前辈言重了!在下不敢这么放肆。”

樵侠:“那捕头前来……”

石中柔:“在下只想奉告前辈一句话,小心回家途中有风险。”

樵侠:“这话怎说?”

石中柔:“前辈杀了神风教的人,神风教能甘心?”

原来石中柔是前来好心提醒樵渔双侠在路上小心防范神风教人的暗算。

樵侠说着:“多谢石捕头,我可没有杀害神风教的人呵!”

石中柔微笑:“徘徊双魔以及常无命之死,前辈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樵侠一下怔住了。石中柔又说:“前辈别误会,这不是发生在本府境内之事,在下也不想多管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在下只是特意来奉告一句,路途上小心。尤其是这两位江湖郎中,最好在途中看见和听到一些不幸之事发生,别去多管。”

甘凤凤讶然问:“关我们什么事了?”

石中柔又是一笑:“两位医术神奇,能医治好慈云大师等人身上的毒,神风教人能不动心,欲得两位么?”

甘凤凤问:“这事你怎么也知道了?”

石中柔:“贤夫妇的医术,早已名动江西一地,现又治好慈云大师等人之毒,莆田城中,街头巷尾,早已传闻,在下怎不知道。所以在下特来,劝各位别再进莆田县城,因城中百姓慕名求医恐怕不少,其中难免有神风教的人在,贤夫妇不担心会发生事么?”

小蛟儿一拜:“晚生多谢石捕头。”

石中柔:“不敢,我只希望各位别给在下再添麻烦,最好现在就离开兴化府。在下言尽于此,还望大家见谅。”

石中柔说罢,拱拱手,便带了两位捕快直上少林寺。

渔侠惊奇的说:“这个石捕头,好像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我们怎么办?还去不去莆田城里的?”

小蛟儿说:“大婶!石捕头说的不错,我们不能再进莆田城了。”

樵侠点点头:“不错!我们不能再进城了,取道直上永福县,然后回我们的百丈崖。”

是夜,他们不在永福城中投宿住店,而是到离永福县城有四十里路远的一处小镇上住宿。永福县,是属于福州府境内的一个县,福州府,是神风教总堂的所在地,永福有神风教的一处堂口。他们不想在县城中闹事,同时也想避开神风教的耳目,宁愿在高盖山下的小镇上投店住下。

他们不想闹事,但事却偏偏找到他们头上来。小蛟儿和甘凤凤刚住下不久,就有人登门求见孙郎中了。来人是位年青公子,一表斯文,彬彬有礼,一进房门就深深一揖:“晚生吴某拜见孙大夫和孙夫人。”

小蛟儿、甘凤凤都不认识这位来人。而且也看出这位公子不是武林中人,也不是什么江湖上的游士,而是一户富贵人家的少爷,或者是书香门弟的公子,小蛟儿略带惊讶地问:“公子找我们有何赐教?”

吴公子又是一揖:“不敢!晚生是特来拜见大夫,恳请大夫为家父治病。”

小蛟儿说:“在下只是江湖上穿村过乡的郎中,只能医些头痛脑热的小病,只为了混口饭吃,不能医治大病,望阁下还是到城中聘请有名的大夫医治为好,以免误了令尊的病情。”

吴公子说:“单凭孙大夫这一番说话,晚生就知道孙大夫不是一般的郎中了,而是具有仁心仁德的大夫,实在令晚生尊敬。”

甘凤凤问:“你怎知我们不是一般的郎中?”

吴公子:“晚生斗胆推测,要是孙大夫和夫人真是一般江湖上混饭吃的郎中,见晚生登门求请,就不会说那番话,也不会叫晚生去另请高明,必然一口答应晚生的请求。真正混饭吃的郎中,哪会将上门求医之人拒之门外?顶多摆摆架子,开口要重酬金,也不会说自己只会医治一些小病。”

甘凤凤笑着:“阁下很会说话,也很聪明。”

吴公子:“不敢,夫人,晚生只是依事而说。”

甘凤凤:“看来阁下不是一般的书呆子。”

吴公子:“夫人过奖,晚生是高不成,低不就,有时放下书本,跟随家父在外面经商,也知道些人情世故。还望孙大夫和夫人过府为家父治病,晚生将感激不浅。”

甘凤凤:“你知道我会医治令尊之病?”

吴公子:“不瞒夫人说,孙大夫的仁术仁心仁德,已是名动江西一地,妇孺皆知,只要孙大夫一到,任何奇难怪症,一治就好,可以说是当今的华陀,古时的扁鹊复生。”

甘凤凤:“阁下认识我们?”

吴公子:“晚生缘薄,只闻孙大夫和夫人之名,无缘得见,现晚生能见孙大夫和夫人一面,是晚生之荣幸,也是家父之幸运。”

甘凤凤:“那你怎么来拜访我们呢?”

吴公子:“幸好晚生有位亲戚,在江西经商,有幸见过孙大夫和夫人一面,他一见孙大夫和夫人进镇,就来告诉晚生,所以晚生就冒失的前来登门求见。望孙大夫和夫人看在晚生救父之情切,请孙大夫和夫人原谅。”

小蛟儿和甘凤凤在江湖行走,几乎对任何陌生的人,都怀有戒心,现见吴公子的回答在情在理,没有任何破绽可寻。小蛟儿问:“令尊是何病症?”

吴公子:“一条右腿疼痛得不能走动,每当站起时,痛苦不堪,晚生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前来治医,药也吃了不少,总不见效,有时稍为治好一点,止了痛,不久又复发。现在他整天在家中,仍不能行动,望孙大夫能解除家父之痛苦。”

小蛟儿:“令尊之腿过去有没有跌断或扭伤过?”

吴公子:“没有,只不过经常腰痛而已。”

小蛟儿:“令尊年纪多大?”

甘凤凤:“六十开外。”

小蛟儿暗想:腰腿痛,这是一般老年人常有的疾病,怎么其他大夫医治不好的?难道其中另有隐症?便说:“好!在下去看看。府上在哪里?”

吴公子大喜:“晚生拜谢孙大夫,敝舍不远,就在这镇子边,晚生已备好了两乘轿在店外等候,请孙大夫和夫人上轿。”

小蛟儿:“不用了!既然不远,我们走过去就行了。”

吴公子:“不不,晚生不敢怠慢孙大夫和夫人。不然,家父也会怪责晚生。”

小蛟儿见吴公子伺父甚孝,更不想拖延时间,便带医疗用具,与甘凤凤坐轿前住吴府。

吴府,离小镇约一里左右,在一片树林之中。在这个小镇,吴府算是户殷富人家;而在县城,顶多是户中等人家罢了。凡是大户人家所具有的,吴府都应有尽有:前厅内院,天井后园,书房客厅、小亭楼台,一一俱备。小蛟儿和甘凤凤进府,在天井中下轿。前厅灯火明亮,一位夫人模样的老妇,率领家人、丫环,持杖立阶相候迎接,施礼说:“难得孙大夫和夫人屈就,老身代表拙夫,在此多谢孙大夫和夫人了。”

小蛟儿慌忙回礼说:“老夫人不必客气,在下医治病人,本是天职。请问尊夫现在何处,待在下看看。”

老夫人:“大夫不必着急,入厅坐下,用过茶后,再为拙夫诊治不迟。孙大夫,请!”

小蛟儿:“老夫人请!”

小蛟儿、甘凤凤随老夫人步入大厅坐下,丫环奉上香茶饮过后,小蛟儿说:“老夫人,现尊夫……”

老夫人:“孙大夫稍坐一会,老身已命小儿去抬拙夫到来,辛苦孙大夫看治了。”

果然不久,一乘软椅,由吴公子扶着,四位家人抬着一位年约六十的老人入厅。老人花白头发,面容苍白,—脸痛苦之色。老夫人说:“这是老身拙夫,麻烦大夫医治。”

小蛟儿点点头,上前诊脉,又摸了老者身后的脊椎骨一会,便说:“老夫人放心,尊夫之病痛,不难医治。”

老夫人问:“请教大大,拙夫得的是什么奇症?”

小蛟儿:“以在下来说,尊夫得的不是什么奇症,只是脊椎骨下三节,骨质增生,致使经脉流通不畅,引起右腿的神经疼痛而已。”

老夫人:“不知孙大夫如何医治?应服什么良药?”

小蛟儿:“在下先用银针针灸,再开一道丹方,用不着服别的药就好。”

厅上众人听了都异常惊喜,几乎不敢相信。小蛟儿解开行囊,取出五支银针,以敏捷、熟练的手法,在老者腰部两侧穴位扎上两支银针,又在腹部下元穴扎上一支,然后在大腿的阴包穴及阴陵泉穴各扎上一支。五支银针孔入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老人右腿的神经痛顿时消失,目露惊讶之色。

老夫人问老者:“你感到怎样?”

老人回答:“夫人,我,我好像不感到疼痛了。”

小蛟儿取下五支银针后说:“老人家,你可以起身走动了!”

老人不敢相信,也不敢站起来。吴公子过来扶着:“爹!你试着起身走走看。孙大夫可是知名的神医。”老夫人也说:“你起身走走看,不然,你怎知道自己还痛不痛的?”

老人在儿子的搀扶之下,下椅走动几步,并无半点痛苦,然后他推开吴公子,不用人搀扶,自己又走了几步,真的全无痛苦,大喜而向小蛟儿拜谢说:“先生真神医也,可谓妙手回春,手到病除,五支银针,便解除了老朽近一年的痛苦。现在老朽行走如常,皆先生所赐。”

老夫人也惊喜地问:“你真的全没感到有半点痛了?”

老人:“不痛了,不痛了!你看,我不是如往常一般么?常儿,代为父向先生叩谢。”

吴公子慌忙向小蛟儿跪谢:“多谢大夫,使家父免却了痛苦,晚生代表家父向大夫和夫人叩谢。”

小蛟儿慌忙扶起吴公子:“公子请起,不过令尊之腿痛,在下暂时以针灸之法止痛,还不能根除病源,以后还会复发。”

吴公子情切:“家父之痛,如何才能根除?”

小蛟儿:“在下有一道丹方,用牛大力一两,与四五只鸡脚一起,用水以文火熬煎,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每日服一次,连服两个月,病根便可拔除,以后,再也不会有疼痛了。”

老夫人疑惑:“牛大力可不是什么名贵之药,有这等奇效?”

小蛟儿:“夫人,药物不在于名贵,而在于对症。所谓名贵,只不过它过于稀少和难寻得而已。并不是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效力和长生不老的作用。”

吴老爷说:“孙大夫真是金玉良言。常儿,为孙大夫安排好房间没有?”

吴公子说:“孩儿马上去安排。”

小蛟儿说:“不用了,在下要马上回客栈,请别费心。”

老夫人问:“大夫怎不在寒舍多住几日?”

吴公子也说:“难得大夫神术治好家父长年的痛苦,望孙大夫和夫人在寒舍多住几天,略表在下一家对孙大夫和夫人的敬意。”

小蛟儿说:“老夫人,吴公子,对不起,在下还有两位朋友在客栈中等候,我们要是不回去,他们必然寻来;再说,在下还有要事,明日急于上路,多谢你们的好意了。”

甘凤凤一直在旁不出声,这时说话了:“是呀!我们两位朋友,可不是一般人,是武林中人,我们要是不回去,他们一旦寻来,会惊吓府上一家人,就不大好了。”

吴公子一家不由互相望望,吴公子说:“他们不会伤人吧?”

甘凤凤:“很难说,公子不是曾经在外面行走过么,没看见武林中人,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么?”

吴公子:“晚生却未曾看见。”

老夫人说:“常儿,既然孙大夫和夫人一定要走,我们不能强留了!准备一百两酬金,用轿送孙大夫和夫人回客栈。”

小蛟儿忙说:“大人不用赐一百两,一两酬金已足矣。”

老夫人:“孙大夫别推让,一百两,只是略表我一家的一点心意,还望孙大夫收下。”

小蛟儿见吴家人这么盛感热心,也不再推,受了一百两银子,告辞出厅。在吴公子的相送之下。与甘凤凤双双走下石阶,打算上轿,不料一脚踏空,双双跌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麻麻的陷阱之中去了!

小蛟儿和甘凤凤大吃一惊,可是己跌落陷阱,小蛟儿想提气往上跃时,—来一手拉着甘凤凤,身体不由下沉,二来上面是一个自动复合的铁板,人跌落下去,铁板便自动盖好,想跃上去已不可能了。落到陷阱底时,小蛟儿惊愕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甘凤凤说:“蛟哥,我们上了人家的圈套了!这恐怕是神风教精心布设的一个极妙的圈套,几乎没有一丝的破绽,叫我们看不出来。”

小蛟儿:“但那老者的症,却是真的,的确是坐骨神经痛。”

甘凤凤:“要不是真的,我们不一早识穿了?”

小蛟儿:“凤凤,我要是没看错,这一家人都不会武功。”

甘凤凤:“这样,才使我们没生疑,失去了应有的戒心。”

小蛟儿:“凤凤,我还是不明白。”

甘凤凤:“不明白,不明白,我们得想办法出去,捉到这姓吴的,就什么都明白。”

小蛟儿四下摸了一全,这陷阱不大,丈多宽左右,四面都是石壁,小蛟儿又用拳捶几下,没有响声,说明四面都是厚厚石壁,没有任何出口,惟一的出口,就是高达十多丈的陷阱口,看来自己和凤凤得困在这个陷阱中了,只有等待樵渔双侠前来相救。

甘凤凤问:“蛟哥,没办法能出去吗?”

小蛟儿:“看来没办法了,四周都是厚厚的石壁。”

甘凤凤从行囊中掏出火石和火镰,点燃了火捻,说:“蛟哥,我们再看清楚,有没有办法能出去呢?”

小蛟儿:“凤凤,不用看,我刚才摸过一遍,比什么都清楚。”

甘凤凤不放心,举着火捻子细心地四下察看,有没有什么地下通道的门口,只要有这么一个门,以小蛟儿一身奇厚的真气,完全可用掌力击开。结果她失望了,的确如小蛟儿所说,四周都是厚厚的石壁,没有任何通道门口。

甘凤凤颓然坐下:“蛟哥,我们怎么办?任他们摆布?”

小蛟儿不禁目露杀意,说:“凤凤,只要我们不死,我一定有办法出去。”

甘凤凤:“那么说,我们只有坐在这里等候机会啦!”

不知过了多久,离他们十多丈高的石壁处,突然射进了一缕光线,出现了一个小方洞口,跟着一支火把从方洞口伸进来,插在方洞口一边的小孔上,—下将整个陷阱照得清清楚楚。显然,方洞口一边的小孔,是专门用来插火把用的,目的使外面的人,能够清楚看见陷阱内的情景。

方洞口外有人说:“孙大夫,孙夫人,暂时委屈你们一下了。”说话的是吴公子。

小蛟儿带怒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公子:“没什么意思,我们只想挽留孙大夫和夫人,能够长久的和我们在一起。”

小蛟儿:“什么!?要我们长久的与你们在一起?”

吴公子:“是啊!孙大夫是当今的神医,医术令人敬服,竟然可以医治好少林寺慈云大师身上所中的毒,令我家主人十分佩服,极欲得到大夫贤伉俪。”

小蛟儿有点困惑:“你家主人!?你不就是这里的主人么?”

吴公子说:“不瞒孙大夫说,晚生只是我家主人跟前的使者之一。”

小蛟儿:“你家主人是谁?”

吴公子:“他老人家,就是当今武林鼎鼎有名的神风教教主。”

小蛟儿一怔:“是黄岐士?”

吴公子笑着:“不错,正是他老人家。”

小蛟儿:“你现在打算怎么对我们?”

吴公子:“孙大夫放心,晚生绝不敢损害孙大夫及夫人一丝毫毛,只要孙大夫答应参加我教,为我教效命,我家主人自然会以上宾之礼,接待大夫夫妇。”

甘凤凤问:“有你这样请我们参加神风教的吗?”

吴公子说:“这都怪夫人说了一句不应该说的话。”

甘凤凤:“哦!?我说了什么一句不该说的话?”

吴公子:“夫人说有两位武林中人的朋友,要是不见你们回去,他们便来寻找。本来我们想强留孙大夫和夫人在客房中住下来,听夫人这么一说,我们只好出此下策了!”

甘凤凤:“那你不怕我们两位朋友寻来向你们要人?”

吴公子大笑:“别说你们两位朋友不会寻来这里,因为小镇根本就没有一户是姓吴的,就是万一他们寻来这里,我们也可以推说你们看完病后,已回去了!”

甘凤凤问:“既然这样,你们又何必关我们在这陷阱中?”

吴公子:“夫人,这是以防万一,我们强留你们在客房中住下,万一你们的朋友寻来,你们便会闻声而出,与他们相见,我们还能留住你们吗?何况,晚生合府上下,没一个会武功的,有的只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怎能与你们那两位朋友相斗?”

甘凤凤:“就是这一个理由,没别的原因?”

吴公子:“晚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了。所以请孙大夫和夫人安心在陷阱里住下来,等你们的朋友离开小镇之后,和我们总堂有人到来后,晚生再请孙大夫和夫人上来,现在只有先委屈两位几天了。”

甘凤凤又问:“我还有一事不明。”

吴公子:“夫人还有何事不明?”

甘凤凤:“阁下既然目的要活捉我们,为什么要我们先给那老者看病的?我们一来,你就将我们关在这陷阱里不更好?何必又多此一举?”

吴公子:“夫人,因为我们没人认识孙大夫和夫人,害怕万一捉错了同姓的其他江湖上一般的郎中,不怕惹我的主人恼怒起来么?”

甘凤凤:“我明白了!所以你们用一个真正有病的老者,试一下我们的医术。”

吴公子:“夫人实在聪明。”

甘凤凤:“阁下也不傻,安排了这么一个骗局,令我夫妇两人上当。”

吴公子:“夫人请原谅,晚生为了能请到真的神医,不得不这样安排。”

甘凤凤:“你很忠心你的教主啊!”

吴公子:“夫人过奖,将来我们成为一家人,还望大夫和夫人指点一二。夫人,还有没有别的事需要问晚生?”

甘凤凤:“没有啦!你可以走了。”

吴公子:“多谢夫人。”

小洞口关上,只留下壁上燃着的火把,照亮着陷阱。

甘凤凤说:“蛟哥!现在你明白了吧?怪不得石捕头提醒我们在路上多加小心,别去管人家不幸之事。”

小蛟儿说:“想不到神风教的人这么的阴险狡诈。”

甘凤凤:“今后呀,你再不要发这样的仁心了!幸好他们只知道我们是江湖上闻名的孙郎中,不知道我们的真正面目。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小蛟儿:“还有什么麻烦?”

甘凤凤:“要是他们知道我们是怪影或是红衣女魔,他们就会想尽方法,先废去了我们的武功,挑断了我们的经脉,变成了废人。先不说别的,单单将我们困在这里十天半月的,断水断粮,我们浑身无力,不由他们摆布了?”

小蛟儿:“不行,我们得在今夜里闯出去。”

甘凤凤:“我们怎么闯出去?”

小蛟儿一指方洞口:“我们就从那方洞口闯出去。”

甘凤凤:“那方洞口能穿得过去吗?”

小蛟儿:“但它说明,那里只是一面石墙,不是厚厚的岩石。”

甘凤凤:“蛟哥!你要用掌力将它击开?”

小蛟儿:“就是这样。”

甘凤凤高兴了:“蛟哥!那你马上行动。”

小蛟儿:“不!等到深夜,他们睡着了以后,我们再行动。”

这位吴公子,在神风教之中,以不会武功而能成为黄岐士手下的一个使者,自然他有过人的地方,就是机智聪明过人,能设计安装各种机关,可以说,他是江湖上的一位奇能异士,一个不可多得的人。但他偏偏没有想到,这一对性格怪异的江湖郎中,竟然是惊震武林的小蛟儿和甘凤凤,令神风教人心惊胆颤的怪影,只以为他们是一位难得的少有的神医。要是他知道神医就是小蛟儿,神医夫人是红衣女魔甘凤凤,以他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杜绝小蛟儿有闯出陷阱的机会。

深夜,小蛟儿已养精蓄锐,对甘凤凤说:“凤凤,将你的宝剑给我。”

甘凤凤:“好的。”

甘凤凤解下了手腕上的玄霜冷月盘龙剑,交给了小蛟儿,小蛟儿弹剑出箧,将一身真气凝聚在剑身剑尖上,用暗劲在石壁上一划,削岩石如削豆腐,便削了一块岩石下来,出现了一个石凹。宝剑本来就可以削金断玉,在小蛟儿的神力之下,更是无坚不摧。小蛟儿就是这样在陷阱的石壁上,挖出了一个个小洞,使自己可攀登到方洞口处,然后又以剑尖,将方洞口的一扇铁窗门割了下来,几乎全无响声,不惊动任何人,跟着,小蛟儿收了宝剑,丢给甘凤凤,伸手入方洞,暗运神力,将一块一尺多长、宽五寸之厚的石块搬了下来,扩大了方洞口。接着又一连搬下五、六块,可容一个人进入。

小蛟儿借着火把之光,往里面看了看,是一条通道,大概可直通地面上,在转弯处,似乎有一道石阶梯,并且在通道墙壁上,亮着一盏油灯。

小蛟儿招呼甘凤凤一声,悄然潜入通道。甘凤凤高兴得舒展轻功,跃上方洞口,跟着小蛟儿身后,小蛟儿蓦然停止了脚步,轻声说:“有人来了!”

大概是小蛟儿搬动了石块的一些响声,惊醒了守夜的贼人,走下来看看。他刚下石阶的转弯处,小蛟儿凌空出指,一缕指劲,便封了这人的穴位,令他不能走动,跟着甘凤凤纵身跃到这贼人的跟前,剑尖贴紧了他的胸口,低声喝:“你想要命,就别出声。”这贼人惊骇得不敢出声叫喊,小蛟儿为了不想让上面的贼人看见或听见,一手将他抓过来,掷到通道上,低声喝问:“说!上面还有几个人?”

半晌,这贼人战战兢兢地说:“还,还,还有两个。”

小蛟儿:“他们知道你下来?”

贼人:“知,知道。”

小蛟儿:“你为什么走下来?”

贼人:“小、小、小人听到了一些响声,所、所、所以下来看看。”

小蛟儿:“石梯上面是什么地方?”

贼人:“是,是,是一间厢房。”

甘凤凤问:“姓吴的公子现在哪里?”

贼人:“小,小,小人不知道。”

甘凤凤一剑就在他脸上划下了一道剑痕:“你知不知道?”

这贼人惊叫起来:“小……”

小蛟儿一下就点了他的哑穴,令他不能再叫喊,对甘凤凤说:“他可能真的不知道,你别伤他了!”又对贼人说,“你给我们老老实实,带我们上去,你要是敢打坏主意,我一手就可以拧下你这颗脑袋。”小蛟儿说着,五指如钩,一下就从通道的石壁上抓下了一块石头,跟着捏得粉碎,“你想,你的脑袋硬,还是这岩石硬?”

贼人哪里看见过这等骇人的神力?几乎吓傻了。小蛟儿拍开了他被封的穴位,喝声:“走!带我们上去!”

贼人给点了哑穴,不能出声,点点头,便带小蛟儿和甘凤凤沿着石阶而上。石阶是转折而上,转了两转,便出现了一道门,有灯火亮着,门外有人问:“老五,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对郎中夫妇在叫喊、撞墙?”

甘凤凤一下如魔影般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一个贼人惊问:“你,你,你们是怎么出来的?”这说话的贼人仍卧在床上。

甘凤凤笑问:“你以为我们是人吗?”

贼人:“你,你,你不是人?”

甘凤凤:“不错!因为我们在陷阱中撞墙而死,现在变成了鬼。”

贼人:“你,你,你是鬼?”

甘凤凤:“当然呀!不然,我们怎么能出来?”

另一位贼人眼见不妙,从另一张床上跳起来想夺门而逃,甘凤凤一剑如电挥出,他的脑袋和脖子便分了家,连叫喊也来不及,就倒卧在血泊中。

甘凤凤手中之剑,又一下横在这贼入的脖子上:“哎!你最好是别动别叫喊,不然,我只好叫你在阎王殿里守夜啦!”

贼人:“饶,饶,饶命,我,我,我不叫。”

这时,小蛟儿已带着那叫老五的贼人出来,他打量了这守夜的房间一眼,疑问:“这是厢房?”

老五口不能言,用手指指另一道房门。

小蛟儿一看,这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瓦面,四面上下,都是石壁,显然是一处地下室。

甘凤凤逼着床上的贼人问:“这是什么地方?说!”

贼人:“是,是,是守夜的地下室。”

甘凤凤:“上面是什么地方?”

贼人:“是,是,是大厅一侧的一间、间、间东厢房。”

甘凤凤:“上面有没有人?”

贼人:“有,有,有两个。”

甘凤凤一剑就打发他回老家。小蛟儿一愕:“你,你怎么杀了他?”

甘凤凤;“不杀了他,留下来干什么?我要将这一府的人,全杀了,才解我的心头之恨。”

小蛟儿:“不!凤凤,我们不能乱杀人的!”

甘凤凤:“对那什么夫人和吴公子了,也不能杀。”

小蛟儿:“这……”

甘凤凤咬着牙说:“我不但杀了他们,还要一把火烧了这贼窝!”

小蛟儿掉进陷阱中时,眼露杀意,他也想将吴公子等人全杀了,然后山把火烧了这贼府。可是在他离开陷阱后,真的要杀人,他的心又软了下来,起码不想滥杀无辜。

老五见自己的同伴一下死于甘凤凤的剑下,吓得连忙跪下叩头求饶!小蛟儿说:“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我们绝不会杀你。”小蛟儿又拍开了他哑穴,“带我们到上面去!”

老五:“是,是!”

老五打开那扇门,又是一条盘转而上的石梯,上面的人听到了脚步声,喝问:“夜深了!你们跑上来干什么?”

因为石阶上的一道门紧闭着,小蛟儿示意老五回答,老五说:“张管家,下面出了事。”

张管家:“什么事?”

甘凤凤轻轻对他说:“你说我们撞墙死了!”

老五扬声说:“张管家,陷阱中的那对郎中夫妇撞墙自杀了!”

张管家惊恐地问:“什么!?他们撞墙死了?”门也跟着打开。

张管事极想向老五问清楚,可是门打开后,却是一把寒气逼人的剑尖贴在他的心口上,跟着是甘凤凤现身出来。张管事又惊恐地问:“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厢房内的另一个家人也吓傻了眼,呆若木鸡,心想:这不是郎中夫人么,她怎么能从陷阱中出来的?的确,从陷阱中不可能从地下通道上来,只能打开陷阱口,用绳将下面的人吊上来才行。

甘凤凤笑着:“没什么!因为我们死后变成了鬼,跑出来向吴府的人索命,就是这么一回事。”

张管家:“你,你,你变成了鬼?”

甘凤凤:“是呵!我们好心没有好报,死得冤枉极了!阎王爷见我们死得冤枉,同情我们的不幸,特意打发我们来索命的。”

张管家:“你,你,你真的是鬼?”

甘凤凤:“不是鬼,我们怎么能出来的?你赔我们夫妇的两条命来!”

张管家:“不,不,这不关我的事。”

甘凤凤:“张管家,是你陪同吴公子前去客栈请我们来看病,怎么不关你的事了?”

张管家:“这,这,这都是吴公子干的。”

甘凤凤:“好呀!那你说,吴公子在哪里,那个什么老夫人又在哪里?”

张管家:“在,在内院……”

这张管家一下想到,鬼无形无影,还有什么不知道?怎么问吴公子和老夫人在哪里了?这显然不是鬼。而且听说鬼在灯下不见身影,她怎么有影子的?一下收了要说出来的话,问:“你,你,你们的确是鬼?”

小蛟儿说:“凤凤!别吓他了!叫他快说出吴公子住在什么地方,叫他带我们去。”

张管家一听说他们不是鬼,心定了下来,惊讶问:“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甘凤凤一剑在他脸上划了一条血痕,又立刻把剑贴在他的心胸上:“现在是我们问你,不是你来问我们,明白吗?说!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张管家犹豫了一下,见甘凤凤出手这么快,震惊了,“在,在,在内院里。”

甘凤凤:“带我们去!”

张管家:“是,是!我带两位去。”

张管家移功脚步,不知一只手有意还是无意按了墙壁上一下。

老五惊恐地叫起来:“快!快!制住他。”

小蛟儿生疑问:“什么制住他?”

老五指着张管家:“他,他……”

这时,内院突然铃声响起,在宁静的深夜中特别响亮,声传全府上下。甘凤凤这才明白,张管事竟在自己的眼皮之下做了手脚,按动了墙壁上的机关,向内院报警。恼得她一剑就劈了张管家,接着剑尖指向那位木然不动的家人。

小蛟儿说:“凤凤,别杀他了,杀了他也没用!”

这家人也吓得跪下来求饶:“夫人,这不关小人的事,小人不敢动。”

小蛟儿挥手对老五和这位家人说:“你们快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马上离开这里,今后不得再为神风教办坏事,不然,让我们知道,张管家便是你们的榜样,去!”

老五和这位家人立刻叩了—个头,慌忙奔出厢房,真的连夜逃走了。

这时,吴府上下,人声喧哗,脚步慌乱,一位护院的武师(这位护院武师,在小蛟儿和甘凤凤来诊病时,一直没有露面),带了七八个略懂功夫的打手,从大厅中奔了出来。

所谓吴府,实际上在小镇上并不叫吴府,而叫金家庄,在离小镇二里地远的一处僻静的树林中。金家庄的人不与镇子上的人来往,金公子(也就是吴公子)更是寸步不出庄子。庄主以远地经商为名,经常不在庄上,真正的庄主,就是金公子。

为了不引起武林中人注目,庄上的家丁、奴婢,都不会武功,只聘请一位江湖上学武的人为护院武师,日日带着十来个打手,他院内学拳练棍。其实这位武师,是神风教的一名高手,派来保护金公子。金家庄的人,从不在外生事惹非,也不与人争气打斗,更不卷入江湖上的纷争,所以神风教这—个地方,就不会引起武林中人注意了,也不为江湖上人所知。表面上看去,是一户殷实的人家,平民百姓。一般小偷或不良之徒,要是来侵犯金家庄,自然为护院武师轻易打发掉。真的有什么高人要来踩盘子,武师敌不了,便会放出求救讯号,神风教在永宁城中的分堂口,便会派人前来抢救。但是这情况,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一次,张管家在外院按响了警铃,武师和金公子,以为是郎中夫妇的两位武林朋友寻来了,金公子不露面,由武师带人露面,可是来侵犯的不是别人,却是关在陷阱中的郎中夫妇,武师见是他们,愕然:“是你们!”

小蛟儿冷冷说:“叫你们的吴公子出来和我说话。”

武师说:“我家的公子睡了,先生有什么话和在下说也是一样,请问,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甘凤凤亮了亮剑:“是它带我们出来的。”

武师愕了愕,回头看看大厅石阶下那块石板,并没有损坏,茫然问:“是它!”

甘凤凤:“是呀!现在它来请你们到酆都城去安家立户了!”

武师一笑:“原来夫人是会武功的。”

甘凤凤:“我不会两下,能够在江湖上行医吗?”

武师:“在下还是劝夫人放下手中之剑说话,我家公子对夫人和大夫,没有什么恶意。”

甘凤凤:“将我们关入陷阱中去,没恶意?”

武师:“公子只不过想留下两位而已。”

小蛟儿问:“你是这府上的什么人?”

武师:“在下是应聘的护院武师。”

小蛟儿:“你既然不是这府中的人,请退下,我们找吴公子说话。”

武师:“在下说过,公子睡下了,有什么话对在下说也是一样。大夫不愿说,明天说也是一样,请大夫和夫人先到客厅住下。”

甘凤凤问:“你们还有明天吗?”

武师:“夫人的意思……”

甘凤凤:“你们去跟阎王爷说吧!”

武师:“夫人意欲杀人?”

甘凤凤:“我们好心来为你们医病,你们不但不感恩图报,反而来暗害我们,正所谓天理难容。我不但要杀人,还要一把火烧了这害人的坑,才消除我心中的冤气。”

小蛟儿说:“你还是离开这里的好,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找姓吴的小子说话。”

武师:“两位的口气未免太大了!”

甘凤凤说:“你一定要先找死,那也由你,看剑!”甘凤凤一剑挥出,寒风骤起,剑气森森。

武师说:“来得好!”同时又吩咐打手们,“你们快给我将那郎中先捉了起来。”

甘凤凤说:“你真是水浸眼眉,死到临头还不知‘死’字是怎么写。”

武师:“在下却想知道夫人有多大的本领。”

这武师也算是一流高手,举棍可以接得甘凤凤的几个剑招,铁棍拦腰向甘凤凤横扫而来。想去捉小蛟儿的七八个打手,给小蛟儿掌拍脚踢,全部横飞了出去,还算小蛟儿手脚留情,没有将这几个打手拍死踢亡,只叫他们一个个断手折腿。

武师又给甘凤凤的一把宝剑逼得手忙脚乱,一根齐眉的铁棍,在甘凤凤莫测的剑下,一根变两截,两截化四根,最后几乎是寸寸而断,手中只剩下了两截不到五寸长的打鼓棍,而且身上还给利剑划伤了几处。武师这才感到这一对江湖郎中,竟然是一对武功莫测的武林高手,不是什么江湖郎中了!公子一向为人聪明机智,谋略百出,怎么这样大意去招惹了他们?武师正想打算逃走,甘凤凤早已杀得性起,一剑如闪电流光般的挥出,一下将这所谓神风教的高手,派来保护金公子的护院武师,劈成了三截。

小蛟儿问:“你又杀了他?”

甘凤凤:“这是他找死,怨我不得。蛟哥!我们还不快到内院找那姓吴的?不怕他跑了?”

小蛟儿和甘凤凤冲入内院,竟然不见一个人影,不但那个什么老夫人和公子不见,就连下人丫鬟,也不见一个,整个大府内院,空无一人。

原来这个内院,在金公子的设计之下,几乎处处都是隐蔽的地道口,有的在床上,有的在衣橱里,有的在假山之中,有的在灶口旁,更有的在水井里,整个内院的地下,几乎是一个蜘蛛网似的地下通道,这个通道,不与外厅陷阱的通道相接。金公子早有远见,万一碰上厉害的敌人来犯,武师不敌,分堂口的救兵不能及时赶来,合府的人,大大小小,全走入地道避祸。而且地下密如蛛网的地道,布局得有如阵图,暗藏玄机,就是外人,万一闯了进来,不及时退出去,便再也出不去了,给困死在地下的阵图中。武师本想逃入地道,却走不及,死于甘凤凤的剑下。

甘凤凤见找不到一个人,自语说:“奇了!贼人们跑去哪里了?难道这内院也有地道?他们全跑入地道躲起来?蛟哥,我们再细心找找看,看看有没有地道口。”

不知是金公子设计的地道口十分的高超巧妙,还是小蛟儿和甘凤凤心急,在主房、内厅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地道进出口,有时他们还误踏中机关,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射出利箭和毒镖,要不是小蛟儿身形变化莫测,拉着甘凤凤闪开,就会被利箭、毒镖射伤。看来,这内院中,几乎处处都有机关,小蛟儿见天快亮了,又机关莫测,便说:“凤凤,我们走吧,看来,他们可能逃远了。就是找到了地道口,也恐怕追不上他们,说不定地道里还有更可怕和想不到的机关。”

甘凤凤也有些心寒这些机关,气愤地说:“不行!我们就是走,也要烧掉了这个庄子才走!”

小蛟儿:“好!那我们分头四下放火。”

转眼之间,这座金家庄,几乎同时升起了八处火苗,跟着熊熊大火,席卷了整座庄子,连附近的一些树木也烧着起来。小蛟儿说:“凤凤,我们走吧!不然,大叔大婶在惦挂我们。”

甘凤凤:“不!我还要看看。”

小蛟儿:“你还看什么?”

甘凤凤:“我要看看这姓吴的一家人,有没有从大火中跑出来。”

小蛟儿:“算了!凤凤,这姓吴的,虽然可恶,叫人气愤,但他没有存心想杀害我们,我们烧了他的庄子,夷为平地,也算解了恨。天快亮了,我们不想人知道我们的面目,就得离开。”

甘骥凤:“好吧!我们走。”

甘风凤见没有人从大火中跑出来,也不想看下去了。

他们在回小镇的路上,只见两条人影骤然而来,一看,是渔樵双侠寻来了。

渔侠一见是他们,说:“你们回来了!我们见你们一夜没归,担心你们出了事哩!”

甘凤凤说:“大婶!我们真是出事啦!”

渔侠:“出了什么事?”

甘凤凤将事情的经过一说,渔樵双侠都惊愕起来:“这姓吴的,老谋深算,将小妹也瞒过了,神风教有这么—个人,不能不小心了。”

甘凤凤说:“这姓吴的,的确十分狡猾,我们竟杀不了他,让他逃脱了!”

小蛟儿说:“这姓吴的,其实根本不姓吴,小镇附近,也没有什么吴府,今后找他,恐怕不易找到。”

樵侠说:“怪不得我们向店家打听,说小镇上没有一户是姓吴的,我们以为是听错了,说错了那公子的姓氏。”

渔侠问:“他不姓吴,姓什么?”

小蛟儿:“他没说。”

樵侠说:“那不要紧,只要我们向店家打听,问起火的是什么人家,便清楚了。”

渔侠说:“那我们趁天没亮赶回客栈,别让人知道火是你们放的,向店家打听,他们就不会有疑心。”

甘凤凤说:“大叔,大婶,看来我们不能回客栈了!”

渔侠:“为什么?”

甘凤凤:“我们昨夜一夜没回客栈,一下突然在房间出现,不令店家起疑心?再说,我们已为神风教的人盯上了,我不大放心,不知客栈里有没有神风教的耳目。”

渔侠问:“那小妹打算怎样?”

甘凤凤:“大婶,大叔,你们回客栈吧,我们在前面的路上等你们。我们的行李,就麻烦你们带来。”

樵侠说:“那也好。”

于是,他们四人分手,渔樵双侠赶回客栈,小蛟儿和甘风风,就到往龙溪县的道路上等候他们。

第二天上午,小蛟儿和甘凤凤依然是一对江湖郎中夫妇的打扮,在山道路边的一处凉亭上歇脚。凉亭里,有人卖茶水、粥和其他小食。小蛟儿和甘凤凤一边吃些东两,一边等候着渔樵双侠到来。

渔樵双侠没有等到,却等到了一位中年叫化,伸手向他们讨吃。甘凤凤一看,惊讶的说:“是你!?”

小蛟儿却惊喜的说:“你怎么到这里了?”

这中年叫化不是别人,正是神出鬼没,游戏人间的侠丐东方望,他向小蛟儿和甘凤凤眨眨眼睛:“我叫化是只讨熟,不讨生,望大爷、夫人再施舍施舍,赏我叫化一口粥吃。”

甘凤凤心想:这叫化又在弄什么花样了?装神扮鬼,神秘兮兮的?难道这凉亭上有神风教的人?她不由再次打量了凉亭内外一眼,除了一两个外商小贩,便是附近一带的山民乡农,其中并没有一个是武林中人。但由于有了小镇上的教训,甘凤凤就是对这些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小蛟儿却惊奇东方叔叔怎么也跑到福建来了?不会有什么事发生来找自己吧?但见东方叔叔的神态,似乎不想在凉亭上说,便对摆卖小食、白粥的老板说:“给我装两碗粥、四个肉包子给这叫化。”

“是是!”老板对东方望说,“叫化,你碰上好心的人了!”便打了两碗粥倒入东方望的钵头里,另外给了他四个肉包子。

东方望笑嘻嘻的说:“多谢!多谢大爷、夫人好心,今后长命百岁,遇难呈祥,逢凶化吉。”说着,便端了钵头,拿了包子往小蛟儿来路而去。

甘凤凤向小蛟儿打了一个眼色,付了帐,跟踪着东方望。远远见东方望坐在上坡路口道旁的—棵大树下,喝粥、吃包子。小蛟儿首先走过去问:“叔叔,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东方望故作愕然:“我叫化怎么不能来这里?这里是你们的吗?”

甘凤凤也走近问:“你这叫化,鬼头鬼脑,想干什么?”

东方望:“我叫化只不过向你们讨口粥喝,又没干什么?”

小蛟儿说:“叔叔,说真的,你来这里,是不是有事发生了?”

东方望:“别问,别问,等我叫化填饱了肚子再说,肚子饿,能说话吗?”

小蛟儿和甘凤凤相视一眼,只好在他旁边坐下来,在这树下,可以望见山道上来往的行人。

东方望将四个肉包子送进了肚子里,粥也喝得个钵底朝天,摸摸肚皮:“还差不多,可惜没有酒喝。”

甘凤凤笑骂:“你这叫化,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粥有肉包子吃,还想喝酒的?有你这样讨吃的吗?”

东方望:“我叫化虽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可比不上你们,你们去给金家庄的那老头医病,却将人家辛辛苦苦建来的庄子,医到大火中去了!”

小蛟儿惊问:“叔叔,昨夜的事,你也在么?”

东方望:“我叫化在,你们还能掉进人家的陷阱中去么?”

甘凤凤问:“那你怎么知道?”

东方望:“我叫化碰上了你们放出来的老五,一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哦,对了!你们得了人家的一百两银子,得分一点给我叫化。”

甘凤凤给他银子了没有?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仙剑奇情(魔幻剑侠红尘)第二章软硬天师(上)

夕阳西沉,江面上波光鳞鳞,犹如万道金蛇争渡。沿岸虽然景致优美,坐在兰陵渡一家客栈里的大多数客人却无欣赏的雅趣。但听一声川腔叫道:“有船来了!”渡头立时挤满了翘首等船的人。  店堂内有个瘦猴般的老头儿跷起一条腿,悠悠的晃了晃脚,眯着眼睛说道:“连日来,鞑子官兵四处征占民船,这兰陵渡方圆几百里哪儿还有渡船给你留下?大伙儿在这等了多日,待会儿还不是空欢喜一场?”摇了摇头,伸手从桌上端起一杯早就冲淡了的清茶,刚放到嘴边,头顶上方“咯哒”一声微响,杯子里登时厚厚的浮了一层灰土。  满屋的叫骂声中,屋顶之上有个瘦小的身影飞快地闪下檐头,端盘走在楼廊过道上的一名店伴听见窗子微响,回头却没瞧见什么。等他走开,柱影后露出一颗小脑袋四处张望一下,几个斤斗翻向楼道另一头,矫捷之极的闪进一道门里,低声叫唤:“婶娘,婶娘,有船来了!”  屋内光线昏暗,有个妇人躺在床上,无力地答应了一声。那小影子一晃而出,床边立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说道:“有船来了,咱们能回家了,婶娘……”突觉那妇人脸色不好,伸手在她额头一摸,蹲身问了一声:“婶娘,你哪儿不爽?”  那妇人吃力地翻了个身,低哼一声:“我哪儿都不爽。”那男孩儿道:“是这样……要不要我去抓点药来让你爽一下?”那妇人闭着眼睛道:“方圆几百里哪有药材铺给你抓?”那男孩儿想了想,道:“这倒也是……那我去给你先端碗汤来?”那妇人不答。男孩儿探嘴到她耳边说道:“其实喝汤也能爽一阵,而且有益于美容养颜哦。”  那妇人突然从被子底下抓住了一只小手,那男孩儿“啊呀”一声低叫,忍痛说道:“婶娘!别太使劲……”眼珠子一转,笑道:“其实我……只是想给你挠痒痒。”那妇人瞪了他一眼,绷着脸道:“挠着挠着你就挠去了老娘身上的银子,对吧?”那男孩儿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婶娘,我觉得你对我的误解实在太偏了……”那妇人冷笑道:“李逍遥,老娘到底是拽着你小鸡鸡一手把你这小混蛋拽来拽去拽大的,我还不晓得你?从你会直立行走那天起,这可是第九千七百八十九次被老娘当场抓住你这只天生的贼爪子了。”那男孩儿不禁拍案喝彩:“这个比喻实在是太精辟了!”心下却想:“事实上,她只抓住我区区九千多回这不算什么……”笑道:“婶娘你的‘拽小鸡’功夫固然是一绝,但你老人家每句话中必有精采对白这才是经典。”  那妇人反手给他一嘴巴,板着脸道:“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不也是你的一绝?”男孩儿陪笑道:“婶娘,如果你现在感觉爽一点儿了,可不可以先给我一点银子买汤?等你喝了汤,咱们就上船好不好?”  他笑吟吟的出了房门,一两银子在手上轻轻的抛起抛落。那妇人在屋中不禁叹了一口气,听见他蹦到楼道上的声音,忍不住叮嘱一声:“逍遥,不要招惹是非。”那男孩儿边走边想:“我怎么会招惹是非?婶娘实在太多虑了……不过,我怎样在不花这一两银子的前提下,给婶娘弄到一碗价值一两银子的汤,这倒是一桩很考技巧的题目。”  往窗外一望,靠岸的却只是一条小巧的私舫,聚到渡口的许多客人又垂头丧气地散了回来。但听客栈外一阵马蹄响,店伙迎将出去,进门的却是五六个身上带了兵刃的汉子,因见大堂中坐满了人,为首的一名大汉便叫店伙给他们腾出一张桌子。店伙稍露难色,面上顿时吃了一耳光。  那个名叫李逍遥的男孩儿不禁趴到了栏杆上,心道:“哇,这么横?”  掌柜的赶紧抢上前去,一面张罗着教伙计腾座头,一面连声向那干凶霸霸的大汉赔不是。那干大汉却不耐烦等待,眼见左边靠窗那位子好,便推推搡搡地挤了过去。坐在那张桌旁的四个客人却不理会,一名大汉瞪眼道:“喂,给哥几个儿让让罢!”伸手往其中一个客人的肩头拍落,忽听“呛啷啷”一阵乱响,但见寒光耀眼,满屋的脸全转了过去,那四个客人一齐跳将起来,从桌下亮出暗藏在包袱里的兵刃,同那五名大汉对峙上了。  李逍遥不禁暗暗喝彩:“跩对跩,这便是我常听人讲起的江湖罢!”只见那掌柜的夹在两帮人中间左右为难,急得满头冒汗。那五个大汉各按兵刃,喝道:“我们是点苍派的,你们又是哪伙儿的?”那桌客人嚷道:“亮字号是吧?咱们也打打旗!”掏出一面小旗,叫道:“咱们海沙帮的伙计几时给别的门派让过座头?”  “海沙帮?”李逍遥眼珠子转了转,心念一动:“想起来了,前年婶娘给了我三十文让我去买盐巴,那日我为了少花十文钱,偷偷的多抓了一把盐巴,结果被那盐贩子捉着往嘴里硬灌了一大把盐。路人见了说,这帮贩私盐的大都是什么海沙帮的喽罗……跩什么跩,卖盐的!”越想越恨,不由的往腰间摸去,旋即眉毛一跳。“没带家伙!”  他转回身子,一个没留神,顿时同提大壶匆匆忙忙经过的伙计撞了个满怀。那伙计身子一歪,手里提的大壶登时泄出水来。李逍遥将身一避,那壶滚水滴溜溜浇向楼下。底下那两拨人正自相持不下,那料滚水倾头烫将下来,一场架还没打就已焦头烂额,而且两败俱伤。  那伙计听见楼下撞天价般叫苦不迭,只吓得不知所措。李逍遥眼角一瞥,瞧见那两帮人喊打喊杀的冲上楼梯,他连忙拽了那伙计一把,转身就溜。那伙计见势不好,只得抢在那群汉子寻上楼之前两脚抹油。而且这伙计也算机灵,跑着跑着竟将大壶往旁边的门里一放。那干大汉怒火冲天的寻至,刚巧那屋里有一住客凭窗吟诗吟得口干,见有伙计给他送来水壶,不免欢然提之,岂料一帮粗鄙无文之人撞将进来,将这提壶的逮个正着,这位旅途中的饱学之士自然少不了无端挨一顿饱打。  李逍遥溜到楼下,正要躲进厨房,却见刚才那挨了耳光的店伴骂骂咧咧的不肯端面汤出去侍候那伙凶恶客人。李逍遥灵机一动,便说是要帮忙。那店伴看李逍遥也是住这儿的,就让他端面碗出去。李逍遥心中暗喜:“替我省一两银子的活儿说来就来。”端了面碗正要走开,那店伴突然叫他停步。李逍遥只道被他看破,心下急转念头,但见那店伴走过来,往每一碗汤面里吐了一口痰。李逍遥见状一怔,那店伴拍了拍他肩头,笑道:“端去罢。”  李逍遥端面走出,心下不免大费踌躇:“这些有痰的面汤还要不要给婶娘留点儿?”想到兜里那枚银子,脚步不由迈向楼梯,但又转念:“婶娘常说海边的燕子吐口水筑成的窝煮给人吃最能美容养颜,她虽然有时凶,毕竟养我这么大,我没工夫捉鸟来吐口水给她吃,拿这些别人唾了口水的面给她也太不成话。”  “伙计,”有个客人在背后叫他。“这是我们的面吧?”  李逍遥“呃……”一声,转身瞧见旁边有三个头戴范阳斗笠的大汉满脸不耐烦地瞪着他。其中一个尖下巴的说道:“我们叫的面也太久了!”旁边那两位点头称是。  李逍遥不敢肯定这几碗有口水的面到底是谁叫的,不禁转头望向厨房那边。突然一只大手卯在他头上,却是先前点苍派的一个大汉。那大汉瞪着他,恶声恶气的问道:“小鬼,你要把老子点的榨菜肉丝面端给谁?”李逍遥未及回答,头戴范阳斗笠的大汉把话接过去,道:“什么榨菜肉丝面?这明明是洒家刚才叫的清菜肉丝面!”旁边那两位点头称是。  点苍派那大汉怒道:“你几位哪条道上的?连吃面都跟我们抢……”头戴范阳斗笠的尖下巴大汉一拍桌子,大声道:“点苍又怎么啦?山西虽然闹饥荒,可也没见过跟洒家抢面条的!”旁边那两位点头称是。  这两桌正自争得面红耳赤,海沙帮的人突道:“说不定是咱们刚才叫的海鲜肉丝面吧?”点苍派的汉子按剑道:“卖盐的,刚才的帐还没完,你们居然又来淌这趟浑水!”海沙帮的人冷笑道:“吃面吃面,吃的就是面子。谁怕谁呀?”  眼看他们剑拔弩张,就要掀桌子干起来,李逍遥忍不住说道:“其实好简单,看看面里有什么不就知道是谁叫的?”那三伙一齐瞪着他。李逍遥把盘子往旁边一放,伸手从碗里一捞,捏了一根榨菜出来,朝那三伙人面前晃了一晃。  “榨菜!”点苍派的汉子齐叫。“争什么争?分明是咱们的榨菜肉丝面不是?”  “等一下!”李逍遥突见碗里浮起一根清菜,也捞了上来。“原来底下还有清菜……”  头戴范阳斗笠的尖下巴大汉立时说道:“果然没错!伙计,把洒家的清菜肉丝面端上来!”旁边那两位点头称是。  李逍遥正要端去,突见面中似有一对凸眼在瞪着他,不禁一怔,用手捏出来瞧了瞧,笑道:“有只虾!”  海沙帮的一齐欢呼:“那就是海鲜了!”李逍遥仔仔细细把碗里瞧了一阵,说道:“且慢!”海沙帮的人瞪眼道:“又有何古怪?”其中一人威胁道:“你小子要是作弊,当心老子喂你一把盐!”李逍遥道:“不是喂盐的问题。问题是……”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些面条里有点苍派的榨菜、戴笠的清菜、海沙帮的卖盐虾米,偏偏没有一根肉丝!”  那三帮人不由傻了眼。李逍遥笑道:“已经很清楚了诸位,这些绝非你们要的肉丝面。看来是厨房搞错了,不如我端回去让他们重新倒进锅里另做……”点苍派那汉不信,说道:“既然有榨菜,我不相信没肉丝。仔细找找,说不定有一根……”李逍遥问道:“一根你也要?”点苍派大汉探头到他耳边说道:“要!事关本派面子问题,无论何事,点苍派都不能输。哪怕一碗面。快找找,看还有些什么……”李逍遥不禁叹一口气,从碗里拈出一物,说道:“肉丝没有,木耳又是谁点的?”  角落里突有一人说道:“孩子,咱们叫的三清忆旧面总算做好了。”众人转脖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个一脸愁苦之相的黑衣尼姑,她面前坐了一对模样标致的双胞胎小女孩儿,看上去面有病容,年龄约莫十二三岁。这三人先前一直不言语,又被柱影遮住,并未引起众人留意。李逍遥正想:“什么叫三清忆旧面?”掌柜的连忙赶他端过去,说道:“想起来了!刚才这位师太点的正是素面,里面有清菜、海鲜、木耳唤作‘三清’,另有榨菜却叫‘忆旧’……”  李逍遥不禁想:“这倒稀奇。没见过尼姑也吃海鲜,这还罢了,三人要这几大碗面怎吃得下?瞧她们也没这么大肚皮……”端面走过去,见那对孪生姊妹清秀素净的模样,他心下不由犯了嘀咕:“这些面条脏兮兮却要给她们吃,真是不好意思……”  点苍派一名大汉突道:“没想到咱们括苍山出来的会在吃面的问题上遭到这等挫折!”李逍遥转头问道:“那又怎样?”那大汉说道:“很简单!”突然将一张板凳踢了过来,将李逍遥撞得一交跌出,面碗砰然落地,砸得粉碎。  李逍遥毫无提防之下,这一跤跌得不轻,耳边听到两个小姑娘“哟!”的一声低呼,他急忙用手往身下一撑,却按在一堆碎碗片之上,两只手心登时鲜血淋漓。剧痛之下,他又跌倒下去,顿时沾了满身的面条汁,连脸上也全是粘乎乎的碎面条,模样狼狈已极。  那点苍派的大汉笑道:“一拍两散,谁也没得吃了!”李逍遥心中大怒:“这身衣服是婶娘新裁给我的,她见到我这般模样岂不生气之极?”突见黑衣尼姑不知何时已立在那几个点苍派大汉桌前,几个大汉笑了一阵,眼光接触到黑衣尼姑毫无表情的一双目光,不知为何心下均是一凛,笑声低了下来。  黑衣尼姑悄立一阵,突然拂袖走开。经过李逍遥身子时,低下目光向他瞧了一眼,突然伸手抓住李逍遥双手,只见他手上伤口流出的竟是黑血。黑衣尼姑立时转脸瞧向厨房,但听“簌”的一声轻响,有个人从窗户急窜而出。黑衣尼姑知道那个在面里下毒之人急欲逃走,袍袖一拂,李逍遥但觉微风扑面,不由双眼一闭,再张开时那尼姑已不见了踪影。  李逍遥正觉奇怪,耳边突然有人说道:“不想死就跟我们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子登时被人一扯离地,风声呼的一响,旋即重重落下,却跌在一大丛草里。他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发觉置身之处竟然是一片树林。先前在店内见到的那两个孪生小姑娘笑吟吟的望着他,不时交换一下眼神,眸子里发着猫眼似的光。  李逍遥不禁说道:“你们带我来树林里干什么?”左边那小女孩道:“知不知道你中毒了?”李逍遥心里吓了一跳,嘴上却道:“那又怎地?”右边的小女孩道:“你会全身发烂而死。”李逍遥心里又吓了一跳,嘴上仍没动静:“那又怎地?”两个小姑娘一齐道:“你没得救了!”李逍遥强笑道:“我吓大的。”  左边那小姑娘笑道:“好象胆子不小。”李逍遥心下暗暗担忧,嘴上却硬:“明明就是。”右边那小姑娘突道:“我好饿。”李逍遥道:“刚才没吃到面对你们而言不算坏事。其实……”突见两个小姑娘各有一支手腕居然被一条锈迹斑斑的锁链铐着,相互连在一起,他不由心中大奇。  左边那小姑娘道:“先给他解毒,再吃鲜肉好不好?”右边小姑娘喜道:“好吔!我好久没吃鲜肉了……”李逍遥一听要获救,不由也跟着叫了一声“好吔!”随即问了一句:“这儿哪有鲜肉?”心想:“被你们这一提起,我的肚子也咕咕叫唤了。有鲜肉吃真不错,最好是三个人一起在野地上烤肉吃,老尼姑可别那么快回来……”正想得高兴,两边脸颊突然“滋溜”一下大响,既痒又麻,就像被猫舔一样。  他脖子一缩,猛然看见那两个小姑娘眯了眼睛,伸长了舌头往他脸上又舔过来。  李逍遥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抓住那对往他脸上乱舔的舌头,说道:“男女授……授什么不亲,不亲即不亲脸,你们……”突感手里捏着的舌头似有些扎手,定睛一瞧,那对舌头好象长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倒刺。他双眼一眨,陡然大叫一声:“妖精呀!”忙不迭的放手,连滚带爬地便逃。  奔到林外,迎面撞见一个身穿淡黄道袍的青年男子提了一个小篮子走近,李逍遥忙上前说道:“林子里有妖精!我被妖精追……”那男子心不在焉的瞥他一眼,说道:“与我何干?”李逍遥见他要走开,忙拦住他,指着他身上的道袍,说道:“你……你是道士,就该捉妖对吧?”那男子把他推开便行,口中笑道:“胡说八道,世上哪里有妖魔鬼怪?”  李逍遥跟在后边,见这道士走向前边一座小院,也想进去躲躲。那道士转身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李逍遥喘着气道:“我……我怕被妖精吃。”那道士把他往外推,说道:“你再胡闹我就打了!”李逍遥想起那对小妖伸那么长的舌头舔他的样子,心中委实害怕,把手一伸,将刚才的情形说了出来,并给那道士察看他中毒之状,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小道士往他伤处一瞧,并无李逍遥所说的异状,心里断定这小孩说慌,不由恼道:“你这小孩莫名其妙!哪里中毒?哪有妖怪?却在这儿缠夹不清!”  李逍遥把手缩回一瞧,伤处的血迹居然并不象刚才所见的黑色,其他也无异常之状,不由有些惑然。眼见那小道士要进去关门,他急忙央道:“道……道长,你不帮忙,我回不去兰陵渡那家客栈了!”小道士关门不上,恼道:“你要怎的?”李逍遥想了想,心道:“最好是你送我回客栈。”但想这决计办不到,正感心慌,突听院内有个娇媚的声音低唤一声,问道:“死鬼!怎这般久?”小道士答应一声,因怕李逍遥纠缠不休,坏他兴致,只得压了声音说道:“给你钱,你快走罢。”李逍遥正想问:“多少钱?”突又转念:“现在要钱也没命花。”眼圈一红,说道:“我不要你的钱,只想你帮我别给林子里的妖怪吃了。”  小道士给他缠得越发不耐烦,只得说道:“罢了,我这有些天师符,说是用来捉妖灵验,就看你信不信……”李逍遥忙道:“我信!天师符我听说过……”小道士探手入怀,口中说道:“一两银子一张,你要不要?”李逍遥伸出去的手不由又缩了回来,迟疑道:“要钱的?”  “那当然,”小道士瞪眼道,“不卖钱我们吃什么?你以为是白送啊?”见李逍遥怔在那里,只道这小孩没钱,作势要走。李逍遥情急之下,只好掏出婶娘给的那一两银子。小道士收了钱,便卖给他一张天师符。  李逍遥连忙请教使用之法。小道士伸两指夹住符纸一角,说道:“其实简单得很,你只须把涂有图箴的一面朝着妖精脸上一贴,口中同时念道:“天灵灵地灵灵,茅山祖师显真灵。‘就搞定了!“李逍遥想着那一两银子花得肉痛,回去不知拿什么买面汤给婶娘吃,拿了这张平时白给他都不要的纸符,怎么瞧心里都不踏实。眼见那小道士又要进院内,李逍遥忍不住又扯他袖子,问了一句:“真的灵?”  小道士把他手拂掉,说道:“嗨!你用就知道了。”李逍遥心道:“要是不灵我这一两银子可甭提花得有多冤枉。”叹了一下,问道:“你说世上到底有没有妖魔鬼怪?”小道士皱了眉道:“你说有就有。”伸手往李逍遥脸上一推,把门关上了。  “什么叫我说有就有?”李逍遥转过身来,瞧着那一两银子在手上抛起抛落,不禁笑了起来。“想敲走我这两银子,嘿嘿。”  正自得意,突听墙角“咪呜”一声,李逍遥浑身一激灵,慢慢把头转过去,见到一只花猫蹲在那儿舔爪子,那舌头顿时令他想起林中的情形。他心中一边打鼓,一边颤巍巍的探手入怀,两指夹了半天,取出那张符。但见那猫儿缓缓而近,李逍遥战战兢兢的念道:“天……天灵灵,地灵……灵灵,茅山老祖快显灵!”突然伸手,将符纸往猫嘴上贴去。那猫“嗷”的一叫,咬了符纸便逃。李逍遥“呃哦!”一声,跳了起来,心中突觉不对:“妖应该怕符纸才是,怎可能咬了就跑?何况,在林子里我看见的分明是两只……哎呀不好,我好像搞错了!”想追回那张符,可是猫儿却溜得没了影。  李逍遥不禁擂胸跺脚,大是懊恼:“浪费!真是浪费啊……”望着那片黑幽幽的树丛,心下只是发虚,没了符纸,那敢就此回去。愣了一阵,只得敲门,里边却没人理会。李逍遥本要多敲几下,突然眼珠一转,不顾手伤仍痛,从墙头爬了进去。  但见小院清幽,天井里静悄悄并无人影。李逍遥暗想:“不知那道士躲哪儿去了?”轻手轻脚的寻了过去。穿过花厅,西侧是厨房之类杂屋,另有一道小门却锁着。李逍遥蹑手蹑脚走向另一侧,经过之处,免不了要有所顺手牵羊,但是翻箱倒柜之后,除了一些女人的衣物,没有令他感兴趣的东西。但在右手边一间小屋里,地上又湿又潮,角落里杂乱的撒着一些细碎之物,用脚轻轻一踩便破,李逍遥想:“不知哪来这么多壳?”只是往地上瞧,眼前光线昏暗,终究没能找到什么。他抽了抽鼻子,心道:“怎么说呢?就是有一股酸酸臭臭的异味……这儿不好玩!”转身便走,却没留意头顶上方悬挂了一个巨蛋。  他出到门外,心里似乎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侧了脑袋想一想,又说不出这种奇怪之感从何而来。眼光慢慢移动,正要瞧向身后那道门里,突然听见花厅北面发出一声奇怪的笑声。他不由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暗奇:“怎会有这般笑法?”提脚走去,没等靠近就听见一面窗子里有一种更加奇怪的呻吟声低低的传了出来。  李逍遥暗暗称奇:“这种声音里夹杂了急促而粗浊的喘息,又掺有时高时低的呻吟,其中饱含了对欢乐的渴望,以及偶尔也抑制不住的些许痛楚,更有意思的是它的节奏感如此之丰富,且能激起我血液循环的骤然加快,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心猿意马,甚至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村里秀兰和香兰她们……真是太神奇了!让我忍不住一定要看个明白。”急忙凑脑袋到窗边,弄破窗户纸一瞧,里边的情形顿时教他心头怦怦乱跳。  好一会儿他才总算缓过气来,坐倒在窗下,边喘边想:“料不到男女在一起居然可以玩成这样!唉呀,我要小便……”扶着墙慢慢起身,忍不住又往里边探了一眼,觉得那男子的背影有点眼熟,但旋即就认了出来,暗感好笑:“小道士脱光了原来是这怪模样!呃哦,没想到女人不穿衣裳的模样更古怪,就象……就象村里老王养的奶牛般一点看头没有。”本想走开,却见门边的桌上堆有几件衣物,那件黄的正是小道士所穿的道袍。那只篮子丢在一边,里边已经空了,桌上的酒菜似乎没人动过。  李逍遥暗笑:“只顾着胡闹,有东西却不吃。”床上那对男女正自忘乎所以,帘子也被他们扯下了大半边,并未察觉外边有何动静。李逍遥轻轻放下窗子,抱了小道士的衣物溜到院中,坐在墙角一件件翻开,果然找到数张天师符,他心中一乐,正想揣入怀中,突想:“妖怪若是见我穿了捉妖的行头,岂不是连面都不敢露了?”  既觉这个主意不错,他赶紧装扮起来,片刻之后已是个小道士的模样。往腰间一摸,微觉美中不足的是:“可惜我那把木剑留在家里没带出来。”但是腰中却多了一块薄薄的木牌,摘下来正要丢掉,一转念又缩回手,拿起一看,牌子正面有龙虎之形,边缘满是奇形怪状的符号,背面也有这些符号,但却多了四字:“软硬兼施”。  李逍遥想:“连牌子都不象修道的。”顺手挂在腰带上,摸了摸兜里多出来的十几两碎银,乐滋滋的往院墙走去,到了墙边又转身,索性大摇大摆地开了门走出,本想顺手关上,突生顽念:“就让它开着岂不更有趣?”于是把院门大敞,倒行而退,笑道:“天灵灵地灵灵,可别被人床上拎。”一直倒走了好几步才转了身,突听背后微响,回头看见那两扇门不知怎么竟然又自己关了回去。  李逍遥心中一怔,不由的张望左右,却没瞧见什么,连一丝微风也没有。他不禁心中发毛,拔腿就跑,不住的乱猜:“一定是风,假如有人就不只是关门,还要抓我。但……”跑了一阵,感到右眼隐隐发痛,提手乱拭几下,泪水流了出来,而且好象有些红肿之感。他忍不住自我埋怨道:“瞧!长针眼了吧?什么都乱看一气,这回眼睛可有得受了。”又想:“刚才一定是眼睛不对劲所以看花了,其实门……门没有什么不对。”  穿过一簇矮树,蓦地脖子一凉。但见一支寒森森的长剑横在肩头,李逍遥不禁吃了一惊,转面看到一个瘦高汉子脸色铁青,沉声问道:“要生还是要死?”  李逍遥反问:“你说呢,点苍派的大叔?”瘦高汉子奇道:“小子,怎知我是点苍派的?”李逍遥道:“你拿的剑和我见到的那几位括苍山来的客人姿势一样剑也相同,都是这种两头尖尖中间粗的胡萝卜剑,一眼就认出来了,大叔。”瘦高汉子不禁点了点头:“好眼力。”李逍遥笑道:“眼力是天生的,大叔。我看你一脸的莫名愠恼之情,莫非底下的弟子不争气惹你老人家着恼啦?”  那瘦高大汉脸一沉,厉声道:“敝派弟子纵有万般不是,也不敢有劳外人横加管教!”说着,伸手把李逍遥拎了起来,重重的往地下一摔。李逍遥几乎跌个半死,挣扎着说道:“我……咳咳……我没猜错吧?”  那瘦高大汉将他倒提在半空,问道:“我问你,那黑衣尼姑在哪里?敢说半句假话,小命儿别想保住……”突然有人冷冷的说道:“点苍派的弟子不劳外人管教,难道龙虎山的门人就该任人宰割不成?”  李逍遥勉强转脖望去,但见眼前的景物全倒了过来,不远处却立着一个又矮又胖的老头,身上穿了一件满是油腻的紫酱色道袍,他身如圆球一般,衣服却是奇窄,怎么看怎么别扭。李逍遥想:“我别笑人家衣服窄,其实我这身道袍却是极宽,怎么看也不象是做给我穿的……”  那瘦高汉子大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那矮胖子眯了眼打量李逍遥一阵,慢条斯理的问道。“小子,你师父没教你在这种情形之下该当使出本门‘盘根错节’那一招吗?”李逍遥本想说:“我不会。”但到了嘴边却改成了:“有何用处?”  矮胖子脸色登时一拉,突然倒挂双脚,凌空勾住旁边一根树枝,哼了一声,说道:“瞧清楚了!”李逍遥正看得有趣,但见矮胖子身体微摆,骤然探臂将树干抱住,一荡之下,陡地将大树连根拔翻,“扑砰”一下大响,残枝碎叶撒了满地。矮胖子身形微晃,飘出丈外,突然平平移回原地,两眼瞪着李逍遥,问道:“你说有没有用?”  李逍遥和那瘦高汉子不禁目瞪口呆。那矮胖子又慢吞吞的问道:“‘盘根错节’你不会,那么‘斗转乾坤’呢?也不知道?‘星移斗转’?‘颠倒众生’?”突然怒叫一声,捶胸大发脾气:“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算什么龙虎山传人?气死我了,软骨头连徒弟也不会教,传出去岂不是连我这做师叔的也一齐丢了脸啦?”  李逍遥见他如此暴怒,心下暗觉好笑:“你急什么?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龙虎山传人。”那矮胖子扬了扬手,摇头道:“罢了罢了,兀那汉子,快杀死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休教他在世上多留片刻……”李逍遥吃了一惊。那瘦高汉子突然想起一人,不禁变色道:“你……阁下莫非是……是传说中的软硬天师?”李逍遥立时想到腰间的牌子似乎提到软硬什么施之类字,却不明何意。  那矮胖子气呼呼的说道:“什么‘传说中的软硬天师’?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软骨头,硬心肠,龙争虎斗,软硬兼施’才对!”那瘦高汉子失声道:“前……前辈果然是硬……硬天师!”李逍遥摇头道:“不对,我说他应该叫硬心肠才是。”那瘦高汉子斥道:“休要胡说!”  那矮胖子听瘦汉称他硬天师本来不置可否,李逍遥骂他硬心肠,他脸色反而缓和了些,两眼一眯,问道:“你说什么?”李逍遥道:“你说我是什么软骨头的徒儿,亦即你的师侄,却又见死不救,不是硬心肠是什么?”硬天师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小子,算你说着了!老子另一个绰号正是‘见死不救’!”李逍遥见他笑了,心中也随之一宽,不禁暗猜:“一个既然叫‘见死不救’,另一个该叫什么?难道是‘见人就救’?哎呀,可惜我没撞着那个‘见人就救’……”硬天师突然又收去笑容,瞪着那瘦汉,厉声道:“你还楞着干什么?”瘦汉给他瞪得心中一凛,正要依言放了李逍遥,那知硬天师又喝道:“没听见我要你杀了这小鬼么?”李逍遥和那瘦汉一齐变色道:“什么?”  硬天师横掌一拍,将旁边一株松树拦腰截倒,声势惊人。那瘦汉提着李逍遥不由倒退几步,眼见这矮胖子武功如此厉害,委实令人骇然不已。硬天师厉声喝道:“你再婆婆妈妈不下手,老子连你也一块杀!”  李逍遥不禁恼道:“为何要杀我?”硬天师道:“因为你没种!”李逍遥暗思:“什么叫‘没种’?”又问:“你这么讨厌我何不自己亲自下手?”硬天师道:“虽然你没种,毕竟是我师侄。本门没有杀没种师侄的规矩。”李逍遥笑道:“只有杀有种师侄的规矩?因为老子有种,所以你嫉妒我对吧?”  硬天师嘴上压根不是李逍遥对手,不免大发脾气,突起一脚,将旁边一株小树踢得连根飞出丈外,激得尘土四处弥漫。那瘦汉心下愈骇,剑尖不由的指向李逍遥的脖子。李逍遥忙道:“喂,你想好了再动手……”硬天师怒道:“不用想,马上就杀!”李逍遥叫道:“瘦子,当心我师父软骨头天师找你算帐!”那瘦汉心中本就忐忑不安,所忌惮的正是软天师。硬天师固然凶恶,软天师却也绝不心慈手软。这两大怪物,他可是一个也惹不起。当下李逍遥叫破了他的心事,他手中长剑不由一退。  硬天师手起一掌,将身旁一块大石拍得碎屑乱飞,怒叫:“就算软骨头要找你也是日后的帐,但你这没用的瘦子再不听老子吩咐,立刻就得死!”那瘦汉脸色立变。李逍遥低声游说:“看得出来你左右为难,不如这样……大叔,咱俩一齐对付这胖疯子。”这一招毕竟难起作用,那瘦汉暗想:“如果再不杀掉这小子,我立时便难活命。其实我跟这小鬼无怨无仇,但……”突然一咬牙,提剑往李逍遥颈上抹去。  李逍遥大骇之下,耳边听那硬天师呵呵大笑:“软骨头若是得知他的笨蛋徒弟被人像提一条狗般活活宰掉,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剑锋抹来,李逍遥情知命在顷间,两只手往那瘦汉怀里乱抓而去。那瘦汉陡感腋下大痒,却是被胳肢了一下,身子不由的一激灵,旋即又感胯间突然大痛,那自是李逍遥伸手使劲捏他一把,非但捏而且拽,而拽功正是李逍遥从婶娘那里在付出了无数痛苦的代价之后学来的李家一绝。  李逍遥这一用力乱拽,那瘦汉顿时痛得浑身一缩,剑几乎连握都握不紧了,自是抹不着这小孩儿的脖子。他痛叫声中,陡地提腿乱踢,李逍遥一阵吃痛,不由得双手将那瘦汉提过来的腿一抱,张嘴乱咬,那大汉愈痛,本想把这小孩掼到地下,却苦于无法甩脱。李逍遥只管乱拽猛咬,两人一起跌倒。  那瘦汉跌倒之际,本已瞥见背后有块石头,这时他的剑刃也抵着李逍遥的胸口,只须轻轻一送,立时便可结果了这小孩的性命,突然间他心念一动,决意将计就计。李逍遥并不知道那瘦汉动什么念头,只管抱了瘦汉的脑袋往底下用尽全力撞去,“嘭”的一响,瘦汉在石头上撞晕了过去,长剑飞到一边。  那瘦汉晕迷之际感到脑袋剧痛,心下不禁暗骂:“小王八,别这么用力呀……”但觉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硬天师并未瞧出那瘦汉乘乱暗使苦肉计自救,但见李逍遥刚才无意中使上了他刚才示范过的“盘根错节”那一招,虽然使得不太对,力道全无,而且毛手毛脚,效果与他刚才所示的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却终究还是扳倒了那瘦汉。硬天师不由得“咦”了一声,嘴中骂了句:“小王八蛋!”  李逍遥爬起便跑,突觉背心一紧,耳边但听硬天师笑道:“给我站住!”李逍遥心中一急,不免又故技重施,两只手胡乱抓去。硬天师却远非那瘦汉可比,只轻手一掼,李逍遥便爬在地上找不着北了。  他眼睛渐复清晰时,突见硬天师那张满是油腻的胖脸便在眼前,不禁身子一缩。硬天师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通,李逍遥看不出那张胖脸上的表情究竟是好是歹,正觉心下惴惴,硬天师突然伸出两根满是油腻的胖手指扭住他的一边耳朵,脸上的肥肉挤作一团,笑道:“好小子,我看你的资质倒远非无可救药。”李逍遥喊了声痛,随即问道:“何解?”  硬天师朝地上那瘦汉瞥了一眼,笑道:“点苍派在武林中虽然算不上什么一等一的门派,手底下却也绝非全是烂菜渣儿,比如地上躺的这家伙唤作……嗯,唤作什么‘铁手苍龙’吴奇隆,在江湖上也算得一个成名人物,哼哼,也算是有几下子真活儿在身的,不想却给咱们龙虎山一小辈摆平了,嘿嘿,而且是在我硬天师的指点之下……”李逍遥不禁奇道:“那家伙有名吗?”  “当然不比我有名!”硬天师伸手捏李逍遥的腮,使劲的捏,直到李逍遥几乎忍不住要落下眼泪,才意犹未尽的住了手,笑道:“我突然觉得其实……嗯,这么说吧,其实你这小鬼并非全无练武的资质,之所以功夫这么差,只是因为软骨头那家伙不会教徒弟。这笨蛋误人子弟,我这么说你不会介意罢?”  李逍遥想起那个只知鬼混而且敲他银子的小道士,不由的摇了摇头,道:“我不介意。软骨头那家伙的确教不出什么象样徒弟。”硬天师一听,大觉深得我心,叹道:“这家伙只会泡妞,不会教徒弟。”李逍遥拍手道:“是啊,教的只是泡妞的功夫。”硬天师恨恨的道:“这些年我没回龙虎山,全是因为他!哼,没想到这老混蛋把咱们龙虎山第三代弟子调教得好象全没练过功夫似的!”李逍遥心道:“我是没练过功夫,这你倒是说对了,不过老子是没人教,而不是因为那软骨头教不好……嗯,难怪他会认不出我是个冒牌的师侄儿,原来这胖子好久没见他龙虎山的同门了。天灵灵地灵灵,可别说见就见。”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第三代弟子?”话一出口不免后悔:“我这样问岂不是引他起疑?”  硬天师果然大发脾气,瞪得李逍遥心头发毛,突道:“气死我了!”李逍遥惴然想:“你知我是冒牌的,自然会好生气。可……可别拍死我!”不想硬天师却道:“真是可恨!软骨头那鸟厮居然连这也不教明白?听着小鬼!咱们龙虎山虽说是缘自道派,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爷爷张天师开山立户以来,自创龙虎山一脉道术以及武学,传到我跟你那笨蛋师父软天师这儿,乃是第二代嫡传弟子。老子没工夫收徒弟,但你小子身为软骨头唯一的徒儿自然算是本门第三代传人。听说你叫林志颖,是不是?”  李逍遥乍然一听,不禁“啊”了一声,嘴巴张开,脱口说道:“我叫李逍遥。”话一出口顿觉麻烦,好在硬天师心思并不缜密,而且一向自以为是,虽觉讶然,却并未起疑,抬手往脑门上搔了一下子,瞪眼道:“原来软骨头新收徒儿了。难怪你既年小,又没学到什么……”李逍遥笑了笑:“我有学过。”拿出一张天师符,依照那小道所授之法,使给硬天师看。那句咒语他老是一念就错,这倒还罢了,手一偏闪,居然把符纸贴到了硬天师那张肥脸上。  李逍遥“呃哦”一声,歉然道:“对……对不起。”正要拿下硬天师脸上的符纸,突感手腕奇痛,却是被硬天师狠狠抓住了手腕。他痛得小脸苍白,接触到硬天师那双恶狠狠的眼光,心中却更害怕,颤声问道:“我……我使的不对吗?”  “大错特错!”硬天师厉声道。“什么‘天灵灵地灵灵你妈的茅房快显灵’?茅山是茅山,龙虎山是龙虎山,绝不可混为一谈!你这样搞法别说是降妖除魔,连只苍蝇都拍不死。瞧着!”  李逍遥平白挨了一顿教训,心下不免满是委屈之情:“茅山什么的那些屁话明明是你那色鬼师侄让我照说的……”突见硬天师飞快之极的从脸上摘下符纸,夹于两根肥指中间,微扬两三下,口中念念有词:“师法天地,龙虎之符!”身形急翻,半空中陡喝一声:“制!”手影一晃,将纸符轻轻贴在一株树干上,旋即落回地面,瞪着李逍遥,说道:“看清了?这才是本门的天师符法!”  李逍遥不禁笑道:“看是看清了,但你这样使法好象也杀不死苍蝇的。”  硬天师怒道:“天师符法本来就不是用来杀苍蝇的!”李逍遥想起硬天师煞有介事的贴符动作,忍不住笑道:“就算不杀苍蝇,遇到武功高明的仇家好象更加不灵。假如我刚才把纸符象你这样子轻轻贴到吴奇隆脸上,他还不打死我?可见这玩意学来没什么用处……”  硬天师一耳光打断李逍遥的话语,大声道:“你懂什么?天师符乃是本门百试百爽的上乘制妖之法,用来跟人类打斗岂不是对牛弹琴?和人交手还得用平时练就的一身过硬功夫,只要你身怀绝技,即使是一张符纸、一片落叶,在你手中照样不难发挥刀剑般的威力!”话音刚落,突然摘下那张纸符,手臂微振,呼的一声发射而出,只见纸符犹如铁片般疾飞,从那株树茎平平削过。李逍遥正想:“光有雷声。不见下雨。”突然“嘭!”一响,那株树应声断为两段。  李逍遥不由一愣,赶紧抢过去一看,符纸从树茎折断之处削过的地方竟然平滑如镜,比刀削斧砍还来得干净利索。他抬首望向硬天师,口中发出啧啧赞叹之声,心下既羡慕又佩服,不由得暗想:“要是我也能象他这般就好了,哪怕象他那么胖也值!”  硬天师看出他的心思,得意之余,哼了一声道:“你别这样看着我,你既是软骨头的徒弟,老子是决计不教你功夫的。因见你刚才没使对本门最起码的符法,我才忍不住稍加点拨,软骨头若是得知必不喜欢。嘿嘿,软骨头的武功路数与我大是不同,加之听说近年他太过专心于道术,武功嘛……哼哼,看来他是越发的不行了!”李逍遥一时冲动,几欲忍不住想说:“我不是软天师的徒儿。”话到嘴边,终究没敢出口。  硬天师突然伸手从李逍遥脸颊微拂而过,指间拈了一根细细的毛发,放到面前瞧了瞧。李逍遥问道:“是什么?”硬天师道:“似是一根猫毛,也可能是老虎。但也可能是别的……”李逍遥不由的转脖往林子方向望了望,把刚才的遭遇向硬天师说了一遍。硬天师抓起他的手看了一眼,并未瞧出有何中毒之象,心里自是不信,说道:“那有此事?”李逍遥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通,指着脸颊道:“她们还伸舌头对我舔啊舔的,你说多恐怖?”硬天师说道:“这种情形对你这年龄而言当然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她们不过向你示爱罢了。”  “示爱?”李逍遥心中大是不以为然,暗思:“我看她们的样子倒象极了想吃我。”侧了头斜瞄硬天师,心道:“连妖跟人都分不清,我看这家伙多半也没多大道行。”在他幼小的心思里,但凡不信他遇到妖精的,不论是林志颖还是硬天师,必被他疑心为道行不够。硬天师瞧见李逍遥眼神古怪,不禁哼了一下,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逍遥侧头想了想,问道:“你说,世上有没有妖魔鬼怪?”硬天师皱了眉,沉思着说道:“这个……”李逍遥手指一抬,道:“哈,你没见过?没中奖过?居然没撞过妖?”  硬天师从鼻孔里哼了一下,说道:“没见过又怎么样?哼,这种事很难说清楚。我曾听师父说……”李逍遥问道:“你师父还是我师父?”硬天师瞪眼道:“自然是我师父张天师,你那软骨师父知道什么?你别插嘴!”李逍遥虽不再插话,心下却想:“修辞方面你得跟我婶娘学,死胖子!”  硬天师微仰面孔,说道:“我曾听师父提起,天地间有仙班、神道、魔界、妖族以及人间这样的说法,虽然界限分明,多少年来却一直总是各行其道,并无大的斗争。但是我辈凡胎肉眼自是难以分判得出谁是妖谁是神。有时候你自以为看到的是妖,那也许只是一种障眼的幻术……”李逍遥想:“说着说着又扯到我最不爱听的这边来了。”硬天师突然住了口,两道目光射向林子,哼了一下,话声骤高,喝道:“鬼鬼祟祟躲在树后偷听的又是什么妖魔鬼怪?给老子滚出来!”  李逍遥面色登变,不由自主的避到硬天师身后,但见树叶一阵簌簌乱晃,林子里抢出十来人,手中拿着长剑。李逍遥一看是人,再凶些他也不那么害怕,听见其中一人问道:“吴师叔,你怎么了?”硬天师笑道:“是点苍派的小混混。”  点苍派那干人纷纷聚到吴奇隆身边,一面察看他伤势,一面交头接耳:“这胖子什么来头?遮莫是黑衣尼姑的帮手?”硬天师向李逍遥瞧去,问道:“什么黑衣尼姑?”李逍遥道:“是三清忆旧汤!我看她多半也是一个妖精……”突感双肩剧痛,硬天师神情异样地抓住他,厉声问道:“你……你说什么?什么三清?什么忆旧?”  李逍遥几欲痛晕过去,挣扎着说道:“我……我哪知道?那……那道菜里有虾,是……是她自己叫的……”硬天师脸肌乱抽一阵,喃喃说道:“菜……菜里有虾,还……还叫三清忆旧汤?”李逍遥喊痛道:“你别再捏了,死胖子!不信你问点苍派的人……”硬天师心情激动之下,并未在乎李逍遥骂他,转身冲到点苍派那干人中间,劈胸揪住一个就问:“她……小清她在哪里?你们找她作甚?”李逍遥不由自主的痛倒在地,心中暗骂:“什么小清?明明是一老尼姑……”突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却是那干点苍派的汉子手中兵刃纷纷在硬天师宽厚多肉的后背震得断折脱手。  眼见此人武功如此厉害,点苍派诸人不禁骇然而退,纷纷叫道:“好胖子!是……是十三太保横练!”十三太保横练正是硬天师刚才震断他们乱砍而落的兵刃所显的硬气功,李逍遥不禁瞧呆了眼,连肩上的痛楚也暂时忘诸脑后。但见硬天师神不守舍地揪住一人使劲摇晃,连声问道:“快说!你们找的是不是小清?她人在何处?找到她没有?快带我去见她……”他每摇一下,那人便发出一声惨呼,李逍遥的眉毛也随之而跳。硬天师只顾催问,却没注意到那人的骨头在他摇晃之下喀嚓喀嚓碎裂的响声。  一支长剑突然间指到硬天师脑后,有人沉声说道:“放他下来。”那干点苍弟子齐声叫了出来:“师父!”李逍遥举目望去,只见一个乡农般的中年汉子立在硬天师背后。硬天师却不理会,只道:“马君武,等老子问完了话再放屁不迟。”  那中年汉子说道:“他晕过去了,硬天师。你要放屁找我便是。”硬天师一瞧手中之人果然已晕死过去,他不禁一怔,双手一松,那人咚的一声掉地。那中年汉子脸色一沉,说道:“点苍派掌门马君武向阁下请教高招。”  硬天师摇了摇头,道:“我没心情打架。”转脸瞧着马君武,问道:“你们找小清有何恩怨?”马君武说道:“黑衣尼姑是你旧识?好,我便告诉你。吴师弟,你说。”吴奇隆已然醒转,慢慢起身,说道:“周师侄几个在兰陵渡似乎冲撞了那黑衣老尼,结果他们一出门就变成了这样……”李逍遥随着他们的目光瞧去,只见林子里坐着五个歪嘴斜眼而且一边傻笑一边流口水的家伙,他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客栈里见过的凶汉,而且也是一眼便瞧出这五个现在的样子显然已成了童叟无欺的白痴,但不明白的是这五个恶汉怎会转眼就变成这般模样。  他本想笑,硬天师却先哈哈笑了出来,说道:“有趣,有趣!这正是小清当年的俏皮手段……”马君武的脸色立时变得比他手上的剑锋还青。突然人影一闪,硬天师出人意料的出手抓住了吴奇隆,说道:“小清一定还在左近,陪我找去罢!”马君武急道:“放下他!”长剑递出,刷的一声削向硬天师扣人的那只手。  马君武乃是武林中的成名剑客,剑上的造诣委实不低,他见硬天师一出手就擒住了吴奇隆,虽说出其不意,身形手法却皆精妙之极,心下暗惊之余,出招之始便使上了本派剑术中至为精要的招数,全力施为,志在截敌救人。硬天师倒也不敢轻觑于他,眼见马君武一出剑便使出括苍山有名的“丹凤三点头”,刷刷刷连刺三剑,身形如电,剑若毒龙,每刺一剑看似立脚不稳,连跌带扑,只顾攻敌全无防御之念,这等仿佛乡下粗人的厮拼斗殴的打法全然不依寻常一流剑法的套路,其实每一击均是攻敌必救,以攻为守,一通劈头盖脑急袭之下,招招皆占尽主动和先机,往往令对手左支右拙,穷于应付。硬天师连连后避之余,不由得叫道:“有你的,老马!好招数!”突然提起吴奇隆的身子,竟往急雨般袭至的剑尖上挡去。在李逍遥看来,这一着无疑大有耍赖的意思了。  点苍派众弟子惊呼声中,马君武这一刺纵使真能刺中硬天师,他的师弟恐怕也要第一个没命。他只得急转剑势,“噗”的一响,长剑从旁边一株大树干直穿而透。耳边“劈蓬、劈蓬”几下乱响,硬天师趁机踢倒数名点苍弟子,抓了吴奇隆奔进树林深处。点苍诸人发一声喊,随马君武急追而去。  李逍遥忍不住也跟着奔进树林,既想看这场热闹,心底下又暗盼乘着林子里打得热闹之机离开这儿,免得一个人走难免大有“中奖”的机会。但是那伙人奔得飞快,一转眼就没影了,李逍遥没有轻身功夫,却哪里跟得上。  他一面走,一面记挂着怀里塞了鼓鼓的东西,既见四下没别人,忍不住便掏出来。先是一些从吴奇隆身上摸到的碎银两,还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边写道:“括苍山击剑歌”。李逍遥想:“小曲儿什么的对我没用。”正要顺手扔了,突又转念:“香兰爱唱些歌儿,不知她会不会喜欢?”于是留下。接着又察看从硬天师怀里摸到之物,却有五张纸符,虽也是天师符,色泽却更淡,显是年头已久之物,而且非但皱皱巴巴,其上更满是油腻。李逍遥不禁皱了眉想:“硬天师要是整个人放锅里熬一宿,身上熬出来的油估计够全村人吃一年了。”  这几张符他本来不想要,打开时却见每张都画有龙虎互斗之形,不似那小道林志颖身上得到的纸符只画些古怪符号和一长须老头。李逍遥对比之下,不知哪些更为灵验,反正没用过,只好都留着。此外还有一支香,也满是油腻,李逍遥见湿了必难点着,顺手丢掉。  硬天师身上没摸着银两,也没有书,却另有一块满是油污的巾,里面裹有一物。李逍遥见那块脏兮兮的布巾另一面有图有字,瞥了一眼,稍大的字写的是“天师符法”。此外还有几幅示范的图形以及文字,记得是些使用之诀。李逍遥心道:“我都会了,这没什么保留价值。”但见布巾下方还有图形文字,写道:“本门驱魔香,群魔辟易之,然取之不易。”李逍遥看见了图形,想到了刚才他所扔掉的那支香,不由一怔。  接着,另一行文字写道:“本门乾坤袋,包罗万物不在话下。”打开布巾,里边裹的正是一个也沾了油迹的小小口袋,其上还有一根绳子,似可用来系于腰间。硬天师显然由于体胖之故,没法系上此袋,是以包在怀中。  李逍遥不禁笑骂:“吹牛皮,这么小一个口袋连糖果都装不了几个,说什么‘包罗万物’?”因见硬天师身上居然无银可获,不免意兴索然。  他想那支香万一真有驱魔之效,丢了岂非可惜,转头想找回来。但见树影幽深,万一又撞着那一对小妖精,难保得不偿失。迟疑一番,心道:“丢都丢了,好马不吃回头草。”  一面走一面想刚才点苍派掌门所使的剑招,心中委实羡慕,忍不住从地上拾了一根枯枝胡乱比划,脑中想象着自己使真剑的样子,越想越是心花怒放。这一路并未遭遇凶险之事,突想:“该不会是因为我这身打扮,妖魔鬼怪远远看到就没胆招惹我李真人罢?这样说来,难怪那胖道士和小道士会一口咬定没妖精。看来这身行头还真不错,只不知婶娘见了会怎么想?”  忽然“汪!”的一声大叫,树丛后窜出一头大黑犬,恶狠狠的追着他乱咬。  李逍遥大惊,急忙转头便要逃,那黑狗却扯着他的道袍,突然将他扑倒在地。李逍遥虽说学了龙虎山降妖伏魔之术,陡遇如此恶犬,硬天师的“天师符法”固然用不上,软天师高足林志颖所教“天灵灵地灵灵”自然也一点不灵。情急之下,倒是点苍派的击剑之术派上了用场。  李逍遥仿着马君武使剑之法,以手中枯枝同恶犬搏斗,一招“丹凤三点头”点过去,自己虽然跌得生痛,倒也刺得那恶犬大声怪叫。论单打独斗,点苍派的剑术无疑帮他反败为胜,稳占上风,孰料那恶犬情知不敌,居然招来一窝同门。李逍遥逃跑不及,眼见七八只大大小小的黑狗围攻而至,慌乱中竟连手里的枯枝也被咬了去,他不由大声呼救。危急关头,他最为拿手的那招看家本领自也少不了使将出来,两手乱抓,但见一撮一撮的狗毛飞起飞落,毕竟于事无补。  就在李逍遥将哭未哭之际,不远处有人娇叱一声:“黑谷,住嘴!”  虽然不晓得谁是黑谷,好在那群黑狗听见了叫声大都不再乱咬,只有一只小犬兀自扯着李逍遥的裤角不放。这容易对付,李逍遥一脚便将它踢得远远的。  绿裙微闪,只见一个小鬟匆匆奔至,众犬一齐聚拢到她身旁。那小鬟瞧见了李逍遥,劈头就问:“你……你为何打我家的狗?”  李逍遥恼道:“你没看见它们在咬我么?”小鬟道:“好端端它们怎么会咬你?”李逍遥道:“好端端我怎么会打它们?”小鬟轻抚狗头,说道:“必是你先打它们,狗才咬你。”  她向李逍遥瞥了一眼,虽见他头发乱了,衣服破了,手上还有血迹,却说:“瞧你这野孩子,你打它们多厉害。”  李逍遥心中大怒,说道:“把话反过来说也行?懒得理你!”转身就走。那小鬟在背后瞧着他,笑道:“听说林子里有妖精,专捉野孩子。”李逍遥自小失去爹娘,最恨人说他野孩子,不由大声道:“你才是野孩子!”突然变色道:“你说什么?妖精?”那小鬟道:“是啊。你怕了?”李逍遥拍拍身上衣裳,说道:“我不怕妖精,妖精怕我。”  “吹牛!”小鬟嘴角一撇。  李逍遥笑了笑,心道:“看我这身装束,你就该晓得我是会捉妖的。”本来满肚子气,因见终于有人跟他持相同见解,心里对这小鬟突感亲近许多,问道:“你也相信有妖精?”那小鬟道:“我见过。”李逍遥不禁顿生知遇之感,走回几步,说道:“我也是。”那小鬟笑了笑,心里并不相信,随口问他:“是么?”  “绝对是!”李逍遥心情不知为何激动起来,说道。“太绝对了!告诉你也不要紧,那是一对变化成女孩子的小妖精,年纪就和你差不多大小,她们骗我到没人的偏僻之处,说是要烤肉什么的,接着就一左一右的吐舌头在我脸上舔啊舔。你说有多绝?”  小鬟不禁撇撇小嘴,眼中浮出不屑之情,说道:“这样的女孩子都有,真是小妖精!”李逍遥没听出小鬟言下却是另有一层含意,心下大生感慨,说道:“是啊,实在是再妖不过的小妖精了!对了,你见的啥妖精呀?可否交流一下?”  “和你有什么好交流的?”小鬟不屑的说。“你用这种烂法子来勾搭女孩儿,真是无聊!”  李逍遥不禁一怔。“你说什么?我无聊?”  小鬟转过身去,说道:“你再在这儿胡闹,当心我放狗咬你。”  就象当头一盆好凉好凉的冷水突然浇落,李逍遥愣了片刻,心下只得苦笑:“没想到她会这样看待我。唉,这种糗的感觉打从娘胎里出来,还是头一遭来得这么强烈。”转身欲行,突听一人问道:“阿梨,你和谁在外边说个不停?”  李逍遥回头一看,只觉胸口有如陡遭大锤撞击了一下,身子一晃,几乎一交跌倒,心下只是叫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苦苦挣扎着抬起眼皮,一眨也不舍得眨一下,只是呆呆的望着那丽人似从云雾中飘近的袅娜身影。  迷迷糊糊中,只听那小鬟说道:“唉,杏儿姊姊,你别总是当着外人面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我不想满街的野孩子都晓得我叫阿梨。”李逍遥心想:“啊,她……她名叫杏儿。这名字真好听,就像莫奶奶曾经给我尝过的杏仁茶,又甜又白,好象她的肌肤一样……”  那位唤作杏儿的少女盈盈走近,微微一笑:“你不也一样当着别人面唤了我的名字?”那小鬟嘟了嘴道:“他比你小,不打紧的。”杏儿的眼波向李逍遥身上瞥了一瞥,李逍遥顿时驾起七彩云霞,飘飘忽忽的腾空而起,这般奇异之极的感觉有如刹那间羽化成仙,又仿佛沐浴在王母娘娘的仙泉玉池。  杏儿瞧见李逍遥那一身装扮,不由的多看了几眼,突然把阿梨拉到一边,两人交头接耳了一阵。李逍遥见她们多半在议论自己,不由惊喜交加,心头怦怦直跳。只见阿梨撇了撇嘴,说道:“我才不信呢。要问你自己问。”李逍遥心道:“千万不要问我的生辰八字,因为我自己不是太清楚。”  杏儿瞪了阿梨一眼,走到李逍遥面前,上下打量他片刻,轻启樱唇,问道:“你是龙虎山来的小道士?”李逍遥登时一怔,心想:“对这样一位仙子,不应该用骗的。”阿梨在旁边突道:“我瞧他绝不象,赶他走得了,休去理会。”李逍遥一听,又想:“一吐实情,只怕这位仙女就不再睬我了。”正觉为难,杏儿却瞧着他腰间挂的牌子,抿着嘴笑道:“你是软硬天师的徒儿,我猜的没错罢?”  李逍遥口一开:“我……”平时他口齿伶俐,不知怎的这会儿竟变得舌头发木了。杏儿提起袖子,不禁掩嘴而笑,阿梨突然走上来,指着李逍遥腰间的牌子,说道:“这东西偷来的罢?”李逍遥吃了一惊,差点忍不住拔腿就跑,但他两只脚竟然没法儿动弹,就象给杏儿牢牢钉住了一般。  杏儿见他神情蹩迫,出言解围道:“阿梨你别拿人家开玩笑了,龙虎山的传人哪这么被人偷?快去告诉少奶奶,就说咱们请的真人到家了。”阿梨虽然咕哝道:“他这么小。”却还是走进了树影中的一堵墙内。那些狗虽不甘心,阿梨进门时回头一吆喝,也全跟了去。  杏儿问道:“不知真人怎生称呼?”李逍遥答道:“李逍遥是……是我本来的名字。”杏儿掩口而笑,过了一会又问道:“法号呢?”李逍遥想:“是你们自己把我当成什么真人的,可不是我非要冒充。”答道:“软天师的徒儿叫作林志颖。”杏儿觉得他年纪虽小,答话却很有趣,掩嘴道:“那我该叫你法号呢?还是本来的名儿?”李逍遥见她对己不断巧笑嫣然,心下自是随之不停动荡,神不守舍的答道:“不管你叫我什么,我……我都喜欢得很。”杏儿在门前裣衽说道:“林真人里边请。”  李逍遥学着戏台上许仙的礼仪,还礼道:“不敢当。小姐先请。”杏儿笑如花枝乱颤,掩齿道:“你可别叫我小姐,我只是少奶奶身边的丫鬟而已。”李逍遥忙道:“其实我也不算什么真人,还是叫李逍遥更亲切些……”一脚迈入门内,突然“哎呀”一声,不小心在门里栽一嘴啃泥。  杏儿慌忙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突见他嘴巴张开,吐了颗牙在手心,她不禁说道:“哎呀,你……你可跌的不轻!”李逍遥摆了摆手,道:“不要紧,只是刚好换牙。”心中实是懊恼:“这颗乳牙早不掉晚不掉,却在老子泡妞的时候掉,真是丢死人了。”杏儿见他煞有介事的把牙齿放入怀里装好,不禁笑道:“你这是……”李逍遥正色道:“我把这颗牙存起来,日后它会变成舍利子。”杏儿不由的睁大了眼睛,叹道:“真神奇!”  “那是!”李逍遥昂然而行,却没留意脚下踩着了杏儿的裙裾。“噗!”一声,将她绊了一跤。  他低头一瞧,但见杏儿小嘴微扁,痛得秀靥苍白,眼圈一红,似要哭了出来。他登时慌了手脚,忙道:“别哭,别哭。”突然间四下里哭声大作,一时阴风惨惨。  李逍遥不禁呆然而立,心中委实不解。但见阿梨满面泪水的从一间屋里出来,一见杏儿便大放悲声。李逍遥奇怪的在旁边看着她俩抱头大哭,过了一会,阿梨才抽泣着向他说道:“少……少爷刚才过世了!”杏儿见李逍遥不明白,于是解释道:“少奶奶一直等着真人到来,可是……可是少爷的病越发的沉重了,没想到这会儿他就等不及……”说着又哭了起来。  李逍遥问道:“不知是什么病?”杏儿摇摇头,泣道:“我……我们如何知道?请过许多大夫,没人看得出来。”李逍遥心想:“我们村里的洪大夫医术倒不错……”阿梨突道:“我早说别请大夫,要请就请法师。现下才请了他来家里管什么用?”  李逍遥不禁问道:“请我来做什么?”阿梨抬眼瞪着他,说道:“还用问?自然是捉妖!”  李逍遥一怔,惑然道:“你家里有妖?”阿梨道:“怎么没有?少爷就是被妖怪害死的!”李逍遥吃了一惊,只觉头皮阵阵发麻,心下暗叫不好:“糟了!这只妖害得死人,看来必是很猛!我冒充道士,怕是冒出大麻烦来了……”  突听“咣!”的一响,似是有金属之物重重的敲在地面。一人声如洪钟的说道:“妖在哪里?”  李逍遥耳朵一阵嗡嗡乱鸣,回头一看,门口立着一个黑塔般的身影,手里拿着一根粗大之极的金刚杵。墙外却飘入一个尖尖的话声,说道:“铁云大师,你来的好快呀!”那和尚大声说道:“普道长你也不慢!”话声犹在梁间回响未息,墙头倏地纵下两人,但见左边那手持羽扇的长须人先说了一句:“却不知谁最先到?”右首那瘦小干枯的老道士尖声道:“追风居士,还用问吗?自然是铁云大师住的最为靠近。”  铁云大师将手上巨杵一顿,李逍遥急忙捂住耳朵,但还是身子一晃。铁云大师沉声说道:“普道人莫要出言讥刺,我可不是第一个到地头的。”普道人尖声问道:“是吗?怎么没瞧见别人?”铁云哼了一声,并不言语。追风居士望厅里一瞧,讶然道:“这儿有个小道士!”普道人瞧见了李逍遥,不由尖声说道:“只不过是个穿了道袍的小娃娃罢了!”  李逍遥向杏儿小声问道:“不知他们三个当中哪一只会是妖?”声音虽低,追风居士却听了去,斥道:“胡说八道!我们三人乃是此间主人请来捉妖的贵人。”  内宅走出一位老家人,眼角犹有泪痕,上前相邀花厅诸人先至西侧的大房里用饭。李逍遥想:“在这种四周有人哭哭啼啼的情形下用饭,谁又有胃口吃得下?”但见杏儿和阿梨一面拭泪,一面走了出去,李逍遥不由自主的迈脚便要跟着,老家人却走到他面前,拱了拱手,说道:“真人也请一并入席。”李逍遥眼望杏儿身影在窗外一晃而隐,问道:“不知杏儿姊姊吃过饭了没有?”  老家人微微一怔,说道:“真人请!”李逍遥见他挡来挡去,只好转身跟在那三位客人后面,但却频频回头,心里委实恋恋不舍。  进了西屋,铁云大师突道:“我不和这位普道人坐一桌。”老家人不禁一怔。追风居士知道这两人向来不和,打圆场道:“不过是小坐一会而已,两位何必让主人为难?”普道人尖声道:“大和尚之言从来不合我意,但这句却是深合我意。”铁云大师把杵一顿,说道:“一定要坐在同桌,那就有他没我!”普道人尖声道:“你要在这里跟我决一胜负吗?”铁云大师哼了一声,道:“贫僧在铁塔寺等你!”转身便往门外走。  但见门口突然闪出一人,揖手说道:“大师请留步。”李逍遥瞧见那人是个面白体颀的青年男子,举止犹如戏台上的小生一般温文有礼,人在门外,却有一丝微香飘了过来,令人熏熏欲醉。  铁云大师再往前行一步,难免要撞在此人身上,李逍遥不禁暗想:“以这大和尚的身形这么撞过来,别说是小生,只怕连墙都倒了。”那人却毫无避让之意,突然中间多了一人,轻摇羽扇,温声说道:“铁云大师息怒。”李逍遥但觉眼前一花,追风居士又回到了屋内,宛如从未动过身形般的神闲气定。  铁云大师只得停下脚步,巨杵一顿,瞪着面前的白面男子,哼了一下,说道:“吕公子,留他还是留我?”白面男子说道:“既是少奶奶相请,自是不敢怠慢各位。”普道人尖声道:“铁塔寺和普天观向来不走在一条道上,你们却让我跟他同一桌,不是怠慢是什么?”李逍遥不禁想:“这些江湖人就跟小孩子一样,难怪村里教书的老王最不爱看武侠小说。”  白面男子点了点头,说道:“这好办。”  不一会,屋里已摆好了数张桌子,每张桌边一个位子。白面男子在门边拱手道:“请各位仙客入席。”李逍遥心中一乐:“我也成‘仙客’了。”走向右首一席,暗想:“这些饭桌摆得井然有序,就象村里的书塾一般,莫非白面小生是做过先生的?”  铁云大师大步一迈,登时占了李逍遥之位。李逍遥见这和尚满脸横肉,眼光凶狠,哪敢跟他争?还好左首仍未有主,他便奔了过去,普道人突然将他一推而开,不慌不忙的落座。李逍遥只得望向七步之外的那张桌子,但见追风居士手摇羽扇,在身旁悠然自得地瞧着他,眼中的神情无疑似有一股嘲笑之意。李逍遥瞧出追风居士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态,心下不由气沮:“这家伙轻功好得很,人也生得犹如诸葛亮,我怎么争得过他?”只得说道:“别看着我,位子让给你。”追风居士踱着方步翩然入席。  李逍遥瞧向主位,心道:“这是主人家给自己留的位子,我想都不必去想。”自行拿了一把椅子,暗想:“凑合着坐罢。”挪到普道人那一桌,说道:“穿道袍的当然坐一起了……”普道人“噗!”的一口痰唾在李逍遥面前的杯子里。  李逍遥一愣,只得移至追风居士之旁,心道:“这个人显得友善些……”追风居士果然向他友好的点点头,李逍遥突觉大腿一阵麻痒,浑身顿起许多鸡皮疙瘩,眼光向下一瞧,只见追风居士从桌下用手揉抚他的大腿,而且得寸进尺,慢慢摸了进去。李逍遥抬起脸来,瞧见追风居士瞪过来的眼光大有暧昧之意,他心中一惊,忙不迭地逃向铁云大师,小声说道:“真没想到!”  铁云大师哼了一声,抓起李逍遥面前的杯子,一口喝干,咕噜噜的漱口,一转脖,吐在李逍遥脸上。  李逍遥提手抹脸,慢慢起身,向门外走去,心道:“这顿饭不吃也罢。”白面男子抢身一揖,说道:“真人留步!”另教人抬上锦缎所覆的桌椅,居中摆好,然后向李逍遥说道:“此是少奶奶为真人特意张罗的,请入席。”铁云大师、普道人、追风居士顿时气急败坏地瞪着李逍遥,似乎恨不得一齐抓住这小孩饱打一顿。  李逍遥摇摇头,道:“不瞒你说,我坐上去之后少不得要被人饱打一顿。”白面男子眼光向李逍遥腰间的软硬兼施牌瞥了一下,旋即扫视席间诸人,缓缓的道:“龙虎山软硬天师门下,谁敢吃罪得起?”  席间那三人眼见白面小生如此说,一时面面相觑。等李逍遥坐了下来,普道人瞪着他,尖声说道:“听说硬天师未曾收徒,尊师可是软真人?”李逍遥拿起杯子,学刚才铁云大师那样咕噜咕噜漱口,噙了水在嘴里,含含糊糊地答道:“硬天师也教过我一些法门。”心下微微得意:“这样的回答没办法再绝了。”  白面男子颔首道:“真人小小年纪,身兼软、硬两大高人仙法真传,际遇实是非同小可。”普道人斜藐着李逍遥,又尖声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软天师的弟子?”李逍遥口中又咕噜噜发响,不置可否。普道人突道:“据说软天师有位徒儿名叫林志颖常在江湖走动,年纪却不似你这般小。”李逍遥口里的茶水不禁喷到脚下,心中委实只想逃出去,但一转念:“这里每人伸出一根小指头便能捻扁我,逃是逃不掉的。何况林子里有妖精等着吃鲜肉。”眼皮一抬,瞧向普道人,问道:“不知你有没有见过张天师?”普道人不知他何以这样问,只得答道:“没见过。”李逍遥又问:“你有没有见过妖精?”普道人冷笑道:“在座诸位谁又敢声言真正见过妖精?”李逍遥道:“你既没见过张天师,又没见过妖精,万一见了面,你能分辨得出谁是张天师谁是妖精吗?”  白面男子以及另外两人在旁听这一大一小两个道士的对答,尤其暗觉这小天师语带机锋,越说越是玄奥,普道人起始咄咄逼人,不到三言两语已显得拙于应答。普道人见白面男子、追风居士皆对李逍遥之言颔首默许,那铁云大师更是巴不得见他的老对头当众露乖,普道人不禁气咻咻的说道:“分辨得出怎么样,分辨不出又怎么样?”李逍遥道:“吃饭,吃饭,分辨不出,便只有吃饭。”  白面男子吩咐仆人摆上素席,虽是素席,却是酒食丰盛,而且还有一道冬菇茯苓汤,佐以参茸、银耳诸物,闻着已是引人食欲大振。铁云大师拿起酒瓶子一嗅,点头道:“好酒!”白面男子道:“这是敝庄自酿的葡萄蜜酒,诸位但请品尝。”李逍遥想:“酒我就不喝了,这汤是一定要拿给婶娘尝尝的。”瞧见铁云大师那一瓶到口即干,兀自意犹未尽的盯着别人桌上的酒,李逍遥便把他瓶子里的酒拿过去倒了给这和尚,提了空瓶子回来,却倒汤进去。铁云大师瞪着他,不禁咕哝一声:“有何古怪?”  李逍遥提瓶一晃,说道:“大和尚喝酒,小法师喝汤。”铁云大师哈哈一笑,说道:“小孩子倒也有趣!”李逍遥把装了汤的酒瓶子放入怀中,心道:“对望汤眼穿的婶娘可有得交代了。”眼角一瞥,见那普道人还在瞪着他,心下忽想:“这道人若是逼我当众斗法,那就糟了。”还好普道人似乎并无此念。  追风居士轻摇羽扇,问那白面男子:“吕小舍,日前我接到贵府的书信,信中称方少爷病情甚奇,疑为中邪所致。不想今日到了府上,竟未来得及……唉!不知府上究竟发生何事?”这正是众人心里皆存的疑问,追风居士既提了出来,另外三人也都望着吕小舍。  吕小舍眼圈微红,说道:“表姊夫一向为人宽厚,平生积善行德,那料竟遭此不测……”普道人问道:“方少爷不是得了病吗?何谓身遭不测?”李逍遥分不出其中含意有何不同,心道:“笨蛋,身遭不测就是得病。”但其他人听了却是心中暗异:“吕小舍如此说法,难道方少爷竟是遭人所害而死?”  吕小舍起身拜倒,说道:“诸位都是修道之士,万望施以援手,敝府自会重谢。”追风居士忙道:“不敢当。方家与我等向来有香火之谊,府上有事,自当尽力。只是不明究竟,未知如何援手。”普道人尖声道:“请我们来就是说府上有了不干净的东西?”吕小舍道:“不错,我家表姊和几位家人疑心表姊夫中了邪。”  李逍遥忍不住问道:“你呢?你相信有妖精吗?”吕小舍迟疑一下,答道:“我……未曾亲眼见到。”李逍遥道:“也就是说吕公子不信了。”吕小舍道:“敝处却有人声称看见了异常之物。”李逍遥不由睁大了眼睛,只听追风居士问道:“是何等样异常之物?”吕小舍不禁苦笑:“说起来你一定不信!”那三人交换了一个将信将疑的眼色。  李逍遥道:“我信。”吕小舍转视着他,说道:“那么真人与敝庄一位名唤阿梨的小鬟定然谈得来。”李逍遥早料到是阿梨说的,笑道:“可是我跟她并不来电。”普道人尖声问道:“来电指什么?”李逍遥向他做个鬼脸,道:“告诉你也不打紧,就是说我无法打通她的奇经八脉。这样好不好理解?”普道人瞠目不言,追风居士在旁暗暗好笑:“小孩子胡说八道,普道人却句句钻牛角尖。”  铁云大师皱眉道:“究竟是何病因?难道那些大夫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吕小舍摇了摇头,沉思地说道:“自从表姊夫受那女子所惑,不过两月整个人就变了……”说到这里,沉重地叹了口气。普道人小眼一下睁大,问道:“因为一女人?”吕小舍道:“他们的奸情被我表姊撞破之后,那女子便不知所踪,表姊夫也随即生了怪病,一直不省人事。拖至今日,唉!还是难逃一劫!”追风居士捻须说道:“这种情形也是有的,或许只是相思过切所致……”李逍遥突道:“莫非那女人是妖精?”  吕小舍正要回答,忽闻门外佩环丁冬,有个婆子低声劝道:“少奶奶,这时你又何必出来?”吕小舍起身说道:“我家表姊来了。”珠帘卷起,一位全身缟素的年轻妇人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在众人停箸瞪视的目光中垂下眸子,眼圈微红,长长的睫毛边犹有清泪余痕,那神情更显楚楚可怜。但见她在一张桌前停步,悄立片刻,突然伸出一只素手,皓腕微翻,把一个小小的胭脂盒放到桌上,似乎鼓了很久的勇气,才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我要报仇!”  李逍遥见普道人瞪着那少妇时的目不转睛之态甚是无礼,吕小舍转脸瞧见普道人的样子,眼中顿有厌恶之情一闪而过。这皆落入李逍遥眼中,他移回目光,看见那妇人把胭脂盒放下之后,分别向追风居士、铁云大师、普道人一一见礼,李逍遥想:“我只是小孩子,她多半不会睬我。”  那妇人转身也向李逍遥福了一福,脸蛋微抬,两道似幽似怨的笼烟眉下,一双盈盈若水的眼波投了过来。李逍遥不由得全身别扭,暗思:“这位刚丧夫的少奶奶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妇人的眼光在他脸上溜溜一转,旋即移开,哀哀戚戚的又哭了起来。  普道人不禁说道:“方少奶但请节哀。既然我等到了这里,一切自当弄个水落石出。只是府上说有妖,不知有何凭据?”  方少奶勉强止住哭泣,说道:“那狐媚子定然是妖!”李逍遥心道:“你的老公被别的女人抢走,你自然会骂她不是人。”  方少奶凄然道:“你们若是一定不信,方府势必大难临头。”追风居士沉吟道:“可是不知道她在哪里,若能见上一面,不难弄清此事。”吕小舍教人传了阿梨进来,李逍遥只是盯着阿梨背后,却没看见杏儿跟了来,眼中不由露出失望之情。只听吕小舍说道:“阿梨,在座的都是得道高人。尽管将你那日所见的怪事说出来,不必害怕。”  阿梨不禁嘟了嘴道:“我说了几百次你们都不信,这会儿又要我说。”眼光一瞟,看见李逍遥朝他吐舌头,她小嘴一撇,心想:“这小孩又是什么得道高人了?你们没看见他被狗咬的狼狈相……”方少奶在旁说道:“阿梨,难道你想看着少爷就这样白白冤死吗?”阿梨眼圈突然红了。铁云大师早已不耐烦,催道:“那日你究竟看见什么?”  阿梨提袖拭眼,说道:“那天夜里,少奶奶不在,我便回了自己房间,点了灯,灯没亮。却是没油了,我又只好开了门,想去杏儿姐那里借她一盏灯,如果她不肯借灯就借油也行。门外月光照在桌上,我又找到了小半根蜡烛,想着不去借灯了,便脱了鞋子。先甩左边那只,再甩右边一只,然后脱袜子……”吕小舍见那几位得道高人脸上大有不耐烦之情,只得在旁说道:“甩鞋和脱袜子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尽可能省去不提也罢。”  阿梨道:“什么叫不提也罢?正是因为我甩鞋子太用力,不小心使了北腿中的一招海底捞……”李逍遥不禁说道:“北腿没有海底捞那一招。”阿梨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你又没练过河北的踢毽子腿法。”李逍遥一怔,心想:“原来她说的北腿只是用来踢毽子。”  普道人对李逍遥怒目而视,似怪他不该插话打岔。吕小舍忙道:“阿梨,直接进入正题罢!”  阿梨瞪了他一眼才道:“已经是正题了,急什么?对了小鬼头,我说到哪儿啦?”李逍遥道:“用北腿甩鞋。”吕小舍忍不住说道:“这位是法师,不应叫作小鬼头。”阿梨道:“我只知道捉妖的那些天师全是有胡子的几十岁老头儿,那像他!”普道人点头道:“这倒是。”  李逍遥笑了笑:“法术练到最高境界,别说胡子,鸡鸡都可以缩回去。”阿梨红了脸道:“啊呀呀,他说话哪里像修道之人?”吕小舍忙道:“修道之士大都放浪形骸,不拘小节。阿梨,休再节外生枝,快说下去,你的故事节奏太慢了!”  阿梨使劲瞪了李逍遥一眼,但见除李逍遥之外人人皆是脸色难看,她垂下眸子,只得继续她的传奇故事:“我在屋里没找着鞋,只得往外边找去。却在廊下听见后花园好像有一男一女在说话……”众人听到这里,皆想:“那一男一女必是方少爷与方少奶口中那妖女无疑。”那知阿梨说道:“他们的情话很是不堪,我忍不住近前一瞧,看见月光之下,杏儿姊姊只穿了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肚兜儿,躺在一个男人怀里。你道那男人是谁?却是表少爷!”说着,抿着嘴只想发笑。吕小舍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堪,偷眼一瞧,方少奶冷冷的目光投了过来,说道:“这倒是我没听说过的新情节!”  吕小舍向阿梨狠瞪一眼,道:“你……你尽拣不相干之事拿来说嘴!”阿梨道:“你不是嫌我的故事不好听么?”方少奶冷冷的道:“我却觉得有意思。”李逍遥忍不住问道:“杏儿为何有房不睡,偏要跑去花园睡在吕公子怀里?”追风居士不禁笑道:“等你长大自会明白,眼下最好闭嘴。”  铁云大师哼了一声,向阿梨问道:“你所说的异常之事就是指这个?”  “当然不是,”阿梨说道。“我不想多看表少爷和杏儿的样子,于是转身走开。突然听到墙外‘簌’的一响,就像风吹树叶一般。我四下没瞧见有人,正想回房。却听见大少爷的声音在墙影下说话,话声压得很低,好象怕给人听见。我忍不住走近一些,隐隐约约听见大少爷同一个女人在说话……”  方少奶突问:“你到底有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阿梨摇了摇头,避开方少奶的目光,低声道:“我说了几百遍,当时我没敢靠得太近,是以听不清……”方少奶冷然道:“可我听杏儿说,你跟她提起那时你好像听见了大少爷说的一句话。”吕小舍追问:“他究竟说了什么?”  阿梨咬着嘴唇,垂眸犹豫一阵,方道:“大少爷说……他说:“我不相信!‘“方少奶追问:“还有呢?他不相信什么?”阿梨道:“就听到少爷这一句。“方少奶急道:“那妖女又说了什么话?”阿梨想了想,道:“我好像听见她低声说:“你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不会放过你……’她声音很急,语气也好像很关心大少爷……”方少奶冷然道:“胡说,那妖精想害大少爷才是,又怎会真的关心他?”吕小舍向方少奶瞧了一眼,又向阿梨问道:“后来呢?”  阿梨道:“那女子只是一个劲儿要大少爷跟了她走,大少爷似在犹豫不决。突然间不知是什么动静惊扰了他们,只见一团白花花的影子‘纠’的一声飞出墙外,我以为花了眼,忍不住探头一瞧,只见方少爷倒在地上,那女的竟然不见了。于是我一下就省悟过来,世间哪有人飞得出这么高的墙,她身形那样快,又害了大少爷一病不起。多半是一只妖精。”  李逍遥忍不住笑道:“这位追风居士一飞也能过墙,刚才我见到普道人也是‘纠’的一声蹦落地,多半也是妖精。”他本是随便说说,追风居士听了不过只是一笑置之,普道人却恼将起来,左手大拇指一抬,与右手小指陡然相抵,桌上一支蜡烛的火苗急窜而起,呼的一声向李逍遥舔去。  李逍遥“啊呀”一声惊叫,急想躲入桌底,普道人微微冷笑,左手大拇指抵右手无名指。李逍遥突感刹那间全身动弹不得,坐在椅子上眼看火舌扑面而到,心中的惊恐之情实难言状。但见面前杯子里的茶水飞溅而出,化做一道水龙,迅即迎上火蛇。半空中水火一撞,相互抵消得无影无踪。  李逍遥突然感到又能动弹了,眼光投去,只见普道人怒视铁云大师,尖声道:“大和尚,搞什么鬼?”铁云大师愕然道:“你瞧我作甚?”普道人见他不似作伪,心念一转,瞪着追风居士,说道:“好啊,原来是居士寻我斗法来着!”追风居士羽扇一摆,问道:“你几时见过我会使水系法术?”普道人一怔,心想:“对呀,追风使风系法术,铁云练的是金系法术。刚才破我火系法术的是用一杯茶水,决计不是他们。但又是谁在暗中帮这小鬼?”  李逍遥定了定神,说道:“刚才的魔术还真好玩。”向铁云大师瞧了一眼,心中认定是他暗中出手帮自己的忙。追风居士羽扇微摇,望着李逍遥,说道:“软硬天师的徒儿到底有两下子!”以他的观察,刚才多半是李逍遥不动声色地破去普道人之火蛇针。普道人一听,顿时惊疑不定地瞪着李逍遥,心道:“难道这小鬼居然真的身怀绝技?”  李逍遥向他一吐舌,做了个鬼脸,突见伸出半截的舌头赫然穿了一根针,急想缩回来,却在嘴边卡住了。这一惊委实非比寻常,他吓得大叫。突然间铁云大师后背冒烟,一惊而跳,李逍遥舌头上的金针不知如何却变成了一根煮得香软的金针菇,他缩回舌头,金针菇下了肚子。只见铁云大师后背蹿起火光,正在那儿忙着乱拍衣衫,李逍遥突然明白:“这和尚用针扎我,却被普道人乘机火烧屁股。”  追风居士羽扇一挥,铁云大师背后的火光突然没了,衣衫仍是完好无损。他转脸怒瞪普道人,普道人指天发誓道:“绝对与我无关!”铁云大师哪里肯信,连追风居士也忍不住说道:“普道人,这可是你会使的火系法术。”  李逍遥不禁拍手笑道:“刚才火烧屁股那一场真是太神奇了!”笑声未落,鼻子闻到一股从桌下升上来的焦味,却是他的裤头着火了。李逍遥大惊,忙将两手乱拍,但听羽扇扬风,火苗陡然窜向全身。  普道人左手拇指抵右手小指,眼角瞧向羽扇轻摇的追风居士,心道:“我的火加上追风的风,这叫‘风风火火’,看你这小鬼怎么玩!”追风会意地望向铁云大师,暗笑:“风助火势,龙虎山还能嚣张到哪去?”铁云大师心想:“刚才必是那小鬼放火烧我,这仇不得不报。”抬手握拳,使劲往自己头上打了一下。  李逍遥突然听见头顶有金铁破风之声急坠而降,仰面一看,不禁大叫:“哇!这么大一把锤子……”  大锤呼的落下,却砸在铁云大师脑袋上。与此同时追风居士扇子着火,火苗一溜而上,他的胡子眉毛登时焦了。随着一串乱呼,在院子里的丫鬟和妈子们突然看见追风居士浑身冒烟的急窜而出,一阵风般掠过墙头,却往江岸方向奔去了。妈子们正自发楞,接着又见铁云大师满头鲜血的逃出来,破门而出。众仆不禁相顾骇然:“没想到捉妖的变成这般模样,看来方府要大难临头了呀!”  忽听池中有人尖声喊救命,家丁们打起灯笼一照,在水里扑腾的那人却是普道人。众人连忙把他捞上岸,普道人一言不发,吐完了水就往门外走。  李逍遥呆坐椅中,身上的火不知怎的又没了,也没受伤。他料不到这场斗法会斗得鸡飞狗跳,铁云、追风以及普道人霎间竟作鸟兽散,心中的惊异委实难以形容,不禁东张西望,暗想:“是谁在暗中给我撑这场面?”  阿梨目瞪口呆地望着李逍遥,不禁咋舌道:“你……你原来这么厉害!”李逍遥叹道:“有时候我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厉害。”见这小鬟换了一种仰慕的眼光看着自己,他不免浮出几分飘飘然之感,旋即却觉得遗憾:“杏儿倘如在这里该有多好!”  方少奶同吕小舍交换了个神色,上前拜道:“真人法力高明,若是早些请到你的大驾,那妖精也不至得逞了去。”方少奶不禁又流下眼泪。李逍遥觉得照阿梨适才所述,不见得那便是妖精,说道:“我总觉得,方少爷未必真的撞到了妖。也许其中另有隐情,不如还是报官罢?”方少奶瞧着他的神色似是不相信有妖作祟,便将桌子上那个胭脂盒打开,说道:“我知此事太过离奇,真人一时难以相信。请看。”李逍遥问道:“是什么?”眼光投去,只见胭脂盒里有一只硬蛹,其色暗黑。  方少奶道:“此物是我在先夫所穿的衣衫里无意间找到的。真人可觉诡异?”李逍遥拿一根牙签伸进胭脂盒中乱挑那蛹,见其一动不动,心道:“死的。”随口说道:“或许方少爷生前喜好收集些昆虫标本。”吕小舍问道:“真人可曾瞧出此是何种昆虫?”李逍遥答道:“我等着你告诉我呢。”  方少奶道:“我听人家说,西域一带有一种食蛾蜂,唤作‘美人蜂’,身上有美人脸的天生图形。真人你瞧……”她小心翼翼地拈一支发簪,翻动那蛹。李逍遥低头一瞧,蛹的另一面隐约有个淡淡的人面图案。吕小舍在旁边说道:“果然是美人蜂的印记。真人你说呢?”  李逍遥心想:“话都被你们说去了,我能说什么?”食指轻敲右腮,问道:“就算是,现下又能怎么样?”方少奶同吕小舍交换一下眼色,说道:“恐怕那只食蛾蜂还会回来害人,我们想请真人开坛降妖!”  “开坛降妖?”李逍遥登时一怔,心念暗转:“这么大的场面我能驾驭得下么?”正要找辞推托,外边突然有人尖声大叫,把他们吓一大跳。  吕小舍快步走出,问道:“何事惊慌?”但见众家人没头乱窜,不知是谁呼道:“妖怪!”吕小舍同方少奶对视一眼,目中同时闪出一丝惑然之情。李逍遥手里攥着一把纸符,从门后探头问道:“有……有没有看见妖怪?”话声微颤,显是心中害怕。  吕小舍伸手一探,抓着李逍遥的手腕,说道:“真人法力神奇,何惧区区一只蜂妖。”把他从门后拉了出来。李逍遥忽想:“他比我还要镇定自若得多,硬天师如果见到我这样子,定然又说我没种。”但见一个妈子慌慌张张的奔到方少奶面前,颤声道:“不……不好了,少爷房里……”方少奶不等她说完已然变色,忙向方少爷所住的房子走去,一路上只见家丁丫鬟抱头乱逃,李逍遥不禁也想跟在逃走的人群里,吕小舍却拉着他随方少奶而行。  到了一间屋外,迎面一人匆匆忙忙的撞了过来,方少奶上前问道:“杏儿,什么事?”李逍遥见杏儿神色惊慌的扑上来,正想张臂相迎,杏儿却扑入吕小舍怀里,两眼望着身后的屋子,战战兢兢的说道:“是……是尸变!”说完便昏了过去。李逍遥不禁心头打鼓,但见方少奶哼了一声,向吕小舍狠瞪一眼,拂袖之际,迈步进屋。吕小舍稍一犹豫,把杏儿的身子轻轻放在一旁。李逍遥哪敢随他进屋,说道:“先是说虫妖作怪,这会儿又是尸变。妖情如此复杂,不如我还是先回去请援兵为好……”  突然屋里发出一声大叫,却是方少奶的声音。只听她语声惊惶的说:“少爷的尸体呢?”吕小舍脸色一变,急忙拉着李逍遥抢入屋中。方少奶在床前的身影摇摇欲坠,显是心中震惊已极,霎间连站也难以站稳。吕小舍和李逍遥进屋一瞧,床上空空如也。吕小舍问道:“尸体怎么不见了?”李逍遥但觉两腿发软,暗猜:“多半是方少爷的尸体变成僵尸自己下床走了。”  方少奶突然眼望李逍遥背后,脸色大变,身子颤抖起来。  李逍遥陡感后背隐隐发凉,却没敢回头去看,眼光向地上一瞥,背后直挺挺的立着一个影子。顿时,满屋都能听见他的心中打起乱鼓。  吕小舍拉着他的手急退数步,身子转动之际只见门边立着一个面色发灰的白衣男子,两眼虽然张着,眸子里却没有一丝光芒。李逍遥没胆多看,急忙把眼睛闭上,突然听见方少奶低声说道:“他……他怎么会又活了转来?”吕小舍瞪着那白衣人,冷然道:“他决计活不过来。”  忽然,白衣男子背后有个低低的声音说道:“是呀,中了你们的蚀血蚕,方公子又如何活得成?”李逍遥心中一凛,不由的转面瞧向方少奶、吕小舍二人。但见方少奶脸色一变,说道:“贱人是你!”满头发髻突然散开,双手一扬,凝在空中。  李逍遥突见满屋爬动着蠕蠕而动的虫子,不论墙壁、屋梁还是地板,霎间好象全都蠕动起来,涌向门口那白衣男子的身影。门口那人低哼一声,满屋的虫子突然消失,方少奶尖叫一声,全身竟爬了厚厚的一层虫子。李逍遥一见之下,登时头皮发麻,心道:“这是什么妖法?”  方少奶双手一合,身上的虫子立刻消失,白衣男子身上突然蟑螂密布,片刻之间便将他咬得千疮百孔。但见方少奶身子随即一晃,鼻子流出两行血丝。吕小舍变色道:“不好,咱们一进屋便中了她洒下的食蛾蜂毒!”一摸鼻际,指端沾了黑黑的血丝。  李逍遥却没觉得身上有何不妥,心下暗奇:“怎么我没事,就他俩中毒?”他却不知食蛾蜂之毒只对修练某种异术之人方有致命之效,而他并未中毒只因了没练过那门异术。只听门边那声音冷笑道:“若不是先移走尸体乱你们心神,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话声一落,方少爷尸身上的蟑螂陡然激飞而起,却向方少奶等三人撒去。黑暗中只听一个女子厉声说道:“我要为方公子血债血偿!”满空的蟑螂骤然间化做密集如雨的铁蒺藜,挟着不绝于耳的破风锐响劈头撒落。  李逍遥“啊”一叫,急欲钻入床底躲避,但见吕小舍一纵而起,袍袖翻飞,将纷纷飞来的铁蒺藜悉数收尽,旋即凌空翻身,状似飞蛾扑翼。李逍遥仰面时吕小舍的身影突然在梁间不见了。但眨眼间吕小舍的身影居然在方少爷的尸身后一闪而现,迅猛之极的扑向一个蓝色的衫影,口中喝道:“杀了你这个叛徒!”  簌的一响,两个影子已在门外消失,方少爷的尸体随即倒在地上。李逍遥正自发呆,头上一阵劈里咣啷乱响,瓦砾全撒了下来。他急忙抱住脑袋,倏感背心一紧,方少奶提了他从瓦雨中一掠而出,落在院内。李逍遥转面一望,刚才所站的那间房子顶上除去几根梁木之外全空了,吕小舍与一个身着蓝裙的女子犹如一对飞虫般在屋梁上翻飞激斗。  李逍遥不禁看呆了眼,心中暗感害怕:“不想情节竟会如此变化,吕小舍和方少奶好象比追风居士他们厉害太多了!”眼角一瞥,只见方少奶似乎服了一颗药丸压住毒性,脸色却仍青紫,隐约泛出许多斑点。李逍遥心下暗疑:“他俩人这般了得,为何请人到家里捉妖?”  他越想越不安,不由自主的移脚而退,只盼别离她这般近。突然撞着一人,转脸瞧见那正是杏儿,李逍遥忙道:“杏儿,此处不可多留。咱们还是先走为妙……”话未说完,杏儿冷不防探手按在他脸上,五指一紧,尖尖的指甲陷入肉中。  李逍遥又痛又惊,颤声道:“杏儿……”耳边听见杏儿冷冷的说:“这双眼睛总是贼溜溜的盯着我,瞧着甚是讨厌!”两根冷冰冰的手指移到了李逍遥眼皮之上,正要戳下去,突然腋下一麻,却被李逍遥先抓了一把。她身子不禁一缩,李逍遥乘机从她爪下溜走。  他急奔几步,突然瞧见手中抓到之物蠕蠕而动,定睛一看,手里捏着的竟然是几只怪模怪样的甲虫,吓得连忙甩掉,心头怦怦直跳。迎面但见几只黑狗挡住去路,李逍遥赶紧拐向长廊,突然与一人撞个满怀。他瞧见阿梨立在面前,心中稍定,正想请她赶走那些狗,阿梨却笑了笑,悠悠的问了一句:“妖精之说是不是已经得到证实了?”  李逍遥心中一怔:“她的笑容怎么有点怪怪的?”肚子陡地挨了一脚,重重的跌到了杏儿面前,一时挣扎不起。阿梨笑吟吟的走过来,说道:“是不是软天师的高足不敢说,不过瞧他现在的模样,软得倒也可以了。”  方少奶冷冷的瞧了李逍遥一眼,目光移向屋顶上两个激斗方酣的身影,突然指着方少爷的尸体,说道:“阿宁,他生前不属于你,死后也得随我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纤指微晃,尸体突然烧将起来。  李逍遥心下暗惊:“她怎么能这样对待死去的老公?”想到这女人对死人都不放过,活着落她手中的就更不要提了。他一念及此,脸色刷的白了。  屋上那蓝衫女子见到方少爷的尸体被烧,心下登时悲愤交加,转身向方少奶扑过来,吕小舍冷然道:“下黄泉相见罢!”袖影一扬,将一大簇铁蒺藜打进那女子掠在半空的背影。  眼见蓝衫坠地,方少奶不禁笑道:“方平当初若是先遇见你,或许这一切便不会发生。阿宁,你们要怨也只能怨命!”  李逍遥忍不住转头瞧了瞧杏儿,说道:“知道吗?我几乎就成了第二位方少爷。”阿梨望向杏儿,说道:“这小鬼死到临头还嘴头上占你便宜。”杏儿面色一沉,抬起手来,李逍遥看出她眼中的杀意,忙道:“动手之前请先回想一下和我斗法会有何下场……”方少奶把他的话接了过去,冷笑道:“阿宁,你现在还能再给这小骗子撑一回腰么?”蓝衫女子伏在地上,语声低弱的说:“以你的聪明,不应该蠢到杀软硬天师的门人。”  方少奶眼光一狠,道:“杀得一个,也杀得第二个!何况这小鬼只是冒牌的。杏儿,毙了他!”杏儿正要下手,脸上突然“叭”的一声贴了一张符纸。李逍遥爬起就跑,杏儿摘掉遮眼的纸符,探手揪住李逍遥的头发,阿梨见李逍遥似又拿出一张符纸,忙叫杏儿当心。  杏儿掐住李逍遥脖子,冷笑道:“天师符不过只是一张伤不了人的废纸……”话没说完,脸上突然“当!”的一声,落在她脸上的却不是一张纸符,而是一块硬梆梆之物。李逍遥晃了晃手上的软硬兼施牌,看着杏儿仰面倒地,心下不禁暗感悲哀:“初恋难道就是这样一种结果?”  阿梨欺身而近,探手抓了过来。李逍遥见她来势凶恶,正要后退躲避,那几只黑狗乱叫着扑过来缠了他便咬。危急当儿,李逍遥听见有人叫道:“快使天师符!”他不及多想便拿了出来,往阿梨脸上抛去。阿梨冷冷道:“管用吗?”  黑暗中只听两个娇嫩的语声同时念道:“夜叉神王!”  阿梨应声跌出丈外,连方少奶也是身子一晃,不由后退一步。李逍遥心下大奇,突见那几只黑犬狂扑而起,半空中就象被无形巨手撕裂一般,血溅如洒,星星点点地犹如一个以飘在空中的黄色纸符为中心的大圆圈荡向四处。阿梨、杏儿以及那些沾了黑狗血的家仆一阵惨呼,摇摇晃晃的消逝在夜幕之下。  李逍遥心下既惊且奇,冲口而出:“天师符有这么使的吗?”方少奶冷冷的声音从脑后钻入耳中:“什么天师符?掩人耳目,不过是三清庵的夜叉神王咒罢了!”袖子一挥,李逍遥突感一股巨力猛然推来,不由自主的离地而起,跌进墙外的树影中。  他身在半空,突见地上立着一根尖利的断木,这一摔下来必得穿胸而死。他张口欲呼之际,腰间陡地一紧,被一条链子拽落断木之旁。他惊魂未定,但听身旁有人格格笑道:“其实他胆子没咱们想的那么大。”  李逍遥一惊回首,身后的两个小女孩同时向他扮了扮鬼脸。刹那间,他的头发全竖了起来,惊道:“妖精啊!”  左边那小女孩说道:“先前帮你解了毒,你用什么来谢我们啊?”李逍遥颤声道:“用……用这个行不行?”双手突伸,把两张天师符贴在她们脸上,口中急念:“天灵灵……啊,错了。师法天地,龙虎之符。制!”  两个小女孩一齐抬手,摘了脸上的纸符,笑道:“谁稀罕你的天师符?”李逍遥见她们浑若没事,不禁心念急转:“怎么不灵啊?”双手一扬,又往她们额头贴了两张。两个小女孩道:“你的天师符好象不是很灵的。”李逍遥心中只是叫苦,不免大骂硬天师,也包括林志颖。  右边那小女孩笑道:“怎么,你觉得我们很象妖精吗?”李逍遥掩脸道:“不是象,简直就是!”左边那小女孩问道:“哪一点像?”李逍遥似连多说几句的心情也没了,只伸出手指,指了指她们的嘴巴。“舌头像。”  “是不是这样?”两个小女孩对视一眼,问道。  李逍遥从指缝里偷眼一瞧,见她们一齐吐舌,不免又吓一大跳,刚要叫唤,突觉不对,探脸过去仔细瞧了一眼,讶然道:“咦,怎么不像了?可不可以再吐一次让我瞧个明白?”两女依言又吐出舌头,李逍遥用手捏住,摸了摸,奇道:“咦!”心中暗惑:“怎么不是我先前摸过的那一种?”  两女对视而笑,拿出一对状似皮套之物,朝他眼睛晃了晃,说道:“瞧!”李逍遥用手一摸,指端顿有了先前的那种感觉,不禁一怔。两女说道:“先前为了给你解毒,我们便在舌头上套了这东西,免得自己也中了毒。现在你明白了吗?”李逍遥摸摸脑袋,将信将疑的道:“有你们这样解毒的吗?我没听说过。”左边那小女孩道:“说明你孤陋寡闻。这是我们的独家法门!”李逍遥抬手抚平刚才耸立起来的头发,心下方始释然:“也就是说她们不是妖精了?难怪天师符她们都不怕……”  一念未及转过,随着两声娇呼,他们三人同时被许多丝索缠绕全身,但觉身子离地飞起,翻过院墙,跌在方少奶脚下。  两个小姑娘口中念念有辞,李逍遥突见火星窜起,烧去了绑住他们的黑丝。方少奶抬手拍灭长发上乱窜的火星,哼了一声,道:“阿宁,有这三个小家伙相陪,黄泉路上你倒也不寂寞了。”  那一对小姑娘抢到蓝衫女子身边,齐道:“师姊,师父找你好苦。”李逍遥听了不免一怔,心道:“难道蓝衫女子也是黑衣尼的徒儿?”蓝衫女子却似不认识这对小姑娘,愕然而视,问道:“你……你们是谁?”  两个小姑娘未及回答,脑后蓦然传出劲风之声,蓝衫女子急道:“当心!”只见吕小舍当头扑落,两个小姑娘身形倒也不慢,左边那个甩起铐链,另一个离地飞起,呼的一扫,把吕小舍逼退数步。右边那个刚落下地来,立时把左边那一个甩得飞起,两人相互将对方当作流星锤一般甩击敌人,身形越来越快,李逍遥纵然没见过这般打法,吕小舍片刻间又何尝不是手忙脚乱。  这一对小姑娘手上那条锁链在平时或会令她们行动不利索,对敌之际竟然被她们用来将对方的身子轮番飞甩,甩起来的那一个或使脚踢,或以手抓,甩得越来越快,出招也越发迅猛,只见吕小舍面前的两个小身影犹如风车轮子一般打着旋儿急转,吕小舍手段固然了得,一时也奈何她们不得。  蓝衫女子眼见方少奶在一旁合手捏诀,似要暗使法术帮吕小舍之忙,心中不由一急,便不顾自己伤重,也拊掌相叠,只见满地石子骤然飞向那两个小姑娘,蓝衫女子身子一颤,飞石中途落地。方少奶转脸瞧见蓝衫女子虚脱无力地慢慢倒了下去,不由得冷笑一声,说道:“这一下还不耗尽你最后那小半条命?”  那两个小姑娘见蓝衫女子情势不好,顾不上再攻击吕小舍,返身掠转。方少奶正要结果蓝衫女子的性命,突见一根树枝从旁边戳了过来,连点三下,陡地飞身扑刺,却是李逍遥使点苍派的剑法来攻。方少奶只得闪身避开,反手一掌把李逍遥打得一跟头跌出丈外,耳后随即传来“呼”的一响,却是一个小姑娘当头两脚蹬了下来。方少奶挥出长袖,卷住那小姑娘的腿,将她抛向墙边,但见那小姑娘在空中一旋而落,另一个又甩了过来,连环扑击之势迅若旋风,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方少奶眼看就要抵挡不住,但见一面大网当空撒落,将那两个小姑娘兜了下来。方少奶眼角一瞥,见吕小舍右手微抬,捏了个诀,大网立时缩紧,那两个小姑娘徒然挣扎,终究脱身不得。方少奶袖子一拂,本待一掌一个拍死这两个小姑娘,那料一张天师符倏地迎面贴来。李逍遥口念符咒,网中的两个小姑娘也一道施加“夜叉神王咒”,方少奶的衣袖在面前连转数下,以火咒焚毁那张纸符。袖影微荡,发出一道劲风将李逍遥推得离地飞起,重重的向围墙撞去。  那两个小姑娘齐念“多闻天王咒”,李逍遥的身子只飞到墙边就落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地下突然伸出一只魔手抓住了他的裆部。那两个小姑娘听见李逍遥大呼小叫,情知必是方少奶以“魔手咒”袭击他,她们正想再念“多闻天王咒”帮李逍遥化解困局,吕小舍手掌一提,以“罗网诀”突然把她们抛了起来,又重重的掉回地面,一连抛起抛落三下,那两个小姑娘跌得头昏脑乱,哪儿还有念咒的气力?  李逍遥忍痛摸出一张符纸,一句“天灵灵地灵灵”念了出来,那只魔手没等茅山祖师显真灵就自己缩回地下。方少奶探出右手,远远虚抓一把,李逍遥顿感呼吸艰难,似被一道无形铁箍掐住了咽喉,而且越收越紧,卡得他转眼便要断气。方少奶冷笑道:“张天师还能有几样见得人的法门,全使出来罢。”左手从袖底翻转而出,捏了个诀,李逍遥身上突然爬满了黑黑的怪虫。  他不由骇然大叫,脖子被卡紧,连叫声也发不出来,情急之下,他一点一点的抬起攥在手中的天师符,心道:“天灵灵地灵灵,这次不灵就惨了……”突见方少奶手指虚勾,旁边一座假山呼的一声向李逍遥撞了过来。两个小姑娘见状,不禁齐声惊叫。方少奶向她们瞟了一眼,说道:“龙虎山的第三代小辈今儿全死在这儿,须怨我不得,要怪只怪你们道行不够!软硬天师的天师符、三清老尼的咒术原也不过如此。”指头微晃,几块大石倏地跳了起来,砸向那两个小姑娘头上。  夜风中飘来一句微微冷哼之声,李逍遥手上的天师符突然自己飞了出去,眼看假山撞到面前,他心下兀自惊慌,只听身后有人低念:“天神赐咒,增长天王!”李逍遥陡见那张天师符半空中荡出一道金光,假山猛然撞在他身上,方少奶却大叫一声倒跌而飞,身子犹未落地,原本砸向那两个小姑娘的大石头去势骤变,却向方少奶砸去。  吕小舍抬手虚格,暗捏秘诀,那几块大石突然在方少奶身前自行裂开。旋即伸手一挥,把方少奶轻轻拂落身旁,这时他才眼皮一抬,目光投向墙头上的人影,说道:“增长天王咒原来是这回事。”  李逍遥感到掐他脖子的那道无形之箍突然没了,呼吸复畅,再瞧身上,刚才的黑虫也一齐不见,他虽然被假山撞在身上,奇怪的是居然一点事也没有,反而是方少奶伤得不轻。但见蓝衫女子微微抬首,眼望他的背后,低声唤了一句:“师父!”随即嘴边又是血流如注。  李逍遥转脸一瞧,只见墙头立着的人影正是先前见过的黑衣尼。黑衣尼飘然掠下,落在蓝衫女子之旁,见她伤势严重,不禁皱眉道:“阿宁,你一直不听我话,如今落成这般模样,我……我也无法可想了。”旁边那两个小姑娘忙道:“师父,快……快把师姊救转来。”  那蓝衫女子低声道:“那一夜我来寻方公子,本想……本想劝他一起离开这里,却不料那贱人从暗处射我一枚毒蛾针,这些天我便知道自己没救了……”黑衣尼察看了她的伤势,动容道:“好毒的暗器!”那对小姑娘道:“师父,快帮我们弄掉身上的蚕丝网,我们杀那一对坏男女为师姊出气。”  李逍遥突叫:“小心!”黑衣尼头也不回,反手一挥,但见吕小舍从她背后迅速之极的倒跌而出,退到池畔又立住了身形,适才与黑衣尼掌力相交,一时间腹中气息激荡,脸色变得犹如金纸一般。李逍遥想:“原来黑衣尼姑武功这般厉害,恐怕不在硬天师之下……”但见黑衣尼身子微微一晃,提掌一看,手心里多了一个细孔,她不由瞧向吕小舍,心下突然明白:“这贼子偷袭我,手中却暗藏一枚淬毒暗器。瞧这情形,多半是毒蛾针了。”  吕小舍调息已毕,面色复转先前的白皙,说道:“三清师太,你来的倒也是时候!”黑衣尼冷然道:“先前在兰陵渡口下毒之人,逃到这前边的林子里被我杀了,主使之人定然是你这儿。”方少奶道:“我料到阿宁定然向你求援,怎能不有所布置?三清师太,这也怨你浑水趟得太深了。”三清师太向阿宁瞧了一眼,缓缓说道:“这孩子刚出生就被人掳去,虽然后来又被我收养,这些年她一直离家不回,我自感没能照顾好她,如今后悔也已迟了。”又向伏在脚下的阿宁瞪视而问:“阿宁,听说这些年你跟天蚕教一直厮混,这两位也是天蚕教中人罢?”  李逍遥不禁想:“天蚕教又是什么玩艺?”只听阿宁低声说道:“方公子不是他们一伙,京小蛾疑心方公子发觉了她的身份来历,竟然对他下了毒手。那日我来寻方公子,无意中发现京小蛾暗中在此地为天蚕教做一件极为诡秘的勾当,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害死方公子后故意说是家中闹妖,还请人来捉妖,以免乡邻起疑而去报官。”  李逍遥想:“原来如此。那就是说世上终究还是没妖了?”三清师太皱了皱眉,问道:“如此下手害人,却不知他们想掩饰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阿宁正要开口,突然间七窍中喷出火来,三清师太一惊而退,只见阿宁顷刻之间变为一具焦尸。  李逍遥吃惊的看见吕小舍手心有火一闪即隐,知是他在搞鬼。倏然间三个影子急旋而动,却是吕小舍和真名叫京小蛾的那位方少奶出手夹攻三清师太。吕小舍冷冷的声音在激斗中传了过来:“三清师太,你越是动真气,毒发而死也就越快些。”那两个小姑娘听了不禁惊叫起来,苦于无法脱缚上前帮助师父御敌。只听三清师太冷哼道:“你俩也是中毒,却不知是谁毒发得快些?”  吕小舍头发突然散开,张开双手大笑:“为天蚕教而死,正是我辈的光荣!”李逍遥突见三清师太向后倒撞而来,急忙上前扶住她。三清师太将他推开,摇摇晃晃的立稳身形,瞥见两边衣袖裂成一片一片,不由的心中暗惊:“这男的法力怎会在一笑之际突然增强如此之多?”她正要运用真气相抗,突感气行顿滞,纵想使法术也难以办到。  只听京小蛾脸色惨淡的说道:“师兄,我……我体内毒性已发,不如……不如咱们快走罢?”吕小舍披头散发的仰面说道:“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大功告成,这些人刚好用来祭天。三清老尼,所以我说你来的正是时候!”转面一笑道:“师妹,你过去杀了她,修行必有增进。”  两个小姑娘忙道:“小娃娃,你快帮我师父!”李逍遥心道:“我比你们大,居然叫我小娃娃。真是目无尊长。”拿出一张符,挺身站到三清师太前边。吕小舍不禁笑道:“以你的微末道行,还敢跟我斗?三清老尼,你们龙虎山的法术低劣得让我发笑!”笑声未落,突然脸上好象挨了一掴。  李逍遥见他半边白净的面颊登是现出五根青青的手指印,不由一愣。忽然,墙外有人大声叫道:“小清,哪个王八蛋在骂咱们龙虎山?”叫声未消,李逍遥突然看见一个矮胖子立在三清师太面前,他不由喜道:“硬心肠,这回看你还会不会见死不救?”  三清师太哼道:“那个挨你耳光的道行比你高,硬心肠,你打他不过,快逃罢。”硬天师笑骂:“一见面就用激将法。”转面瞧了瞧吕、京二人,却向李逍遥说道:“见死不救是一定的,但老子先杀了这对狗男女又另当别论。”  吕小舍同京小蛾眼见硬天师到来,不由对视一眼,各捏手诀,齐道:“百蛾食仙!”突然间满天飞蛾,李逍遥不禁后退,硬天师伸手一揪,把他提到身前,瞪眼道:“正要试试你学到多少天师符,溜什么?”  满天飞蛾突然聚拢,形如一柄黑色巨剑,簌的一声飞刺而到。李逍遥见势不好,慌忙低身爬开,硬天师转脸正要发怒,巨剑骤然刺到他胸前,但见他双手陡抬,宛如抱了一个急速旋转的球,半空突现一道巨大的天师符。李逍遥不由瞧得呆了,但听硬天师一声咒语:“师法天地!”随着一声大响,黑色巨剑撞在天师符之上,顷间散作无数黑蛾向吕小舍、京小蛾二人激飞而去,他俩如遭强力撞击,一齐倒跌而开。  李逍遥不禁叫道:“精彩!”突见硬天师一屁股跌坐下来,脸上肌肉不住抽搐,样子甚是可怕。三清师太不禁惊道:“硬心肠,你中了蛾毒!”  吕小舍又摇晃着站了起来,冷笑道:“硬天师,天蚕教的蛾毒滋味如何?嘿嘿,纵然你拼了老命,今儿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了!”  硬天师也立了起来,说道:“这些年我也从无便宜可沾,眼下捻死你们两只小杂碎倒也不必拼上老命。”他看出吕小舍与京小蛾此时的情形无疑已是穷途末路,连法力也几乎所存无几,正要走过去结果他们,墙外突然飞入一道剑光,却是向他身上刺来。  李逍遥转脸瞧见跳进来的那人正是点苍掌门马君武,怒冲冲的挥剑直取硬天师,喝道:“原来你躲到这里!”硬天师给他一通快剑逼得手忙脚乱,口中哇哇乱叫:“姓马的,老子已经放了你师弟,怎么还纠缠不休?”马君武怒道:“我的门人在林子里全都不见了,不是你搞鬼又是谁?把他们交出来!”  硬天师怒道:“我抓他们做什么?”马君武提剑只是乱砍,使的全是只攻不守的拼命招式,硬天师武功虽说高他一筹,一时却也拾夺不下。三情师太在旁突然怒叫一声:“放下我两个徒儿!”李逍遥转脸一瞧,只见吕小舍抓了两个小姑娘在手,他不假思索的拾了一根枯枝,照着马君武使剑之法,上前便砍,他虽然甚是聪明,但点苍派的上乘剑术一时哪能单凭旁观便可领会其要,京小蛾只一伸手,便连他也抓了过去,冷哼道:“正好喂一喂咱们的宠物!”李逍遥心下正想:“什么宠物?”突觉身体一提,已被那两人抓着纵出墙外。  京小蛾落下地时突然和黑暗中扑出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李逍遥乘机双手向她腋下乱抓,但觉她的手一松,他便掉了下来。京小蛾正想捉他,却见刚才撞了她的那个汉子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神情说不出的恐怖,嘶声叫道:“妖!妖怪……林子那边有妖怪!”  京小蛾一听,不由地同吕小舍对视一眼,眼光中同时露出一种异样的神情。吕小舍看见墙头有影子飞快掠出,忙道:“师妹,咱们走!”李逍遥冲上去说道:“放了她们!”京小蛾伸手一抓,笑道:“你也一块儿来罢!”但见一道掌风急拍而至,硬天师从墙头纵落,喝道:“快放了我龙虎山第三代传人!”数张天师符撒了过来,京小蛾身子倒飞,随吕小舍迅即掠入林中。  李逍遥从地上一溜爬起,看见旁边那汉子向尾随而至的马君武颤声说道:“师兄,弟子们必是全被妖……妖怪吃了!”此人却是“铁手苍龙”吴奇隆,一双手上全是血迹。  马君武向硬天师瞥了一眼,哼道:“什么妖怪?”吴奇隆眼中露出惧色,说道:“我见地上丢有几支本门兵刃,旁边还有许多片撕碎的衣衫,满地都是鲜血,还有一支断肢,却不知是哪一位师……师侄留下的。”李逍遥不禁吐舌道:“这妖怪定然很猛!”马君武瞪着硬天师,冷然道:“杀人的未必便是妖魔鬼怪。何况吴师弟,你又没见到你所说的妖怪。”  吴奇隆喘了一阵,说道:“但……但我闻到的气味极是腥臭,当时大着胆子一路察看,却听见一声惨叫,像是其中一位师侄所发,我寻到一处小院之外,叫声突然间又没有了,但……但见墙上全是血迹,那情形委实诡异之极,我……”低了头道:“师兄,我……我真没用!”李逍遥想:“他必是当场吓得没胆乱逃,却刚好跑来了这里。”  马君武沉着脸道:“咱们去看看。”吴奇隆本来一下犹豫,硬天师在旁边说道:“逍遥,咱们赶紧去追,免得小清向我讨徒弟时没法交差。”吴奇隆听见硬天师也去,心中的惧意稍减,说道:“那座小院其实就在前边不远。”李逍遥心中突感不安,暗思:“我觉得我好像不该去那里……”  三清师太一语不发的走在前边,硬天师担心她体内的毒性,忙跟上去说道:“小清,我们几个去就够了,你还是坐下来先抑制毒性侵入血脉为好……”三清师太哼道:“我已经死了一个徒儿,说什么也不能不理大双和小双。”李逍遥想:“原来被抓走的那一对小姑娘名叫大双和小双。她们救过我的,我也不好意思见死不救对吧?”  马君武原本对三清师太大有敌意,那是因为恨她把自己五个徒儿变成了白痴,此刻他听了三清师太与硬天师之间的话语,感到三清师太解救徒弟的心情其实与他自己一样,顿生敌忾之意,不禁说了一句:“不管前边有什么,我们都要把人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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