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三十年(上)|第七十一章 湖口县织布厂两个妹妹

阳历十二月上旬的一天,星期六,阳光照耀着五七厂,暖融融的,很舒适。中午,王佐在厨房打了一份饭,坐在刘超良宿舍前的走廊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吃饭,一边和刘超良聊着天。

忽然刘超良说:“王哥,明天我家做豆粑,一起去玩玩?”

王佐正想着心事,心不在焉地说:“你俩口子夫妻双双把家还,我去干嘛?做灯泡吗?”

刘超良虽然不到到二十岁,但却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在湖口县织布厂做事。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农村,如果家庭环境稍微好一点,一般来说,小伙子就早早地有了漂亮的女朋友。也许这是自然规律,毕竟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嘛。

刘超良说:“你织布厂的两个妹妹也去呀!你可以左搂右抱呢,去不去?”

王佐心动了,于是和刘超良约好晚上七点左右在刘超良宿舍等,骑自行车去马影乡。

晚上六点多王佐去就去厂澡堂洗澡了。

在厂澡堂,王佐碰见了同学方青。方青的爸爸是厂保卫科副科长,所以方青毕业实习结束后,分到了31车间任制图员。王佐和方青在读书时二人就很要好,毕业后又分到同一家工厂,关系非同一般。王佐见到方青后才想起由于在保卫科上班,很久没有和方青在一起了。两个人都很开心,互相擦背,在雾气腾腾的澡堂里,在水声中,聊着天。

方青说:“明天是星期天,有没有节目?”

王佐说:“有一个临时工家里做豆粑,去马影乡玩玩,顺便了解一下湖口豆粑。”

方青正色说:“你小子,是不是去泡妞呀!你在厂里可是大名远播呀!注意点影响。”

王佐难为情地说:“哪里呀!别人不了解我,难道老同学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乱搞的人吗?在学校三年,谁没有谈过恋爱,我有吗?那都是别人误传,害死我了。”

方青一百个不相信地说:“误传,怎么不误传我呀!找老婆就正儿八经找嘛,找一个街上的有工作的,不要去勾引那些乡巴佬,脏兮兮的,又没素质,也就是你去做那些丢人现眼的事。哪个同学像你一样,不要搞得同学们见到你像见到鬼一样。”

王佐也深知自己在厂里名声不好,他脸上很挂不住,说:“是,以后是要检点点,还是你把我当作同学看啊,真是谢谢你,其他同学觉得我给他们丢脸了,唉——”

方青深表同情地说:“知道就好,从现在开始,你要收敛点,再也不要胡搞了。你是外地人,无亲无助,再这样下去,我看你要打光棍了,除非真找一个乡下女人做老婆。”

王佐连声说是,是。再怎么样,方青的话是一番好意。同时,王佐心里想,我要是有你那一份既轻松又能学到技术又有发展前途的工作,我会玩世不恭吗?我会胡搞吗?我们同一个学校出来,为什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我不努力不上进吗?是我学业不如你吗?

方青早早地洗好了澡走了,王佐想着织布厂的两个干妹妹,慢腾腾地洗着。

王佐两个在湖口县织布厂做事的干妹妹都是湖口县流芳乡人,一个叫柳珍,一个叫萘瑞云。要说他们是怎么相识并以兄妹相称的,那就说来话长了。原来,刘超良的女朋友在织布厂做事,经常来五七厂玩。王佐发现刘超良的女朋友来五七厂玩时会带来两个同事,一个稍矮点眉目清秀的,后来他知道她叫柳珍;一个稍高点体态丰满的,后来他知道她叫蔡瑞云。

有一天,王佐对刘超良说:“你老婆的那两位同事告诉我名字吧。”

刘超良说:“怎么?想泡她们呀!”

王佐说:“哪里?开开玩笑,到时你就明白了。”

刘超良也觉得没什么,就把她们二人的名字告诉王佐了,并且具体跟他说哪个是柳珍,哪个是蔡瑞云。国庆节后一天晚上八点左右,王佐准备去厂图书馆借书,路过刘超良宿舍,听见宿舍里面莺歌燕语,很是热闹。王佐知道,刘超良女朋友的两个女同事又来了。于是,他在门外叫刘超良,顺便推开了门,果然是柳珍和蔡瑞云。刘超良招呼:“王哥来了。”

王佐对着三个姑娘点点头,然后对刘超良说:“我准备叫你一块去厂图书馆的,哇噻,有客人,还是美女,那就算了。”

刘超良说:“明天去吧,你也别去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女朋友,这两个是她的同事,也是她的好朋友。”

王佐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柳珍和蔡瑞云一眼,说:“这不是二位妹妹吗?想死我了。”

柳珍和蔡瑞云惊奇地看着王佐,刘超良的女朋友也是一脸奇怪。

刘超良心理偷着乐呢,心中说,怪不得要我告诉她们的情况,原来如此呀!

柳珍睁着一双大眼睛,莫名奇妙地问:“我不认识你呀!”

蔡瑞云也忽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一脸纳闷说:“我也不认识你呀!你看错人了吧。”

王佐坐了下来,指着萘瑞云说:“怎么会看错人呢,你们化成灰我也认识呀!你不是姓蔡,瑞云妹妹吗?”然后王佐又指着柳珍说,“你不是柳珍妹妹吗?”

柳珍和蔡瑞云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心里想,见鬼了,我可不认识这个人呀!

王佐见她们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说:“真是贵人多忘事呀!上半年,春天的时候,我在织布厂那一带的山上拔笋子,不小心被蛇咬了,正在艰难地下山的时候,碰见你们了。你们热心地帮我采来了草药,把我扶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还找来盐水清洗伤口,敷上草药——那次,真是感激你们,我一直记忆犹新啊!”

柳珍和蔡瑞云像是听别人故事似地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王佐。王佐继续夸夸其谈,说:“后来我好多了,我问你们的名字,你们说你们都是流芳乡人,在织布厂做事,你们陪着我直到我好多了,后来还叫了一辆拐的,把我送上车——”

柳珍听出王佐是在编故事,心想大概是刘超良说的,不然他咋知道我们的情况。不过,她没有点破,心中说,这个人虽然油腔滑调,但还是挺有趣的,于是说:“我好象记起来了,是有那么回事,后来呢?”

蔡瑞云还没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柳珍说:“我怎么不记得有那么一件事呀!”

王佐继续装模作样地说:“啊!你不记得呀,我可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送我坐上拐的之前,我对你们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可是你们是两个人啊,我不可能切成两半,一人一半相许吧,这样吧,我认你们做妹妹吧。后来,我们三人面对群山发誓,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今生今世,当以兄妹相称,永不违背!”

柳珍终于忍不住了,“咯咯”地笑个不停,蔡瑞云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也笑了,大家全笑了。蔡瑞云笑着说:“我看你是做梦吧,把没有的事说得像真的一样。”

王佐拍了一下脑瓜,煞有其事地说:“你看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真是梦中,不过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一样,怎么这么巧呀!现实中竟然有你们两个妹妹,而且名字一模一样,长像一模一样,太巧了,太不可思议了,大概是老天有意让我们结为兄妹吧!”

刘超良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刘超良的女朋友也觉得王佐有趣,听刘超良大笑不止,也忍不住“咯咯”地笑个不停。刘超良说:“你们真是有缘呀!太有缘了!我看,你们顺从天意,结为兄妹得了。否则,太对不起老天的那份情意了。”

刘超良的女朋友也认为好玩,不停地凑合。于是,王佐当晚请大家在五七厂对面的一家小餐馆里吃夜宵,三人碰杯结为兄妹。自那晚后,王佐便叫柳珍蔡瑞云为妹妹了。刘超良更是高兴,以前老是一个人去织布厂,从此有伴了,他每每去织布厂都会叫上王佐。王佐也乐此不疲,特别是吃完晚饭后去织布厂,陪着两个干妹妹加班,直到深夜。

织布厂的女工一个人要看好几台机器,女工们手脚一定要快,而且要眼明手快,不然,断线了,或者一块布少织了一根线,整块布就成次品了。织布车间上班的时候,几百台机器轰鸣,每台织布机的飞梭来回飞动,女工们手脚不停,确实很劳累。

王佐每次在织布厂陪柳珍和蔡瑞云上班的时候,柳珍和蔡瑞云单调枯燥乏味的上班时间就有趣多了,轻松多了,特别是心情,那不是一般的好。虽然王佐一会儿陪着柳珍,一会儿陪着蔡瑞云,但也足以让除了机修工就没有男性的织布车间的女工们羡慕极了。

王佐去织布厂的次数多了,竟然也学会了织布。

织布厂的女工们渐渐她熟悉了王佐,每每大胆而又肆无忌惮地开着王佐的玩笑:

“你是不是处男呀!我看百分百不是,是的话卖给我了。”

“下次来的时候,多带几个小伙子来嘛,一天到晚,看不到一个男人,闷死我了。”

“你艳福不浅嘛,一个人找两个女朋友,当心身体呀!”

……

女工们最初和王佐开玩笑,王佐还觉得不好意思。时间长了,他脸皮也厚了,任她们开玩笑,有时他也和女工们开着带荤的玩笑。但玩笑归玩笑,王佐没有像其他来织布厂玩的男人一样,和女工们打打闹闹,故意肢体接触,占女工们的便宜。

在五七军工厂,女工们个个是个宝,再丑的女人身旁倚偎的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而在织布厂,男人却是一个宝,再丑的男人也可以在织布厂这个花园里采一朵漂亮艳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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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妹妹为了自己有过不良记录的大姐能够嫁出去,替她抢了个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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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乔小刀穿着一身黑色短打劲装,头发随意的绑了绑,露出一张偏圆却不失清秀的脸来,手中一边把玩着一把小匕首,一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三妹,你说大姐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乔小叶原先正在阖目养神,听了这话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因一袭白色男装衬得气质颇佳的形象差点在她这句话下尽毁,“二姐,你可别乱说,万一被你说中了可怎么好?以大姐的功夫,怕是你也抵挡不住吧?”

  乔小刀想起她大姐的身手,冷不丁的哆嗦了一下,“呸呸呸,童言无忌,绝对不会醒过来的。”

  乔小叶朝天翻了个白眼,从地上一跃而起,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景象以及地上散落的菜叶瓜果,右手中的纸扇轻轻敲着左手心,边摇头边感慨:她们姐妹对镇上百姓的威慑力似乎是见长了。

  想当初她们乔家在这天水镇也是一等一的五好家庭啊,不过那是她们父亲还在世那会儿的辉煌了。如今因为她们的大姐,她们三姐妹早就不自觉的成了天水镇一霸。

  乔家大姐乔小扇在天水镇可是个人物,只因她拥有砍人蹲牢的显赫事迹。

  说起来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具体缘由两个妹妹也不清楚,那会儿她们的父亲刚刚过世,心情正低落着呢,哪里想得到一向做事沉稳的大姐会闹出这么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不过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如今大姐也被放了出来,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两个妹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影响,但随着时间推移,她们便逐渐意识到了不妙。

  原因是乔老爷子临终时明确留下了话:两个妹妹必须要等大姐出嫁之后方可谈及婚嫁。

  事实证明她们那英明神武的爹着实给她们出了个大难题,谁能想到她们的大姐会去砍人啊。这么一来,谁还敢娶她?

  重点是,没人娶她,乔小叶和乔小刀的婚事也就被耽搁了。

  作为女子,不该如此不矜持,可是作为大龄女子,矜持算毛!

  于是两姐妹决定矜持放一边,先解决了大姐的婚事,再寻求自己的终身幸福。

  之前两姐妹尝试过给乔小扇相亲,天水镇年龄在十八至四十的男子都被两姐妹筛选了一遍,奈何人家一听她们大姐的名号就泪奔而去,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可见此路不通。

  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经历之后,两姐妹痛定思痛,终于下了狠心,决定不再局限于天水镇,要放眼全国。

  昨日两人蹲在自家院中的花坛边制定了一番详细计划,今日便是实施之日。

  此次行动代号为:抢个姐夫送大姐!

  耳边传来一阵嘀嗒的马蹄声,两人转头望去,原本空无一人的官道上,一人骑快马而来,青衫随风扬起,身姿挺拔,身下的马蹄踏起一阵尘土,意气风发的好似从战场而归的将军。

  乔小刀平素不爱红装爱武装,最喜欢的便是有着武将范儿的男子,因此一见来人便三两下窜了过去,只不过很快又迅速的窜了回来,神情有些沮丧。

  “三妹,我看这是你喜欢的类型。”

  “哦?”乔小叶来了兴趣,朝前走了几步,挡住了来人的去路。

  那是个相貌不凡的男子,只着了普通的青色长衫也掩饰不住身上的绝佳气质,乔小叶只一眼就明白了,难怪她二姐会不喜欢,仔细一看,这分明是个书生模样的文雅男子,哪里有半点武将范儿?

  青衫男子勒住马后,神色无波的看了一眼立在马前的乔小叶,却叫乔小叶心头蓦地激起一阵涟漪。

  这如水般的眼眸哟……

  男子的马刚停下,后面有一小厮骑马赶到,气喘吁吁的对男子道:“大少爷,您骑这么快做什么?”

  青衫男子没有理他,朝乔家姐妹二人拱了拱手:“不知两位因何挡着去路,在下急着赶往扬州,请二位让一下。”

  乔小叶手中扇子收起,亦朝他拱了拱手,“公子有礼了,在下不过是见公子你相貌堂堂、谈吐不凡,想留公子您在天水镇做个客而已。”

  青衫男子莫名其妙,“在下急着赶路,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乔小叶的下巴抵着扇柄,故弄玄虚,“公子有所不知,在下粗通文墨,也略懂些相人之术,在下看公子你年纪至少已有二十二三却似没有娶妻,可是事实?”

  男子尚未答话,他身后的小厮就惊奇的叫道:“诶?大少爷,他说的对哎,真厉害。”

  青衫男子转头瞪了他一眼,乔小叶嗤嗤闷笑,“公子还未娶妻,定是还未遇上想娶之人吧。”

  男子抿了抿唇,“此乃在下私事,似与公子无关。”

  乔小叶微微一笑,“既然公子尚未娶妻,在下倒是有个好人选。”

  “……什么?”男子愣住。

  乔小叶却不理会他奇怪的眼神,展扇轻摇,故作风雅的道:“在下家中有一大姐,芳龄二十有二,面貌秀美,能文能武,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实乃天水镇一朵奇葩,不知公子可有意?”

  青衫男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莫非公子的意思是要……抢亲?”

  乔小叶手中的扇子唰的一下合上,赞赏的朝他一指:“公子实乃冰雪聪明,跟我家大姐简直是天作之合。”

  男子面露不悦:“请公子让路吧,在下还赶着回去照料重病的母亲。”

  乔小叶轻笑:“无妨,我大姐还略通医术,你与她成亲后便直接带去扬州家中好了,令堂绝对会欣喜万分的,兴许不用药就会好了。”她转着扇子悠悠然的道:“想必令堂生病有部分原因也是你不肯成亲所致吧?”

  男子微微一怔,似乎是被她说中了。

  乔小叶趁他垂头沉思之际,朝乔小刀使了个眼色,后者早就搓了半天手了,立即跃至马边连人带马的牵到了自己这边。男子反应过来愕然的看着两人:“你们还真的要抢亲?”

  小厮在一边高呼:“来人啊,有人抢亲啦,来人啊!”

  乔小刀慢悠悠的道:“天水镇的人谁敢管我们的闲事啊。”

  乔小叶在一边教导她:“二姐,要谦虚。”

  “原来你们是女子。”青衫男子有些不悦的翻身下马,走到乔小叶跟前,“你是哪家姑娘,怎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家中无人管教么?”

  乔小叶没想到他突然到了自己跟前,仰着头看他还觉得有些累,不自觉的被他的气势给吓得后退了半步。

  正在两方对峙的当口,一人奇怪的声音传了过来:“咦?这是要欺负女人么?”

  几人同时循着声音看去,一辆马车从青衫男子身后方向缓缓驶来,停在了不远处。赶车的是个年届而立的大汉,相貌魁伟,不过刚才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似水,应该不是他。视线移到大汉身后,一人挑着车帘看着这里,面如冠玉,相貌精致,宽袍绶带,神情微微讶异。

  “这位公子,虽然这两位姑娘拦了你的路,但你也不要欺人太甚嘛。”车里的人笑眯眯的看着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有点莫名其妙,“我……欺人太甚?”

  乔小叶却瞬间明白过来,想来是两人刚才站的位置看上去产生了反向效果。她灵机一动,见缝插针,泪水顷刻落下,对青衫男子道:“你何必如此生气,虽然我出身不好,你也不该这么嫌弃我?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呐……”

  青衫男子彻底懵住,乔小叶却及时的对乔小刀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好青衫男子,随即自己一阵风似的飘到了车中男子跟前,扇子收起来,从怀里抽出一块帕子揩了揩眼睛,像是不解气的一般又猛地甩了两下,“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就这么被未婚夫抛弃了……”

  车中男子惊讶的看着她,“他是你未婚夫?”

  青衫男子忍无可忍:“姑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乔小叶甩着帕子假哭不止,完全不理会他,“公子你给我评评理,我对他一心一意,他却这般负我,叫我还有何颜面独活于世?”

  车中的男子面露不忍,姣好的五官揪到了一起,有些愤愤的抬眼瞪了一眼青衫男子,又出言温柔的安慰乔小叶:“姑娘不必伤心,这样的男子不要也罢。”

  “公子此言差矣,我既然许了他,便要终生以他为夫,怎可说不要便不要?”

  “唔,这个……”车中男子有些不知所措了。

  乔小叶趁他垂头沉思间细细打量着他,虽然不及那青衫男子伟岸且还有些男生女相,但单论相貌气质,却绝不输于旁人,配她家大姐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公子,”乔小叶唤了他一声:“公子可已婚配?”

  “嗯?”车中男子讶异的抬头看着她,尚未回答,一边的大汉怒吼了一声:“放肆,我家公子的私事你也敢打听?”

  乔小叶被他这一声吼得小脸煞白,差点厥倒,眼神哀怨的看了一眼车中男子。

  “呃,姑娘不用害怕,巴乌是我的护卫,别看他外表粗犷,实际心灵纯善,绝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乔小叶稳了稳心神,又继续抽搭着问他:“那公子您可已娶妻?方不方便告知小女子呢?”

  “这个自然可以如实相告,在下尚未娶妻。”

  乔小叶心中狂喜,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居然一下子送来两个美男。

  “那么公子您贵庚几何?”

  “在下过了年便二十三了。”

  乔小叶更加欣喜:“公子与我家大姐同龄,实乃天作之合啊!”

  “嗯?”车中男子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刚想要出口询问,突然“咦”了一声,向后仰倒,软软的瘫在了车里。

  车外的大汉大惊,刚想有所动作,乔小叶在他鼻尖挥了一下帕子,他便也软了下去,歪倒在车门边昏睡了过去。

  旁边的青衫男子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一边的小厮又想大喊,乔小刀踢起一块石子正中他的肩胛,小厮惨叫一声晕倒在地上,青衫男子刚要发话,后颈猛地受到一击,也晕了过去。

  乔小刀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盯着乔小叶手里的帕子看了一眼,“我说,你把大姐弄晕的就是这帕子吧?”

  乔小叶小心翼翼的收好帕子,抬抬下巴:“这可是费了很多心思才弄到手的,你可别透露出去,我们现在赶快回去,趁着大姐还在昏睡,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

  乔小刀迟疑的看着眼前的场景,“那你要让谁跟大姐成亲啊?”

  乔小叶的眼神在青衫男子的脸上顿了顿,又移到了马车中的人身上,桀桀冷笑:“当然是他了。”

  “诶?”乔小刀诧异的指着青衫男子:“那他呢?”

  乔小叶含羞带怯的看了她一眼,“死相,还要人家说出来么?当然是我自己留着了。”难得遇上一个看对眼的,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乔小刀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风过处,车帘扬起,马车中的人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被劫了?有趣!不过看样子似乎是要被抢去做人家的相公了。他刚才闭着眼,也没瞧见乔小叶到底是要谁跟她们口中的那位大姐拜堂。

  唉,算了,暂且看看情形再说吧。

  车外的大汉似乎想要起身,他伸脚轻轻一踢,重归平静。

第二章

  天水镇地处南北交界之地,向来是京城到江南的必经之处,是以此地虽然只是个小镇,镇民却也不是什么耳目闭塞之人,奇闻异事听的多了去了,所以一般要是有什么八卦消息也引不起人家多少兴趣来。不过最近天水镇的镇民们却着实的八卦了一把,因为他们居然听说乔家大姐成亲了。

  此事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平地起雷,一经传出便席卷全镇,连镇上妓院最销魂的头牌姑娘的事情也被压了下去。之所以会掀起这么大的狂澜,主要还是因为主人公是乔家大姐。镇民们几乎都有同样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人才敢娶那样的女子为妻啊?就不怕她一个不如意就把自己给砍了?

  但是毕竟只是个口舌上的事情,说过了大家也就失去了兴趣。谁知很快又有人探得了最新消息:据说乔家的那个大姐夫是抢来的。于是天水镇再次一片哗然。

  只是这样的讨论绝对是只能在乔家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所以无论街上镇民们讨论的多么热火朝天,此时乔家院内却还是一片清净。

  说起来乔家的住处还算僻静,可能也是附近邻居都防着他们的缘故,总之自从乔家大姐两年前出了砍人那桩事情之后,如今方圆百丈之内就仅有乔家一户人家了。

  正是冬日,万物凋敝,乔家院子里种的那些花草全都失了往日的娇容,也就那两棵松柏依旧显露着绿意,将这不大不小的四方院子衬得古朴别致。

  据说乔家老爷子以前是京城人士,所以乔家的院子建的颇有些京城四合院的风格,四面都有厢房,坐北朝南的为主屋,主屋正中堂屋为平日招待宾客的前厅。乔家出了乔家大姐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宾客来登门了,不过此时里面倒也算热闹,因为乔家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厅中上首位置坐着一人,地上跪着两人,却不是对着坐着的那人跪的,而是侧着身子,朝桌上放置的一个牌位恭恭敬敬的跪着。

  坐在上方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面容秀丽却没有多少表情,看上去使人觉得有些不易亲近,只是那双眼睛灵动的很,轻轻一转便无声的流露出许多情绪来,而此时她眼中的情绪很明显,便是恼怒。

  女子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喜服,头发也被盘成了妇人髻,一手搭在桌上轻轻敲着桌面,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唇线紧抿,眼睛半垂,盯着地上跪着的两人默不作声。

  地上跪着的两人正是乔小刀和乔小叶,乔小叶身上也穿着大红的喜服,乔小刀还是那副短打劲装打扮,皱着眉委屈的转头瞪了一眼乔小叶,又朝堂上坐着的人努努嘴,示意她开口。

  乔小叶柳眉倒竖,差点就要对她发作,但是碍于坐着的人,又不敢说什么了。她也明白乔小刀是没有办法了,现在这种情况,她不开口,看来就只有继续跪下去了,所以心一横,头一抬,朝坐着的人挤出了一抹谄媚的笑容,柔情蜜意的叫了她一声:“大姐……”

  这一声叫出去简直犹如泥牛入海,根本没有半点回应,乔小叶有点儿没底了。她家大姐乔小扇的性子是最让她捉摸不透的,原先她跟乔小刀瞒着她做了这事儿就有点担心,现在再看叫她都没反应就更慌了。接下来不会是用家法什么的吧?

  乔小扇仍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一手轻轻敲着桌面,静静的盯着乔小叶的神情,似乎是猜出了她的想法,抿着唇轻轻勾了勾嘴角。

  乔小叶看到她那颇具深意的笑容,顿觉头皮一阵发麻,脸上神色越发紧张。

  乔小扇轻轻哼了一声,眼神依次扫过乔小叶和乔小刀,“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担责任么?”

  乔小叶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大姐,您要用家法就用吧,我……我认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乔小叶的神情分明是一副屈打成招忍辱负重的模样,乔小扇几乎可以从她脸上读出她想说的话来:“既然你一定要我这样那便这样吧,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真的!”

  可惜这一招对于乔小扇来说已经失灵,她太了解自己的两个妹子是什么德行了,所以即使一边的乔小刀已经被乔小叶这副说辞给震得目瞪口呆了,她也只是面不改色的继续敲着她的桌面,平静的看着两人。

  “小叶,听说你在外有个称号?”

  “嗯?”乔小叶一愣,刚才演戏的神情给收了起来,莫名其妙的点了一下头,“那个,外面的人抬举妹妹我,称我一声女诸葛。”

  乔小叶的话刚说完,就看到乔小扇的嘴角又露出了专属于她的那种经典笑容:左边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那双嫣红的双唇扯出一条柔和的斜线,然而里即将吐出的话却是比家法还要残忍的惩罚。乔小叶几乎在同时就要喊一声:“你给我用家法吧!”可惜乔小扇已经先她一步说出了让她悲愤欲死的话来。

  “小叶,你可知道,人家说你聪明,是因为参与比较的对象都太蠢笨了。”

  轻飘飘的语气配合着淡定微笑的神情,乔小叶却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胸口,脸色泛白,几欲吐血,“大姐,你又来了,你不要一直都这么寒碜我,妹妹我心寒。”

  乔小扇不理她,眼神又转到了乔小刀身上,乔小刀顿时打了个寒颤,垂着头不敢看她。

  “小刀,你平日总带着一把匕首说要行走江湖,可是你手持匕首的最大作为不过是削过几根黄瓜,姐可是实打实的砍过人的。”

  乔小刀立即左手撑地,右手捂住胸口,一副颓然向前倾倒的模样,半晌才幽幽的唤了一声:“大姐……”声音不是一般的哀怨。

  乔小扇视而不见,收回视线,盯着门外对面屋子那扇紧闭的大门,口气变的严肃起来:“你们一个以为自己头脑聪明,一个以为自己武功卓越,实际上都是不堪一击之辈,这次你们能捉回来两个人实在是苍天无眼,要是遇上练家子,你们两个连命都能丢了去!”

  乔小扇平日里说话并不多,甚至可以称得上安静,但是此时却一连说了好几句,还这么严肃认真,一下子就把下面两个人给震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乔小叶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看着对面,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才知道她是在看关着那两个被捉回来的人的屋子。

  “那什么,大姐,不管怎么说……堂都拜了,你不是想反悔吧?”乔小叶问的十分的小心翼翼。

  “是啊,大姐,你和三妹都与那两人分别拜堂了,我们乔家祖训在此,做事哪能不负责呢?”乔小刀也在一边帮衬着乔小叶。

  乔小叶连连点头,一转头看到她大姐的神情,又觉得不妙了。

  乔小扇笑冷冷的朝两人点了点头,看了看桌上的牌位,“说的不错,当着爹的面说了这话,那便按照祖训来办,做了是要负责,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就在这里好好的向爹他老人家忏悔一番,什么时候想通了再给饭吃。”说完悠悠然起了身,越过二人出了门,朝对面的屋子去了。

  乔小叶和乔小刀软倒在地上,看着那个牌位欲哭无泪。说是忏悔到想通了,她们心里明白得很,除非她大姐想通了,不然她们两个还是别想有饭吃。

  强权啊强权!

  对面关人的屋子很安静,起码在刚才乔家三姐妹说话的时候是这样,因为关在这里的两人都在仔细的听着对面的动静,直到对面再无一点声响,两人才结束了附耳在窗边的动作。

  这是间有些空旷的屋子,家具陈设一应俱全,虽然看上去明显已是久无人居住,倒还算整洁。关在这里的两人,一人是那日乔小叶先遇到的青衫公子,一人便是后来在马车里的男子。两人的下人被关在了别处,这两人此时却统一的大红喜服,被关在了一起。此情此景,着实有些尴尬,他们一从昏睡中醒来便发现被锁在一间屋子里,还穿着大红的喜服……怎么看都是有点怪异的,就好像成亲的是他们两个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马车里的男子先开了口,朝对面的人抱了抱拳,“在下姓段,名衍之,表字云雨,家住京城,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家住何处?”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赶紧回礼:“段公子有礼,在下陆长风,表字恪敬,家住扬州。”虽然此事是因这个名叫段衍之的男子才闹得这般不可收拾,奈何此时他也一样落了难,想必心中也是万分懊悔,陆长风也不好再责怪他了。

  段衍之听了他的话,摆了摆手,“既然你我同时落难,也不要讲究那些虚礼了,我看陆兄你当年长于我,我便称你一声恪敬兄好了。”

  陆长风笑了一下,“也好,那我便自居为兄,称你一声云雨了。”

  段衍之笑着点了点头。他相貌偏阴柔,虽然极其貌美,但难免使人感觉有些柔弱,不过刚才对陆长风这般洒脱,又显出几分潇洒之态来。陆长风在外行走多年,颇为欣赏这样的性格,两人说了几句话便熟络起来。只是出门在外,总是要多留个心眼,因此两人虽然说了不少的话,却大多没有提及彼此的家人朋友,几乎都是在说些废话。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候,也只能说些废话来打发时间了。

  两人正在聊着,突然听到屋外有脚步声接近。陆长风精神一振,抬眼紧盯着门口。段衍之看到,笑着看了看他,“恪敬兄想必很想离开啊。”

  “当然,难不成云雨你不想走?”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暂时也没有地方可去,随便在哪儿落脚都是可以的。”

  “你……”陆长风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一迟疑间,门外的锁咔啦一声脆响,接着门便被推开了来,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穿着大红的喜服,面容秀丽,神情平淡。

  段衍之和陆长风都是见过乔小刀和乔小叶的,所以立即就反应过来这应当就是她们口中的那位大姐了。

  三人正在大眼瞪小眼,段衍之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了陆长风一句:“我说,这是你家娘子还是我家娘子?”

  段衍之的话刚说完,陆长风就闭了闭眼,一副沉痛的表情。

  这是什么人啊?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乔小扇也愣了愣,下意识的就去看段衍之,对上他那张精致的脸倒是惊艳了一把,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又有些失望,这个男子看上去也未免太柔弱了些。视线转去陆长风身上,器宇轩昂,倒是有些男儿气质,只不过乔小扇粗粗一观便知晓他一点武艺也无。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连了一阵,突然抬手朝陆长风拱了拱手,“在下是乔家大姐乔小扇,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陆长风一愣,脸沉了下来,“姑娘不必多问,在下只想尽快离开。”

  乔小扇见他这副模样,不免有些尴尬,昨天是在昏迷的状态下与其中一人拜了堂,照理说她也是无辜之人,可是她毕竟是乔家老大,当负的责任自然不能推却。这么一想,乔小扇的情绪又回归了平静。

  “关于此事,还请公子恕罪,是我那两个妹妹得罪了,看公子的气质风华,应该就是与我三妹拜堂的那位公子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她知道乔小叶的喜好,所以一眼就认定陆长风就是与乔小叶拜堂的那位。而她这么一说,一边的段衍之也就明白她正是自己家的娘子了。

  毕竟是个姑娘家,还连问了自己名字两次,陆长风也不好再拂了她的面子,只是心中仍旧不快,别过脸沉声回道:“在下姓陆,名长风。”

  乔小扇见他终于回答了,心中一松,“原来是陆公子,不管如何,大错已经铸成,既然你与我三妹已然拜过天地,自然不能再反悔。”

  “你……”陆长风蓦然起身,“乔姑娘,请你不要欺人太甚,在下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与令妹拜堂的,还请姑娘放了我的下人,让我们回扬州去,不然的话,我看我们只能去找镇长商量一二了。”

  乔小扇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这个……镇长他老人家一般是不太管我们乔家的事情的。”

  “什么?”陆长风愕然,“你们乔家还有本事让镇长都不管你们?”

  乔小扇仍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不过眼神有些赧然,“公子须知……镇长家里也是有儿子的,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乔家女婿,所以……你懂的。”

“……”陆长风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

  被晾在一边许久的段衍之撇了撇嘴,似是想笑。本以为乔小扇还要再跟陆长风磨上好一阵子,谁知乔小扇突然又转头看向了他,然后朝他拱了拱手,“相公你贵姓?”

  段衍之一愣,这是什么问题?新婚妻子对自己的相公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这可能是天底下最新奇的事情了。

  段衍之脑中快速想完这圈,笑着回了一礼:“免贵姓段,娘子可以叫我云雨。”

  乔小扇默默地点了点头,觉得如此温柔似水的名字对他来说简直是再适合不过。

  陆长风听到两人的谈话,像是看到了怪物一般看着段衍之,“云雨你……”也太让人失望了!

  段衍之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还宽慰起陆长风来:“恪敬兄,依我看,你与乔家三姑娘男未婚女未嫁,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既然上天做了这样的安排,你也无须再多挣扎,既然想要回去,便带了乔三姑娘一起回去就是了。”

  乔小扇点了点头,“若是这样,那你便可以回扬州去了,正好让亲家母看看小叶,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陆长风悟了,眼前两人俨然已经夫妻同心,他想要说什么只怕也是徒劳。他怎么也没想到段衍之会一点也不反抗。他此时对段衍之已经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心里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怒气腾腾的别过头去,“二位真是天赐良缘,可惜在下与乔三姑娘无缘,请二位还是不要再多费口舌了。”

  段衍之看了看乔小扇,无奈的摇了摇头。

  乔小扇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抢来的相公如此的配合自己,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已经有个难缠的陆长风了,现在看到这么一位人物,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庆幸的。

  乔小扇脸色沉凝,陆长风不知这是她长久以来的性格所致,心中不免有些没底。虽然不会自甘堕落的答应成为她的妹夫,但是他必须要为自己的贴身小厮金九想想,所以左思右想了一阵,只好缓和下语气对乔小扇说了句:“暂时就不要说这件事了,我只希望乔姑娘能尽快放了我的下人。”

  乔小扇这才知道还有其他人被关着,看来她那两个妹妹也实在是运气好,有跟班还能把人给弄来。她不知道陆长风心中的想法,认为他这么说了便算是有点转机了,兴许跟小叶多处些日子就好了,于是立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陆长风见她答应,心里也稍稍轻松了些。

  乔小扇自己也是刚刚清醒不久,现在一切都还在混乱中,能将两个人稳住已经很不错了。本来她也不该这么强求陆长风,只是他与自己的三妹已经成亲,事情也传开了,若是放他走了,小叶以后也不用指望着再嫁人了。

  她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努力的对陆长风挤出一抹和善的笑意,“妹夫的房间就在院子西侧,在小叶房间隔壁,你暂时就与小叶分开住吧,我稍后便将你的下人给放出来,只希望你能早日放开些,接受这个事实。”

  陆长风听到她叫自己妹夫,差点又要动怒,实在是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才又将心头火给压了下来,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乔小扇叹了口气,转头朝段衍之招了招手,“相公,请随我来。”

  段衍之乖巧点点头,起身走到她跟前,跟着她一前一后出了门。

  陆长风见段衍之对乔小扇这么听话,心里先前对他升起来的一点好感顿时全消。在他看来,段衍之不是骨头软就是贪图乔小扇的美色,总之不管哪一样都让他很反感。不过转念一想,似乎段衍之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儿听到过,是在哪儿来着?

  

  乔小扇带着段衍之一路走到了院落东边的厢房,推开其中一扇门对他道:“相公,这里以后便是你住的地方了。”

  “啊!”段衍之突然一声惊叫,一手猛的扒住了门框,一手揪住自己的领口,心惊胆颤的看着她,“娘……娘子,你是不是太心急了?那什么,我们还不熟呢?洞房什么的,还需等等……”

  乔小扇愣了愣,先前只是觉得他有些男生女相,现在看到他一个大男人扒着门框,这像什么样子?脸上还做出这种小心翼翼的表情来,这……

  乔小扇抚额,乔小叶这个天杀的给她找了个什么样的相公啊?这模样分明就是个小媳妇儿!

  她耐着性子解释:“相公莫要误会,我当然知道现在你我还不熟,也不是要把你怎么样,我只是说这里是你住的地方,我住在隔壁。”

  段衍之怀疑的看着她,“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乔小扇叹了口气,“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绝对不碰你。”其实就算他愿意,她也不想碰他!这样柔弱的男子,不要也罢。只不过当负的责任还要负,所以这个名分还要保持着,否则以后叫她如何去地下见她那位家规甚严的父亲?

  段衍之见乔小扇做出了这番保证,总算站稳了身子,不过进房的时候还是侧着身子进去的,看着她的眼神十分谨慎,像是当心乔小扇随时会朝他扑过来一样。

  乔小扇摇了摇头,转身举步离开,刚走两步,忽听房中的段衍之问她:“听说娘子以前砍过人?”

  乔小扇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他,就见他半边身子遮掩在屏风后面,只露出张脸,还写满了惊诧和恐惧。

  “是,不过我砍的是当砍之人,相公不必害怕。”

  乔小扇已经认命了,找这么一个相公,许是对她以前砍人的惩罚吧。

  段衍之脸都白了,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娘子……可否将我的下人放出来,你我已经拜了堂,他自然也是娘子你的下人了。”

  乔小扇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有下人被关着,随口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他惨白的脸,转身大步离开。

  她要去把乔小叶好好修理一顿,这就是她找的姐夫!!!

  段衍之见乔小扇已经离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没有多少装饰,不过一张圆桌,一张书桌,一个屏风,屏风后就是床。与他在京城的住处自然是不能比的,不过很整洁,与住客栈也差不了多少,何况还有免费饭食提供。

  他前思后想了一番,觉得几声“娘子”便换来这些,甚为划算。

  没一会儿,有人脚步急切的朝这边走来了,段衍之听出那脚步声中的沉重,嘴角一扬,在来人刚要进门之际唤了一声:“巴乌。”

  来人一下子冲了进来,一看到他好好的站着,顿时松了口气,不过看见他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神色又变的古怪起来。

  段衍之扯了扯喜服,“无妨,只是一件衣裳而已,不要大惊小怪的看着我。”

  巴乌一张粗犷的脸上满是愁容,“公子,你不让我拆穿那个丫头的把戏,还真的跟人家拜了堂啊?”

  段衍之无辜的点了点头,“很有趣啊。”

  巴乌沉声道:“公子是忘了自己是因何才出了家门么?”

  段衍之想了想,拍了一下额头,“是啊,我就是为了逃婚才出来的,怎么还跟人家拜堂了呢?”

  巴乌无语的看着他。

  段衍之嘻嘻笑道:“你也别小看了你家公子我,你忘了我们除了逃婚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么?”

  巴乌一愣,垂头想了想,蓦地抬起头看着他,“公子,莫非你是故意的?”

  “当然了。”段衍之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也招呼巴乌坐了下来,“巴乌,你可知这家人姓什么?”

  巴乌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

  段衍之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姿势优雅的如同出自豪门望族的世家公子一般,“原先我不过是想看看那两个丫头要玩儿什么把戏,打算在拜堂时候闹腾一把就撤,但是后来我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原来这家人姓乔,她们的大姐,也就是与我拜堂的那位,叫乔小扇。”

  巴乌惊讶的看着他,好半天才呐呐的道:“那不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段衍之点了点头,“正是,所以我便将计就计留了下来,你现在明白了?”

  巴乌恍然大悟的看着他,但随之又皱紧了眉头,“可是公子,这样你的牺牲会不会太大了?”

  段衍之勾唇一笑,“放心,我已经让我那位娘子嫌弃我了,她是不可能碰我的,你家公子完全没有失身之忧。”

  巴乌听了这话才完全的松了口气。要是让公子失了身,回去老太爷和夫人肯定会扒了他的皮的。

  第三者

  乔家老二乔小刀最近很无奈,照理说她姐姐和妹妹都嫁了人她该高兴才是,可是乔家多了两个人后实际情形却与以前差不多,基本上就是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作为姐妹,这样的情形让她觉得十分不妥。

  妹妹妹夫那一对是妹有情郎无意,一个热脸相迎,一个无动于衷。姐姐姐夫那一对则是典型的相敬如宾,娘子相公叫的是亲热,不过都只局限于表面之上,姐夫对姐姐一脸小心翼翼加胆颤心惊,姐姐对姐夫一副不耐头疼加冷淡敷衍。

  乔小刀觉得有必要改善一下现状,妹妹那一对似乎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她是不指望去改变了,就打算一下撮合她大姐和姐夫,于是跑去对乔小扇道:“大姐,姐夫初来乍到,你不如带着他去市集上逛逛吧,他对这里还人生地不熟呢。”

  乔小扇听了这话,立即一记眼刀剜去,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是嫌她管的太宽了。她至今还在对乔小刀和乔小叶做的糊涂事生气,本来就不想理会她,偏偏乔小刀粗枝大叶的很,以为她已经不再介意,又不知道她对段衍之的实际态度,所以劝的更加积极。

  “大姐,你要为你们以后的生活多想想,不如现在多找些机会两人多做些了解,以后他见了你也就不会一直那么躲避着了,你要让他看到你温柔善良的一面啊。”

  敢情她是以为段衍之那小媳妇样儿是她造成的,其实他原先就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一个人啊。乔小扇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默默地看着她,“你觉得大姐我不够温柔善良?”

  乔小刀虎躯一震,连忙摇头,然后赌咒发誓说了几十遍乔小扇温柔善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之后,在她犀利的眼神中退避三舍。

  乔小刀走后没多久,乔小扇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段衍之。

  其实乔小扇并不喜欢逛街,但是不可否认乔小刀的话很有道理。这几天段衍之躲避着她,她又何尝不是躲避着段衍之,所以两人成亲好几日了,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叫云雨之外,连对方家住何方,家中父母是否俱全,打算何时带着她回去拜会二老之类的基本问题也没有问过。

  当然这其中不乏问了会尴尬的原因在,因为毕竟是她们家抢了人家做女婿的,现在再求着人家带自己回去看望二位高堂,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到了隔壁,发现段衍之的房门开着,她站在门边朝里看了看,并未看到有人在,开口叫了两声也无人回应,于是干脆提步走了进去。

  房中很整齐,这点让乔小扇很满意,看来她这个相公并不是个邋遢之人。

  在房中转了一圈,她的眼神接触到放在窗边书桌上的一把展开着的折扇,走过去看了看。

  原来这扇面上的字画是刚刚所作,墨迹尚且还未干透,是放在这里晾着的。扇面上画的是一副山水画,笔风豪放,意境深远大气。乔小扇一边暗暗对作画之人心生赞赏,一边视线往下去看作者是谁,一看却见名字是“段衍之”,心中微微疑惑。

  段衍之刚好带着巴乌从门外进来,一眼就看到站在桌边正微倾着身子盯着扇面的乔小扇,稍稍惊讶之后便直接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站定,笑着问道:“娘子也喜欢山水画?”

  乔小扇已经看到他走了过来,早已直起了身子,点了一下头,“算是喜欢,却并不懂太多,只是看着觉得心胸开阔,想必是极好的,却不知这作画的段衍之是何人?怎么也姓段?”

  段衍之一愣,这才想起之前只告诉了她自己的字,却未曾告诉她自己的大名,笑着解释道:“段衍之正是我啊。”

  “哦?”乔小扇有点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觉得很新奇,倒没想到他平时看上去一副柔弱模样,还能做出这样的大气之作来。

  这样的话是当然不能说的,乔小扇便好奇的问道:“衍之这个名字很好,相公为何会取个云雨这样的字?”这样的字实在容易引人遐想,不过云雨也有恩泽之意,看他这模样,也不像是得到了什么大恩泽的人,那相貌倒算是一件上天所赐的恩泽。

  段衍之听了她的问话,颇为温柔娇羞的一笑,“娘子有所不知,唔,其实我是想成为那种有雄才大略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般气势之人。”

 乔小扇蓦地噎了一下,半晌之后,语带感慨的道:“倒不知相公是这般风趣的。”

  段衍之默默垂目,小声而委屈的嗫嚅:“……我说的不是玩笑。”

  乔小扇见他又露出这副柔弱模样,相当无奈的移开了视线,“对了,不知相公可愿与我一起去市集逛逛?正好你也可以与我说说你家中的情形。”

  话音刚落,段衍之立即眼睛一亮,“哎呀,娘子怎知我喜欢逛街,如此甚好,请娘子稍后,我进去换个衣裳,马上便出来。”

  乔小扇还没回答,他已经一阵风般兴奋的去了屏风后面了。她皱着眉看向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巴乌,“你家公子一向都是有这么多讲究的?”

  巴乌想了想,认真的回道:“公子说人靠衣装,任何时候形象都是第一位的。”

  “……原来如此。”乔小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相当朴素的一身衣裳,大感惭愧。

  没一会儿,段衍之就换好衣裳出来了,乔小扇转头一看,身着玄色华服,腰缠镶玉绶带,一路走来姿容秀美,简直如同画中走出的初生释迦,步步生莲。

  不得不承认,这个相公的相貌气质还是上乘的,只要不表现出那弱不禁风的一面,那便是千里难挑的人物。

  乔小扇原先是想夸赞一两句的,但是她原先就不擅长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加上段衍之又是一副十分期待加羞涩的表情看着她,让她顿时就消了那兴致。

  段衍之倒也不在意,走到书桌边取了已经干透的扇子折好,递给了乔小扇,“娘子,这把扇子便送与你吧,你的名字不就是小扇么?”

  乔小扇微怔,好半天才接了过来。仔细想想,长这么大,除了镇上卖肉的屠夫因为害怕她而在她买肉时多送过一块猪肝之外,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收到别人送的东西。

  段衍之见她表情虽然冷淡,但是一直盯着手中的扇子,看来自己还算是投其所好了。

  乔小扇将扇子先送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这才回来叫段衍之出门。临走之际,段衍之将巴乌留了下来,乔小扇还是第一次跟他独处,颇有些不自然,两人一路朝外走去,竟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

  刚到院门口时,陆长风正从西侧自己的屋子里出来,看到两人正一同朝外走,似乎有些难以接受,好半天才回过了神,眼神里对段衍之的惋惜沉痛是不言而喻的。

  乔小扇也看到了他,对他那样的眼神只有装作没有看见。

  往市集而去的一段路几乎没有什么行人,道路两边凌乱的生长着些树木,如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乔小扇与段衍之一前一后的行走在路上,只有彼此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意识到乔小扇太过话少,走了一会儿之后,终究还是由段衍之打破了沉默:“娘子可愿与我说说你家中的情形?你我成亲这几日,彼此还不够了解呢。”

  乔小扇心中正好也想问他的事情,自己先说也是应该的,于是点头回道:“我们这家里你也看到了,我爹前年刚刚去世,如今家中就只剩我们三姐妹了,只是我疏于管教,以致于两个妹妹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段衍之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自然,笑着岔开了话题:“那娘子你砍人的那件事情不妨也与我说说吧。”

  乔小扇看了看他,担心他会跟那天似的吓的脸色惨白,一时就没做声。

  段衍之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赶紧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娘子不必介意,我只是觉得夫妻之间应当坦诚相对,我初来乍到,这些事情都还知道的不清楚呢。”

  “你说的也对……”乔小扇转头盯着路边萧瑟的树木,语气有些压抑:“只是我还是那句话,我砍的是当砍之人,你只需知道我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就好。”

  段衍之看着她的侧脸,线条很柔和,不过唇线紧抿,又透露出一丝刚毅。他垂眼想了想,又接着问了句:“那人如今还活着么?”

  乔小扇微微一愣,却没有转头,好半天才点了一下头,“还活着,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只是蹲两年牢就出来。”

  “那么……那人可是与娘子你有仇?”

  乔小扇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段衍之,“相公似乎对我砍人的事情尤为关心。”

  段衍之神色自然,微微一笑,“娘子此言差矣,只要是个人,都会对这样的事情好奇的。”

  乔小扇被他这么一说,心想也是,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女子身上,的确是让人觉得稀奇。不过她也的确不愿说下去了,乔小刀还叫她要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个女子的温柔善良来,老是提这些,怎么能温柔善良的起来?

  “相公不如与我说说你家中的事情吧。”

  乔小扇既然转移了话题,段衍之也就只好顺着她的话回答:“哦,我家中也简单得很,家住京城,如今家中只有祖父和母亲尚还健在,不过母亲对我实在严苛,许是觉得我不争气吧。”

  说到这里,他神情黯淡,又不经意露出那种柔弱的模样来,乔小扇心想你这样的确是让人觉得你不争气啊。

  “好在家中日子过得富足,我又是家中独子,是以母亲虽对我有许多不满,总还不至于将我撵出门去,但是我也实在受不了那样的日子,于是我从家里逃了出来。”段衍之委屈的看向乔小扇,“娘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啊……”

  乔小扇这才知道他居然是离家出走的,默默无言的点了点头。

  段衍之突然凑上前拽住她的袖子,乔小扇下意识的要退开,却看他扯着自己的袖子抹起泪来,口中还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不幸遭遇,一时也不好意思把他推开了,只是觉得自己的婆婆似乎是个厉害角色,居然能把她儿子弄得这般可怜。不过这样一来,似乎短期内是不用回去拜会这位婆婆了。

  等乔小扇想完这一圈后回过神来,就发现段衍之左手托着她的手腕,右手扯着她的袖口仍在不断抹泪,不过那左手有意无意的扣在她腕上,如同在探寻她脉息一般。她是习武之人,因此这个动作顿时就让她心中一愣,可是刚想细查,却又见段衍之抹完了泪收回了手,退到一边去了。

  乔小扇左看右看觉得他实在不像个会武功的人,脚步也杂乱无章甚至还有些虚浮,刚才的举动应该是无心之举,于是也不再多想,继续领着他朝前走去。

  第四章

  前面再走几步已入市集,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刚好快到午间,阳光温暖,街边的饭馆酒肆开始飘散出阵阵香气,沿街叫卖声不断,偶尔有小孩子们嬉笑着从街上跑过,一派和乐景象。

  段衍之刚才低落的情绪又恢复了正常,加快步子朝前走去,竟把乔小扇给甩落了一段。乔小扇也随他去,自己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的走着,耳边却传来了沿街摆摊的镇民们窃窃私语之声:“快看,快看,居然是乔家老大啊,前面那个神仙般的少爷莫非就是她的相公?”

  “啧啧,居然抢了个这么标致的相公啊。”

  “看人家都把她一个人丢后面,似乎是怕她吧……”

  “嘘,少说两句,她看过来了……”

  这边几人讨论声还没消停,突然就听见前面的段衍之回身朝乔小扇高声唤了一句:“娘子,你倒是快些啊,可是你答应要带我出来玩儿的啊,怎么这么慢呢……”

  这话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撒娇,顿时让四周的人包括乔小扇听了之后都有了汗意。镇民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丰神俊朗的男子居然会对乔小扇撒娇,这么说来,难道两人感情很好?

  下一个爆炸性的话题正在风中凌乱的镇民之间悄然兴起。

  乔小扇其实早就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了,但即使如此,眼前一个大男人脸上带着那种腻歪的笑容朝自己招手,还是让她觉得有点难以接受。她生平第一次觉得周围的眼神让她尴尬,只好快步走了过去,拖着段衍之就朝前走。

  段衍之的手腕柔若无骨,乔小扇握住时只觉得背上又多了一层冷汗。

  这是她的相公么?她怎么觉得自己娶了个新媳妇儿似的。

  两人默默无语的在周围镇民们惊讶错愕的眼神里一路往前走去,段衍之终于忍不住小声提醒乔小扇:“那个,娘子……咱们是来逛街的,这样……是不是速度有点快了?”

  乔小扇一愣,也是,既然是逛街,怎么能拉着他就走?于是就松了手,示意他自己随便逛,自己率先朝前走去,大有与他保持距离的意思。

  段衍之也不介意,自己一路走一路看,很是逍遥自在。可惜他才走了几步便有一双手挡在了他身前,接着一道大大咧咧的嘲讽声便传入了他的耳中:“我道是乔家老大嫁了个什么样的人物,却不曾想是个兔儿爷啊。”

  段衍之抬头看去,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正看着自己一脸鄙夷的笑着,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家丁似的人物,每个人的表情都与他大同小异。自那男子说了这句话后,所有人都大声笑了起来,像是故意的一般,甚至连周围的镇民有的也被带着捂嘴而笑。

  段衍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居然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何况还是这么不堪的话,因此一时间反而愣了一下,有些回不过神来了。谁知这一瞬间的迟疑反而让那些人更加嚣张的笑了起来,直到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楚楚动人公子居然说人家是兔儿爷,真是让人觉得好笑。”

  拦着段衍之的男子脸色骤变,咬牙切齿的转过头去瞪着他身后好整以暇的女子,“乔、小、扇!”

  “怎么?我叫错了?镇长公子这是要发火了?”

  段衍之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镇长家的公子,难怪这么蛮横,不过这人似乎是段衍之来这里之后看到除陆长风之外唯一一个不怕乔小扇的人了。

  那位被称为“楚楚动人”的镇长公子有点挂不住面子了,因为乔小扇的话似乎比他的话更有笑点,周围的镇民虽然极力压抑,还是时不时的有人窃笑出声。

  乔小扇走到段衍之跟前,拉过他退开几步,淡淡的道:“张楚,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还是不要无事生非了吧。”

  段衍之听到这人的名字,突然对乔小扇的想象力大感佩服,就是一个楚字,她也能硬扯出一个“楚楚动人”来,把人家气的够呛。

  不过张楚似乎不吃她这套,大咧咧的在两人身前一站,抱着胳膊扫了两人一圈又一圈之后冷笑了一声:“乔小扇,你的眼光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莫不是找不着相公,随便寻个阿猫阿狗就嫁了?”

  乔小扇还没说话,段衍之就先嗤了一声:“你倒是问问在场的百姓,会有人说我这样的是阿猫阿狗?这位公子莫不是出门前脑袋被门挤过?我看是落下病根了吧!”他最不能容忍别人质疑他的形象,那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你……”

  张楚正要发怒,就听乔小扇轻轻巧巧的接了一句:“相公此言差矣,千万不要说他脑子有病,需知脑子有病的前提是要有个脑子。”

  段衍之差点笑出声来,乔小扇的舌头还真不是一般的毒啊。转头去看张楚,他的脸上已经一阵青一阵白了。

  乔小扇扫了张楚一眼,扯着段衍之就往回走,“今日出门未查黄历,真是倒霉,还是改日再来逛街吧。”

  段衍之相当配合的点头,“娘子所言甚是,我们赶紧回去沐浴更衣,去去晦气。”

  身后的张楚咬牙切齿的瞪着走远的两人,恨不得追上去一人踹一脚才能泄心头之愤。

  

  虽然出门一趟半途而废、无疾而终,刚才的事情却让段衍之觉得有些兴奋。走出去很远之后,段衍之又回头看了一眼张楚,转头笑着问乔小扇:“娘子,那位楚楚动人公子似是对你有意啊。”

  乔小扇一愣,“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看他对我极有敌意,所以才有了这般推测,而且你们似乎早就认识了。”段衍之笑意不减,似乎觉得十分有趣。

  “是早就认识了,从小在学堂就相识,他没少被我揍过,所以一直都不是很待见我。”乔小扇斜睨着他,“你认为他这是对我有意?”

  段衍之恍然,难怪他会对乔小扇这么凶狠,还与自己作对了。他笑着摇了摇头,加快脚步率先朝前走去。

  两人已经出了市集,路上行人极少。乔小扇也不管他,还是一样的信步慢走,然而没一会儿就见段衍之突然又从前面折了回来,一脸焦急的对她道:“不好了,娘子,我遇到我的仇家了。”

“什么?”

  乔小扇一愣,就见段衍之指了指从他们右侧岔路上走来的一群人,然后迅速的闪到了她的身后,瑟缩着解释:“那些人是那天我们来这里时在路上遇到的,他们想要打劫我们,可是巴乌厉害,把他们打跑了,现在居然又遇上他们了,巴乌不在,我要倒霉了,怎么办啊娘子?怎们办啊?”

  乔小扇没有理会他的罗嗦,细细的看了看那群人,一行七八个人,穿着都很相似,个个都像是训练有素,这样的人会是强盗?

  正在怀疑,那群人中的一个已经看到了这里不时往外探头探脑的段衍之,立即嚷了一句暗号,然后一群人都迅速的朝乔小扇的方向涌了过来。

  那些人行动迅速,乔小扇没想到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前面不远就是市集了,他们居然就这么直接的扑了上来。她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了段衍之就迎了上去。

  段衍之被她那下推的那点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稳,就看到乔小扇身形如风,赤手空拳的招架起了那些人。好在那些人似乎也没有带着武器,所以乔小扇应付的还算轻松。

  段衍之倒没想到乔小扇的功夫这么好,看她一介女流却是深藏不漏,不知道教她功夫的人是谁,所有招式都没有太花哨的形式,只讲究快和准,有很多甚至是一击必杀的招数,不过乔小扇并无杀心,只是想要将这些人逼退,所以又将这些招数舞弄的偏慢,与那些人周旋着。

  那几个人一时没有搞清楚这情况,纷纷将视线投向段衍之,似乎是在询问。段衍之示意他们继续,他还没研究出来乔小扇武功的来路呢。那些人得到指示,只好又继续跟乔小扇奋战。

  大概又过了十几个来回,乔小扇突然使出了一招很奇特的招式:那几人中的当先一人被她左手扣住左手腕,一推一拉,右手化掌为拳击在那人右肩处,然后如愿的传出了一声骨骼脱臼的声音。那人惨叫了一声,立即向后仰倒,后面的几个人赶紧接住他。

  段衍之见状,轻挥了一下手,所有人立即退走,十分的干脆迅速。

  乔小扇刚刚收势回身,就见到段衍之一副惊叹加崇拜的表情盯着自己,不禁有些赧然,但这神情稍纵即逝。

  “娘子,你真是厉害,让我刮目相看啊。”

  段衍之说着就要兴奋的冲上去,乔小扇却自己走回了他身边,冷着脸看着他,“相公与京城的定安侯有仇?”

  “啊?”段衍之一惊,“什么意思?”

  “那些人的腰带上绣着‘定安侯府’的标志,这些人怎么可能是抢劫你们的强盗?”乔小扇的脸色冷的可以渗出一层霜来,“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这才想起来,似乎定安侯便是姓段的。”

  “呃……”段衍之脸色僵住,百密一疏啊,居然叫她看出了破绽。

  他心中快速的思考了一圈,颓然的垂着头小声嗫嚅:“还是被你发现了,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了吧,其实……定安侯是我的祖父,我是定安侯世子……”

  第五章

  段衍之的话让乔小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原先只是觉得段衍之看上去富贵优雅,可能只是与定安侯有亲戚关系,却不知道他的身份竟如此显赫,居然就是定安侯府的世子。

  也是,他平时都着装华贵,并且身边还有个巴乌,那明明就是个蒙古勇士,能有这样的人做随从,她居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份。

  那么……她是抢了一个世子做丈夫了?乔小刀和乔小叶会不会因此而入狱?

  乔小扇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有点忐忑了。

  段衍之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在生气,只好闷着头装作楚楚可怜的继续解释:“其实我这次偷跑出来是为了逃婚,家里这才会派人出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瞒着娘子你的,只是担心说不清楚,反而有欺诈之嫌。”

  乔小扇有点晕了,真没想到还有逃婚这一出,那现在他算不算是先出狼洞,再入虎穴?

  “娘子,你不会因为我骗了你就赶我走吧?”段衍之絮絮叨叨说完一段话,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乔小扇,“娘子……”

  销魂的尾音让乔小扇猛的惊醒了过来,她看了看段衍之的神情,觉得事情实在奇妙,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算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其他事情稍后再说。”乔小扇的脑子已如同一团浆糊,她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现在的状况。

  段衍之听出她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微微松了口气,赶紧点了点头,乖巧的跟在她的身后往回走。

  这次真的是一路都没再说过一句话了。

  乔小扇突然想起还有个妹夫,觉得应该再去调查一下,好在她细想了一圈之后,实在没有听说过有哪位权贵是姓陆的,总算是舒了口气。

  两人一回到乔家,就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段衍之进门之际看到守在房中的巴乌,微微一愣,“怎么,有事?”

  巴乌点点头,走到他跟前,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递给他,“公子,太子殿下的信件。”

  段衍之闻言立即接了过来,拆开迅速的浏览了一遍,微微舒了口气,“还好没有什么大事,我还以为情况有变呢。”

  巴乌有些好奇的问他:“那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首辅大人对我们离开京城有了怀疑,但好在我有个逃婚的理由做幌子,府上又派了这么多家丁出来追赶,应该还没有露出马脚。”

  只是有利有弊,为了刻意让首辅大人的人知道那些人是来自定安侯府的家丁,所有人都在腰带上绣了定安侯府的字样,却不曾想被乔小扇给看出了端倪。段衍之对她如此通晓京城权贵们的姓氏倒是没有想到。

  巴乌走到门边将门掩上,回到他跟前小声道:“公子,我总觉得这次太子殿下叫我们查的事情有些棘手,毕竟牵扯到了首辅大人,若是因此连累了侯府,老侯爷和夫人可就真的要将你赶出家门去了。”

  段衍之一听,郁闷的在桌边坐了下来,“我何尝不知,只是我自幼与太子一起长大,视他如同手足至亲,现在他难得有求于我,我若不帮他,还有谁帮他?何况这次出来也能躲掉与表妹的婚事,我求之不得呢。”

  “可是您现在也成亲了啊。”巴乌好心的提醒他。

  段衍之微微一笑,“这亲事做不得数的,乔小扇是强嫁于我的,何况她现在已经得知了我的真实身份,他日一句话便可解决了。”

  “什么?”巴乌大惊,“她知道您的身份了?”

  段衍之挑眉看着他,“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知道便知道了,她又不知道我是来查她的。”他悠悠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一口后相当得意的道:“巴乌,今日我偶然试探了一下乔小扇,结果叫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哦?公子发现什么了?”

  段衍之眼中黑色渐渐加深,“乔小扇的功夫套路……看上去与大内侍卫似乎有些关联。”

  巴乌愣住,“公子是如何试探到的?”

  段衍之凑近他小声解释:“起先我探了她的脉息,她功力深厚,这点倒也算正常,可是今日正好遇上了府上来抓我的人,她与他们交了手,让我看出了端倪。”他退开一些,低笑出声:“太子所言不虚,这个乔小扇的确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有很大的可能。”

  巴乌犹豫着问他:“公子可以确定么?太子殿下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太子说过,当初乔小扇砍的可是首辅大人的人,一个平民女子何必去找官家的麻烦,其中定有隐情。”段衍之叹了口气,“只可惜乔小扇不肯多说砍人的事情,我也无从得知具体细节。”

  巴乌皱着眉沉吟了许久,嗫嚅着道:“为何我觉得公子您说的很复杂呢?当初接手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复杂啊,我们不过是来验证一下太子殿下要找的人是不是就是乔小扇而已。”

  段衍之无奈的笑了一下,的确是不复杂,只是牵扯到了朝中势力,什么事情都变的有些复杂了,更何况牵扯的还是当朝首辅胡宽。

  当朝首辅胡宽与太子政见不合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只要胡宽一日还是首辅,太子便觉得自己的东宫住的十分没有安全感。如今叫段衍之查乔小扇则是因为她那次砍人牵扯出了一些陈年往事,而这事恰恰就与胡宽有关。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太子自然想要把胡宽连根拔起。

  段衍之也知道胡宽为人不怎么样,但是叫他查探此事必定会惹来首辅与定安侯府结怨,他虽然很想帮助太子,却也十分犹豫。

  彼时正好家中催他成婚,甚至还打算把他那位表妹接来府中与他培养培养感情,段衍之大为窘迫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太子的请求,然后仓皇出逃,只对家中说自己要为太子办事,并且还叫几个家丁一直轮番追着自己,只是为了不引起首辅大人的怀疑。

  好在太子还算有人性,没有为难他去正面与首辅大人对抗,只是叫他去查一个女子,说这个女子曾在两年前砍过胡宽的一个得力干将,很有可能与胡宽有仇。

  段衍之听说只是找人,还是个女子,立即呼了几声太子英明,然后便带着巴乌一路游山玩水直朝天水镇而来,却不想一来就直接被送到了乔小扇的家里。他不仅要呼太子英明,也要大呼上天英明了。

  今日这一番查探,倒是肯定了他的想法,这个乔小扇的武功路数既然与大内侍卫有关,还通晓朝中权贵姓氏,会不会是真的与胡宽有什么过节?也许该先查一查教她功夫的是不是某位大内高手。

  想到这里,段衍之走到书桌边,提笔洋洋洒洒的给太子写了封信,让他查一查近二十年内有没有大内侍卫离开皇宫的。

  写完信,段衍之始终觉得不妥,又把信中内容改成了暗语重写了一封,递给了巴乌,“将这信件飞鸽传书去京城侯府,让祖父送交太子。”接着又拿起自己原来写的那封信件也递给了他,“至于这一封,送去京城尹家,交给尹大公子。”

  巴乌要接信的手顿了一下,讶异的看着他,“公子居然与那天下首富的尹家还有关系?”

  段衍之扫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唯一没有告诉你的便是与尹家大公子的这点私交了,想必他也不愿意与别人提起我,你也就当做不知道吧。”

  巴乌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出门办事去了。

  段衍之坐在桌边思索着,若是乔小扇真的与胡宽有仇,自己跟她成了亲,那岂不是还是跟胡宽明着做对?那还是会牵扯到侯府啊……

  他皱了皱眉,要不到时候再逃一次婚?

  正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了乔小扇的声音:“相公,我有话对你说。”

  “嗯?”段衍之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招呼她进来,“娘子有话请进来说吧。”

  乔小扇缓缓走了进来,在他面前站定,看了看他,犹豫了一瞬才道:“相公,不,世子,我想过了,以您的身份实在不能与我这样的人成亲,所以我看我还是明日就送你回京城吧。”

  “什么?”段衍之愣住,“你要让我走?”

  乔小扇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只求世子不要怪罪我两个妹妹,她们并不是有意的,只是为我这个做大姐的着想而已。”

  段衍之听完,笑着摇了摇头,“娘子为了两个妹妹做这个决定也实在是太为难了,若是我走了,你以后也不用指望嫁人了。”

  乔小扇抿了抿唇,“反正我早已习惯一个人,这个不用担心,我只希望我的家人能好好的。”

  段衍之细细的看了看她的神色,忽而摆出了一副柔弱的神情,“怎么在娘子眼中我就是这么暴戾的人么?我可没有说要对两个妹妹怎么样啊,娘子为何要狠心将我赶走?”他现在难得查出一点端倪,居然要赶他走,这不是为难他嘛。

  “……”乔小扇有些无措的看着他,“我、我是送你走,不是赶你走。难道相公真的愿意留在这里?”

  段衍之当即大力的点头,“当然原意留在这里了,回去还是要成亲,我宁愿留在这里跟娘子在一起。”

  乔小扇怔怔的看了他半晌,忽然低声说了句:“你还是第一个说想跟我在一起的人……”

  第六章

  不管怎么样,段衍之总算如愿继续在乔家留了下来。他特地嘱咐乔小扇不要将自己身份说出去,理由是担心她两个妹妹会因此而感到惊恐。乔小扇由此对他大为改观,觉得他实在善良。

  因为觉得段衍之善良,再加上他那显赫的世子身份,乔小扇对段衍之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连同平日里的饮食也大为提高,甚至还在闲暇时煮些参茶鸡汤什么的给他,惹得乔小刀直呼自己的撮合起效了,而乔小叶就只有眼红的看着。

  陆长风也注意到了这些,心中大感不妙。他是心心念念都计划着离开天水镇的,但是以他被乔小叶一步不离的看守着的姿态来看,实在是太难了,因此他一直很想把段衍之给争取过来,毕竟多个人就多个帮手。所以现在看到乔小扇与段衍之之间大有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意味,他便有些不安了。

时至夜晚,段衍之还没睡,正在房中看书,忽然听到有人敲门。他还以为是乔小扇又来送鸡汤什么的来给他大饱口福了,顿时心情大好的跑去开门。门一开就见一道人影快速的闪了进来,然后关门落闸,转身朝他嘘了一声。

  段衍之莫名其妙的看着来人,“恪敬兄,你一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陆长风拉着他到桌边坐下,似有些惊魂未定,“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乔小叶,你先别问这么多,听我说就行。”

  段衍之见他这么神秘,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声音也跟着压低了不少,“什么事情?你说。”

  陆长风稍稍沉吟,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云雨,我问你件事情,你可还想离开乔家?”

  “嗯?”段衍之恍然,“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怎么恪敬兄还是执意要离开?”

  “当然,我离家这么久还没回去,父母必定已经焦急万分,岂能再做耽搁。”陆长风满面愁容,“我在外行走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遭了人的道,怎么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不是实打实的强行嫁娶么!”实在是因为注意着动静,陆长风才没太大声,他一向脾气温和,就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

  “唔……”段衍之沉吟着道:“那恪敬兄想让我做什么呢?”

  陆长风见他提到了正题,也不再拐弯抹角,“我是想问你还愿不愿意离开,如果愿意,我们便一起走,待哪日她们三姐妹不注意,我们就离开。我与我的贴身小厮都不会武艺,但我看你的随从似乎武艺高强,应该可以应付她们三姐妹的。”他一直都认为段衍之是有能力离开这里的,只是愿不愿的问题而已。

  段衍之咳了两声:“实不相瞒,那日我与我家娘子一起上街之时,偶然看到了她出手的场景,现在仔细想想,恐怕巴乌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陆长风听到他一口一个“我家娘子”,还说出这么一件让人沮丧的事来,顿时心中一沉,已经有些没底了。但想到扬州家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母亲又卧病在床,便又努力的试图打动他:“云雨,你听我说,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被几个女子困住……”

  陆长风说到这句话时正好对上段衍之那清澈如水的双眸,再衬着灯光下他线条柔美的脸……他揉了揉额角,突然很想收回刚才自己说的“大丈夫”那个词。

  “恪敬兄,你说啊,我听着呢。”段衍之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停下,反而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呃,我是说……你应该娶自己想娶的人,而不是以这样受胁迫的方式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何况我也听说了,乔家在这里可是一霸,尤其是与你拜堂的乔家大姐,可是砍过人蹲过牢的。”

  陆长风的言辞相当恳切,段衍之觉得若不是自己有要事在身,真的就要被他说动了。他摸了摸下巴,饶有趣味的看着陆长风,“恪敬兄,你的话很有道理,奈何我已经与她拜了堂,再怎么样也不能反悔了,不然才是真的不算大丈夫了。”

  陆长风被他这话一噎,顿时无话可说了。

  段衍之叹了口气,“你也不要如此排斥与乔家三姑娘的这桩亲事,我看她对你很好嘛,每天都紧随你之后,生怕你走丢了似的。”

  陆长风无力的看着他,“我认为她那是看着我怕我逃走。”

  “……你这么说也对,可是那也证明她在乎你啊。”

  陆长风知道已经说不通了,肃然起身看着他,“云雨,你就直接告诉我,你可愿跟我一起走?你是要留在这里将错就错的与乔小扇做一对夫妻,还是跟着我一同离开乔家?”

  段衍之这边还没回答,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响,似有什么人摔倒一般。两人一愣,段衍之已经走过去打开了门,只见乔小扇一手端着茶盅,一手正在抚着胸前的衣裳,衣裳上面还有汤渍。见到段衍之开了门,她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他,“没事,刚才没有端稳,汤洒了一些出来而已。”

  段衍之微微一笑,“娘子是听到什么了吧?”他转头去看陆长风,果然见他已经变了脸色。

  乔小扇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是听到了一些……我只是来送汤的,你们继续说吧,我这就走了。”

  段衍之看出她神色间的不自然,忍不住有些疑惑,“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乔小扇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好的很,这就回去了。”说完看了看陆长风的神色,转身就要走。

  陆长风哼了一声,“不用了,我看是我打扰了二位,还是我走比较适合。”他刚才见到段衍之对乔小扇表现出那副关切的模样就已经知晓他是不可能跟自己走了,这么一想,自然憋闷,心情大为低落,连带着说话也没了好口气。

  乔小扇和段衍之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口气生硬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陆长风已经大步越过门边的两人离去了。

  乔小扇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中,转头看向段衍之,脸上神情十分古怪,“妹夫似乎很不高兴我出现在这里啊……”

  段衍之点了点头,“可不是,刚才他还要我跟他一起走呢,不曾想恰巧被你听到,自然是不高兴了。”

  乔小扇把汤端进了房内,听到段衍之的话,脸上又露出那抹不自然的神情来。她刚才在门外的确是已经听到了陆长风说的最后那句话,自然知道他要跟段衍之一起走的意图,不过也正因为这点,才让她吓得把汤都泼了。

  大晚上的陆长风跑来找段衍之,说的话还这般……不是她多心,她知道很多京城的豪门世家子弟都有些特殊的癖好,段衍之这样的身份,应该也不会例外,何况陆长风面貌俊秀,怎么看都是讨人喜欢的类型。

  段衍之见乔小扇脸上神情有异,忍不住一阵奇怪,“娘子,你怎么了这是?”

  “哦,没事,没事。”

  乔小扇赶紧要走,却被段衍之拦下,“娘子,我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告诉你了,你也总该对我坦诚点不是?否则也太伤害我了。”他现在是时时刻刻都盯着她的,见到她有异常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段衍之说着又要摆出那副委屈的柔弱表情来,乔小扇只好赶紧抬手打住,“好,好,我说就是了。”她尴尬的看了看他,吱唔着道:“我想……京城世家子弟都是这样的,相公这么晚与妹夫独处一室还说出那样的话来……也、也是正常。”

  “嗯?”段衍之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乔小扇话中的意思,她是在说他跟陆长风……

  段衍之忍不住一阵猛咳,半晌才抚着胸口怏怏的看着乔小扇,“娘子,你这么说,让身为世家子弟的我倍感压力啊……”

  乔小扇讪讪一笑,朝门边退去,“相公不必隐瞒,世家子弟大多都好男风,这个很正常,很正常……”

  段衍之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无奈的抽了抽嘴角,他像是好男风的人么?

  正好巴乌从外面脚步急切的走了过来,看到段衍之一脸异样的杵在门口,不禁有些奇怪,“公子,您怎么了?”

  “巴乌,你家公子像是……好男风的人么?”

  巴乌一愣,垂着头拧着眉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朝他坚定的点了点头,“公子,您如今这模样,的确是很像啊。对了,这段时间我还看到陆公子时不时的盯着您看,那眼神……那神情……总之急切中带着一丝期待,期待中带着一丝急切……”

  段衍之挥了一下手,“算了,别说了,你以为把词正反调个个儿就能文绉绉的了?”他朝天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事情快点说吧,先前的话就当我没问过。”

  巴乌忍着笑点头称是,进屋掩门,凑近他低语:“多亏公子有所准备,那封暗信果然被截了。”

  段衍之皱了皱眉,“那尹大公子那边呢?”

  巴乌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段衍之脸上的神情瞬间变的很是丰富。

  第七章

  一大早,冬日的第一缕眼光洒入乔家院落中时,乔小扇已经起身了。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两个妹妹都还在酣睡,她却已早起准备早饭。原先人少还好点,现在人多了,连早饭也做的多了,好在陆长风身边的小厮金九十分懂事,平时还会帮忙砍个柴什么的。其实光从这点来说,乔小扇也不希望陆长风离开。

  金九这些日子跟乔小扇混熟了,先前还叫她一声乔姑娘,现在已直接唤她乔大姐了。在他眼里看来,这个砍过人的乔大姐虽然平时表情不多,却反倒比她两个妹妹给人感觉要和善的多。

  一早起来看到乔小扇正准备生火做饭,金九又赶紧过来帮忙,“乔大姐,今天也起得很早啊。”

  “是啊,睡晚了就不习惯。”以前起得更早,因为要练功,这些日子倒有些荒废了。乔小扇见金九又要动手,刚想叫他不用帮忙了,突然听到院外有人在叫唤,便随意的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院门外站着个青衫小厮,正朝院中探头探脑,见到乔小扇露面,朝她行了一礼,似极有教养,“不知这里可是乔家?我家大少爷让我来找位姓段的公子。”

  乔小扇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就问道:“莫非……你是从京城来的?”

  “正是,姑娘好眼力。”

  乔小扇轻轻蹙眉,心中已感到不妙。从京城来的,还是找段衍之,难道是侯府的人?那乔家不是要倒霉了?

  她这一迟疑,对方已经有些不耐了,“不知府上可有这位段衍之段公子?我家大少爷说有重要的口信要及时送到,否则我也很难交差。”

  乔小扇最看不得别人为难,此时虽然觉得不妙,还是点了点头,“请稍后,我这就去唤他,他还没起身呢。”

  正说着,巴乌从她身后走了过来,“乔姑娘,可是有人找我家公子?”虽然已经乔小扇与段衍之拜了堂,他还是没有改口叫她一声少夫人或者少奶奶,主要还是因为乔小扇是强嫁给段衍之的,因此他便干脆叫她一声乔姑娘,反正乔小扇自己也觉得习惯。

  听到巴乌的话,乔小扇心里已经明白过来,原来段衍之是知道有人来找他的。她当然管不着世子的事情,便朝巴乌点了点头,转身回厨房去了。

  巴乌领着那青衫小厮朝段衍之的房门口而去,乔小扇一时好奇,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只见巴乌似乎想叫他进去,那小厮却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反而清了清嗓子,站在段衍之的门口就嚷开了:“我家大少爷让我捎口信给段公子……”

  话音未落,段衍之的房门已经打开了来,段衍之一边整着衣裳一边皱着眉看着门口的人,“一大早的,做什么不进来说,要在门口嚷嚷?你是谁家的小厮?要捎什么口信?”

  小厮不卑不亢的看了看他,继续先前被打断的话:“小的是尹府家丁,一直伺候我家大少爷,我家大少爷让小的捎口信给您,请段大公子以后没事便不要去找他,不是,是有事也不要去找他,他事务繁忙,实在没有闲暇处理段大公子的破事。还有,他说他早已与您一刀两断,还请段大公子自重,千万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小厮清清楚楚的说完这话之后,朝他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还请段公子见谅,这些话都是我家大少爷的原话,并非是小的有意冒犯,既然小的已经传完话,那便告辞了。”

  乔小扇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厮离开,再转头去看段衍之的神情,果不其然一阵青白交替,好不精彩。那身上的衣裳原先就没有整好,现在干脆就半敞开来,不过可能是太生气了,段衍之居然没有发觉,这大冬天的竟也不觉得冷。

  乔小扇摇了摇头,心想这人也是,好男风便罢了,何苦惹下这么多风流债来,这下弄的人家上门来给他脸色看,实在是不值啊。

  她叹了口气,朝段衍之走了过去,巴乌还愣在一边没反应过来,见她过来才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段衍之,后者趁乔小扇不注意朝他使了个眼色。巴乌凭着多年跟着他的默契,当即明白过来这是叫他去跟着那青衫小厮,立即转身追出去了。

  乔小扇没有注意到他们主仆间的交流,站到段衍之跟前,抬手替他整衣裳,动作自然而然。

  段衍之微微一愣,垂眼看着乔小扇的眉眼,阳光刚好跳跃在她乌黑的发间,落在她光洁的侧脸上,雕琢出一幅温润的画面。

  这明明是个温和如水的良家女子,因何会去砍人?真是怎么也让人想不到。他的视线落在她为自己整衣裳的手指上,修长有力,指腹上带着老茧,这个女子是支撑着一个乔家的顶梁柱啊。

  段衍之第一次有点佩服一个女子。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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