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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璟只想要一只金丝雀。
我生日当天,爆出他和白月光密会的照片。
被我捡回来的崇望跪在脚边,红着眼睛替我止血:“让我带你走。”
霍璟狠狠给了他一拳:“就你一条狗你也配?!“
我觉得可笑:“我的狗轮不到你管,滚吧。”
1.
我跟霍璟身边五年。五年,一条狗都养熟了,他还是不记得我最重视生日。
又或者他记得,但觉得不重要。
瑰丽酒店78楼餐厅,整个城市的流光溢彩透过高空玻璃涌进来。
我坐在玫瑰和蛋糕前,苦等三个小时,收到的却是霍璟搂着女人进会所的照片,卿卿我我,甚是粘糊。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关荷羽,他的白月光,跟我有着一张相似的脸。
他的兄弟曾笑称我不就是关荷羽2.0吗,气得他当场摔了酒杯,自此不敢有人再提。
我自然没有攀比的底气,于是干脆利落地给霍璟发消息:“我们到此为止吧。“
手上使了劲,酒杯不知什么时候被捏碎,玻璃渣割手,血像眼泪一样流。
崇望跪在脚边,红着眼睛替我止血:“让我带你走。”
我低头看他,一米九的个子,神雕斧凿的英俊眉眼,拧出阴郁的神色。
大约两年前,我在一处停车场捡到受重伤的崇望,白衬衫被半数染红,神志不清,送去医院急救醒来后就失去了记忆。
那时我分明要离开,他抓着我的衣服不放:“不要丢下我。”
可怜巴巴,像只大狗。
于是我叫他做了贴身保镖。
恰逢那阵子霍璟出国拜访,临走前收到恐吓信,特别加紧了安保措施,也给我这边添了人手。我想了些办法,叫崇望混进来。
金丝雀的笼子又加固了几层。
好歹还有只话不多的大狗陪着我。
只是我觉得好笑,用流血的手蹭了蹭他的手背:“你什么都不记得,能带我去哪里?”
忽地一道劲风袭来,他猝不及防被抡了一拳,霍璟的声音震怒:“就你一条狗你也配?!”
他竟然赶来了。
还身穿密会照片里的那套西装,我跟私家裁缝商量过的款式,风流倜傥。
只可惜穿在狼心狗肺的人身上。
崇望抹掉嘴边的血,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擒拿将霍璟惯倒在地,用膝盖抵住他的胸膛,低声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霍璟一愣,咬牙切齿道:“你完蛋了。”
自四年前的生日到今天,我都像被囚禁的鸟,没有一刻飞出去过这心甘情愿的牢笼,这该结束了。
我唤崇望回来。
远远看着那个躺在地面上,那么狼狈的英俊男人,我说:“霍璟,五年了,你我两清了,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还有,我的狗也轮不到你管,滚吧。”
2.
崇望卷起白衬衫袖口,将保镖尽数掀翻在地,拉着我往外走。
霍璟拽住我受伤的手,眼睛赤红:“你玩够了没?”
痛的位置很具体,在心脏的位置。我笑道:“霍少爷,我做金丝雀没有天分。你知道的,今天心上人也回来了,你就放我走吧。”
“你受伤了”,他皱眉看着我的手,抽出方巾包扎好。
崇望将我拉至身后:“霍少爷有空在这里扮深情,不如把花边新闻处理一下吧。”
崇望的车开得很稳,风驰电掣爬上盘山路,将身后的人越抛越远。
霍璟的自尊心那么强,当然无法容忍背叛。
城中的人都说霍璟风流债无数,但是最爱的还是我,毕竟名校才女,五年养在家里,谁都无法代替。没有名分,但别人也不会有更高的名分。
每次听到这种话我都甚觉恐怖,光鲜亮丽的一群人,却像活在清宫里。
即便如此,他的花边新闻从来不断,这周与女演员吃饭,那周与新贵长女出游。
这下好了,最高名分的回来了。
空了一夜的胃趁机作祟,胃酸翻江倒海,我忍不住叫崇望停车。
一下车就吐了。胃搅成抹布,黄胆水都要吐出来。
我想起那年在大学图书馆初见,霍璟身穿学校卫衣,清俊高大,学习完悄悄递来一张小纸条。
数年不见,后再出现在太平山顶家中,他身穿浴袍,望着万家灯火,平静地问:“你想要这里的钥匙吗?跟着我吧,我让你过好日子。”
我望着这半山腰俯瞰下相似的灯火,觉吐得头晕目眩。
不多时霍璟和保镖已经追上来,一排车打双闪,刺得眼睛也难受。
霍璟站在那中间:“南暮,有什么误会回家再说。”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家?我早就没有家了。”
在他构陷我父亲受贿入狱那天,我就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下一瞬间喉咙腥热,世界天旋地转。
闭上眼睛前,我想的竟然是,如果可以再喝一次爸爸煲的鸡汤就好了。
3.
睁开眼睛,眼前是明亮洁净的白,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
熟悉的私家医院病房,我曾在这里修养数月,不堪的回忆像猛兽一样扑来。
房门口有保镖把手,崇望不见了。
我翻出手机,果然信号被屏蔽了。
把保镖唤进来:“霍璟在哪,我要找他。”
黑西装大个头拘谨地低下头:“霍先生有紧急会议,结束后就会过来。”
我冷声:“我想下去散散步。”
他沉默退了出去。
我立马按铃,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许久不见沈医生,一身白大褂依旧温文尔雅。
我问:“多久可以出院?”
他沉默半晌,而后叹道:“苏小姐,你昏迷了三天,刚醒过来正需要休息。不要郁结伤身,凡事健康最重要。”
我说:“离开这里我就可以好起来。”
他摇了摇头:“现在不行,你过去落下的后遗症,一有情绪就会复发。现在最重要的是休养。”
忍住剧烈反胃的感觉,我又让自己再睡过去。
梦里竟然也不消停,懵懵懂懂听见低声交谈的声音,叽叽喳喳,像凿墙的老鼠一样。
“遭罪啊,肯定是受霍先生婚讯的刺激了吧……”
“订婚新闻都讲了,新娘家来头不小,做新能源的……”
“可怜啊这位心高气傲的,都跟着霍先生这么多年……”
“指不定拿了多少好处呢,你情我愿,有什么可怜的。”
那老鼠凿碎墙壁的一角,窥见我六神无主那一年。父亲入狱,太平山顶的房子被转让拍卖给霍家。继母和继妹早已飞往多伦多,音讯近无。而我忽然变成过街老鼠,住宅被骚扰,恐怖包裹寄到公司,每个人生怕说错话的眼光,都在一步步腐蚀那个骄傲的我。
而霍璟伸出手,我给了自己一个美好的借口。
初期应酬尚多,家中举行酒会,我费心布置许久,心想只有家人回忆的住所,也能再创造一些新的甜蜜片段。
有酒友问霍璟:“怎么不介绍一下你女朋友,听说是双学位大才女,传说中的级花?”
霍璟淡淡一笑:“嗯,来打个招呼,苏南暮,我养的人。”
我手一抖,酒杯应声落地,就像那早已名存实亡的自尊。
不平等的男女依恋关系,被他剥掉我自我欺骗名为“恋爱”的糖衣,剩下赤裸的两个字。
4.
夜半时分,我乍醒过来,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差点被吓断气。
崇望将我扶起来:“对不起姐姐,没想吓你,你醒来得正好。”
他向来粘人,我上下打量他:“你怎么跑回来了?“
崇望压低声音有点委屈:“当然是来带你走。”
我伸手揉了揉他头发。房门忽然打开,大半夜的竟是沈医生。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我问:“沈医生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他神色凝重看着崇望。
我连忙解释:“这是我的好朋友,就是想来看看我罢了。”
他扶了扶金丝框眼镜,微微一笑:“半夜三更的,好朋友?霍先生知道吗?”
崇望打断道:“沈北成,别装神弄鬼了,快带我们出去。”
我讶异不已,来不及问更多。
走廊里防卫森严的保镖不知所踪,沈医生轻车熟路地带我们躲避摄像头走消防通道,崇望牢牢牵着我的手。偌大一座医院安静得像鬼城,一如既往像个监狱,每一步都带着镣铐。
到达北门时已有车在等候,沈医生跟崇望匆匆拥抱,临别前与我道别:“苏小姐,好好保重自己,希望你得偿所愿。”
上车后,崇望问我想去哪。
我打开手机,网上铺天盖地推送霍关的订婚图,一切都荒谬得不像话。有人断舍离清理家具都要七天,这重逢订婚都不需这个时间。
那想必是谋划已久了。生日前一晚,霍璟难得早归,将我抱在怀里,带着湿润热意说,第二日要送我一份礼物。
原来礼物是让我放自己自由的决心。
天大地大,可以去哪里?
我说,回港岛吧。
崇望说好,又打了几个电话。
我的随身行李只有一小包,他早已准备好备在车上。
到达机场后我们直接前往FBO,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办理手续。停机坪的红灯闪烁不止,在暗夜里兀自刺眼。
登上私人飞机后,我终于问,崇望,你究竟是谁?
5.
手机响个不停,屏保上霍璟的照片暗了又亮,我看了一眼,还是关机了。
这几年来我不是没查过崇望的身份,毕竟明显扎实的武打功底,思维敏捷,行动迅速。但始终没有结果。
他端坐在我对面,身穿白衬衫,掐出宽肩与劲瘦腰身,一双眉眼浓烈得像浸过墨水:“我本名是何舒崇,沈北成是我认识很久的朋友。”
何舒崇?何家早年发迹于港岛,后因房地产投资而一再积累财富,当家的早已移居海外。膝下儿女也都低调,其中幺子何舒崇尤其神秘,鲜少露面。
难怪我什么都查不出来,我疑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都恢复记忆了怎么不跟我说?”
崇望躬身蹙眉,自下至上看着我:“慢慢记起来的……我不想走。”
我不留情敲他脑门:“你可真是胡闹。”
他握紧拳头:“你真的决定离开他了对吗?”
我嗤笑:“你怎么不等到飞机起飞才问呢?”
他说:“我真这么打算的。”
我望向昏黄的停机坪,视野里一切都变得黯淡模糊。
我跟了霍璟的第二年,便发现父亲的事有蹊跷,暗自拜访了些公司董事会元老。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们,彼时却像鉴别拍卖品价值一样打量我,虚与委蛇。
唯有袁叔叔于心不忍,最后谴司机送我回家时,叹道:“孩子,商场无情,人心难辨。你好好生活,提防身边人,以后多为自己打算。”
彼时公司易主后便经营不善,我不忍心眼看父亲毕生心血落败,相当狼狈地找到了好友莉莱。
一见面她便狠狠给了我一巴掌,震得我杵在原地。
莉莱是我大学里认识最优秀的人之一,成绩优异,雷厉风行,凭借实力让种族歧视的人心服口服。
同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当你见自己一身泥泞,自觉与好友相形见绌,无脸见人。从高处跌落下来的难堪,足以杀掉一个多年幸福塑造的人。
本身还想应该用什么姿态求人,怎料到她一巴掌将我所有伪装打得粉碎,我当即开始嚎啕大哭。
她强忍眼泪,咬牙切齿道:“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后来由莉莱推波助澜,极力推进她所在的PE投资重组苏氏集团,将那班老狐狸扫地出门。
而那时我才知道,投资分析的调查显示,让父亲周转不灵陷入困境的大宗土地购买消息,是出自彼时的合作伙伴,霍家。
6.
一落地港岛我便前往南飞办公室,莉莱和几位投行前同事成立的私募基金。我作为有限合伙人,享受些投资与分红的益处。
“雁声北去燕南飞,你总是要回来的。”莉莱在门口笑迎我,“我们的量化策略开发很需要你的支持。”
我感激这份心照不宣的认同,又问起她所说的急事。
莉莱神色变得凝重:“你之前要查的资料我找到了。当年参与做空苏氏集团的那两家不知名机构,重组后更名为盛泉资产,近两年风头很盛……核心人物就是盛全勇。”
也就是我继母的现任丈夫。
我猛地抬头:“证实跟霍家无关?!”
莉莱干脆利落道:“霍家告诉伯父星空城那块地要拍卖的消息并没有错,只是走漏风声后生了变故。给你父亲公司致命一击的,是资金链断裂。也就是……”
“……所以当时叫我提防身边人。”我死死盯着资料,“我不会放过他们。”
父亲葬于西松道灵谷,环境清幽,风吹过簌簌声响,叫人心静。
我时常去呆上两三小时,什么也不做。
每隔几日,墓上都会更换一束新鲜的兰花。问了墓园管理员,也只说是帮佣模样的人会定期来送花。
约莫黄昏时离开墓园。一出门,便看见消失了几日的崇望,身穿一身黑,潇洒地倚靠在越野车上。
夕阳映在他身后,照出几分意气风发的漂亮。
我也不做声。直到他蓦地抬起头看见我,露出一个明朗的笑:“等到了!”
我忍不住被感染,点了点头,这些天第一次有了笑意。
突然电话响起,我看到来电信息,心下一个激灵。再三犹豫,还是接起了。
管家老陈的声音哆嗦得像筛糠:“苏小姐!霍少爷出车祸了!您快回来看看吧!”
气温瞬间冷得像跌入冰窖。
我咬牙道:“陈伯,霍璟已经跟我没关系了。您好好照顾他,祝他早日康复。”
崇望探究的目光像箭一般射来。
老陈勉强恢复了冷静:“苏小姐,少爷很想见你。他麻醉醒来前都喊着你的名字。你们肯定有什么误会的呀,可以当面解释清楚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已经订婚了。我怎么回去?又要躲着镜头,又要做见不得光的人?恕我做不到。”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电话挂掉。
霍璟就像一个深渊,上一刻我觉得已经触到了幸福边缘,下一秒又会被拽至无穷尽的漩涡。
他明知道我误会他是构陷我父亲的人,却对此只字不提,任凭我恨着。
这五年,有无数次贴耳蜜语的你侬我侬,陪我走出地狱的坚持。又有无数的花边新闻,让人尊严涂地的伤害。
我像一尊碎裂后缝缝补补的花瓶,盛不了长久的花。执拗地恨着一个人,又难以自抑地爱着一个人。
最后发现都是一场空。恨错了,也爱错了。
我浑身都在发抖。
崇望走到面前,敞开皮衣挡住入夜的寒风,生硬道:“不要回头。”
手机再响起。
消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南暮,我错了。你继续恨我吧,但是我爱你,恨不得杀了所有人来爱你。你回来吧,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包括你身边那条狗。”
7.
霍璟车祸的消息没有见报,崇望自顾自地带我去了一处“散心”的地方。
穿过车水马龙的弥敦道,到达一栋旧大厦的二楼,竟然是一家武馆。宽敞的木地板房间,木人桩、沙袋以及各式器材整齐地摆放着。
崇望双手插口袋,扬眉问道:“来试试?”
咏春我自是没有学过,但练拳击已有几年时间。我戴上拳套,与崇望对打,全神贯注地出拳、闪躲、横踢,将愤恨郁结全数发泄而出。直到最后力竭躺下,视线里的天花板变得模糊,我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学拳么?”
崇望沉默半晌:“可以猜到。”
我想了想,也对,何家何舒崇,怎么会不知道当年名动圈子的绑架事件。
崇望哑着声音说:“……那时候霍璟出动了所有人,去找你。”
汗水流进眼睛里,格外刺痛,我笑道:“你看,这个人……也是有过真心的。”
四年前我生日那一天,被拖进黑车绑至荒地仓库两天。在霍璟到来之前,我甚至已经开始小半生的走马灯倒计时,眼一睁一闭就是死,也没那么难。
而后黑色的大门被激烈撞开,阳光像刀一样削下来,霍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胡子拉碴面目憔悴,衬衫皱得不见一丝体面。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像小孩一样号啕大哭:“暮暮你吃苦了……我要这群人都下地狱。”
我在医院修养一个月,随后他立马带我飞离港岛,换了一个环境,吃了半年的药。自那以后,出入不再自由,不再出席任何交际场合,重重把守固若金汤。
后来陆续得知,绑匪是新意安帮派的亡命徒,霍氏集团旗下地产去收地皮谈拆迁,将他家中老母亲吓得病危入院。反正钱也没有,贱命一条,于是他找了几个不要命的同党,从霍家小公子身边下手复仇。
直到被制服的那一刻,他还在尖声狂笑,一双眼睛癫狂得泛光。
午夜梦回时我还会看见那双眼。
尽管新意安推脱责任,还是被霍璟削了一层皮。后来两年,几个小头目全部都遭了殃,要么蹲牢房,要么逃要么伤。
我说:“崇望,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你回家吧。那个疯子不会放过你的。”
崇望翻身,双手撑在我身侧,浓郁眉眼藏在汗湿刘海下,居高临下望过来时像一匹头狼。
我伸手点了点他鼻尖:“听话。”
他抓住我的手,脸慢慢靠近。
我感受着那极力的压迫,伸手挡住了他的脸。
他在掌心里蹭了蹭,闷声道:“还是不行啊我。”
我屈膝就要往上顶:“嗯,滚一边去。”
崇望规规矩矩地坐起来:“对不起,我当时来到你身边,是一个意外……但现在我更不会走的。”
我不置可否。
他继续说道:“霍璟永远都在骗你,但我对你不会有一句谎言。”
8.
崇望家的酒店新址开业,这个几年都跟在我屁股后面的人,也不知何时有心力料理的生意。他知道我不欲凑热闹,便没拉我去参加酒会,只是叫特厨将最新空运食材送上门,现场烹饪料理。
莉莱大快朵颐:“这人不错,要得过。”
我笑她吃人嘴短,堂堂合伙人这么容易被收买。
莉莱讲得头头是道:“这桌不仅是你爱吃的,还照顾了我的口味。用心才能收买人心,钱又算什么东西。”
崇望的体贴向来不声张。
我想起他几年前刚到身边时,阴郁且寡言少语,一副与全世界为敌的样子,对外倒是很有威慑作用。
有一次狂风暴雨,郊外别墅停电,霍璟与用人都不在,我翻遍整个家找蜡烛点火,咬紧牙关抵抗幽暗恐惧症的到来。鬼影憧憧之间,大门一声巨响,我三魂差点没了七魄,咬牙一看,是浑身湿透的崇望。
他问,你没事吧?
我鼻子一酸,竟然清醒过来,上楼去给他找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后来我们坐在大大小小的蜡烛前,凭着那一室昏黄的光亮开始打牌、聊天。
大概是那幽暗的氛围使然,我讲起了在冰岛的一段经历。那时也是暴雨降至,我和同学开车在看不见尽头的公路上,汽车几近没油。绝望之际,竟然碰到了一家小酒馆,认识了很棒的朋友,吃饱喝足两小时出来,天晴得像是刚清晨出浴一般。
那样的回忆,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开始成为了慰藉。我这么对崇望说。
他眨了眨眼,睫毛投下的阴影像刷子一般明明暗暗,很慢地开了口:“谢谢你把回忆借给我,现在我也有了盼头。”
好像从那时起,坚冰开始慢慢融化。
急促的铃声使回忆戛然而止,我和莉莱急忙对视了一眼。
——“君崇酒店开业活动突发火灾,浓烟滚滚,消防人员已赶到现场……”
莉莱开车,不停地超车开路。我疯了一样拨打崇望的手机,冷漠的女声一再重复,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我放开嘴,命令自己呼吸,深呼吸,3——2——1——
还没到酒店,远远就被隔离带拦住,现场人潮涌动,尖叫哭喊声不断。混乱的高温中,我搜寻那个身影。
永远身姿板正,傲气非常,就算被保镖队长罚也不愿低头的人。脾气倔得像一头牛,又比谁都细心,求人时喜欢装可怜,早上兴高采烈说带瓶红酒给我尝尝。
我掀开隔离带,扳过眼前的人,不是他。那个被架着出来的,也不是他……
噪音卷成漩涡,甚至阻挡视力,失去分辨能力……
忽然一股猛力将我拦腰抱住。
嗅觉竟然首先苏醒,在一片烟熏火燎的热气当中,我闻到了熟悉的木香。
崇望的声音覆在耳边,好像从天而降,微微颤抖着:“没事,我没事,里面的人也都救出来了。”
我紧抓他后背,用尽全身力气,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
他说:“不要怕。”
眼泪终于后怕地落了下来。
9.
火灾肇事原因还没出,但答案已昭然若揭。五星级酒店的硬件设施一流,开业前经过重重检查,灾祸只有人为一个因素。
我本打算静悄悄地走,却在门口碰见崇望。
这人身穿黑色夹克,大剌剌地靠在车边上,闭着眼睛晒太阳。仿佛天大的事都抛诸脑后,很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我慢慢走进他,看阳光在那优越的脸上极浅的绒毛上跳舞,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睫毛。
两双小扇子刷地张开,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谁啊怎么光天化日占人便宜呢。”
我玩心起,另一只手去勾他下巴:“我就占了,你能怎么办。”
他将我两只手都抓住,声音低沉带笑意:“那就别怪我赖上你了。”
我稍微一挣就脱了手:“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也不在意,双手托住后脑勺,做枕头状:“天气好啊,来你身旁晒晒太阳。”
今天阳光确实好,我也可以拥有这样站在阳光下的日子。
我说:“我要回去,做个了断。”
霍璟的手段非凡,回港岛的这段日子,我外出时身后总是跟了些尾巴,每次结账前都会被告知账单已结,莉莱的风投机构多了大量投资意向咨询。这个世界在天之骄子眼中,就像是一个过家家游戏,随便摆弄权力,赏赐或惩戒,为别人的生活开启支线。
崇望凝视我的眼睛:“我知道,也知道拦不住你。待我处理完事情,就立刻去找你。”
飞机一落地,我便被管家陈伯接走,直接前往医院。
霍璟身披羊毛衫,端正地坐在病床上看书,除了嘴唇苍白些外,并不见任何大碍。
他见着我也不意外,放下手中的书,拍了拍床边:“南暮,过来坐。”
我单刀直入:“酒店事故是你找人做的?”
霍璟语气变得冰冷:“我车祸了你不闻不问,崇望的酒店出事你就来问罪了?”
我说:“你怎么会这么无耻。”
霍璟:“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你玩够了就回来。”
我说:“我说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霍璟:“这不由你说了算。”
我问:“关荷羽呢?”
霍璟:“如果你介意的是婚姻的话,那只是纸面上的关系罢了,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失笑:“霍璟,你觉得什么才算是受委屈啊?”
霍璟:“你生日那天,是荷羽临时有事,所以我们才碰面的。我当然是记着你的……”
我打断道:“我想你可能不理解,以前我愿意受那样的委屈,是因为我爱你。哪怕多么看不起自己,我也心甘情愿。但现在我不爱你了,我对你没有兴趣了,你懂吗?”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你让那只狗碰你了?”
我甩了他一巴掌:“人.渣!”
他一把拉住我,将我掀翻在床上,脸色发白,自上而下俯视:“南暮,你不要闹,要怎么样你才肯回来?”
我伸手抓过床头柜的水果刀,指着他的心脏:“死都不可能。“
他熟视无睹地俯下身,胸膛就要触到刀尖,我连忙丢掉。他满意地笑了,收紧拥抱:“就知道你舍不得。”
几声响亮的敲门声突兀响起,一脸尴尬的沈医生立在门外。
还有神色冷漠的关荷羽:“现在什么人都能爬床了?”
10.
我看着那张与我三分相似的脸,站起来整理好衣服:“正好人都来齐了,我也正好说清楚。关小姐你误会了,刚刚是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失礼。我对已婚男不感兴趣,也没有兴趣从过期的垃圾桶里捡东西吃。”
关荷羽脸色难看:“苏南暮,几年没见,你讲话怎么变得这么粗鲁。果真是没家教吗?”
我立马拿起床头的一杯水猛地泼了过去。
她惊慌地后退,捂住肚子:“霍璟!”
我望向霍璟,呵。
他朝关荷羽招了招手,又对我说:“南暮你别闹。”
我歪过头,打量起他们的姿态,强忍着呕吐的心情,觉得越发好笑:“恭喜关小姐,这么快就有孕了。”
关荷羽剜了我一眼,霍璟喝道:“老陈,送苏小姐回家。”
我笑道:“不必了。霍璟,你不尊重我,好歹也尊重一下关荷羽和肚子里的孩子。你还想羞辱谁?我们结束了。把所有保镖眼线撤掉,你送过的东西我全都不需要。这个过家家游戏没意思了,我们好聚好散吧。”
霍璟勃然变色,一把将我拽去隔壁病房。
关荷羽的脸色难看得可怕。
霍璟锁上门,将我抵在门后。他的呼吸热得像是着了火:“南暮,你疯够了没?我什么东西不能给你,你还想怎么样?”
我直视他的眼睛:“我要什么?我要自由!霍璟,你有没有意识到,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讲过一句实话。订婚,关小姐怀孕,我父亲的事……全部都是谎言。“
他停顿半晌:“我是为你好。”
我匪夷所思:“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我不是你的玩具,不是你假想世界里的角色。”
他错开眼神:“暮暮,关于伯父的事情。那时候你状态不好,你需要一个恨的人。”
我牙关颤抖,他知道我的所有纠葛,我对他的情意,我执拗其中的恨,他全部都知道。
他利用我的恨。
他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我们是那么的合适,无论床上还是床下。你永远最懂我,你还记得我们在图书馆的那些日子吗?像梦一样。”
我刺穿他的道貌岸然:“当年不就是因为我长得像关荷羽,你才会来认识我吗?”
他笑了:“你还因为这个吃醋啊傻瓜……你不知道,床上我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我握紧拳头:“你真恶心。”
他压低声音:“对不起,是我的错,那晚你走了,我很不开心,一不小心喝多……才会犯下错误。但是我想的都是你。”
啊,又是这种恩赐的语气。
我松开拳头,拍了拍他的脸,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五官英俊依旧,但带了疲态,薄唇两侧有了纹路。原来斩断情缘只需要最失望的一瞬间,此刻这张脸竟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
我说:“但是我一天都没有想起过你。我们结束了。”
他若无其事问起:“酒店开业都那么背,崇望家老头不收拾他么?莱莉呢,听说他们合伙人竞争很激烈呢。”
我定定看着他:“还要用上胁迫这一招,你不觉得低级吗?”
他摇头:“怎么会呢,凡事以目标为导向。你不会离开我的。”
身后响起尖叫:“霍先生!关小姐晕倒了!”
我立马开门离开。
11.
两天后关荷羽约我见面,约在一处私家会所。
我想不通我们有什么要聊的,总不会讨论同一个男人用起来怎么样吧。但她相当缠人,我唯有勉强赴约。
此时再见她已恢复了大家闺秀的体面,斯里慢条饮着茶。
我说:“我们恐怕不是可以叙旧的关系吧。”
关荷羽撩起眼皮,放下茶杯:“我倒是真想跟你说一宗旧事。”
我心里警钟一响,脸上不动声色。
她笑盈盈看着我:“其实你是真的挺好看,旁人都说跟我有几分像,仔细看看也是真的。”
我问:“所以呢?啊,对,霍璟什么心理我不在乎,你不用跟我拐弯抹角的剖析。我没有兴趣。如果你能听懂的话,我对他不感兴趣。”
她冷下脸色,勉强弯起嘴角:“还是要谢谢你这些年陪伴他。”
这是玩的什么正房角色扮演?我拎起包转身就走。
“他这次车祸,你怎么不好奇是怎么发生的?“她冷不丁说道。
我止住脚步:“什么意思?“
她状若叹气:“都怪他太不听话,疯了一样要去找你。我是无所谓的,但是传出去,我这脸面就不能要了对吧。”
实在是匪夷所思,我说:“霍璟心里一直有你,你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
关荷羽敛起细眉,打量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这么单纯……相信痴情不改这种鬼话。该不该说你傻呢。”
我沉默。
她轻柔地抚摸小腹:“哪来那么多久别重逢……我只是需要一个孩子爸爸。”
我辨别到其中暗含义,来不及惊讶,只是奇怪:“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不知道,可能因为你是个好人吧。”她定定看着茶水,“当年你被绑架……”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似乎来了兴致:“听说那之后霍璟就不让你出来见人。我听闻了就觉得奇怪,他也不是始乱终弃的人,为什么要拦着你呢……我想,或许觉得太丢人?”
我将手上的首饰一一取下,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她被扇得往后仰,抚着半边红起来的脸颊,竟然笑起来:“这就生气啦?那接下来的话你可怎么听呀……”
我本该离开的,但双脚杵在原地:“你想说什么?”
关荷羽将双手交叠于膝上,风情万种地看着我,轻柔道:“我前几日去霍家喝茶,那么巧碰上霍家二叔。我觉得好生面熟,问了许久才知道,原来他是从新意安退下来的人。绝不简单。你猜如果没有霍家的许可,当年的新意安谁敢动霍家底下猫猫狗狗的一根汗毛?”
我浑浑噩噩地离开会所,过往熄灭的回忆粉尘都盘旋起来。
在仓库里的回忆已经被创伤屏蔽,我压根想不起来发生什么,唯有记得那双癫狂的眼睛,还有些只言片语。
外界从没听说过新意安与霍家的关系,毕竟帮派式微已久,明面上自然不会有接触。后来几年几个小头目都被抓,更是鲜少消息了。
霍璟与霍家老爷关系向来不和,有段时间甚至是水火不容的状况,每回从老宅回来都要消沉许久。也就是这几年,才慢慢缓和,接手了部分产业,逐渐被认可。
想来缓和的时间点,也就是他开始忙得暗无天日那阵,竟也是我最困难的时候。
我像被夺了魂一样,径直去医院找霍璟,他不在。
我又去了以前的家,密码锁还没变,而他正在门口打领带,有些惊讶地望着我:“南暮,你回来了?”
我直直盯着他:“霍璟,绑架事件,是霍家指使的,是吗?”
他一动不动,过了好久好久,低声应道:“是。”
酸意涌上心头,让眼睛都变得模糊,我质问他:“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急切地走来,我后退两步,又问,像怨妇一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紧皱眉头,情凄意切道:“是我对不起你,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那件事情发生后,我在完全陌生的新家休养,夜里不敢睡,白天醒不来。他雷打不动,每天回来第一件事亲吻我的额头:“暮暮,今天心情好一点了吗?”
原来所有温情与甜蜜,都建立在谎言之上。
我眨了眨眼,想看清楚他的脸,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原来心脏麻木掉还可以再碎一遍。
我使劲摇了摇头,简直想放声大笑。我锦衣玉食二十余年,命运落魄后也成为这些人手中的棋子。用于驯服继承,用于摆弄消遣。
霍璟脚步僵硬地走过来,似乎想拉住我。
我不停地后退,后退,一再摇头:“最后一个问题,你想过为我追究吗?”
他怔愣在原地,用沉默给了答案。
12.
三个月后。
新闻报道,霍关联姻的婚期一再推迟,关小姐被目睹现身在机场离境处,网络谣言四起。
经举报,盛泉资产因备案信息不真实等问题,被中基协开出严厉罚单。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爆出盛泉曾违反合同约定的投资范围进行投资,导致基金产品亏损严重。经网友查验,所汇集转投的投资公司,同样属盛全勇及其家族名下。
赚钱时投资者不追究暗涌。而当下正行情动荡,还有人敢贬损市场公信力,自然被中基协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盛全勇作为多家私募基金管理人被立案调查。
我挂掉继母接连不断的来电,跟莉莱痛快干杯。
眼前海浪波涛翻涌,我们在港岛一屿,享受着风暴后的快感。
南飞私募在港岛已经站稳脚跟,莉莱瞄准时机预备北上,在更广阔的淘金市场大展宏图。
我敬她:“山高海阔,自在腾飞。”
她敬我:“青山依旧,轻舟启程。”
有人按响门铃,我们低头一望,见崇望在阳台下方,身背鱼竿、手拎一桶活奔乱跳的鱼,裤腿粗粗挽起,朝我们高兴地挥了挥手。
莉莱笑称:“鱼儿自己送上门了。”
翌日是父亲农历生日,我做了些他爱吃的饭菜,一瓶好酒,独自开车前往西松道灵谷。
清晨空气甚好,阳光洒落山道,像镶嵌一层金光。
墓园里也正是好时候,我将酒菜一一摆开,汇报完近况,也慢腾腾喝起来。
我想起幼时父亲偶尔醉酒,便会拿着母亲的相框痴痴擦拭,擦得澄亮又放回去,笑眯眯对我说:“想你妈妈了,见我喝酒恐怕又得说一顿。不过我也盼着,未来葬在一块,叫她多多念叨念叨。”
我凝视着二人合照,说道:“爸妈,女儿不争气。前些年,你们会怪我吗?”
一阵风吹来,不远处竹林簌簌作响。
我笑起来:“怪不怪的,我都是你们女儿。争取以后能干一点,幸福一点,好不好?”
期间我去洗了个手,再回来时,墓前多了一束微微湿润的兰花。
还有一身肃穆西装的霍璟。
我朝他挥了挥手:“你怎么来了。”
他的神色微微松动:“来看看伯父。“
我默不作声。他望向墓碑,低头鞠躬。
风又流动起来,带着这里特有的草木香,频率稳定的叶片枝桠摩擦声音,像平静的合奏曲。
直到他再睁开眼,我说:“谢谢你的心意,以后花由我来送吧。”
他怔怔地看着我:“暮暮。”
我望向别处:“没什么话要说的话……”
他哑声道:“你还记得,有一年复活节假期,伯父飞来看你。我们一起吃了顿晚餐。”
我当然记得,那时候天气极冷,我们打着颤躲进餐厅,喝了好多好多的红酒,狠狠饱腹一顿。父亲心疼得不得了。
他像陷入了旧梦,喃喃道:“我还记得那晚的餐厅特别特别暖和,离开前我跟伯父拥抱,他在我耳边说,谢谢你照顾暮暮。”
我呆呆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他深呼吸,忍住哽咽:“暮暮,我真的对伯父的事情感到很抱歉。我也没有照顾好你……我也对不起他。我做错太多事了。”
我背过身,闭上眼睛,眼泪不停地流。
为这么多年的委屈,为那句让父亲失落的照顾,方才那些在墓前伪装的懂事,我都想全部撕碎扔掉,像四岁那年在街头走失再见父母那样嚎啕大哭。
霍璟狠狠吸了一口气:“是我始终都欠你的,我爱你,又怕留不住你。我以为,恋爱不长久,我们还有很多的方式可以在一起……”
我转过身擦掉眼泪:“你不要再说了。”
他眼圈赤红,倔强地问:“你爱过我吗?”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霍璟,再见了。”
我爱过吗?我说过那么多次的爱,在这一刻却怀疑自己的答案。我们之间隔了太多的谎言,虚假的情节里能够种下真实的爱吗?这段过往连土壤都是假的。
我永远没有答案。
我听说,拍电影的人会专门等待黄昏的光,在夜晚的黑尚未完全笼罩之前,在落日与夜幕光影交错的短暂时刻,眼前的一切呈现出影影绰绰的形态。动物迎面走来,我们分不清是狼,抑或是狗。这个时刻称为Bluehour,也叫狼狗时刻。
我就像走在那长久的黄昏里。
13.
学期课业告一段落,我又飞往冰岛,这次是一个人的旅程。
冰岛的天气一如既往地爱翻脸,这日又躲进了熟悉的小酒馆。
大胡子酒保给我一大杯啤酒和丰盛的早午餐,惹得人食指大动。
隔壁的男士准备去露营,被不留情嘲笑一番。身后的女士叼着烟头弹钢琴,琴声磅礴有力量。还有几位凑在小电视机前看球赛,一惊一乍地欢呼击掌。
我在巨大的喧闹里,听到微弱的一声推门叮铃声。
有人大步来到我身边,语带笑意地大喊:“总算让我找到你了!”
我歪头打量来者:“好慢。”
他夸张地比划道:“真以为我要喝倒整个冰岛了。每到一家小酒馆我就问,嘿先生,你有没有见到一位美丽的东方女士?”
缘分嘛,总是要有一个人在努力。
我弯起嘴角:“这下你见到了。”
他牵起我的手,躬身落下一吻:“真好,这次换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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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顾安心,男主角:君崇。女主角:顾安心,男主角:君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