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绮，你放心，我已经为你请了最好的律师。等你出来，我一定为你补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今天，是沈绮霜获盗取商业机密罪刑入狱的第九十三天。
也是那个亲手送她进来，又许诺一定救她出去的男人，温逸鸿消失的第一百天。
没由来的冷风灌进来，沈绮霜按着心口，辗转翻了个身。
她闭了闭发酸的眼眸，数着呼吸试图遏住乱飘的思绪。
头却越来越疼，意识也渐渐模糊……
仿佛一脚踩空，沈绮霜哆嗦了一下猛地睁眼，竟发现自己身子已呈半透明状，漂浮在半空。
是梦吗？还是自己已经死了？
沈绮霜望着床上沉睡的自己，吓得踉跄了两步，连忙握向栏杆，却径直穿了过去。
一股狂喜袭上心头，她重获自由了！
沈绮霜来不及细想，更无暇顾忌自己为何这样。
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在疯狂叫嚣——去见温逸鸿！
麓湾府。
屋内灯火通明，沈绮霜却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进去之后，要做什么呢？会不会吓到他？
她惴惴不安地进了别墅，看到眼前一幕却当场震住！
地上散落着女人的衣物，从高跟鞋到内衣裤，从玄关一路丢到客厅……
而她几个月没出现的丈夫，正和一个陌生女人在沙发上缠绵！
“温逸鸿！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个女人是谁？！”
沈绮霜冲上前，想将女人从温逸鸿的身上拉下来，手却也只能一遍遍穿过两个人紧紧相贴的身体。
魂体动作带起的细微凉风让女人瑟缩了一下，柔若无骨地趴在温逸鸿肩头。
“逸鸿，带人家上楼嘛，客厅好冷……”
温逸鸿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勾起女人下巴：“怎么，想去主卧？”
“不可以！那是我的房间！”
沈绮霜撕心裂肺的控诉化作一阵清风。
下一秒，女人的呢喃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
“不可以吗？反正……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沈绮霜如遭雷击，余光恰巧瞥到桌上的杂志，封面上的人赫然就是眼前打得正火热的男女——
【温氏集团新任总裁今日官宣，将迎娶温氏娱乐旗下艺人许真茹！】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锥子，重重凿在沈绮霜的心上。
五年前，沈绮霜嫁给他时，连结婚证都没领。
他说，等他正式接管温氏就许给她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要让全城见证他们的幸福……
为了这个承诺，沈绮霜赌上自己五年的人身自由和全家的冷眼误解，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还是说，从一开始，这就是注定不会实现的承诺？
沈绮霜看着温逸鸿将人抱起，就着这样的姿势，带着人上了楼。
她叫嚣着想去阻止，可走到主卧门口，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她只能看着房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两个人亲热的声音还萦绕在耳畔，仿佛在对她行刑，她想哭，可魂魄没有眼泪。
一股强烈的不甘袭上心头。
凭什么，她要为他顶罪坐牢，而他却坐拥商业帝国，美人在怀，把她抹杀得干干净净？！
“温逸鸿！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愤懑的控诉从沈绮霜喉咙逼出，她猛地朝主卧房门狠狠一头撞过去。
还没碰到，骤然一股强烈的吸力袭来，沈绮霜从冷冷的铁床上滚了下来。
肘部的钝痛让她瞬间清醒，睁开湿润泪眼环顾四下，已然回到牢房。
来不及多想，沈绮霜扑到牢房铁门上，重重拍打起来。
“来人！快来人！我要找律师！我要上诉！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罪……啊！”
话音未落，沈绮霜惊叫一声，被身后的人一脚踹倒在地。第2章
沈绮霜撑起身子回头，就见牢房大姐头张姐正叉着腰站在一旁，一脸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张姐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指着她恶狠狠地骂：“起床铃都还没响，你吵什么吵！”
沈绮霜按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手指抠着水泥地面：“我要出去，我要上诉翻案……”
张姐啐了她一口，抬脚踩在她心口上。
“你一个盗取商业机密的惯犯！害得十几个股东集体跳楼，你还想出去，做梦！”
这话像一把尖刀，沈绮霜一时分不清，心脏的痛究竟来自哪里。
“我没有，不是我做的。”
狱友们纷纷围过来。
“温氏总裁亲自指认是你，你还敢狡辩？！”
“就是，你以为翻了案就能回去当温太太了？做你的春秋大梦！”
“人家可是集团总裁，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么个货色！”
豆大的冷汗从沈绮霜额角渗出，温逸鸿亲自指认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那时的她天真以为，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
狱友的话夹带着密集的拳脚，悉数落在沈绮霜身上，踢破她捂了很久却不敢承认的真相。
温逸鸿，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靠墙站好！”
牢房动静闹得太大，狱警匆匆赶来，狱友们如鸟兽四散，只剩她如蝼蚁般蜷缩在角落，动弹不得。
她竭力睁开被血污糊住的眼睛，颤巍的手伸向狱警：“我要翻案重审……我没有罪……”
她的声音太轻，被狱警严厉的训斥压了下去，没等到再次开口的机会，狱警已经转身离去。
牢房大门沉沉关上，沈绮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身体却倔强地往牢门口爬去。
倏然，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张姐叉腰挡住了她的去路。
“给老娘好好清醒清醒！再敢找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绮霜手指动了动，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身上冰冷刺骨，可五脏六腑却都是火辣辣的痛。
恍惚间，沈绮霜感觉浑身陡然一轻，她的灵魂又一次脱离了身躯。
沈绮霜站在床边，看着被打得不成人样的自己，心里一阵悲戚。
她要去找温逸鸿，这次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和他说上话。
她有太多事要问。
白日炎炎，烈焰炙烤着她的如炊烟的躯体，仿佛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
温氏集团，顶层总裁办。
特助赵凡捧着厚厚的文件夹，站在温逸鸿桌前逐一报告着婚礼各项事宜。
“婚纱已经向Mary王下了预定，婚礼场地定在外滩大教堂，求婚戒指和婚戒分别用摩洛哥鸽血钻和克罗米亚蓝钻……”
赵凡提到的每一样品牌，都是沈绮霜亲手为自己婚礼拟下的清单。
如今却全部给了许真茹！沈绮霜心如刀绞，伸手要将文件夹打翻，却只能虚无地略过……
什么都感受不到的温逸鸿显得兴致缺缺，直接抬手打断：“监狱那边怎么样了？”
沈绮霜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他还是在乎她的吗？
赵凡犹豫一瞬，说：“听里边的人传来消息，说……她想翻案。”
温逸鸿皱起眉，将文件纸捏出皱褶。
“想翻案？”
“是，不过被教训了一顿，暂时老实了。”赵凡的语气平常得像是在报告天气一样。
“交代她把人看好，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温逸鸿的语气冷漠至极，跟沈绮霜印象里温柔模样大相径庭。
她只觉周身一冷，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浮现脑海。
不等猜测，温逸鸿就出声帮她确认了猜想。
“告诉张家那边，只要能让沈绮霜永远闭嘴，她儿子出国留学的费用我全包了。”第3章
温逸鸿要杀了她！
沈绮霜明明还因为白天的光线感觉灼热，现在却仿佛置身冰窖。
她最爱的男人，花钱买她的命。
沈绮霜喉头一梗，哑着声冲温逸鸿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死……”
话还未说完，那股强烈的吸力再次袭来，她失去了意识。
办公室里，温逸鸿忽然看向某个角落，赵凡顺着看过去，什么也没有。
他小心翼翼问：“温总，怎么了？”
温逸鸿又怔怔望了数秒，才收回视线。
垂眸，躺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来电——
莫霄。
他的发小，也是市医院的外科医生，已许久没有联系。
温逸鸿捏了捏发紧的眉心，接起了电话。
“逸鸿，沈绮霜被送到市医院来了！”
电话那头，莫霄呼吸不匀，焦灼的情绪伴着病床滚动轮擦过地面的沙沙声一同传进温逸鸿耳朵里。
温逸鸿呼吸一紧，霍然起身就走：“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送医？”
“好好的？她浑身是伤，内脏遭受不同程度重击，再晚来一步，你怕是见不到她了！”
温逸鸿猛地攥紧手机，力道之大，竟让屏幕出现了裂纹。
……
沈绮霜再度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她缓缓睁开眼睛，身体各处的疼痛让她明白，她又回来了。
周遭纯白一片，医疗仪器围绕，输液管连接到手背……她在病房。
她的食指动了动，细微的动静惊醒了趴在床边浅寐的男人。
“绮绮，你终于醒了，你快把我吓死了！”
一向不可一世的温逸鸿此刻胡子拉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格外憔悴。
下一刻，她便被他抱进了怀里。
紧到她呼吸不畅，紧到她怀疑自己这两次的亲耳所闻是幻觉。
“还好你没事，绮绮，你放心，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绮霜怔愣地任他抱着，她只是在想。
他怎么做到，隐身几个月之后，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出现？
他怎么做到，和其他女人缠绵，还在病床边守着她？
他怎么做到，一边对她下死手，一边说给她报仇？
沈绮霜别开眼，眼中一片死寂：“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这样，我就可以永远闭嘴了。”
温逸鸿眼里闪过诧异，旋即又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安抚：“别说傻话，我怎么会希望看到你这副样子？我每天都在想如何能让你尽早出来……”
沈绮霜打断了他：“既然如此，那你帮我申请重审，让我出狱。”
她的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倔强，温逸鸿知道她生气了。
沉默中，沈绮霜透过温逸鸿的深邃双眸看到了自己满是伤痕的脸。
她累了，那无尽的深渊她不想再沉沦下去。
她别过脸不看他，温逸鸿却被强硬扳过肩膀。
“我答应你，等到圣诞节，我一定带你出去。”
话落，温逸鸿在她唇上印上轻柔的一吻。
圣诞节。
杂志上写得绮绮楚楚，他和许真茹的婚礼就定在圣诞当天。
多讽刺啊。
她闭上了眼，辗转了身子留给温逸鸿一个背影：“希望你说到做到。”
“绮霜……”
温逸鸿还想说些什么，急促的叩门声打断了他。
赵凡焦灼的弱声在沈绮霜身后响起：“‘许、许总’那边有情况，非要见你。”
好一个，许真茹，许总。
温逸鸿几乎没思考，留下一句“我改日再来看你”，便快步离开。
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沈绮霜抬手擦了遗留唇角的痕迹，合上酸涩的眼，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心底微凉，满是绝望。
如果她可以自由做到灵魂出窍，那该多好，她就不用像活死人一样躺在这病床上，咀嚼绝望……
她就能离温逸鸿远远的……
又几日后，她再一次莫名脱离了动弹不得的肉身。
沈绮霜欣喜地离开病房，她拔腿朝走廊尽头的光明奔去。
路过拐角时，一对十指相牵的男女说笑着穿过她透明的身体。
沈绮霜脚步一僵，就听见温逸鸿抚着许真茹尚平坦的小腹，柔声承诺——
“……不管你肚子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会是我唯一的继承人。”第4章
沈绮霜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温逸鸿和许真茹牵着手从自己的病房外经过。
许真茹挽上温逸鸿的手臂娇嗔道：“你就别哄我了，等绮霜姐姐生了孩子，我的宝宝还能算得了什么。”
温逸鸿朝病房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沈绮霜面容清瘦，被子盖在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起伏。
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又在牢里受了那么多苦，孩子，她还能生得出吗？
温逸鸿收回目光，神情淡淡：“她不会有孩子，跟你争不了。”
这句话像一重锤，将沈绮霜空灵的胸口凿出一个大洞来。
她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石像，目送着温逸鸿携着别的女人走进电梯。
入狱前的那几年，她不是没想过要孩子。
可不管喝多少药，扎多少针，始终都没能怀上。
她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却不料想温逸鸿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她来生而已。
厢门关上那瞬间，沈绮霜穿了进去。
她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就这么自虐般的跟着这两人。
看着他带许真茹去自己最爱的那家餐厅，坐在自己最常留的包厢，喂她吃自己最喜欢的食物；
看着他带许真茹去逛商场，不厌其烦地看她试了一件又一件，然后心疼地问她累不累；
看着他提着大包小包和许真茹回到麓湾府别墅，一进门就扔下那堆奢侈品，急切地吻上她的唇。
他们热恋的互动仿佛浪漫爱情电影一样在沈绮霜眼前放映。
她撇开麻木的视线。
下一瞬，便被满屋随处可见的红玫瑰吸引。
从前，花瓶里装的都是她最爱的百合。
那晚回来的突然，她没有发现。
而此刻，她被全部焕然一新的别墅陈设惹得眼眸发颤。
她亲手布置的一切，从饰品到家具到装潢，竟然全都变了！
就连二楼她亲手涂鸦的整面墙，都被许真茹的巨幅海报和杂志切页覆盖。
这里，已然没有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
“温逸鸿，你真的好爱她……真的好爱她！”
沈绮霜发了狂似的冲向照片墙，强烈的情绪波动带起一阵风，刮落了一张照片。
温逸鸿猛地将头一抬，然后朝着二楼奔去。
与此同时。
别墅大门突然被敲得震天响。
“温逸鸿！你给我出来！你把我姐带到哪去了！”
这声音很是熟悉——
沈绮霜诧异回眸，直接穿过墙体来到一楼。
赫然看见满脸颓废的弟弟沈绮源冲破仆人的阻拦，冲进了别墅。
他穿着洗旧的牛仔裤和皱巴巴的衬衫，不见天才钢琴家的儒雅，青涩未退的脸上满是疲惫。
沈绮霜猛地攥紧了手，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绮源，姐姐在这儿！”
她噙着泪心疼的扑向沈绮源怀抱，却只穿过了他的身体，扑了个空。
身后，许真茹骄矜的声音响起。
“你别喊了，你姐姐不在这儿，吓到了宝宝，逸鸿会生气的。”
说着，她就在沈绮源震惊的目光中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笑得挑衅。
沈绮源剑眉蹙紧，不管不顾往里冲：“我现在就要见温逸鸿！他必须把我姐放出来！”
他疾步朝二楼方向走，不料许真茹竟朝着桌脚狠狠撞去，便在尖叫声中倒了地。
汨汨的鲜血自她腿间流出。
许真茹捂着肚子柔弱哭喊：“孩子，我的孩子……”
沈绮霜攥紧了拳头，无力的窒息感包裹着她。
她看见温逸鸿沉着脸快速下楼，看清许真茹腿间的血，顿时双目赤红，嗜血的目光落在沈绮源身上！
沈绮霜缓缓摇头，低声哀求：“不，你别信她，是她故意摔倒的……”
下一瞬，温逸鸿歇斯的咆哮响彻别墅大厅——
“沈绮源，我要你姐陪葬！”
这话一出，一阵强烈刺眼的白光直接刺破沈绮霜的魂体。
转瞬间，她化为泡沫消散于无形！第5章
温逸鸿万分心焦地带着许真茹去医院，扶着她的转运床疾步赶往手术室。
就在此时，另一架转运床正好从手术室推出来。
温逸鸿先是看到神情阴沉的好友莫霄，愣了一下，顺着看过去。
病床上躺着的人，竟然是沈绮霜。
她戴上了呼吸面罩，精致的小脸血色全无，白得几近透明。
温逸鸿丢下许真茹，大步上前，挡住了沈绮霜病床。
“这是怎么回事？！”他死死攥着莫霄的手臂，“绮绮出什么事了？！”
莫霄意味不明地朝推进手术室的许真茹看了一眼，似是在不满温逸鸿的做派。
他抽出手，语调淡淡：“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脏器突然衰竭，大脑也陷入了不可逆昏迷状态。”
温逸鸿呼吸一紧：“不可逆昏迷状态？”
“嗯，俗称的植物人。”
“轰”的一声，温逸鸿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会突然变成植物人？一定是你搞错了！”
莫霄语气凉薄：“这样不是正好吗？她不会挡你的路了。”
话落，他绕开温逸鸿，径自从骤然出现的沈绮霜魂体身旁走过。
谁都没注意到他忽然侧了侧身子，脚步不停。
沈绮霜再次恢复自我意识时，魂体已经几近透明。
透过ICU病房玻璃，她清晰看到自己现在有多虚弱。
她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把该做的事都做完，可没走两步，一股奇怪的吸力就将她拉回温逸鸿身边。
来回尝试数次，她都无力挣脱，被困在了温逸鸿十米范围内。
逃不掉，离不开。
她只能亦步亦趋跟着温逸鸿，跟着他大步奔向自己病房，双目猩红地拉住病房里做记录的医生。
“想尽一切办法让她醒过来，钱不是问题，我只要她醒过来！”
被拎着脖领的医生兜头浇了他一盆冷水。
“温总，植物人苏醒几率不到一成，想让纪小姐完全苏醒，除非有奇迹……”
“什么都要靠奇迹，要你们医生做什么？！滚！”温逸鸿一把推开他，将病房里的医护都赶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温逸鸿握着沈绮霜的手，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担忧和痛楚。
“绮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快点醒过来好不好？绮绮……”
这近乎哀求的话语让沈绮霜皱缩成一团的心脏，紧得发疼，可却没一丝感动。
她怎么会为亲手推她下地狱的阎罗，感动呢。
天色破晓时分，赵凡闯进了沈绮霜的病房。
他粗重的呼吸里带着欣喜，给温逸鸿带来了好消息。
“温总，许小姐醒了，孩子保住了。”
面色颓败的温逸鸿倏然松了口气，顺势也松开了她的手：“太好了。”
沈绮霜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摇摇欲坠的微末期翼，彻底沉了底。
温逸鸿振作了些精神，替病床上的她捻了捻被角。
赵凡立在一旁，似是想起来什么：“对了温总，夫人的弟弟沈绮源怎么处理？”
没有犹豫，温逸鸿脱口宣判：“以故意伤人罪提告，送他去坐牢。”第6章
温逸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震得沈绮霜魂体发颤。
“不可以！”
这感觉比她自己被判刑时更可怕，深切的痛和恐慌人让她呼吸困难。
她是罪犯，一辈子背着骂名也认了。
可她的弟弟是天才钢琴家，他应该去金色大厅，而不是冰冷的牢房！
“温逸鸿，你把罪算到我头上吧！这牢我来！我来坐，我求求你了！”
她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可无论她怎么尝试都无能为力。
身体还算体面地躺在病床上，她的灵魂却已经穷途末路地跪在了温逸鸿的脚边。
魂体声嘶力竭：“温逸鸿，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在我替你顶了罪的份上放过我弟弟！他是被冤枉的！”
赵凡原本还想说什么，温逸鸿一挥手，他只得点头离开。
“不，你别走！”沈绮霜扑上前用几乎快消失了的魂体张开双臂挡住他。
赵凡直接穿过了她。
他只是奇怪地搓搓手臂，不懂那一瞬间侵入骨髓的寒意来自哪里。
铺天盖地的绝望兜头罩下，沈绮霜凝着仍坐在病床边又握着她的手诉起衷肠的男人。
无力感顿时化作强烈的怨恨和深深的恶心。
“温逸鸿，你害了我又害我弟弟，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碰我！”
顷刻间，戾气倾泻，沈绮霜像是化作怨灵厉鬼，猛地伸出手掐住温逸鸿脖子。
这一次，她的手不再从他的身上穿过，而是真真切切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温逸鸿陡然喘不上气来，徒劳地去抓空无一物的脖子。
呼吸越来越紧，紧得他意识将要溃散，充血的双眸骤然瞪大。
沈绮霜那张满是仇恨的脸清晰地出现了他的眼前。
“绮绮……”
温逸鸿喃喃伸手去触，下一秒身影便消失不见，扼住他的窒息感弥散。
病床上，沈绮霜套着指甲器的手指动了动。
失而复得的狂喜涌上温逸鸿心头，没再理会刚才莫名的幻觉：“绮绮，你是要醒了吗？”
他一把紧攥住她的手：“我这就去叫医生！”说完他就快步往外冲。
他一走，沈绮霜原本已附回身体的灵魂又一次被牵引出来。
此刻，她周身戾气悉数散去，魂体又透明了些，只能像一缕青烟被温逸鸿牵着走。
温逸鸿还没出病房，许真茹先找了过来。
“逸鸿……”许真茹笑着迎上前挽住温逸鸿。
温逸鸿皱着眉头看向她：“你乱跑什么？”他抽出手，径直从她身侧走过，“我现在没空管你，沈绮霜有苏醒迹象，我要去叫医生。”
许真茹朝病床上的沈绮霜看了一眼，眼中的嫉恨被一旁沈绮霜的魂体看得一清二楚。
她只觉得好笑，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让这个大明星产生危机感的。
只见许真茹张开双手攀上温逸鸿的脖颈，抚着他唇周的青茬。
“逸鸿，你急出癔症了，绮霜姐姐明明还睡着。”
轻风细雨掠过燎原的星火，温逸鸿的焦灼被抚平。
沈绮霜木然的看着温逸鸿被许真茹牵回病房，诱哄着在长条沙发上坐下。
她在他身旁坐下，化作受惊的小兽埋首在他颈间：“你抱抱我好不好？我还害怕……”
许真茹语气里满是娇弱，春情溢出眼眸，带着勾人的欲。
沈绮霜冷冷看着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在自己的病床前调情。
很快，许真茹就被温逸鸿紧紧抱住，吻得难舍难分。
两人情动之时，温逸鸿忽然退开，眼中欲火中烧，却强自克制：“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做。”
许真茹衣衫凌乱，流连在精壮胸口的纤手，撩起男人野火：“我问过医生了，你温柔一点，没事的。”
温逸鸿的眼神黯了几分，这次再没了顾虑。
水声和喘息声渐渐响起，眼前的画面和那天晚上不谋而合。
沈绮霜冷眼看着，一颗心已经被凌迟过千百遍，早就麻木不堪。
忽地，她扯了扯嘴角，心里生出报复的快意。
若有一天他得知，自己苟且的种种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那时候，他将作何反应？
可惜，不速之客赵凡闯破了一室旖旎。
“温总！有个目击……”他急急冲进来，又红着耳慌乱背过身去，“对不起……”
“什么事？”温逸鸿坐直将许真茹用外套遮上，语气冷静地仿佛在开董事会。
赵凡喘匀了口气：“有个目击证人，说他看见了真正的盗取商业机密的人。”
沈绮霜双眼一亮，她要沉冤昭雪了！第7章
温逸鸿却是面色一沉，推开许真茹起了身。
“把人带来见见。”
语末，他走到沈绮霜床前凝着她沉静的睡颜：“找人看好夫人，随时向我汇报她的情况。”
温逸鸿留下许真茹，阔步离开。
沈绮霜薄如青烟的魂体第一次轻快地跟了上去。
她要翻案了，她能出狱了，只要还她清白，一切难题皆能迎刃而解。
温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前往警局的证人杨永被留此处喝茶。
几杯清茶下肚，杨永没了耐心。
“温逸鸿还来不来？不来我走了，警察局五点半下班，别耽误我汇报实情！”
说着，挣开秘书的阻拦起了身。
温逸鸿倏然推开办公室门，强大的气场迫近，杨永跌坐回椅子上。
挟带而来的寒意又让他打了个冷颤。
再回神时，温逸鸿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他掀起冷眸：“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杨永拿出手机拍在桌上，说：“我全程录了像，是许真茹窃取了我们公司机密！”
许真茹？！
沈绮霜猛地看向温逸鸿，触及他脸上的平静和漠然，像一盆冷水兜头泼来，心中翻涌的情绪忽然就冷却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是在给许真茹顶罪……
温逸鸿，你就这么爱她，爱到舍不得她有一点瑕疵。
那她呢？她一生都要背着盗窃罪的骂名……
温逸鸿瞥了一眼手机里的视频，直接扔下一张银行卡：“一千万，视频留下，你闭上嘴。”
她以为满目疮痍的心已不会再被温逸鸿伤害到，不会再因为他的言行伤心。
可残忍的真相摆在他面前时，她仍旧痛得喘不过气。
她摁着心口，无力的看着杨永拿起银行卡，当着她的面将装有证据的手机焚毁。
她的清白在温逸鸿冰冷的眼神注视下消弭殆尽。
杨永留下一句，再也不会出现，便穿过沈绮霜魂体径自离开。
人虽打发走了，温逸鸿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他久久伫立在落地窗前，直至月上中天。
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立在他身侧的沈绮霜看向落地窗，却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温逸鸿……你扔银行卡的时候，有没有一秒想到我？”沈绮霜喃喃道。
赵凡上前问：“温总，您既然为夫人打点好了一切，为什么不顺水推舟翻案，而是保下许小姐？”
“……我的孩子，不能有一个有污点的生母。”
不能有污点。
这一句“污点”，像是打在她灵魂上的烙印，施加在她身上的手铐，却无论如何都取不下来。
“温逸鸿，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到底为什么……”
沈绮霜喘着气，以此缓解捆缚着她的那股窒息感。
办公室门被敲响，身上沾着雨水的西装男急匆匆进了办公室。
他走到温逸鸿跟前，跟他耳语了些什么。
温逸鸿暗眸一沉，眉头中间皱出了个“川”字。
天际骤然亮起一道闪电。
办公室里沉寂几秒，随之而来的惊雷响彻整个城市上空。
大雨倾城。
沈绮霜心死如灰，像破败的风筝任由温逸鸿牵着，在暴雨如注的夜色中，上了车。
车子行驶在城外盘山公路上，疾风骤雨更加狂烈。
不知开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在一处山坳里。
惨烈的车祸现场赫然出现在沈绮霜面前。
整辆车倒翻过来，已经撞得不成形，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挤压变形的人。
沈绮霜不忍直视眼前惨烈的一幕，转过身疑惑望向温逸鸿。
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伞下为他撑伞的赵凡沉声道出缘由：“不知道沈绮源从哪听说有目击证人，能给夫人翻案，就想跑，抢方向盘……”
沈绮源！
霹雳一道惊雷，在沈绮霜头顶炸响。
“弟弟！”
沈绮霜猛然转身扑上去，这才看清了车内满脸是血、已经毫无生气的沈绮源。
他引以为傲的那双手，被碾碎了。
沈绮霜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这场车祸中被撞得零碎、被碾成齑粉。
“你怎么这么傻，你就不该管我的……”
“因为你是我姐姐啊。”一道缥缈的声音响起，沈绮霜一愣，猛地转头看去——
沈绮源的灵魂站在废弃的车辆旁，正微笑着看着她。第8章
“弟弟……绮源！”沈绮霜下意识扑过去想要抱他，却被他后撤一步躲开。
沈绮源缓缓摇头，“你是生魂，我是亡魂，你不能碰我。”
“我不在乎！”
这漆黑的雨夜里，只有沈绮源的灵魂像天地间唯一的光。
沈绮霜被绝望裹挟着上前，她死命伸手，却怎么也碰不到他。
沈绮源的灵魂渐渐变得透明，“我要走了，姐，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怪爸……”
“不——”沈绮霜扑上前去，只抱了满怀星星点点的细碎流光。
她跪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被雨水冲刷流走的血迹。
那是她弟弟的血。
这穿透灵魂的大雨，怎么能洗刷弟弟的血迹，却洗刷不掉她的罪孽？
沈绮霜泣不成声。
温逸鸿站在伞下，三个受了伤的手下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说着些什么。
忽而间，他似有所感，朝报废的车辆迈步走去。
赵凡连忙举着伞跟上。
一双软底皮鞋在自己面前停下，沈绮霜恍然抬头，对上温逸鸿的脸。
“温逸鸿，你满意了吗？！他死了！”沈绮霜眼神怨毒，喉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淬满了恨意。1
仿佛为了回应她一般，温逸鸿面无表情地看着车里的人：“确定死了？”
“不然呢！他都那么惨了，你看不见吗？！”沈绮霜只恨不得自己的怨念能化作刀片，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
“是，”赵凡拖长尾音，轻叹了口气，“整车人，就他死了。”
救护车闪着红蓝灯光驶来，医护人员迅速下车，将车里的尸体抬出。
“绮源……绮源，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沈绮霜扑向担架，魂体的手虚虚覆在沈绮源的脸颊上。
心如刀绞。
赵凡和温逸鸿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切。
赵凡忽然问，“温总，尸体怎么处理？”
“求求你们，别带他走！停下！你们停下！绮源！弟弟……”
沈绮霜徒劳地跟着那些抬着担架离开的医护，救护车的后门在她面前轰然关上，她的哀求声戛然而止。
温逸鸿神情淡然说：“他妈还停在殡仪馆，到时候拉去一起葬了吧。”
又是一声炸雷轰然响起。
秋夜罕见的暴雨让沈绮霜感觉寒冷至极，冷到灵魂都在刺骨。
她僵硬地转过头。
“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妈停在殡仪馆？！”沈绮霜的灵魂都在颤抖。
明明入狱前她妈还好好的，还说会等她回来，怎么就会去了殡仪馆！
温逸鸿说完，转身上了车。
“温逸鸿！你把我也带走吧！把我一起烧了埋了！温逸鸿！”沈绮霜看着他背影嘶吼着。
温逸鸿坐在车里皱了皱眉，“把他们三个带回去审，到底受了谁的指使。”
“什么意思？”赵凡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是。”
这条路，实在太偏了。
这场车祸，注定要发生。
沈绮源，注定要死。
车辆发动，沈绮霜忽然移到车前，迎着两束车灯强光闭上了眼睛。
神魂俱碎，也不过如此。
车辆疾驰而过，魂体忽然消失。
“啊！”沈绮霜从病床上醒过来，下一瞬，病房门被推开。
一直守在门外的狱警进来，朝对讲说：“0290醒了。”
沈绮霜扭头看向她，一滴眼泪滑入鬓角：“我要翻案，我有证据……”第9章
翌日清晨。
雨后的天空澄澈如洗，沈绮霜坐在病房床上看着窗外，一双墨瞳里毫无情绪。
心已经死了，光就再也照不进来。
“绮绮！”温逸鸿急匆匆推开病房，大步过来将她拥入怀中。
一向八风不动的温氏集团掌门人此刻红了眼眶，喉头哽咽：“你终于醒了，还好老天开眼……”
沈绮霜无声任他拥抱着，越过他的肩头看着远处，神情木然。
片刻后，她轻声开口，“那么大的雨，你冷不冷？”
我的弟弟，和我，都很冷。
温逸鸿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什么？”
这才发现，房间里竟还站着个陌生的男人。
温逸鸿皱眉询问：“你是什么人？”
沈绮霜空洞的看着他：“我的代理律师，他会帮我申请重审，还我清白。”
说完，沈绮霜接过律师递交的上诉申请书，签下名字，双手奉回：“辛苦你了。”
律师无惧温逸鸿阴鸷的凝视，语调平稳：“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话落，他向神情晦暗的沈绮霜鼓舞似地点了点头，收了文件往外走。
“等等。”温逸鸿抬手，拦住了他。
沈绮霜悬着的心往下坠了几分，转动干涩的眼球疑惑看向他。
“我妻子的精神状态有问题，并不具备诉讼能力。”
说着，他将门外的赵凡叫来，当着沈绮霜的面，将确诊报告打开，展开向律师展示。3
诊断结果赫然写着“妄想性障碍”五个字！
沈绮霜瞳孔骤缩，对上温逸鸿依然深情目光，就听他说——
“简而言之，就是精神病。”
沈绮霜瞪大了双眼，连呼吸都变轻了。
她摇头否认：“不，我没病，我不是精神病！”
说着，她就要去抢温逸鸿手里的报告，却被温逸鸿反手钳住，整个人被带进他怀里。
她的脑袋被紧按在他的胸口处，任由怎么发声，只有呜咽溢出。
转头，他朝律师冷声：“精神病人无诉讼能力，作为她的法定代理人，我有权收替她撤回诉讼。”
那份用沈绮源鲜血换来的上诉申请书，掉了个头，又回到了温逸鸿手中。
“不！温逸鸿，我不是疯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沈绮霜挣脱了温逸鸿的钳制，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律师遗憾离开。
枯瘦如柴的手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发热的眼眶要滴出血来。
温逸鸿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轻声诱哄：“绮绮听话，我都是为了你好，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听你弟弟的音乐会，好不好？”
什么弟弟的音乐会？！
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沈绮霜眼前阵阵发黑，她喘了几口气，木然开口——
“温逸鸿，我弟弟不该死的，他没有推许真茹，你为什么要把他也送进去……”
“昨晚的雨那么大，我弟弟的血流遍了山涧，怎么都止不住……”
“他不该死，我妈也不该死，她说了会等我出狱的，她怎么能在殡仪馆呢……”
她的声音轻而飘渺，像清风拂过耳畔，但听在温逸鸿耳朵里，却像炸雷一般。
他触电一般猛地推开沈绮霜，一双凤眸微微眯起，情绪暗涌：“谁告诉你这些的？！”
沈绮霜平静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紧。
那张素净憔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深潭一样的墨瞳却仿佛有种奇特的吸引力，要把人卷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头一次，温逸鸿竟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
也只数秒，他便定了心神，抬手将沈绮霜的头发别到耳后，温声说。
“绮绮，你该去接受精神治疗了。”
温逸鸿径直站起身，沈绮霜伸手拉他，只碰到了他的衣角。
“我会派人来接你去精神病院。”温逸鸿面沉如水将她的手按下。
精神病院，那是比监狱更可怖的地方，不是疯子进去也会变成疯子！
她不能进去！
“温逸鸿，你不能这么对我……”她颤抖着声音哀求。
温逸鸿，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你听一听我的哀求，看一看我这副样子，到底怎么能这么狠心？
可温逸鸿只是低下头轻吻上她额头，说出了对沈绮霜最后的宣判。
“乖，下一场雪正好是圣诞，等那个时候，我亲自去接你。”第10章
沈绮霜还是被送去了“疗养院”。
所谓疗养院，不过是更加华丽的牢房。
她被绑在床上，一天三次，一颗颗五颜六色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短短三个月，那双骨瘦如柴的手手已满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一开始她还反抗，反抗得紧了，他们就会用电击。
无助深入了她骨髓，后来她不再反抗，只是每天越发木讷，呆呆地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窗外的梧桐叶一片片落下，凋零，只剩下枯了的树干。
从初秋到深冬。
圣诞节当天，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疗养院里到处贴着麋鹿、铃铛，还给每个病人都送了圣诞礼物。
午饭时间的大厅。
新来的护士长打开了电视机。
她语气轻快：“今天有一场浪漫的世纪婚礼直播，大家可以一起来见证爱与美好哦！”
电视屏幕倏然亮起。
温逸鸿一身白西装仿佛王室贵族，他单膝跪在许真茹面前，举着戒指问她——
“老婆，你愿意嫁给我吗？”
大厅一片寂静，仿佛都在等待女主角的首肯。
忽然“哐当”一声巨响响起，沈绮霜掀翻了餐盘。
她大步冲到电视机前，嘶声吼着，抱着电视疯狂捶打，仿佛打的是男人的胸膛。
“温逸鸿！你说好圣诞节来接我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一时间大厅陷入混乱，医生护士反应过来，连忙一拥上前将她拉开按在地上。
“129号发病了！按住她，准备电击！”
冰凉的瓷砖地，硌得她颧骨快要碎了。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她疯狂挣扎起来：“不要！我不要电击，求求你们，我错了……”
然而任她如何求饶认错，她还是被绑上了治疗台。
高压电流穿过五脏六腑，把她电得到口吐白沫，电到像一滩烂泥后，才将她丢进病房关了起来。
房门已被反锁。
沈绮霜蜷了蜷手指，眼神发直。
良久，她才一点点爬到沙发边，打开电视。
婚礼直播仍在继续，新郎新娘被一众宾客起哄接吻。1
许真茹的眼神甜蜜又炙热，温逸鸿笑着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吻上去，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唇齿缠绵。
病房里的沈绮霜却如同冰窖，自虐地看着他们的甜蜜瞬间，只觉寒意侵入骨髓。
她扭过头看向窗外，雪越下越深，世界变得一片纯白。
白得一尘不染，仿佛不曾有过肮脏。
她突然好想妈妈。
每年的下雪日，妈妈都会为她织一条围巾。
围巾是红色的，妈妈说她是冬日里的小太阳。
如果是圣诞，弟弟还会为她弹奏一首《BlueChristmas》，她拥着薄被偎在炉火旁静静听，直到睡着。
她闭上眼睛，让美好的过往，一帧一帧脑海里闪过。
她伸出手，去碰。
却碰了一掌心的微凉。
淤积心底的愤恨，无力融化。
沈绮霜突然什么都不想抗争了。
莫须有的罪名，沾着血的真相，还有温逸鸿的真心所向。
她都不想再要个明白了。
她动了动被冻僵的手，从沙发底下拿出一个盒子。
三个月零六天，妥协后的每一天，每一次吃药时，她都悄悄藏下一片药。
攒到如今，已是满满一盒。
失望占据了心底的每一寸缝隙，将她对温逸鸿仅有的期待尽数消磨。
也好，也好。
她睁着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上温逸鸿神情温柔的脸，仿佛饿极了一般，机械地将满手药片胡乱塞进嘴里。
她重重地咀嚼着，嚼出满口苦涩。
药片硌得喉咙生疼，吞咽声盖过了温逸鸿的那句“我爱你”。
她缓缓躺回床上，双手合十搭在小腹上，怔望着屏幕里笑出酒窝的温逸鸿，直到眼皮沉重，缓缓合上……
温逸鸿，我不等你了。
我……也放过你了。
……
婚礼现场。
直播结束，宴席开始。
温逸鸿端着酒杯与众人寒暄着，莫霄走近：“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
“借你吉言。”温逸鸿笑着和他碰杯。
“你在台上宣誓的时候，想过沈绮霜吗？”莫霄眼神莫名。
温逸鸿嘴角的浅笑淡了些，心好像忽然被根小刺扎了一下，有些许酸疼蔓延开来。
他忽略掉这一瞬间的心痛，不甚在意道：“当然。不管我跟哪个女人在一起，我心里最爱的都是绮绮。”
莫霄扯了扯嘴角，说：“可惜，这冬天真漫长，好像永远都等不到春天到来了。”
话落，他不理会温逸鸿疑惑的目光，转身离开。
这时，赵凡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温总，您今天还有一个行程，去疗养院接夫人。”
温逸鸿看了一眼大雪纷飞的天，皱了皱眉：“雪太大了，明天再说吧。”
……
翌日，雪过天晴。
纷纷扬扬下了整晚的雪，终于停歇。
陆路不好走，温逸鸿动用了私人飞机。
飞机在疗养院大坪落地，一片雪中，温逸鸿迎风走出。
他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阔步朝沈绮霜所在的病房走去。
两人少时相恋，沈绮霜曾说，他就是自己的至尊宝，好踩着七彩祥云去接她。
而今，他来兑现承诺了。
温逸鸿疾步在前往病房的长廊，行至病房门口，他抖干净身上的雪后，推开了门。
“绮绮，我来接你了。”
轻快的语调落地，他脸上的淡然却倏然僵住。
沈绮霜的病床空空荡荡，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他逮住经过的护士，皱眉问道：“这床的病人呢？”
护士顿步，往病房里瞥了一眼：“沈绮霜啊？跟我来吧。”
她语气淡然，温逸鸿的呼吸也跟着变轻。
她合上查房本，领着他往走廊尽头走。
原来是换了病房，温逸鸿莫名松了口气，脚步也跟着轻快了些许。
他随口问一句：“怎么换病房没有通知我？”
护士眉头一皱，在走廊尽头停了步，温逸鸿也跟着停下。
他还想问些什么，护士却先开了口：“人是昨天凌晨走的，生吞了一把安定，不好说是毒死的，还是噎死的。”
末了，她又似遗憾般轻叹：“不过也总算是解脱了。”
说着，她握住停尸房房门把手，皱眉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温逸鸿：“死者遗容，你需要看一下吗？”第11章
温逸鸿的心像被凿开了一个大口，狂风呼啸着灌进来，又冷又痛。
而周遭氧气都在急速抽离，连护士的声音都像被裹挟得扭曲变形，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她答应过要等我的，我说过我会来接她，她怎么可能不等我！”温逸鸿低声说着，仿佛只是为了劝服自己。
这病房实在太冷了，温逸鸿迈动僵硬的双腿，推开门走进停尸房。
他迈着灌铅的步子到床边，轻轻拉下盖过了沈绮霜头顶的被子。
她的面容看上去那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温逸鸿的手抚上她的脸，低头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
“绮绮，起来了，我带你回家。”温逸鸿轻声呼唤着，像从前无数个清晨，他都是这样唤醒身旁熟睡的恋人。
他这才发现，沈绮霜已经瘦得像一朵干瘪枯萎的花，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光彩照人了。
温逸鸿捧着她的脸，拇指一遍遍抚摩着她的脸颊，“绮绮，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我可以给你解释的，你起来，听我给你慢慢解释好不好……”
喉头的哽咽硌得他双眼通红，一滴眼泪落在了沈绮霜的眼睑上。
“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肯等等我……”温逸鸿埋首在她的脖颈间，温热的眼泪无法暖化她冰冷的身体。6
“逸鸿！”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至近，闻讯赶来的许真茹跑进病房，却被眼前一幕震得僵在原地。
沈绮霜毫无生气的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而温逸鸿伏在她身上，悲恸至极。
“沈、沈绮霜……她这是怎么了？”
护士又说了一遍，“沈小姐，吞药自杀了。”
“她好好的怎么会吞药自杀！”温逸鸿双目猩红吼道，“一定是你们谁害了她！”
护士神情惶恐，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温逸鸿一句也没听进去。
“闭嘴！滚出去！”他的视线凝在走廊的电视屏幕上。
医护们忙不迭地退出去，病房里只剩下温逸鸿和许真茹。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娱乐新闻，说话的正是刚才直播他们婚礼的现场娱记，“温氏集团新任掌门人温逸鸿临阵逃婚，全城瞩目的豪门婚礼骤变笑柄……”
“她一定是看了婚礼，才会想不开自杀……”许真茹也红了双眼，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落在沈绮霜的脸上。
“要是她再多等几分钟，就会发现这场婚礼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温逸鸿大步上前掐住许真茹的脖颈，“是你非要演这出戏，现在满意了？她死了！”
许真茹攥着他的手腕，精致的小脸因缺氧而涨红，她哀戚地看着温逸鸿，“所以呢？你要让我下去陪她吗？”
温逸鸿沉下脸，甩开了手，语气冰冷，“她不会想看到你。”
许真茹扶着墙才站稳，她剧烈地咳嗽许久，才缓了口气，对温逸鸿说：“我劝过你，把真相告诉她，是你说怕她伤心，选择瞒下来。”
看见温逸鸿神情变得痛苦，许真茹眼中闪过不忍，她别开眼，“可事实证明，这样伤她更深。”
“够了。”温逸鸿红着眼看向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逸鸿，我是想告诉你……”许真茹走上前，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
“我们的目的还没达到，你不能就此半途而废。”第12章
温逸鸿抽出手，目光晦暗：“该做的事，我不会忘。至于这个孩子……”
他看向许真茹的小腹，神情淡漠毫无留恋，“自己去找个时间，把它打了。”
许真茹没想到他会连自己的孩子都说扔就扔，她护着肚子退了两步，“逸鸿，你别忘了，我们说好的，这不是你和我的孩子，这是你和绮霜姐姐的孩子……”
“难道你真的忍心，把绮霜姐姐唯一的孩子也杀死吗？”许真茹哀求道。
温逸鸿看向沈绮霜，过去种种回忆一齐涌上心头。
因为老头子不准，温逸鸿只能跟沈绮霜秘密结婚，甚至连证都没有领。
沈绮霜一心想要为他生个孩子，以此得到长辈的首肯，能和他正式做一对夫妻。
但她当初被温家的人刁难，有一回在雨里跪了一夜，把身体底子给弄坏了，不管吃多少药扎多少针，都没能怀上孩子。
温逸鸿心疼她，不准她再做这些让自己受苦的尝试。
他告诉沈绮霜，他不喜欢孩子，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算一辈子没有孩子也可以。
直到许真茹出现，她说，她愿意给他和沈绮霜生一个孩子……
绮绮，你为什么不肯再等等？你是不是早就已经不愿意相信我了……2
温逸鸿痛苦地闭了闭眼。
许真茹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说，“而且，现在外界都知道我们结婚的事，如果把孩子打了，会造成什么影响，你是知道的。”
温逸鸿眸光骤冷，“许真茹，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这话充满警告意味，许真茹心中一凛，连忙说，“我怎么可能会忘？我之所以会带着沈氏集团的核心机密来找你，就是为了让沈家人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她扯了扯身上六位数的婚纱，笑得牵强，“至于婚礼，不过是做戏而已。”
“记得就好。”温逸鸿看向病床上的沈绮霜，“现在，整个沈家就剩沈文渊了。”
提及这些，许真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是，就这个老畜生还活着！”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沈绮霜的灵魂默默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一对穿着礼服的新人在自己的尸体旁边纠缠。
她没想到，自己都死了，却还是要被困在温逸鸿身边。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许真茹和温逸鸿的关系并不像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他们两个竟然都要对付沈家？
沈绮霜震惊之余，又感觉所有一切都串连上了。
难怪温逸鸿要她顶罪坐牢、要送她进精神病院，难怪弟弟会死在那么偏僻的山上，难怪……
“温逸鸿，你和我在一起这几年，都是在温水煮青蛙是吗？就为了最后逼得我自己去死？那你何必装得这么伤心！”
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人听见她的控诉。
温逸鸿将沈绮霜打横抱起，大步离开。
许真茹转过身叫住他，“逸鸿，我……我住哪？”
温逸鸿脚步顿了顿，看向许真茹，沉默一瞬，“跟我回去。”
话落，他大步出了病房。
沈绮霜的灵魂也被那熟悉的力量牵引着，跟着他一路回到麓湾府的家中。
“楼上客房你自己挑一间住，以后没我允许，不准进主卧！”温逸鸿冰冷的话语生生止住了许真茹跟着他朝主卧走的脚步。
温逸鸿将沈绮霜抱到床上轻轻放下，吻了吻她的额头，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绮绮，今晚到我梦里来，可以吗？”第13章
这天夜里，温逸鸿最后一次抱着沈绮霜睡觉。
他果然梦见了她。
沈绮霜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子，坐在花园秋千上，光着一双脚轻轻晃荡着，让满园春色都显得黯淡。
“绮绮！”温逸鸿大步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再开口时，已然哽咽不成声，“绮绮，我好想你……”
“想我？”沈绮霜抬手轻抚着他的发丝，轻细的声音中透着丝丝寒意，“想怎么害死我吗？”
温逸鸿浑身一僵，松开她看去，那张明丽精致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眼中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
“绮绮……”温逸鸿抬手要去触碰她的脸，被她别过脸躲开。
“别碰我！”沈绮霜一把将他推开，丝毫不显示自己的嫌恶。
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温逸鸿，“温逸鸿，你在我们的房间跟许真茹亲热的时候想过我吗？”
“你们在我的病房里当着我的面缠绵的时候想过我吗？”
“你为了维护许真茹买通证人的时候想过我吗？”
“你害我弟弟的时候想过我吗？”
“你任由我妈病死医院的时候想过我吗？”
“你诬陷我是精神病的时候想过我吗？”
“你送我去疗养院的时候想过我吗？”9
“你跟许真茹结婚的时候想过我吗？！”
“别说了，绮绮，别说了……”温逸鸿一步步后退，低声哀求道。
他无暇思考为什么沈绮霜能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他只知道自己如今痛不欲生。
每一句话都仿佛能化作利刃，直直插进他的心里，鲜血淋漓。
沈绮霜看着温逸鸿那仿似被万箭穿心般的痛苦模样，快意地笑了，“如今你说想我，你配吗？”
“我……我可以解释……”温逸鸿头一次感觉话语如此苍白无力。
他抱着头，无助得像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错了……”
“我跟许真茹只是逢场作戏，我是想让她生下孩子给你，你就不用再受苦。我从没爱过她，你相信我……”
说着，他伸出手想拥沈绮霜入怀：“绮绮，给我一个机会赎罪好吗？我们重新开始。”
沈绮霜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够了！温逸鸿，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把我和弟弟葬在一起，然后从此消失，别来我坟前恶心我！以后我也不会再进入你的梦里！”
这充满愤恨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温逸鸿的心上。
无助的恐慌在温逸鸿心底蔓延开来，“不、不……绮绮，你别走，求你别走……！”
温逸鸿扑上去，手却只从她消逝的残影中穿过。
抱了满怀空。
“绮绮！”温逸鸿醒来时，枕头竟然已经被泪湿了一片。
他转头看去，周遭的空气寂静能闻。
沈绮霜仍是那副恬静安详的模样，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皮肤苍白毫无血色与生气。
彻底失去此生挚爱的悲痛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尖锐，刺得他泣不成声，“绮绮，我错了……”
你起来骂我打我，或者让我跪下，我都愿意照做。
可你不要我，你要弃我而去，我该怎么办……
……
温逸鸿还是按照沈绮霜所说，将她和沈绮源还有她母亲葬在一起。
葬礼低调举行，只来了几个特别亲近的好友。
天色阴沉，明明才下午，灰云已经沉得要压到人肩膀上一般，压抑至极。
沈绮霜却觉得刚刚好，这样不会让她浑身灼痛。
只是看着温逸鸿和许真茹站在自己的墓碑前，一副神情悲痛的模样，她觉得恶心极了。
温逸鸿轻抚着沈绮霜的遗照，沉默半晌，忽然说，“绮绮，我已经找到沈文渊了。”
“你放心，今天，我就给你报仇。”第14章
报仇？报什么仇？这和她父亲有什么关系？
她会变成这样，不都是被他温逸鸿害的吗？！
沈绮霜看着他眼中的神情和眷恋，深深皱起眉，只觉得这人无时无刻不在伪装。
许真茹叹了口气，“可惜，绮霜姐姐就算泉下有知，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
什么意思？沈绮霜满腹疑惑，她实在不记得自己忘记过什么事。
更别提，这是从许真茹口中听说的。
她们之间难道还有过什么被她遗忘的过往？
她怔怔看着许真茹，只觉魂体都快要裂开。
细细密密的痛，从心口深处撕裂，窒息的感觉到扑面。
沈绮霜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从回忆里抽身。
她的注意力再度回到温逸鸿和许真茹的交谈上。
“至少这样，她会觉得到入狱之前，她一直都是幸福的。”温逸鸿怅然说道。
疑惑变得更深，沈绮霜感觉自己身处在一团迷雾中央，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真相马上就会摆在她面前了。
“温总，人带到了。”赵凡阔步走近，恭敬对温逸鸿说道。
下一刻，他身后的两个保镖将押着的人丢到地上。
“爸爸！”沈绮霜瞪大了眼睛。9
这是她的父亲沈文渊？她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从前他总是西装革履，头发也总梳得一丝不苟，高定的黑色皮鞋总是锃光瓦亮。
再看他现在。
他现在竟然穿着的是又脏又旧的袄子，裂开的口子里是发黑发硬的棉絮，而他蓬头垢面，比乞丐更落魄。
更遑论他如今被打得面目全非。
自从沈氏机密文件被盗后，沈文渊带领的沈氏集团就一蹶不振。
父亲起初一口咬定是她偷了文件，她为温逸鸿顶罪入狱后，家里人一次都没去看过她，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他们恨她，现在看来，恐怕他们也是自身难保。
沈绮霜看着旁边弟弟和妈妈的墓碑，一阵心酸。
“温总，温总饶命啊！”沈文渊爬到温逸鸿脚边，声泪俱下地哀求，“求求你放过我吧！”
沈绮霜心疼地看着沈文渊可怜求饶的模样，对温逸鸿的恨意又增添了一分。
“温逸鸿，我们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真是要让沈家灭门吗？！”
温逸鸿一脚踹开他，满眼嫌恶，他蹲下身，揪着沈文渊的头发逼着他抬起头。
“放过你？你看看这是谁的墓！”
沈文渊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三座墓碑，顿时大骇。
他面前是沈绮霜的墓碑，他的视线却一直锁定在旁边的沈绮源三个字上。
“源源，我的源源……”沈文渊斜着眼颤声哭嚎着，画面有些滑稽，但在场的人都笑不出来。
沈绮霜心中的悲愤被凄凉取代，“爸，我就在你眼前啊……你为什么还是只看弟弟……你还在恨我吗？”
“还惦记你那宝贝儿子？”温逸鸿眼神狠厉，将沈文渊的头重重磕在沈绮霜墓前的大理石阶上。
沈文渊被压着半边脸贴在大理石上，鲜血立刻顺着额头流下。
他痛得龇牙咧嘴，挣了一下没挣脱，“温总，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你在绮绮的坟前忏悔，把你这些年做的一切都说一遍。”温逸鸿说道。
沈文渊眼神闪烁，“这……我做什么了？我对沈绮霜那丫头够好了……啊！”
他还没说完，温逸鸿就揪着他的头发，又让他猛磕了一下，“说！”
“我说！我说！”沈文渊连忙求饶。
一旁沈绮霜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没有了最开始看见沈文渊受罪的那股心疼和气愤。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沈文渊对她有愧。
可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他那里究竟遭遇过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她这个继父对她虽然不算亲近，但也不差，在沈绮霜背上家贼骂名之前，他对她都是很温和的。
下一瞬，她就听沈文渊颤抖着说。
“我、我不该糟蹋她……”第15章
糟蹋？为什么她完全不记得？
这话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将沈绮霜震得头脑发晕，耳边仿佛都响起了嗡鸣声。
她一直又亲又敬的父亲，怎么可能对她做出那种事？！
沈绮霜不相信，一定是温逸鸿污蔑！
他存心让她死了也不得安宁！
然而，沈文渊刚开了个口，温逸鸿又逼着他抬起头，“跪着，向她忏悔！要是敢有一丝隐瞒，你知道我的手段！”
沈绮霜还是第一次看见温逸鸿这副暴戾的模样，眼里的杀意毫无掩饰。
即便她现在只是一缕魂魄，也不由得胆寒到屏息。
甚至还往后退了退，生怕他下一秒，就将她震得魂飞魄散！
此刻，赵凡已经带着手下退到了远处。
许真茹摘下了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露出通红的双眼，恨恨地看着沈文渊。
沈文渊跪在自己女儿坟前，小声说：“对不起闺女，我不该……”
“大声点！”温逸鸿一脚将他踹得趴倒在大理石阶上。
沈文渊只得提高声音说：“对不起！都是我这个当爸的不好！你三岁跟着你妈进了沈家，是我一直虐待你，还……”5
他顿了顿，嗫嚅道，“还猥亵你。”
“畜生！”许真茹上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温逸鸿将许真茹拉到自己身后，“继续说。”
沈文渊欲哭无泪，“还有……还有我不该在公司文件被盗后找人杀你……”
沈绮霜听得一阵天旋地转，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预期，这些过往，她竟然毫无印象、毫不知情！
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有人在保护她。
温逸鸿红着眼咬牙道，“她直到死，都以为你是个好父亲。”
也不知是真的悔恨还是因为害怕，沈文渊竟在她墓前流了几滴鳄鱼眼泪，不停地磕着头乞求原谅。
沈绮霜不可能原谅，也无法原谅。
她如今更想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温逸鸿和许真茹究竟做了些什么。
尤其是许真茹和自己的关系，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敌对。
温逸鸿一挥手，赵凡就带着人到近前来，将沈文渊拖走。
沈文渊面目惊恐，大喊救命，在这静谧的墓园显得格外凄厉。
许真茹叹了口气，上前蹲在沈绮霜墓碑前，抬手抚摸她的遗照，目光似乎透过照片追忆着某个遥远的身影。
许真茹轻声开口说：“绮霜姐姐，我们从小一起上学一起玩，你总是跟我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我还说等我长大后变得强大，就帮你报复沈文渊。”
“可没想到等我回国时，你已经忘了我。后来我才知道，是逸鸿给你做了记忆清洗，他不想你被从前的不幸折磨。”
许真茹眼泪滑落，哽咽道，“我没想到为了保护你做的这一切，却成了伤害你最深的刀……”
沈绮霜这才知道，原来许真茹和她是儿时最好的玩伴。
原来温逸鸿带她去将不好的回忆都剔除掉了。
原来他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原来那些怨恨，或许根本就不成立……
沈绮霜眼神复杂，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这两个人。
许真茹又是一声叹息，她站起身，却因眩晕脚下不稳，温逸鸿下意识将她搂进怀里。
温逸鸿看着墓碑，神情哀伤，“绮绮，你要怨就怨我吧，真茹她没有对不起你，她是真的想生一个孩子给你。”
沈绮霜刚起了涟漪的心忽然又冷了下来。
因为她清楚地看见，许真茹依偎在温逸鸿的怀里，一手抚着肚子，看向温逸鸿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还有暗暗得意的，占有欲。第16章
沈绮霜也看明白了，不管许真茹从前是什么身份，和她原来是什么关系，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出现。
许真茹介入她和温逸鸿的爱情是真的，和温逸鸿的那些抵死缠绵是真的，那些挑衅和示威也是真的。
想为友报仇的好闺蜜最后却变成了破坏朋友感情的小三。
可笑她刚刚竟然被骗过去了。
许真茹，你真该拿影后！
刚还感动的情绪此刻已荡然无存，她现在只觉得恶心。
甚至她恨，为什么自己没有死在被记忆抹除之前。
如果那时死了，就不会有后来受罪的经历……
她的妈妈，她的弟弟，也不会受她牵连，无辜又凄惨的死去。
都是她的错！
而今，再看到这两个人打着保护她、为她好的旗号，光明正大地搞在一起，简直是……
令人作呕！她恨不得自戳双目！
为了避开眼前这一幕，沈绮霜鄙夷的别过脸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冬日里特有的清冷。
沈绮霜闻声看去，就见莫霄穿着一身黑，手里抱着一捧纯白的玫瑰，缓步走近。
温逸鸿连忙松开许真茹，看向莫霄，视线定格在他怀中的白玫瑰上，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温逸鸿没忘当时在医院病房里，莫霄主动说他告诉了沈绮霜发生过的一切。
这让他一直到现在都还对莫霄有些不满。
莫霄作为他的好友，竟然对他的妻子，他的女人经历如数家珍。
这是作为好友能做出的事吗？
同为男人，他清楚男人骨子里自带着清醒。
莫霄，你到底对沈绮霜是什么感情？
莫霄将白玫瑰放在墓前，取出手帕细细擦拭着大理石上的血迹。
“我为什么不能来？她是我的病人，也是我发小的前女友。”
莫霄站起身，将手帕丢到温逸鸿身上，似笑非笑道，“我想，许小姐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吧。”
温逸鸿不悦地将手帕丢到一旁，“她是绮绮的好朋友，只是绮绮后来把她忘记了而已。”
莫霄挑眉，点点头，眼中尽是戏谑，显然是一个字都不信。
他上前一步，扫过许真茹拉着温逸鸿衣角的手：“如果沈绮霜还活着，你敢搂着许真茹，跟她解释这些吗？”
温逸鸿顿时僵住。
许真茹也尴尬地松开了手。
沈绮霜看得好笑，他们不敢。
要是他们知道她将这一切尽数收入眼底，会是什么反应？
温逸鸿大概又要像那天在梦里一样，哭着求她原谅吧。
真是可笑。
不过……沈绮霜将探究的目光放在莫霄身上。
她是认识莫霄的，当初莫霄和温逸鸿还是经常一起玩的好朋友，她会跟温逸鸿在一起，都是莫霄撮合的。
只是后来听说他出国了，跟国内直接断了联系，直到几年后在医院里再见。
她已经成了一名罪犯，被打得面目全非。
她拿不准，莫霄只勉强算是一个和自己没有过多交集的普通朋友，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帮她说话？
尤其是在病房那次，她情绪上头将自己灵魂出窍看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莫霄为什么会那么自然地帮她解围？
就像是……一早就知道这一切一样。
当时她一心只想为自己翻案，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现在再回想起来，只觉得细思极恐。
温逸鸿脸色十分难看，冷着脸说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是没有关系，我只是想提醒你，在前任的坟前搂着现任，这个行为非常的……”莫霄嘴角的笑意隐去，“无耻。”
“你！”温逸鸿按捺住心底的怒火，眯了眯眼，狐疑道，“我还没问你，你跟绮绮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碰到她的事你的态度就这么反常？”
沈绮霜听得好笑，说不过就转移话题倒打一耙，真是欲盖弥彰。
不过，她也正好想知道原因。
沈绮霜好奇地看向莫霄，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能看见自己？！第17章
莫霄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温柔、怜惜、哀伤、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几乎是在沈绮霜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莫霄就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她的错觉。
可她十分确定，他是在看她。
他能看见她！那目不转睛的炙热，烫得她的心都在发抖。
就像流浪沙漠的人，突然见到人影，在黑暗中独行许久的人，见到了光！
沈绮霜激动极了，也兴奋极了！
说不定，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可以灵魂出窍的事！
莫霄只恢复了往常那副神情淡淡的模样，云淡风轻说：“当初是我撮合她跟你在一起的，如今她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温逸鸿忽然解释道，“我跟许真茹只是假结婚。”
莫霄闻言，看了一眼许真茹的肚子，笑而不语，转身离开。
经过沈绮霜的魂体时，他侧了侧身子，绕了一步继续走。
这一幕和上次在医院走廊那一幕一模一样。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异常，甚至眼神变化都没有。
只有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和她的手有一瞬间重合。
就像是……在牵她的手一样。
许多被她忽略的细节一下子都涌上来，让她豁然开朗。
她这下完全能确定了，如果看不见，他怎么会侧身让她？
“莫医生，你是不是能看见我？”沈绮霜转身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莫霄却脚步不停，仿佛根本没听见任何声音。
沈绮霜看着莫霄远去的背影，心里尽是疑虑。
这个人，绝对不只是医生那么简单。
她很想跟上去问问，可是她仍被困在温逸鸿身边，走不了太远。
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只想逃，马上立刻！
沈绮霜转身看向温逸鸿，他正在低声安慰着神情受伤的许真茹，又一面对着她的遗照乞求原谅。
沈绮霜冷眼看着，天知道她有多想脱离温逸鸿。
就算没法投胎，当个游魂野鬼也比绑在他身边时刻看着他们亲热好。
她用了短暂的一生，弄明白了一件事：人就是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
温逸鸿为了她伤心欲绝是真的，但心里爱着许真茹也是真的。
温逸鸿，你连做梦都在对我说谎。
你一直戴着面具活着，就不怕有一天揭不下来，假面具长在你脸上，要你的命吗？
沈绮霜别过眼，不愿再看。
如果有可能，她真愿这双眼看不见光明！
一周后。
沈绮霜葬礼举行结束。
亲手捧回她遗照的当天，温逸鸿将那满墙的海报都撕下，露出被残留的纸糊得斑驳的涂鸦。
看着那满墙沧桑，他终于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人死终不能复生！唯有接受。
从那天起，温逸鸿再也没提过沈绮霜，其他人更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只是他每晚仍跟许真茹分房睡，再也没碰过她。
每天夜里，温逸鸿就翻看手机里沈绮霜的照片和视频，总是看得眼眶发红。
沈绮霜有一次听他的忏悔实在听得满腹怒火，情绪一激动，床头的灯闪了闪。
温逸鸿立刻敏锐地坐直了，四下观望呼唤：“绮绮，是你吗？是你来看我了吗？”
沈绮霜不愿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后来都按捺着自己的情绪。
听多了，渐渐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沈绮霜只觉得从前的爱恨都离现在的她很遥远。
唯独不变的，就是沈绮霜想离开的心。
转眼新年到了，别墅里处处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喜庆。
从前沈绮霜不受温家人的喜欢，每个新年，温逸鸿都过得十分为难，既要回老宅团圆，又要赶回来陪她。
大多数时候，这别墅都空荡荡的。
而今年不同，温家不论直系还是旁支，都齐聚在麓湾府的别墅。
喜乐融融。
直到席上，温母感叹了一句。
“还是真茹好，比沈绮霜那丫头上得台面多了。”第18章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席上所有人都看向温逸鸿，见他面无表情，又收回目光，个个神情尴尬，不敢多说什么。
从沈绮霜走后，温逸鸿的性子是愈发捉摸不定。
稍有差池，轻者会被他疾言厉色教训一番，重者直接被赶出温家。
唯有温母神态自若，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
她泰然自若，凝着温逸鸿等他回应。
从前，她说什么，温逸鸿便附和什么，是出了名的大孝子。
温逸鸿神情僵硬，却也没翻脸，只说：“妈，人都没了，大过年的，就别提这些了。”
温母显然对他这个反应比较满意，举起酒杯，“也是，难得一大家子团聚，不说这些晦气的。”
温逸鸿这回脸色完全冷了下去，他正要开口，一只纤细柔软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温逸鸿顺着看去，许真茹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许真茹穿着纯白的高领毛衣，孕肚已经十足圆润，母性的润泽让她整个人的气质和从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孩子的母亲。
许真茹满目温柔，纤手搭在孕肚上，抚摸着隆起的孕肚，在满堂灯光与烟火中温柔地凝望着温逸鸿。
从今往后，岁岁年年与自己相伴的，就是许真茹了。
有了孩子，有了家庭，一切都会翻篇过去的。
让过去过去，拥抱未来。
有了这个念头，温逸鸿心中那股躁郁火气竟神奇般地渐渐消散了。
温逸鸿垂下眸，举起酒杯，看向许真茹，“你怀着孕，果汁也要少喝。”
许真茹神情惊喜，连忙点头，“放心吧。”
她顿了顿，试探着唤道，“……老公。”
家族中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兴奋地起哄，众人纷纷夸赞着他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
连一向严肃的温母也眉开眼笑。
温逸鸿轻声应道，“嗯，听妈的。”
一直横在他们中间的那层无形的薄冰就这样消无声息融化了。
许真茹笑得越发甜蜜，大家一齐碰杯，欢庆新春。
温逸鸿垂下眼眸饮尽杯中红酒，长睫掩去眼中的晦暗情绪。
绮绮，你再等等，等孩子出世，我就去陪你。
到时候就算你恨我怨我，要打我骂我，我都要跟在你身边。
沈绮霜看着这充满温情和欢笑的一幕，竟也不自觉地勾唇笑起来。
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怨恨和不甘，此刻看到温逸鸿和许真茹走到一起，竟然由衷觉得般配。
毕竟她已经死了，温逸鸿早晚要和新的爱人组建家庭，开始新的人生。
她已经接受了。
除了接受，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笑着笑着，又有些想哭。
她明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已经放下了一切执念。
为什么还要被困在温逸鸿身边？
上天，能不能高抬贵手，放她一把呢？
他都已经开始新的人生了，她为什么还不能成为被尘封的灵魂？
沈绮霜都恍惚了，难道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还在不甘心吗？
年夜饭吃完，亲戚们陆陆续续回家，只剩温母留下，和温逸鸿许真茹一起看春晚。
这是他们多少年都没再有过的光景。
“你爸爸要是还在，也一定很高兴。”温母感叹道。
许真茹剥了个橘子，细细地将上面的橘络处理干净递给温母，“爸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的。”
沈绮霜依稀想起，当初许真茹和温逸鸿不止一次说，这个孩子是给她和温逸鸿生的。
如今许真茹俨然已经彻底取代了她。
沈绮霜自嘲地笑笑，大概，确实还有些不甘心吧。
电视里主持人在慷慨激昂地说着祝福语，进入零点倒计时。
“五……四……三……二……”
一。
沈绮霜在心里默默接。
透过别墅的落地窗，可以看见远处绽放的烟火。
那一瞬间，她好像终于，真正地释怀了。
一直围绕着她的那股似有若无的束缚感，陡然消失。第19章
沈绮霜最后一次深深凝望温逸鸿的脸。
她的目光仔细描绘过他的五官，曾对她盛满爱意的双眼如今也温柔地凝视着别的女人，曾无数次吻过她的薄唇如今也对别的女人说过甜蜜爱语。
她确定自己真的不再有波澜。
于是沈绮霜转身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天上又下起大雪，沈绮霜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她去到别墅外，发现大门口竟然停着一辆纯黑的迈巴赫。
温逸鸿也有一辆，不过那辆车的车牌号是她的生日。
而这辆未曾见过的迈巴赫，尚未上车牌。
她对这辆车并没有印象，亲戚都已经走了，这会是谁的车？
刚走到近前，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穿着大衣的男人踩着积雪下了车。
是莫霄。
他不像平时在医院里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清冷绝尘的模样。
此刻莫霄没戴眼镜，大衣下是西装革履，十足的精英风范。
莫霄撑着伞，走到她面前，将大部分伞倾斜给一道根本不会感知冷暖的灵魂。
沈绮霜心里一暖，陡然生出被庇护的感觉。
她愣愣地看着他，“你……是来找我的？”
莫霄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温柔，“我是来接你的。你……想不想跟我走？”
沈绮霜看见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肩膀上。
或许是对自由充满渴望，也或许是孤独太久，这一刻她只想有一个“依靠”。
一个能听她说话的依靠。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绮霜缓缓睁开眼。
眼前已经不是阴冷的室外，暖意裹挟着她，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清雅的檀香。
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大床里，舒适的触感让她情不自禁翻了个身。
看着深灰绒被里探出的一截光滑藕臂，沈绮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一具健康完好的身体里。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放满男士衣物的衣帽间，在落地镜里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镜子里的女人穿着一身红裙，肤白胜雪，眉眼精致，唇不点而红，和曾经没遭遇变故的她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复活了吗？
正当她纳闷之际，身后忽然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
刻在骨子里的害怕让沈绮霜惊叫一声，转过身去，这才看清来人，“莫霄？”
“看起来，这具身体你适应得不错。”莫霄停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微笑着说。
“你怎么做到的？！”沈绮霜问。
是怎么做到让她一个身体都已经火化的死人，重新复活的！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莫霄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沈绮霜。
莫霄原本是一名穿越者，带着任务穿梭在不同的位面世界中。
他的任务，就是帮助这个世界的男女主，也就是温逸鸿和沈绮霜在一起。
在任务完成后，莫霄假装出国，实际上是去了其他世界。
所有世界的任务完成后，莫霄没有选择回到他原本的世界，而是主动选择留在这个世界。
——除了他的系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爱上了沈绮霜。
原本，他只希望能默默守护着沈绮霜就好。
没想到，再次回来，沈绮霜竟然因为给温逸鸿顶罪而进了监狱！
而温逸鸿却对外宣布要迎娶大明星许真茹。
莫霄当时恨不能杀了他！
莫霄又愤怒又替沈绮霜感到不值，于是借助系统的力量，让沈绮霜得到灵魂出窍的能力，让她看清真相。
当然，他在告诉沈绮霜这一切的时候，选择性地隐瞒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沈绮霜听了这番话，内心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莫霄喝了口水，说道。
他以为沈绮霜会问关于温逸鸿的事，又或者是关于他的。
然而沈绮霜却抓着他的手，急切地询问：“既然你能让我复活，那、那是不是也可以让我妈妈和我弟弟复活？！”第20章
莫霄沉默地看了一眼沈绮霜的手，沈绮霜反应过来，连忙松开。
莫霄皱了皱眉，不无遗憾地说道：“我做不到。他们只是这个世界的NPC而已，这就是剧情的正常走向。”
“NPC？”沈绮霜眼中泪光闪烁，“可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他们对我来说，就是活生生的人啊！”
沈绮霜哽咽道，“或者……你可以把我这个NPC也重置吗？让我从头开始，回到他们还在的时候……”
莫霄叹了口气，说：“我穿梭这么多个世界，攒下来的所有能力点，都用在让你复活上了。”
“现在我也一无所有，彻底成了这个世界里的一个普通人，我实在无能为力。”
沈绮霜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身上的真丝睡裙上，洇开一小块湿痕。
“我知道了……对不起，是我的要求太无理，该抱歉的人是我。”
莫霄看着她微微耸动的肩膀，眼神晦暗，犹豫一瞬，扯了张纸递给她。
“你不用说抱歉，我只是想告诉你，事已至此，或许你可以试着走出来。”
沈绮霜点点头，抹去眼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会的。”
莫霄看她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想告诉她，不开心的时候不用伪装，不用勉强自己。
她可以向自己袒露脆弱，他能做她的依靠。
因为他为了她，放弃了全世界。
只是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铃忽然响了。
显示屏上出现一张熟悉的脸——是温逸鸿！
沈绮霜并不意外，她去世后这段时间，温逸鸿几乎天天找莫霄喝酒，不是在家，就是在酒吧。
以至于她在醒来没多久，就确定了自己在莫霄家中。
只是如今意识到莫霄能看见自己的灵魂，她心里出现了几分后知后觉的羞赧。
莫霄岂不是每一次都看见她在他家里到处参观的模样？
此时莫霄神情严峻，将她拉到房间，“委屈你先在房里待着，我尽快让他走。”
“莫霄，我现在的灵魂还会被他牵着走吗？”沈绮霜担心地问。
莫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不会的，以后都不会再灵魂出窍了。”
沈绮霜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莫霄这才放心，关上房门去给温逸鸿开门。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温逸鸿轻车熟路地进了。
莫霄走到吧台边倒了两杯酒：“这大年初一的，你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他将酒推向温逸鸿，戏谑道，“看我一个人过年太冷清，特意过来拜年？还是特意来炫耀你现在二婚生活有多幸福？”
温逸鸿轻轻摇晃着杯中的酒液，勾唇笑道，“对啊。你这孤家寡人的，多可怜。”
莫霄轻嗤，“是不比你，你的家一个接一个，想尝尝孤独的滋味都尝不到。”
“你可别戳我心窝子了。”温逸鸿叹了口气，“绮绮去世了，如今我只剩下真茹了，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全部的指望了。”
莫霄喝了一口酒，似笑非笑说道，“别忘了你结婚那天说的话，当然如果只是玩笑话，你就当我放了个屁。”
温逸鸿眼中闪过痛色，“我没忘，绮绮永远是我心中最爱的女人。”
莫霄瞥了一眼房门，也不知道这些话她听见了没有。
“反正你闲，今晚咱们彻夜畅饮，陪我借酒消愁。”温逸鸿一口饮尽杯中酒。
莫霄神情一变，“不行。”
温逸鸿狐疑的目光立时定在他身上，“怎么？你金屋藏娇了？万年铁树开花了？”
他一边说着便起了身，探头朝沈绮霜所在的主卧望去。
莫霄刚想否认，突然房内传来一声巨响。
刚收回视线的温逸鸿脸色一变，喃声道：“绮绮？！”
莫霄剑眉一拧，忙否认出声：“你听错了……”
然而不等他说完，温逸鸿起身径自走向主卧。
不等他走近，主卧的门竟向他打开来！第21章
莫霄呼吸一滞，温逸鸿也脚步一顿。
这时，一只夜猫蹿了出来，攀上餐厅的窗，跳了出去。
一场虚惊！
莫霄堪堪坐下喝了口酒，不动声色，“我就说你听错了，沈绮霜已经死了。”
温逸鸿愣了愣身，折身重回座位。
他再度端起酒杯，望着莫霄又起调侃，“你到底喜不喜欢女人？看你刚才那样，是真藏了女人吧？”
莫霄眼神坦然对上他的探究目光：“是，绝色美人。”
“少骗人，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有过女人？”他这么一说，温逸鸿反而没了兴趣，松开了手，“我更相信你是gay。”
莫霄只笑而不语，神情意味深长。
温逸鸿不再追问，重新倒了酒，又聊起天，“当年不是有个女人追你追得特别疯么？”
莫霄皱了皱眉，思索了一瞬，“好像是有那么个人。”
“好像？！”温逸鸿失笑道，“我都记得。叫……叫石潇潇对吧？”
莫霄点点头，神情淡漠。
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好不容易被家里人送去国外，他才得以恢复清净的生活。
如今再想起，他都不由打个寒颤。
要真被那女人拿下了，他穿越者的面子往哪儿放？
“别提这种扫兴的女人。”莫霄冷下声音，显然是回想起了从前一些不大愉快的经历。
温逸鸿看着他的脸色，笑意更深，“可是，我听说她回国了。怎么，还没来找你？”
莫霄皱起眉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挑起眉头，将屏幕展示给温逸鸿看。
一会儿工夫没看手机，竟然已经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还有好几条短信在不断往外蹦。
温逸鸿将手机拿过来，大声读着上面的内容。
“霄哥哥，我回国了，你有没有想我？这些年，你有没有过除了我以外的女人？”
温逸鸿噗嗤笑出声，“她倒是自觉，已经把自己归为你的女人了。”
莫霄皱起眉，伸手要去夺手机，“别念了，听得我烦死了。”
温逸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这时候的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校园时代，还是那个和好朋友打打闹闹的少年。
他躲闪着，调笑说：“别急，这还有呢，什么我爱你啊，这么多年一直为你守身如玉……”
温逸鸿边念，手指边划动屏幕，忽然划到切屏，点开了莫霄的手机相册。
他的笑容顿时凝固。
里面一张张都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恬静的睡颜。
那个女人长得和沈绮霜一模一样！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沈绮霜去世时，整个人已经像冬日凋零的树叶，脸都瘦得凹了进去，面色蜡黄，看起来比和她同岁的许真茹至少老了二十岁。
而莫霄手机里这个女人，肌肤雪白，面色红润，身材饱满。
比许真茹更光彩照人。
温逸鸿一时间竟然看得有些失神。
莫霄一把将手机夺过，声音冷了下去，“你什么时候还喜欢看别人隐私了？”
“这个女人，是谁？”温逸鸿喉头滚动，声音干涩。
莫霄闭口不答。
温逸鸿勉强扯起嘴角，“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沈绮霜了？”
“这重要吗？沈绮霜已经死了。”莫霄说着，不自觉地瞥了一眼房门，
温逸鸿深陷在发现好友秘密的震惊中，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你要是喜欢，早跟我说啊，何必还费尽心思弄个替身出来？”温逸鸿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
一种名为狂喜的情绪在心中爆炸，感染到身体里每一个细胞中。
他感觉到世界豁然开朗，他可以再找一个替身的，就像这个，和绮绮一模一样。
如果这个女人愿意跟他，他一定会把对绮绮的愧疚和亏欠都补偿到这个女人身上！第22章
两个人心思各异，没喝多久，门铃就响了，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
只是那张脸上带着格外让人胆怯的狂热执念。
“我的天，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温逸鸿看好戏的目光投向莫霄。
莫霄八风不动，低声说，“不用管，就装不在家。”
温逸鸿觉得好笑，“一向高冷的莫医生还有这么怕一个人的时候？怕到要躲在家里不敢出声。”
莫霄冷眼瞥过去，“你不怕，你去帮我把她打发走。”
“要是她能就此爱上你，我一定给你送一份大礼。”莫霄笑道。
温逸鸿于是就不说话了。
石潇潇确实漂亮，但是他更喜欢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小白花。
就像绮绮和真茹。
只说性格，她们两个都深得温逸鸿的心。
门铃仍然响个没完，莫霄实在不耐烦，起身过去开门，“你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别来招我烦？”
温逸鸿只看到一眼，石潇潇正想进门，被莫霄拦到门外。
他自己也出去了，还反手关上了大门。
温逸鸿只能隐隐约约听见石潇潇委屈的倾诉。
大有一副莫霄不开门，就不走的架势。
温逸鸿摇了摇头，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正要再倒一杯，忽然动作一顿，鬼使神差地望向刚才没打开的那扇房门。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手机里的女人，就在这房间里。
也是酒精有些上头了，温逸鸿脸上带了几分酡红，眼里也染上醉意。
他走过去，握紧了门把手，缓缓将门推开。
温逸鸿站在门口扫视房间，一个人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如果不是看见那张大床上凌乱的痕迹，他真会以为是自己的判断错了。
莫霄做事一向一丝不苟，在生活上也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床这么乱七八糟。
只有一种可能，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缓缓走进，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温逸鸿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根本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地方，更遑论偷偷进入别人的房间了。
但心里就是有一股冲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着他的心，要他一步步进入这个空间，去探寻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的答案。
他走到衣帽间，看到一个紧闭的大衣柜。
如果房间里真的有人的话，只可能藏在这个衣柜里了。
他缓步走近，脚步声中都带着猎人狩猎的从容。
“你在干什么？”温逸鸿的手碰上衣柜的一瞬间，莫霄冷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逸鸿收回手，回头看去，莫霄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神情冷沉。
“你好像对我的房间很感兴趣。”莫霄唇角勾起冷笑，讽刺道。
温逸鸿自觉理亏，笑着往外走：“我这不是想看看你藏的绝色美人么。”
“都找到衣柜来了，你以为我有这种癖好？”
莫霄看着温逸鸿离开，这才皱着眉回过头看了一眼衣柜。
“不说这个了，石潇潇呢？你这么快就把她打发走了？”温逸鸿问。
莫霄随意“嗯”了一声，没打算细说。
电话响起，温逸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当即拿上外套就要走，“我老婆打电话来了，估计催我回家吃饭。”
如今倒是成了个顾家的好男人了。
莫霄冷眼看着他离开。
大门关上，莫霄赶紧进了房间，拉开衣柜。
沈绮霜蜷坐在里面，已经满脸泪痕。第23章
莫霄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脸。
“你怎么样？抱歉，我、我没想到他会直接进来……”莫霄紧张道歉。
沈绮霜轻轻摇头，一闭眼，眼泪又滑落，落到莫霄手上，烫得他手上微颤。
“我没事……”她颤抖着声音说，“我、我以为我不会再因为他……”
“可是我想起从前在疗养院……我……”她没再说下去，但莫霄很快明白过来。
他的目光暗淡几分，长睫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他眼里的心疼。
莫霄朝她伸出手，珍而重之说道：“你不用害怕，一切有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害。”
沈绮霜犹豫一瞬，将手搭在他的掌心上，下一瞬，就被紧紧握住。
莫霄拉着她出去，收了外面和温逸鸿喝过的酒杯，给她做了顿饭。
这是莫霄第一次单独和沈绮霜吃饭。
这个画面，是他从前根本不敢想象的。
沈绮霜眉目如初，让他不由得回想起当初和她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刚穿越到这里，正因为打架受伤住院，接收到系统给他的任务，是撮合温逸鸿和沈绮霜，让他们顺利在一起。
莫霄的原身父母双亡，好在留下了巨额遗产，让他可以一辈子吃穿不愁。
至少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他能体验从前现实世界体验不到的纸醉金迷。
如果没有对沈绮霜动心的话……
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
莫霄和温逸鸿是好兄弟，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而沈绮霜，是他们学校的校花。
第一次见她，就是在病房，本来他的病床边只有温逸鸿一个人陪伴，直到某天，沈绮霜和几个女生一起过来看他。
莫霄忘不了那时候第一眼见到她的惊艳，阳光从窗户倾泻进来，洒在她琥珀般的眼瞳中，洒在她如墨的长发和白皙的肌肤上，美得在发光。
他从不知道这些描述性的词语还能从他的嘴里说出。
只要看见她，眼里就再也看不进其他人。
可那时候，莫霄垂下了眼眸，不敢再多看一眼。
因为沈绮霜是温逸鸿的。
作为任务者，他要做的是让沈绮霜与他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即使明知道沈绮霜对他有意思，他也只能装作不知，而后冷漠以对。
莫霄身上带着任务，他不敢让自己在她身上沦陷，甚至……还要亲手将她推向别人。
莫霄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温逸鸿和沈绮霜明明就是这个位面世界里的男女主，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或许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是童话的结局，而不是现实的。
王子和公主结婚以后，也可能会有变故，也可能会有人变心，也可能会走到分崩离析……
如果早知道，哪怕冒着这个世界崩塌的危险，他也一定会阻止。
可惜没有如果。
还好，他还有现在。
莫霄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伤感。
如今他更担心的是，如果这个故事走到这里还是没结束呢？难道最终还要强行圆满结局，让沈绮霜再次回去和温逸鸿在一起吗？
他不敢想。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沈绮霜重蹈覆辙。
怕只怕沈绮霜会重新爱上温逸鸿，他连豁出一切的资格都没有……
“你在想什么？”沈绮霜见他看着自己出神，有些疑惑。
莫霄回过神，移开目光，随口说：“我在想，应该给你换个身份，重新来过。”
沈绮霜沉思片刻，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已经重获新生，从前的沈绮霜已经死了。”
莫霄微微一笑，心里放心了几分，“你想想，该起个什么名字？”
沈绮霜思索片刻，问：“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就叫莫霄。”
“那……我跟你一样，姓莫好不好？”第24章
莫霄顿时愣住，他没想到沈绮霜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实在是……让他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无措来。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
沈绮霜以为他不愿意，垂下眼眸，“对不起，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我开了个玩笑吧……”
莫霄这才反应过来，见她误会了，连忙说：“我没有介意，我、我是高兴，因为太高兴所以不知道说什么……”
沈绮霜抬眼看向他，见他神情专注又温柔，这才放下心来，勾了勾唇，解释道。
“我就是想着，这条命是你给我的，所以，它也属于你……”
“嗯。”莫霄朝她微笑着，神情温柔至极。
然而很快，他又清醒了过来。
他很认真的纠正了沈绮霜的话：“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哪怕我救了你，你依旧是你自己的。”
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却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沈绮霜想起在自己墓前莫霄看向她的那一眼，心里感觉又酸又涨。
那时候天色那么阴沉，世界都好像压抑至极。
不像现在。
春天大概已经不远了。
她掩去情绪，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叫莫颖好了，新颖的颖。”
莫霄笑着点头，“嗯，小颖，这个名字不错。”
沈绮霜感觉脸颊有些发热，她连忙低下头。
沈绮霜就此在莫霄家里暂住了下来。
莫霄孤家寡人的，每年过年都主动留在医院值班，今年还是为了沈绮霜，特意调了假。
过了大年初二，莫霄就回医院去上班了。
沈绮霜为了不给莫霄造成负担，每天都会把家里打扫一遍，再做好饭等他下班回来吃。
她从前是设计师，在圈内一直很出名，空闲的时间，沈绮霜都会在家里画稿，只希望尽快出新的作品，挣钱给房租。
莫霄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心爱的女人每天都会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不管多晚都等他回家。
每一天，只要回到家，都有一盏小灯亮着。
这个房子终于不再像是一座华丽冰冷的牢笼，不再充满了寂寞和冷清。
医院里的同事们都说他最近脸上总是带着笑，说话也温和了不少，甚至还会带便当上班，以致于他们个个都过来打听他的感情问题。
莫霄只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说，“现在还不是女朋友，不过……”
他话语未尽，但人家也都明白了，纷纷凑过来，说要尝尝未来嫂子的手艺。
全都被他挡了回去。
转眼到了元宵，莫霄临时接了一台手术，等手术结束，已经是将近十二点了。
刚出手术室，往办公室走的路上，一个护士笑着迎过来跟他说：“莫医生，好福气呀，有个美人在办公室等你哦。”
莫霄一愣，嘴角的笑意已经先出卖了他的心情。
想到能见到沈绮霜，心里的雀跃就从随嘴角扬了起来。
他恨不能直接出现在沈绮霜面前。
他加快脚步回到办公室，一推开门，就见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纤细身影，正背对着他认真看着墙上挂的排班表。
“小颖。”莫霄缓步走近，“你怎么会到医院来？”
沈绮霜转过身，举起手上的保温盒晃了晃，微笑道，“因为今天是元宵节。”
元宵节是团圆的日子。
沈绮霜望着莫霄没有说话。
她的一双手冻得通红，莫霄动容上前，接过保温盒放在一旁，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
沈绮霜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一阵骚动，办公室门被人猛地推开。
“莫霄，真茹她……”
话音未落，温逸鸿就看见了那个被他牵着手的女人。
沈绮霜！第25章
温逸鸿顿时僵在原地，“绮绮，你还活着……！”
莫霄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视线，坦然回道：“不是，她叫莫颖。”
“莫颖……”温逸鸿收回目光，心想，这大概就是莫霄手机里那个女人了。
看本人，的确是长得跟沈绮霜一模一样。
但从前沈绮霜总是打扮得很素淡，像清雅的白玫瑰一样，从不会穿得像红玫瑰一样的艳丽。
而且沈绮霜去世时已经那么憔悴干瘪了，现在这个光彩照人的女人，和沈绮霜的确也有些微妙的不同之处。
莫颖……这个名字在他心里打了个转。
大概真是替身吧，温逸鸿心中起了些许波澜。
实在是太像了，如果他也能找到绮绮的替身陪在自己身边……
不等他继续想下去，莫霄转移话题问道，“你刚刚说，许真茹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有个“沈绮霜”在这里，他有些不自然，含糊道：“没什么，她要生了，刚进产房。”
莫霄挑了挑眉：“可我是外科医生，产科的事，我帮不上忙。”
他也没兴趣去帮忙。
他脱下白大褂，拿起衣帽架上的大衣穿上，一手提着餐盒，一手牵起沈绮霜，看向他。
“你慢慢等吧，我要下班了。”
温逸鸿看着他们相牵的手，不由自主皱起眉头：“我的人生大事，你不陪我一起见证？”
莫霄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餐盒，勾唇笑道：“不好意思，我也有自己的人生大事。”
温逸鸿脸色一变，看向沈绮霜。
沈绮霜却一直专注地看着莫霄，灯光映照在她眼里，仿佛撒了一片碎星子，熠熠生辉。
一股无名的怒火立刻就从温逸鸿心底蹿了起来。
他攥紧拳头，冷下脸来挡在了莫霄面前。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你跟沈绮霜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之前就跟她搞到一起了？”
温逸鸿一个接一个的质问抛出来，像一下又一下的重锤，狠狠砸在沈绮霜心上。
她没想到，自己都死了还要被质疑、被造谣。
沈绮霜攥紧了手，强行忍住抬手扇他一巴掌的冲动。
如果这巴掌扇下去，莫霄苦心孤诣为她新生所作的努力都白费了。
莫霄眼中满是怒火，但思及沈绮霜的情绪，他还是强压着愤怒说，“沈绮霜她已经死了，怎么的死的你比我清楚。”
温逸鸿皱起眉，眼中闪过痛色。
那场仿佛要把世界埋没的大雪又飘进脑海。
“我……”他刚开了口，就被莫霄抬手打断。
“与其在这里询问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不如去产房外等许真茹，她才是你唯一的老婆，沈绮霜不是。”
莫霄说完，带着沈绮霜离开。
直到回到车上，沈绮霜都仍然一言不发。
莫霄长出一口气，紧张地看向她：“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你……没有被吓到吧？”
沈绮霜摇摇头，脸色冷沉：“我只是没想到他还是那么无耻。”
无耻到连自己好友的圆满，也不能忍受。
车内灯光昏暗，但莫霄却清楚看到了她眼中的泪光。
“你……”他想问，你是不是还爱着他。
可话到嘴边，他却问不出口。
他有什么资格问呢？问出口又能怎么样呢？万一……万一她说是呢？
但沈绮霜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她摇摇头，“我早就不爱他了。”
“我只是……替过去的自己觉得不值罢了。”第26章
莫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实在不擅长表达。
他只好将保温盒打开，一边说：“你饿不饿？”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沈绮霜摇头，顺手把餐具递给他：“你下午的时候给我发消息说要做手术，我就猜到你肯定来不及吃饭。”
保温盒里是几个饱满圆润的元宵，只是放得久了，就发得有些变形了。
沈绮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不别吃了，家里有饭菜……”
莫霄摇摇头，“这是你做的，怎么能不吃？我一定统统吃完。”
沈绮霜看着莫霄将几枚元宵尽数吃完，有些恍神。
她记得莫霄不爱吃甜食。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还是学生的时候，总是会听说学校的风云人物、医学系的系草莫霄的事迹。
例如，谁谁谁跟他告白又被拒了，他跟金融系的系草温逸鸿一起去了哪，还有人传他和她的绯闻。
因为当时，沈绮霜和莫霄都是校学生会的，她是文娱部的部长，而莫霄是学生会长。
可能是传绯闻的人太多了，说来说去，说得她都有些信了。
她不知道莫霄对她是什么想法，但有一次她听说有人因为她去找莫霄的麻烦，导致他打架住院了。
沈绮霜觉得愧疚，主动拉上学生会的几个女生一起去看他，也就是在那个病房，她正式和温逸鸿有了接触。
从前莫霄对她总是有区别于其他的温和，但就在他被打之后，莫霄的态度就变得格外奇怪。
对她疏离了很多不说，还总是撮合她和温逸鸿在一起。
她原本对莫霄那一点还没来得及萌芽的好感彻底被掐死了，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温逸鸿……
当时她只觉得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也或许是莫霄天生适合当月老。
现在想来，都是冥冥中所谓的“世界任务”作祟。
不知道那时候，莫霄撮合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她摇摇头，将这些想法都撇在脑后。
经历了这么多事，当初有过什么样的青春萌动都已经成了过往，过去就是过去了，没有再回想再纠结的意义。
如今的她，只是为了不辜负莫霄的付出，才这样坚持活着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残破不堪的心还能够去爱谁。
更不知道现在这样活着能坚持多久……
而今，她活着的所有勇气都靠莫霄撑着。
他给了她新生的机会，可旧有的那些痛苦的记忆，仍在午夜纠缠着她。
见沈绮霜沉默着没说话，莫霄开了口。
“在想什么？”他收好了餐盒，问道。
沈绮霜垂眸，无声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在想，什么时候挣了钱给你交房租。”
莫霄嘴角还噙着满足的笑意，听到这话，笑意就渐渐淡了下去。
他想说不用给房租，这里可以永远是你的家。
可他没法说出口。
他怕她不接受他汹涌的热情。
他看向前方，攥紧了方向盘，“这事不急，你什么时候挣到钱了再说。”
沈绮霜点点头，“回家去吧。”
这一句“回家”又让莫霄心情轻快起来。
没有什么事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好，回家。”莫霄微笑着说，一边发动汽车离开。
在不远处路灯下，一个颀长身影隐没在灯光后的阴影中，沉默地站立原地，看着车里发生的一切。
沈绮霜跟着莫霄前后脚刚出电梯，就见到门口坐着一个打扮明艳的女人。
那女人一见到莫霄，立刻兴奋地站起来，“霄哥哥……”
“她是谁？！”
充满警惕与仇视的目光一瞬间钉在了沈绮霜身上！第27章
莫霄将沈绮霜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石潇潇的充满敌意的打量目光。
“你怎么又来了？”莫霄皱着眉头不耐烦道。
石潇潇不依不饶地挪了一步，指着莫霄身后的沈绮霜质问：“你别打岔！她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莫霄脸色沉得能拧出水，“时间已经很晚了，你应该赶紧回家去。这么晚还在别的男人家门口，传出去影响不好。”
“我不管！有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我巴不得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男人！”石潇潇固执地大声说着。
莫霄显然已经耐心告罄，正要发作，一只温软的手缠上他的手臂。
沈绮霜上前挽住莫霄的手，微笑着说：“可他是我的男朋友，这位小姐，还是不要随便传播谣言吧？”
莫霄一愣，低头看向身旁的沈绮霜，眼中惊愕一闪而过，随即便被温柔的爱意所取代。
正好，在他低头的瞬间，沈绮霜微微仰起头看向他，朝他微微一笑，带着了然的默契。
在旁人看来，这样的对视简直是充满了爱意和甜蜜。
石潇潇嫉妒得双眼泛红，一张俏丽的小脸扭曲到极致。
“贱人，我打死你！”石潇潇大步上前，高高扬起巴掌。
还没落下，纤细的手腕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攥住，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你闹够了没有？！”莫霄这回彻底不留情面，狠狠甩开手。
石潇潇脚下不稳，撞到墙上，刚吃痛捂住自己的肩膀，可怜兮兮抬头，“霄哥哥，我……”
下一刻，她的视线对上莫霄冷漠到极致的眼神，顿时噤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石潇潇从没见过莫霄这么生气的模样，那眼神简直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如果眼神能射出刀来的话，她现在已经万箭穿心了。
石潇潇暗叫不好，这次是真的惹到不该惹的人，是真的触到莫霄的底线了。
她不由得为自己的鲁莽懊悔，又弄巧成拙了！
莫霄该更讨厌自己了！
这回纵使心里有再多委屈和不甘，石潇潇也只能暂且忍下，不再去触霉头。
石潇潇眼中闪着泪花，低下头哽咽着道歉：“对不起，霄哥哥，我知道错了。”
莫霄仍然是冷着脸，神情冷漠：“你应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石潇潇抬眼看了一眼莫霄，模样怯生生的，又看向沈绮霜，虽然仍带着嫉妒和不甘，还有些许打量，但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石潇潇小声咕哝：“对不起，我冲撞你了，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沈绮霜有些不忍心，毕竟她本来只是为了给莫霄解围才这样说，现在看石潇潇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的态度就不自觉的温和了许多。
“没关系，以后别这么冲动了。”沈绮霜温声说。
石潇潇低下头，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撇了撇嘴，满眼都是嫉恨。
莫霄拉着沈绮霜绕过她，走向大门。
那维护的姿态实在太明显，石潇潇不甘心地转过身问：“霄哥哥，她跟你住在一起的吗？”
她明明记得莫霄说过，能住在他家里的，只可能是他未来的老婆。
莫霄闻言，开门的动作一顿，他回过身，抬手将沈绮霜搂进怀中，坦然问。
“她是我女朋友，跟我住在一起，很奇怪吗？”第28章
说完这句，莫霄再不理会石潇潇受伤的模样，移开目光，态度疏离地说道：“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自己注意安全。”
石潇潇听到这句话，立刻又露出微笑，脸上浮现出小女生的甜蜜和羞怯，“霄哥哥，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莫霄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打断她的自我感动：“石潇潇，你父亲当初对我有恩，你出了什么事，我不好对他交代。”
这话说得十分直白且不留情面——如果不是看在石潇潇父亲的面子上，莫霄根本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甚至莫霄此时也是不在意的，只是出于长辈的面子，随口提醒一句而已。
可石潇潇实在陷得太深，根本听不进这些。
就连莫霄泼给她的冷水她都甘之如饴地凑上去淋。
石潇潇只会想，这冷水可是莫霄亲自泼给她的，要是心里没有她，怎么不给别人泼冷水？
再说了，说不定他泼着泼着兴许就不忍心了。
男人嘛，总归是怜香惜玉的。
只要她一直坚持，哪怕是块石头，也一定会焐热的！
所以听了莫霄的一番话，石潇潇心里却更加燃起了希望。
成功距她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再努努力，她一定能将莫霄追到手。
对啊，父亲对莫霄有恩，她完全可以去求父亲利用恩情来撮合他们两个在一起！
他就算再不喜欢自己，碍着父亲，也不会将她推得太远。
想通了这一层，石潇潇大喜过望，连忙点头，“我知道了，霄哥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以后日子还长，她有的是机会跟莫霄制造机会。
莫霄随口“嗯”了一声，带着沈绮霜进了家门。
一直到大门关上，莫霄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手。
“抱歉，我……我一时越矩了。”莫霄低声说着，搂过沈绮霜肩膀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身上沁着淡香的温度。
沈绮霜微笑着摇摇头：“这有什么，本来就是我先开始‘造谣’的嘛。”
莫霄这才放下心，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过去将桌上的饭菜重新回锅热一遍。
他一边熟练地做着这些，一边说道：“不过我确实要谢谢你，替我解了围，不然她要没完没了纠缠更久。”
沈绮霜上前去，随意倚靠在流理台边，看着西装外套围裙的莫霄，嘴角噙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
这样平常的温暖对于她来说已经太过遥远，此时她专注地看着莫霄在厨房里忙碌，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美好得不真实。
她想多看一看，用目光将这一幕留得更久一点。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这一刻就变成永远。
莫霄注意到她的目光，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可他又不敢出声打断，他怕惊扰了她，这样的视线就不会再停留在自己身上。
动了心的人，总是格外小心翼翼。
过了半晌，沈绮霜收回了目光，接上方才的闲聊：“应该的，谁叫我在你这里白吃白住呢？”
沈绮霜想到了什么，忽然轻笑一声，带着调笑学着石潇潇的语气唤道，“对吧，霄哥哥……”
莫霄手一顿，转头看了她一眼。
就是那一眼，沈绮霜绮绮楚楚地在他眼中看到了惊慌失措的情绪。
沈绮霜噗嗤笑出声，“我逗你的，你生气啦？”
莫霄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只是嘴角的笑意，无论如何也藏不住。
他想，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会记得这声带着玩笑的“霄哥哥”了。第29章
莫霄头一回感觉到这么强烈的成就感。
他觉得沈绮霜和刚醒来时已经很不一样了，那时候的她总是沉默又敏感，还特别小心翼翼。
那种感觉并不好，莫霄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疏离和客套，还有承接了恩情后无所适从的局促。
莫霄只能通过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去让沈绮霜感受到，自己和温逸鸿那个混蛋不一样。
他只想有生之年能够帮沈绮霜抚平深埋心底的创伤。
如此一来，他选择留在这个世界，也算有点价值。
现在不过短短半个月过去，他们的距离已经拉近了很多。
沈绮霜变得有血有肉，会开玩笑、会生气骂人，还会配合他演戏，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孤独萧索的游魂了。
莫霄不善言辞，只是心里觉得，这样真好。
如果他注定不能和沈绮霜更近一步，那他只希望能够一辈子就保持这样的距离，他就已经特别知足。
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小满即是圆。
莫霄稳了稳心神，转移话题说：“她叫石潇潇，是我老师的女儿，也学医。当初老师对我有恩，所以……”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沈绮霜，又说，“但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沈绮霜静静听着，明白他是在跟自己解释，心中像是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有些痒。
沈绮霜不是不能看出莫霄对她的感情，毕竟如果不是心中挚爱，谁会倾尽所有去将她复活？
更不用提他平日里那些充满情意的眼神。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在《洛丽塔》中说：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越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谁都不能免俗。
谁都藏不住眼睛里的情绪。
可是她无法给予回应。
沈绮霜知道，自己不应该辜负莫霄的付出，所以她会尽量扮演莫霄想要的模样。
可是爱无法掩藏也无法扮演。
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爱上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别人的能力。
更可悲的是，她甚至连重新开始的勇气都没有。
她变成了从前她最讨厌的胆小鬼。
沈绮霜扯了扯嘴角，仍是玩笑语气回道，“看出来了，其实你对她一点也不客气。”
莫霄神情一滞，大概是想到了某些不太愉快的过往，他语气冷了些，说：“那也是她该得的。”
“怎么？她从前对你做过什么？”沈绮霜问。
莫霄认真回想了片刻，皱了皱眉，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各种死缠烂打，一哭二闹三上吊。”
原来，即便温暖如玉如莫霄，在面对自己不爱的女人的时候，也会变得如此犀利。
不被爱的人，再爱都是错。
莫霄并未察觉沈绮霜的异样。
他只仍旧在认真给食物装盘，再仔细端到餐桌上，解开围裙坐下，认真地看向沈绮霜。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想，以后可能都需要你扮演我的女朋友了……”
莫霄的语气听上去平静，可只要仔细分辨，就能察觉出其中一丝不大明显的颤抖。
他再怎么装得公事公办，也掩盖不了心里的紧张。
他害怕被拒绝，像捧着一颗真心小孩，怕摔跤。
沈绮霜沉默一瞬，微微一笑，“这是应该的。我从开那个口开始，就预想到了。”
“毕竟，看石潇潇那个狂热的态度，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沈绮霜说。
逃避没有用，且只会让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她不就是个例子吗？
莫霄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其实你这样做很危险，我不确定她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沈绮霜耸了耸肩，不甚在意的模样，轻声开口。
“我还记得你说过，不要怕，一切都有你。”第30章
这句话，让莫霄又想起那天，她躲在衣柜里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还有那只轻轻放在自己掌心的手。
如果……如果那个场景是婚礼该多好？
如果……莫霄是她一个人的光该有多好。
莫霄垂下眼眸，不让自己妄想太多。
“对。”莫霄抬眼，认真地望着沈绮霜，用刻入灵魂的力量许下承诺，“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
生怕沈绮霜不信，他又三指并拢向天发誓：“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我一定护你周全。”
沈绮霜看着他，眼前的人眉眼深邃，在灯光下，神情显得格外柔和，恍惚间好像和那个雪夜里清冷的面容重合起来。
她仿佛又看见了那场荡涤灵魂的大雪。
而纷纷扬扬的雪幕下，是将大半的伞倾向她、而自己落了雪花满肩的莫霄。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救赎”的含义。
第一次，产生深入灵魂的撼动。
“嗯，我相信你。”沈绮霜收回思绪，轻声说。
哪怕你不会护我周全，哪怕最后结局不够圆满。
有那一刻，就已经够了。
人不能贪心。
她不贪心。
……
没过两天，沈绮霜就听说石潇潇转到了莫霄所在的医院实习。
为了扮演好女朋友的角色，沈绮霜主动承担起了给莫霄送饭的事情。
一日三餐，都事必躬亲将便当送到他办公室。
如果不是莫霄执意驱赶，她甚至非得留在办公室看他吃完才罢休。
莫霄跟沈绮霜说起这话时，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可沈绮霜心里却莫名有种不安。
在这种不安的驱使下。
这天沈绮霜去到医院，刚进办公室，就看见石潇潇坐在莫霄的位置上，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沈绮霜抬手敲了敲门，石潇潇吓了一跳，连忙将手背在身后站起身，回头一看，来人却不是莫霄，而是他的那个女朋友。
石潇潇几乎是立刻从惊吓到厌恶，她深深皱起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你来干什么？！”
沈绮霜顶着她几乎凝成实质的仇视目光，若无其事地走到莫霄的办公桌旁，将便当盒磕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看石潇潇被这声音吓得肩膀一颤的模样，沈绮霜勾起唇微笑道：“当然是来给他送饭。你呢？石小姐，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沈绮霜一边说，一边上下扫视着石潇潇，最终视线定格在石潇潇一直藏在背后的手上。
“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沈绮霜狐疑问道。
石潇潇一副被戳破的模样，飞快地瞥了沈绮霜一眼，别开眼看向别处。
石潇潇：“没、没有！你不要胡说！”
沈绮霜朝她摊开手掌，语气严肃起来：“拿出来。”
“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你算什么人？也敢对我吆五喝六！你知道我爸是谁吗！”石潇潇越说气焰越盛。
沈绮霜丝毫不惧，只点点头，说：“那就等阿霄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吧。”
“你！”石潇潇一时语塞，吃了瘪，脸色更加难看，她忍了几息，恨恨地将一张被揉皱的照片拍在桌上。
“不就是一张破照片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石潇潇不悦地嘀咕着。
沈绮霜拿起照片一看，顿时神情一变。
那是一张有些泛旧的照片，在一张饭桌上的合影。原本那是一张大合照，当初学生会聚餐时，十几个人一起拍的。
但手里这张照片上，只有沈绮霜和莫霄两个人。
这是他们唯一的合照，连她都没有见过。
莫霄特意放大裁切再洗出来，珍重地放在桌上小相框里。
沈绮霜看向桌上空空如也的相框，再看着被揉皱的两张年轻的笑脸，一股怒火顿时涌上心头，将她烧得双眼通红！第31章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石潇潇的脸上。
石潇潇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捂着脸愣了半晌，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
等她缓过劲，意识到自己被人打了耳光的时候，怒火几乎立刻窜上头顶，将理智都吞噬殆尽。
“你敢打我？！我长这么大我爸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石潇潇歇斯底里吼道。
沈绮霜也红着双眼，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恨意，她咬牙道：“我打的就是你！你凭什么把照片弄成这样？！”
沈绮霜的心仿佛都和这照片一样被揉成一团，皱皱巴巴的。
她几乎可以想见，莫霄将这张唯一的合照裁出来放进相框每日看向它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会是什么神情。
那么珍贵的回忆，那么珍贵的赤子之心，就这样被毁了。
怎么可以！
沈绮霜没有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张照片的事，她是在为莫霄受了委屈而生气。
莫霄的心意，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一张照片而已，我想揉就揉，想撕就撕，想烧就烧！霄哥哥都不会说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这话语刻薄又嚣张，只是话音还未落，石潇潇忽然惊叫一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攥住手臂，拖下座位。
“你刚刚在说什么？”莫霄声音冷厉。
石潇潇看清来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莫霄看向一旁将脸别在一边的沈绮霜，神情立刻柔和下来，“绮绮，你别往心里去……”
话没说完，莫霄已经看见她通红的双眼还有脸上的泪痕，心里立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似的，疼得不像话。
“你怎么哭了？”莫霄慌乱不已，扯了两张纸轻轻给她擦拭眼泪，皱着眉头看向石潇潇，声音骤然冷下，比刚才更迫人几分，“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石潇潇手足无措，又被这区分太过明显的两种态度刺得心里委屈不已，才刚开口就已经带了哭腔。
沈绮霜展开手里的照片，“这张，没有了……”
莫霄低头看去，是那张合照，他一直放在办公室里，从前都不敢摆在桌面上，直到这两天，他才将自己潜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正式地放在桌上。
就被毁了。
但莫霄第一反应是害怕。
就像心底里藏了多年的秘密，一朝被秘密的主人公发现，那猛然暴露的一瞬所带来的紧张害怕和无措，不亚于等候审判的犯人。
莫霄害怕沈绮霜会质问他什么，可她只是哽咽着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合照……”
“你特意裁出来裱在相框里，肯定费了不少功夫……”
莫霄听出来，沈绮霜是在心疼他的心血被人毁坏。
陡然之间，一种莫名的电流从他头顶直击而下。
他觉得沈绮霜似乎对自己有了别样的感情!
因为她在为被焚毁的他们的合照而感到难过。
如果不在乎，怎么会难过？
无法言喻的触动从心底轻轻爆开，莫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一切都好值得。
他留在这个世界的选择是对的！
皇天不负苦心人。
一向习惯了孤独的他，就像是沙漠里疲惫的旅人，见到了唯一的绿洲。
哪怕是海市蜃楼，他也要奋力朝那里走去。
莫霄眼中含着泪，一把将沈绮霜紧紧拥入怀中。第32章
莫霄力道之大，令胸膛相撞时都发出了闷响。
两颗心骤然紧紧相贴，都不约而同地产生震颤。
沈绮霜顿时僵住，她僵硬地抬起手，不知道该往哪放，“你……”
莫霄埋首在她颈侧，低声说：“绮绮，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谢谢你愿意跟我走。
谢谢你能在意我的感受。
莫霄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糅进怀中。
沈绮霜犹豫一瞬，轻轻将手覆在莫霄后背上。
她的喟叹轻如呢喃，“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谢谢你为了我留在这个世界。
谢谢你拯救我。
谢谢你……
“霄哥哥！你们……”石潇潇不甘地出声，却没有人理她。
如果不是莫霄抱着，她现在恨不能冲上去将这个该死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沈绮霜撕碎！
她努力了这么久，都没能得到莫霄正眼相看。
沈绮霜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偏爱！
如果再待下去，她一定会做出冲动的举动！
不，她不能！她不想让莫霄留下糟糕的印象！
一切都未成定局，一切还有希望！
相爱又怎样，总会有不爱的一天，结婚还有离婚，她等得起！
石潇潇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出去时故意狠狠摔上门，发出震天声响。
沈绮霜拍了拍莫霄的肩，轻声说，“好了，松开吧。”
莫霄僵了一瞬，连忙退开，“抱歉，我……”
“你不用说抱歉。”沈绮霜微微低下头，小声说，“我没有觉得有什么……”
莫霄拿过沈绮霜一直捏在手里的照片，压进一本书里，“一张照片而已，没关系的。”
“我们还会有更多共同回忆的，对吧？”莫霄将书放回桌上，朝她勾唇微笑。
“你说得对，我们还会有更多回忆。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沈绮霜被安慰到，也擦去眼泪，打开了便当盒，“快吃饭吧。”
“嗯。”莫霄应了一声，坐下吃饭。
“我一时生气就打了石潇潇，会不会给你找麻烦了……”沈绮霜坐在办公桌旁侧，撑着脸看着他，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不用管她。”莫霄不甚在意地说，“要不是看她是女生，我早就动手了。”
“而且，她那个性子，是该磨一磨了。”
沈绮霜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不知何时起，她已经开始不自觉在意莫霄的心情变化。
甚至为他的一言一行，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门外，石潇潇捂着脸愤怒离开，双眼通红，含着眼泪，过转角时直接撞到一个男人身上。
“干什么？！没长眼啊！”石潇潇满腔怒气找到了宣泄口，当即破口大骂。
骂着骂着，还不忘一边抬起头，昂起自己不屈的头颅。
温逸鸿站在她面前，面色冷沉地看着她。
石潇潇一身的气焰顿时消失了：“逸鸿哥哥……”
温逸鸿看着石潇潇这副模样，皱了皱眉，决定不计较刚才的事，转而问：“你这是怎么了？”
石潇潇抚摸着通红的脸颊，没好气道，“被个疯婆子打了！”
“疯婆子？”温逸鸿有些好笑，“谁能疯得过你？你不打别人就不错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你？”
石潇潇闻言跺了跺脚，“逸鸿哥哥！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真的很生气！”
温逸鸿收敛了笑意，抬了抬下巴，“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开玩笑，你最好认真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
石潇潇沉着脸，沉默不语，半晌后她抬眼看向温逸鸿。
“你跟我说实话，莫霄身边那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温逸鸿皱了皱眉，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靓丽身影。
石潇潇委屈至极，“他之前一直都不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现在直接冒出来一个女人说是他女朋友？！”第33章
“女朋友？”
听到这个词，温逸鸿顿时心里发紧，没来由地一痛。
温逸鸿故意问道：“什么样的女朋友？”
“就……就一个女的！打扮得妖里妖气，一看就特爱勾引男人！”石潇潇越想越气，“就因为我把她跟霄哥哥的一张合照拿出来弄乱了，她就打我！”
温逸鸿微微皱眉，“合照？”
石潇潇冷哼一声，双手环胸，眼神怨毒，“没想到他们居然大学就认识了，我怎么就不知道他身边有过这号人？”
“大学就认识了？！”温逸鸿脑子里一个大胆的想法呼之欲出，如果是真的……
温逸鸿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连忙抓着石潇潇肩膀追问：“他们人在哪里？！”
石潇潇吃痛挣扎，“逸鸿哥哥，你干什么呀……”
“快说！我在问你，他们在哪儿？！”温逸鸿眼神越发冷厉。
石潇潇奋力挣脱，揉着肩膀没好气地说：“就在办公室，我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抱在一块儿呢！你想看，自己去看吧！”
说完，她怒气冲冲地走了。
边走还不忘暗自腹诽，沈绮霜那个女人一定会下蛊！
不然怎么让温逸鸿和莫霄两个极品男人同时发疯，如果真有下蛊这一说的话，她非得也去学一手不可！
温逸鸿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攥紧了，满脑子都是那天见到的那个女人。
叫“莫颖”？温逸鸿当时只是有些不相信，这要是真名，那也太巧了些。
现在想来，几乎可以确定是假的了。
绮绮，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吗？！
温逸鸿一边想着，脚下已经不自觉地朝莫霄的办公室快步走去。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温逸鸿走到办公室门口，却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悄悄将门推开一条缝。
恰好看见莫霄和沈绮霜同桌吃饭的场景。
沈绮霜一手撑着下巴，正笑着和莫霄说着什么。
这个姿态，和温逸鸿记忆中的沈绮霜一模一样。
温逸鸿看着她，一时有些出神。
如此相像的人，真的存在吗？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一个唯物论者一定不会荒谬的去想，或许真的有轮回！
曾经无数个平常的日子里，沈绮霜也是这样，会做满桌菜，等着他回家，然后就撑着下巴带着甜蜜的微笑看着他把自己做的食物一点点吃光。
那时候，沈绮霜温柔专注的模样，比那些食物更加可口。
那时候，沈绮霜的一颦一笑都是独属他一人的，她的喜怒哀乐从来只跟他温逸鸿有关！
可如今，美人美景依旧，却是展示给其他人看的。
而这个人，还是他的好兄弟，莫霄！
温逸鸿眼中浮现痛色，心里一股名为“嫉恨”的火熊熊燃烧起来，将他的理智在顷刻间烧成灰烬。
“沈绮霜！”温逸鸿猛地推开门，大步朝沈绮霜走去，“你没死是不是？！你还活着！”
沈绮霜闻声看去，就见温逸鸿沉着脸朝自己逼近，那副模样，仿佛又要将她抓去监狱或是精神病院，又或者是其他人间地狱……
莫霄率先反应过来，站起身将温逸鸿拦住，“你干什么？！”
“你给我让开！”温逸鸿视线死死钉在沈绮霜身上，恨不能将她盯穿。
石潇潇说得没错，这个女人如今真是一副勾引男人的好皮囊。
沈绮霜穿着宽大的长羽绒服，却衬得她的小脸更加精致，让人忍不住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温逸鸿越看，越嫉妒得要疯，恨不能将她带回去，细细盘问个明白。
然而莫霄挡在前面，根本不给他机会。
此时，莫霄冷下了脸，岿然不动，大有一副要跟温逸鸿鱼死网破的架势。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如果我不让呢？”第34章
温逸鸿这才将目光从沈绮霜身上移开，他冷冷瞥向莫霄，“你非要这样？”
莫霄目光沉静，不动声色地将沈绮霜完全挡住，“小颖是我的女朋友，保护她是我这个男朋友应该做的。”
“你的女朋友？”温逸鸿怒极反笑，“莫霄，沈绮霜是我老婆！”
莫霄闻声一笑：“你还知道你有老婆啊，温逸鸿，我还以为你疯了，什么都搞不清楚了！既然你不糊涂，那我就提醒你一下。”
“第一，她叫莫颖，和沈绮霜没有关系。”莫霄冷声说道，“第二，许真茹才是你老婆。”
本就暗流涌动的岩浆一瞬间喷发，温逸鸿猛地攥紧莫霄的衣领，一手指着他的鼻子。
他咬牙切齿说道：“她不是你该惦记的人。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别逼我翻脸！”
“你放开他！”沈绮霜从莫霄身后站出来，双拳紧攥着，眼神倔强地看着温逸鸿。
温逸鸿对上她那毫不掩饰厌恶之情的目光，顿时心里发虚，就算再不情愿再吃味，也只能松开手。
“小颖，你……”莫霄担忧地看着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果然之前的那些淡然都是伪装出来的，只要一碰到温逸鸿，沈绮霜还是会失去理智。
那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怨愤。
“绮绮，你真的没死，我……”温逸鸿柔下目光，上前要去拉她。
沈绮霜退后一步，咬牙道，“别碰我！”
温逸鸿的动作生生止住。
沈绮霜口中的每一个字都裹了一层仇恨吐出来，她冷笑着说，“温大总裁，又想送我去牢里挨打，还是去疗养院接受电击啊？”
温逸鸿的心都被揪紧了，痛得他喘不过气，他徒然地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温逸鸿艰涩地解释道，“绮绮，我把你送进那些地方是为了保护你，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会受那么多苦……”
“呵。”沈绮霜冷笑一声，“我要上诉的时候你怎么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温总，这世上还能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当然！”温逸鸿皱着眉头，神情卑微至极，“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我根本都不知道你还活着，还跟我的兄弟……”
还跟他兄弟搞在了一起，这样报复他，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思及此，温逸鸿冷下脸，又想去拉她，“走，跟我回家，别闹了。”
沈绮霜只觉得好笑，闹？事到如今，她已经赔了一条命进去，温逸鸿却仍然只觉得她在闹？
莫霄攥住温逸鸿的手腕，另一手松了松领带，语气危险，“我说过了，她是我的女朋友，你要是再纠缠，别怪我不念旧情！”
“温逸鸿，你还是那么无耻！”沈绮霜咬着牙说，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满是泪痕。
温逸鸿心中一慌，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被自己越推越远。
他想去抓，却无从下手，像溺水的人，连根稻草都抓不到。
“绮绮，我只是想带你回去好好跟你解释。而且你不用在意许真茹，我们都承认你才是正牌温太太！她刚生下来的孩子也会认你做妈妈！”
温逸鸿连忙说着，期待在沈绮霜的脸上看见感动或惊喜的神情。
可是没有，她面无表情，无波无澜，甚至没有悲喜。
沈绮霜只是将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那神情就像是吃了一口变质的食物一般，说不出的嫌恶。
她没有说话，却像拿着一把刀在凌迟他，如磋如磨。
痛得他无法呼吸。
沈绮霜缓缓说，“温逸鸿，我真后悔，当初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人。”第35章
这话对于温逸鸿而言，和晴天霹雳也没什么两样。
温逸鸿踉跄一步，喃喃道：“你说什么……”
沈绮霜看向窗外，这两日降温，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此时正慢慢消融。
“曾经我最想要的就是能和你做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但现在，我不需要这些了。”
沈绮霜回过头，冷冷地看着温逸鸿，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她似笑非笑地说，“温逸鸿，你跟我说这些，不会是以为我还爱你吧？”
温逸鸿的心仿佛被凿开一个大口，冷风呼呼地灌进去，刮得心里每一寸都冰凉又钝痛。
“你……不爱我了？”温逸鸿根本说不出口，哪怕这就是沈绮霜上一秒亲口说的话。
温逸鸿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沈绮霜不爱他的事实。
他从没想过沈绮霜会不爱他。
哪怕看见沈绮霜的尸体躺在病床上那一刻，温逸鸿都知道沈绮霜是带着对他的爱离开人世的。
怎么可能不爱他了？！
为了他，她放弃了人身自由去坐牢；
为了他，她放弃了自己生命，只因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他的爱！
如此爱他的沈绮霜，怎么可能就不爱了呢？
不可能！温逸鸿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为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就不爱我了？！是不是因为你移情别恋爱上莫霄了？”温逸鸿不甘心地逼问。
沈绮霜只觉得难以相信，这个男人竟然这么擅长倒打一耙。
轻飘飘的几句话，一切竟然都成了她的错。
深深的无力感混杂着怒意充斥着身体每一寸，最终都化作极端的情绪淤积在心口。
沈绮霜颤抖着声音说，“温逸鸿，是你移情别恋一颗心爱两个人，是你害了我的家人，是你亲手把我推向一个又一个深渊！”
她越说越气愤，急促地倒抽着气，身体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绮绮，冷静，冷静……”莫霄上前将沈绮霜搂进怀里，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抚着沈绮霜的发丝，安抚着说，“已经过去了，没事了，有我在……”
温逸鸿看见沈绮霜反应这么激烈，终于意识到自己曾经对她造成多么严重的伤害，以至于直到现在，心里的阴影仍然笼罩着她。
温逸鸿心疼地开口：“绮绮，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闭嘴！”莫霄沉着脸回头狠狠瞪向温逸鸿，“滚出去！”
温逸鸿看着沈绮霜紧紧攥着莫霄衣角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将手攥紧了。
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只要他坚持不懈，绮绮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温逸鸿想着，强行按捺下上前去将两人分开的冲动，默默离开了。
曾经沈绮霜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如今也到了他为她做出实际行动的时候。
他有决心，也有信心，能让沈绮霜对自己回心转意。
……
沈绮霜仍将额头抵在莫霄肩上泣不成声，眼泪已经将他的白大褂洇湿了一大片。
莫霄轻轻抚摸着她瘦削的脊背，就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沉默半晌，莫霄轻声开口，“绮绮，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沈绮霜浑身一僵，抬眼看向莫霄，“心理医生，你也觉得我有病吗？”
当年温逸鸿诬陷她有精神病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每每想到那天的场景，无助、绝望如跗骨之俎啃食得她体无完肤。
她惶恐的盯着莫霄，满眼的不可置信。
莫霄点头，眼神中都是担忧：“你现在的状况很危险，必须进行干预治疗。”
沈绮霜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她冷下脸退开一步，浑身写满了警惕和防备——
“莫霄，你也觉得我是疯子，是吗？”第36章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莫霄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沈绮霜的意思。
她一定是回想起了被送去精神病院的那段黑暗日子。
莫霄心中又酸又疼，但更多的是无奈和怜惜。
“我不会把你送走的，放心，我会陪你去找正规的心理咨询师。”
莫霄放轻了声音说着，见沈绮霜神情有了些许松动，他继续说，“你相信我，我和温逸鸿不一样。”
沈绮霜凝视他许久，各种回忆在脑海中交织闪烁，最终，她轻轻吐了口气，点点头。
“我相信你。”
沈绮霜小声说。
她能相信的也只有他。
莫霄为了自己能放弃原来的世界，如今，也该换她来勇敢了。
一股暖流划过心尖，莫霄由衷露出微笑。
被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尤其是被深爱着的人爱着，更是无法言说。
身为男人，或许最幸福的时刻就是被全心全意信赖吧。
……
温逸鸿出了莫霄办公室，神情颓然在楼梯间抽烟。
赵凡找过来，“温总！”
“怎么了？”温逸鸿长长吐了一口烟，转身时，已然恢复冷峻。
赵凡说：“之前那三个小子招的人，咱们抓着了！”
赵凡口中那三个小子，指的就是当时带沈绮源去山上的那三个手下。
当时温逸鸿去到车祸现场，就感觉事情有蹊跷。
车祸地点太偏了，显然是有人一早就准备好了要除掉沈绮源。
所以即使沈绮源不做任何动作，他也仍然免不了一死。
这三人显然也是收了卖命钱，才不要命豁出去干的这一票。
有资金实力做这件事的，会是谁？
给沈绮源收了尸之后，温逸鸿就命赵凡去审问那三个手下，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
刚开始那三个手下还一口咬死没有人指使，说是走错路了。
只是赵凡处理这样的事已经太多回，什么样的滚刀肉在他手底下都扛不过三天。
果然，不出一晚，那三个人就招了。
买通他们去谋害沈绮源的人叫赵武，道上称他“狗哥”。
这狗哥跟沈家并没有什么牵扯或是恩怨，他跟沈绮源那个小年轻艺术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根本没有作案动机。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狗哥也是拿钱办事，并非真正的幕后主使。
但找这狗哥颇费了一番功夫，这人在道上混了不少年，人脉特别广，听到风声不对，就立刻躲到国外去了。
温逸鸿派了不少人出国搜，只是毕竟在国外，很多手段都行不通，十分受制。
直到最近，赵凡发现狗哥偷渡回国，在他的老家将人逮了个正着。
“温总，现在那条老狗被我们手下兄弟押回来了，正准备审，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赵凡询问道。
温逸鸿吸了口烟，将手中半截香烟狠狠按灭，重重碾了碾，“带路。”
温逸鸿和赵凡走到一楼大厅，就见人群边缘，莫霄和沈绮霜并肩走出。
温逸鸿眸色一暗，脚下顿了顿。
这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有人闹事，大厅立刻陷入混乱，人挤人、人撞人，情况逐渐失控。
温逸鸿担忧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沈绮霜身上。
忽然间，有个人被推了一把，踉跄着朝沈绮霜撞去。
“绮绮小心！”温逸鸿大步朝沈绮霜赶去。
然而刚迈出一步，温逸鸿就看见莫霄眼疾手快地搂着她的腰护在自己怀里，用肩膀挡住了那个人的撞击。第37章
莫霄，他是真的不舍得让沈绮霜受一点伤害……
温逸鸿顿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赵凡顺着温逸鸿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沈绮霜完好无损地站在莫霄身边，甚至比当初的她更加漂亮。
赵凡惊奇道：“这！这不是夫人……”
话没说完，赵凡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温逸鸿收回目光，语气淡淡：“不该看的别看。”
温逸鸿心想，等他把害死沈绮霜弟弟的真凶亲手抓到，再带到沈绮霜面前，一定能让她原谅自己几分。
有了这样的目标，温逸鸿就更加急迫地要去见那个所谓的“狗哥”了。
手下们将人带到了他们惯常做私下审讯的地方——
一个被温逸鸿买下的城郊废弃仓库。
温逸鸿他们到的时候，狗哥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了。
“温总！凡哥！”一个手下见温逸鸿和赵凡来了，扔下手中的电棍，大步迎过去。
“怎么样？”温逸鸿随意扫了一眼，显然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
手下说：“他招了一半，只说自己家里藏了受指使的证据，死活不说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们已经派人过去找了。”
温逸鸿扬了扬下巴，示意继续。
几个手下接到指示，继续动刑，“说！谁他妈指使的！不说我弄死你！”
“啊——”狗哥惨叫一声，更加费力地喘着气。
只是他却仰着头，高高肿起的眼睛死死盯着温逸鸿。
狼狈的样子，却透着不怕死的倔强。
那眼神狠狠刺激到了温逸鸿！
“温逸鸿……哈哈哈哈哈……”狗哥忽然笑了起来，笑声粗嘎，令温逸鸿不由得皱起眉。
“笑什么笑！快说！”那手下手中电棍又一次猛击在他身上，强烈的电流令他浑身抽搐。
温逸鸿一向看惯了这样的场面，此时心里却起了波澜。
不知道沈绮霜住在疗养院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被电击？
才会给她留下那么深的心理阴影……
狗哥喘着粗气说：“我说，都是许真茹那娘们儿叫我去买通温逸鸿的手下，说要把姓沈的那小子弄死！”
许真茹？！怎么会是她？她那么美！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许真茹这个大明星，更何况，她还是如今温氏集团的少夫人，人人称羡的温太太。
温逸鸿神情一变，大步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你找死！”
狗哥笑了几声：“怎么，你不信？我可都留了证据……你们的人马上就回来了……不信，就等着看吧……”
温逸鸿凤眸冷冷眯起，杀意尽显。
不过几分钟，手下将取到的东西送了过来。
“温总，这就是我们在他家找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信封，温逸鸿拆开，里面是一叠照片。
照片上无一例外，都是许真茹和狗哥的床照，姿势神态各异。
制服，鞭子，蜡烛……
温逸鸿攥着照片的手抖不由发抖，就是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他竟然与她同床共枕
温逸鸿身边原本围着几个手下，都在好奇地瞟着上面的内容，此刻个个呆愣住了，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逸鸿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极致。
他抬手将手中照片一扬，狠狠踩在了脚下！
“哈哈哈哈……温逸鸿，捡别人破鞋穿的感觉怎么样？”狗哥露出一口带血的黄牙，放肆嘲笑道。
温逸鸿蓦地转身大步离开，只留下一句。
“把人处理干净。”第38章
温逸鸿阴沉着脸回到病房，砰的一声大力推开房门。
许真茹脸色憔悴地坐在在病床上，闻声转过头看向他，“老公，你去哪里了？你……这是怎么了？”
许真茹上一次见他这么生气，还是在沈绮霜死后。
此刻他沉着脸逼近自己，真仿佛地狱里的恶魔，到人间来找她索命了。
明明是枕边人，却竟让许真茹心生畏缩，想挪动身体朝后躲去。
但许真茹还在坐月子，身体虚得很，“老公，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温逸鸿走到病床边，将手中的一沓照片狠狠摔在她面前。
“你自己看看！”温逸鸿冷斥道。
许真茹在看清那叠照片的瞬间，脸上血色一褪而尽，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这……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我、我完全不知道……”许真茹心里知道，赵武一定是被温逸鸿抓住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咬死不认。
许真茹红着眼含着泪看向温逸鸿，委屈哽咽道：“逸鸿，难道你不信我？”
温逸鸿伸手钳住许真茹的下颌，力道之大，让许真茹痛得以为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他倾身逼近那张痛得面目扭曲的脸，心里只剩下反胃，“你以为，我只能挖到几张照片？”
言下之意，温逸鸿已经找到了许真茹和狗哥勾搭在一起的铁证。
话落，温逸鸿狠狠甩开许真茹的脸。
许真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连忙凑上去抱住他，哀求道：“逸鸿，你信我，我那时候年纪小，一时糊涂，我是被他骗了……啊！”
温逸鸿一把将她推开，脱下身上七位数的外套随手扔到垃圾桶里，又取出手帕细细擦拭触碰过她的手指。
“你脏得让人反胃。”
温逸鸿将手帕摔在她脸上，下达最后的审判：“孩子归我，你，净身出户。”
话落，温逸鸿转身离开。
许真茹瞬间瞪大眼睛：“什么？！”
“你别走！把孩子留给我！”许真茹连忙掀开被子下床，不顾小腹坠坠疼痛，脚步虚浮地追赶出去。
许真茹摔倒在走廊上，抱住温逸鸿的腿，哭喊着：“求求你，求求你把孩子留给我！求求你……”
温逸鸿特意给许真茹包下了医院顶楼一整层，让她安心坐月子，此刻走廊上只有几个医护和他的保镖。
保镖上前将许真茹拉开。
许真茹挣扎着：“你不能把孩子带走！那是一条生命！你不能对他下手！”
温逸鸿忽然皱起眉，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许真茹的反应太不正常。
温逸鸿猛然意识到什么，大步走过去猛地掐住许真茹的脖颈。
温逸鸿：“这孩子是我的吗？”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询问的意味。
许真茹顿时僵住，不敢直视温逸鸿的双眼：“我……”
温逸鸿立刻心下了然，他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两个保镖立刻将许真茹拖了下去。
许真茹疯狂挣扎着，忽然双眼一亮，大喊，“沈绮霜！救我！救救我！”
温逸鸿一转身，就见莫霄和沈绮霜出现在走廊尽头。
“绮绮……”温逸鸿下意识朝她走去。
等到了两个人面前不远处，温逸鸿又停下脚步。
“绮绮，你……你都看到了？”温逸鸿有些忐忑地问。
沈绮霜皱起眉，“不是你叫我们上来的吗？”
她看向远出穿着病号服憔悴虚弱的许真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自己。
温逸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神情晦暗。
“是，许真茹，就是设计害死你弟弟的人。”第39章
“什么？！”沈绮霜脚下一个踉跄，被莫霄眼疾手快扶住。
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又一次在沈绮霜的脑海中浮现。
倒翻的车辆、倾盆的大雨、冲散的血迹、还有变形的尸体……
点点滴滴，纤毫毕现。
沈绮霜简直恨自己将这一切记得那么清楚，每次回想，都像是拿一把已经生锈的钝刀在自己心上反复割磨。
比凌迟更痛。
而一切噩梦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许真茹？！
沈绮霜勉强稳住心神，深深闭了闭眼，才一步步朝许真茹走近。
“为什么？”沈绮霜问。
许真茹眼中蓄满了泪水，她咬着唇泣不成声，“绮霜姐姐，我……我们是好朋友……所以……”
“是啊，你说我们是好朋友！”沈绮霜声音都在颤抖，手更是死死攥紧，“所以你为什么？！为什么？！”
沈绮霜嘶声质问，哀恸的声音在医院空荡的走廊回荡着。
“我以为，你弟弟和你爸爸一样，都对你不好……”许真茹垂着眼，小声说道。
“你以为……”沈绮霜红了眼眶，扯了扯嘴角，“你以为你是上帝吗？！你是救世主吗？！你凭什么擅自给别人定罪，凭什么擅自剥夺他们的生命！”
许真茹害怕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地哀求，“我、我都是为了给你出气、为了给你报仇才会这么做的！绮霜姐姐，求求你去向温逸鸿求情，让他放过我吧……”
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许真茹脸上。
许真茹被打得脸偏向一旁，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抬眼看向沈绮霜。
沈绮霜颤抖着手指着许真茹，“你和温逸鸿一样，都那么自以为是！你们一个个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不过是在享受玩弄他人命运的乐趣！”
“你们说为我好，却把我害得家破人亡，让我背上一辈子的污点去坐牢，让我在精神病院里连个正常人都不能算！”沈绮霜愤怒大吼着，将曾经受到的委屈尽数宣泄出来。
温逸鸿听得心里难受，上前去想拉沈绮霜的手：“绮绮，我……”
“啪！”又是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温逸鸿脸上。
温逸鸿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扇耳光。他愣了愣，看向沈绮霜。
连许真茹都惊住了，在喉头呼之欲出的求饶顿时吞回了肚子里。
其他人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喘。
莫霄连忙上前去，抬手将沈绮霜拦在身后，唯恐温逸鸿对她做出什么事。
然而温逸鸿的眼神里只有受伤难过，丝毫没有愤怒。
沈绮霜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地颤抖着。
她继续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而你们两个，所谓的，我最爱的人，和我最好的朋友，就在我的病床前光天化日搞到一起！”
“你们两个早就已经情意相通了，我才是多余的那个！可你们为什么还要拿我当幌子！我是你们的遮羞布还是你们的笑话？！”
沈绮霜早已泪流满面。
温逸鸿和许真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霄默默给沈绮霜递上手帕，转而冷冷看向温逸鸿。
莫霄：“别以为这样做，就能让她原谅你。”
沈绮霜抹去眼泪，红着眼瞪着温逸鸿。
“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我永远都不会原谅。”
温逸鸿垂眸，声音低哑，艰难开口道：“绮绮，不管你有多恨我，我对你的爱，是真的。”第40章
沈绮霜只是冷漠以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看到你只觉得恶心。”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我从没遇见过你。”
说完，沈绮霜转身离开。
身后，温逸鸿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莫霄沉默无言地跟着沈绮霜，两个人一路无话走到医院楼下的花园。
沈绮霜走到长椅上坐下，抬头看着一片灰白的天空，“这个冬天，为什么这么漫长……”
莫霄在她身旁坐下，“其实我也后悔了。”
“后悔什么？”沈绮霜看向他，“后悔把我救活？”
莫霄失笑摇了摇头，目光落向别处，带着些许怅惘：“后悔那时候，把你推向温逸鸿。”
沈绮霜沉默一瞬，“可是，你如果不这样做，你的任务就会失败，那你也不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了。”
莫霄和沈绮霜对视片刻，心中一动，“绮绮，其实，我……”
“小霄啊。”一个沉稳老成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莫霄和沈绮霜闻声望去，就见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斑白的医生走过来。
莫霄怔愣一瞬，连忙站起身：“石老师。”
沈绮霜也跟着站起身，视线状若无意地在那和石潇潇七分相似的眉眼处扫过，心里有了数。
这大概就是石潇潇的父亲，莫霄所说的那个，对他有恩的人。
会主动过来找到莫霄，是因为什么事，也不难猜了。
莫霄何等聪明的人，自然也猜到了。
于是看向沈绮霜，主动开口介绍：“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恩师，叫石老师就好。”
沈绮霜十分配合，微微鞠躬：“石老师。”
莫霄又看向石老师：“石老师，这位是我女朋友，莫颖，一直没来得及带她去拜访您。”
石老师脸色一僵，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一番，勉强笑道，“真是郎才女貌，很登对……呵呵……”
莫霄微微笑着，十分受用的模样。
石老师摆摆手，“也没什么事，就是有阵子没见了，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莫霄连忙说：“改天我们一定登门拜访。”
石老师神情赧然，含糊着应下，直接走了。
沈绮霜看向石老师离开的背影，小声说：“看样子，石潇潇是想搬长辈出来向你催婚？”
莫霄摇了摇头，“石老师一辈子醉心学术，还要为了女儿插手晚辈的感情，想必他心里也过不去。”
“不想了，下次再登门拜访就好。”沈绮霜说，“对了，你刚刚是要说什么来着？”
莫霄僵了一瞬，状若无意道：“我忘了。”
告白得有仪式感，他想。
沈绮霜见他不想说，也就不再问。
……
转眼两个月过去，春意越来越浓。
头一个月，沈绮霜固定一个星期看两次心理医生。
后来她的状况越来越好，就变成了一个星期一次。
心理咨询费用很昂贵，虽然莫霄一分钱都不肯要她的，但她还是想尽可能的去还给他一些。
这样自己心里也能好受些。
好在她的设计稿投出去，已经有品牌过来联系，想跟她长期签约。
有了固定收入后，沈绮霜就找了个房子搬了出去。
莫霄虽然不高兴，却又没法说什么。
这段时间沈绮霜很少能见到他，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直到这日，沈绮霜偶然发现，自己的邻居竟然是莫霄！第41章
沈绮霜报名了一个国际服装大赛，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基本就泡在工作室。
以前莫霄会时常来约她一起吃饭，但自从她开始忙碌之后，莫霄也好像十分自觉似的，几乎没在她眼前出现过。
直到她生日这天，沈绮霜临时回家去拿自己落下的设计稿，正巧撞见莫霄从她隔壁的房子走出来。
“你……”沈绮霜当场愣住。
莫霄眼中闪过一丝无措，显然也没想到会被她直接撞见。
他摸了摸鼻梁，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好巧。”
沈绮霜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说：“确实，很巧。”
她朝那还没来得及关上的大门看了一眼，房子里陈设特别简陋，和莫霄那间高级公寓比起来，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再看莫霄那一身低调的名牌，浑身上下加起来比这房子还贵。
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沈绮霜眉头皱了皱：“你这是干什么？大少爷出来体验生活？”
“我……”莫霄低声说，“我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沈绮霜叹了口气，“你没必要这样……”
她说着，转身打开了自己租的房子的门。
莫霄以为她生气了，跟到她身后，小声说，“对不起，我没想打扰你，我只是……”
“进来坐吧。”沈绮霜朝他示意，“正好我有事想要跟你说。”
莫霄眼中这才有了笑意，连忙跟着进了门。
沈绮霜租的房子并不大，但家具设施一应俱全，装修也很温柔，阳台上还摆放着画架，上面夹着一幅画，隐隐约约是一张肖像的模样，但看不清楚。
沈绮霜一边往里走一边打了个电话：“喂，Vivian，我临时有事，今天就不去工作室了……嗯，随时联系。”
她挂断电话，一回头，就见身旁莫霄一直默默注视着她。
沈绮霜感觉自己脸颊有些发烫：“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如今变得很不一样了。”莫霄说。
变得很自信，很干练，很有职业女性的魅力。
沈绮霜走到阳台边，将画架上的画取下，递给他。
沈绮霜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莫霄走近，接过画一看，画上是雪夜里撑着伞的他。
“那个雪夜，大概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珍贵回忆。”
“莫霄，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选择回到这个世界，谢谢你愿意来拯救我……”
“我……”
“等等！”莫霄忽然打断。
他的心里一瞬间有了心意相通的默契感。
莫霄将画小心卷起。
“你干什么？”沈绮霜疑惑道。
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说心里话，怎么就被打岔了？
难道莫霄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她……？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莫霄朝她一笑，伸出一只手给她，“愿不愿意相信我？”
沈绮霜凝视他片刻，忽然展颜一笑，将手搭在他的掌心，任他带着自己离开。
车辆开到山顶，城市华灯初上。
天色已经黑透，莫霄下了车，打开后备箱，露出了一整车玫瑰。
沈绮霜好奇地跟过来，此时一看顿时怔住。
“莫霄……”
刚开口，天上忽然飘起雪花。
沈绮霜震惊抬头，就见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越来越大。
现在已经将近五月，不可能是自然落雪。
“这是怎么回事？”沈绮霜看向一旁微笑着的莫霄。
“告白这种事，应该由我先开口。”莫霄轻声说。
下一刻，莫霄在大雪中、在玫瑰前，又一次朝她伸出手。
莫霄看着她的眼神充满珍视，仿佛在看着世间最独一无二的珍宝。
“小颖，我爱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沈绮霜眼中渐渐浮现泪花，她将手搭在莫霄手掌上，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沈绮霜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一次，是我们一起被雪淋了。”
随着时间流逝，林妍和米凯的关系虽然保持低调，但还是引起了一些同事的注意。办公室里开始流传起微妙的流言蜚语。
这天早晨，林妍走进茶水间，正好听到两个年轻女同事在窃窃私语。
"你发现没有，最近林总监对米凯特别好。" "是啊，听说还经常单独加班呢。" "该不会..."
察觉到林妍的到来，两人立刻噤声，匆忙离开。林妍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回到办公室，林妍坐立不安。她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暴露，但又不忍心就此结束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正当她陷入沉思时，米凯推门而入。"林总监，这是您要的报告。"他故作正经地说，眼神却充满柔情。
林妍勉强笑了笑："谢谢，放这儿吧。"
米凯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怎么了？你看起来心事重重。"
林妍环顾四周，确保没人注意后，小声说："公司里已经有人在议论我们了。"
米凯皱眉："那又怎样？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可是..."林妍欲言又止。
米凯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林妍迅速抽回手，假装在看文件。
人事部的王经理走了进来："林总监，公司最近有些传言..."
林妍强装镇定："什么传言？"
王经理欲言又止："就是...关于您和米凯的。公司有规定，上下级之间..."
林妍打断他："王经理，我很感谢您的关心。但我和米凯只是正常的工作关系，请不要听信谣言。"
王经理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等门关上后，林妍长舒一口气，感到一阵疲惫。米凯想要安慰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米凯，我们得谈谈。"林妍严肃地说。
米凯的脸色变了："你该不会是想..."
林妍低下头："也许...我们应该冷静一下。这段关系给我们带来太多压力了。"
米凯急了："不，林妍，别这样。我们可以更小心，或者...我可以申请调岗。"
林妍摇摇头："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给我点时间，好吗？"
米凯沉默了一会，最后轻声说："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但请记住，我永远在这里等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林妍望着他的背影，心如刀绞。她知道这个决定有多痛苦，但她更害怕这段关系会毁掉米凯的前程。
那天晚上，林妍独自坐在家中，望着窗外的灯火阑珊，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她多么希望可以不顾一切地爱，但现实的压力却如此沉重。
她拿起手机，看着与米凯的聊天记录，手指在"删除"键上徘徊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
林妍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让她后悔终生。但此刻，她只能选择退后一步，希望能为两人的未来留下一线希望。
一个月过去了，林妍和米凯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但彼此心中的思念与日俱增。公司里的流言渐渐平息，可他们的感情却在这种压抑中愈发强烈。
这天，公司举办了一场年度晚宴。林妍精心打扮，穿着一袭红色长裙，惊艳全场。米凯看到她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痛苦。
晚宴进行到一半，林妍借故离开，来到露台透气。没想到，米凯也跟了出来。
"林妍，"米凯轻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充满思念。
林妍转身，看到米凯英俊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米凯，我们不应该..."
米凯打断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林妍，这一个月我想明白了。我爱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就在林妍还在犹豫时，米凯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林妍，嫁给我好吗？我想光明正大地爱你，保护你。"
林妍惊呆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就在这时，一声惊呼打断了这温馨的一幕。
"儿子！你在干什么？"
米凯的父母不知何时出现在露台门口，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解。原来他们是作为公司合作伙伴受邀参加晚宴的。
米凯的母亲快步上前，拉住儿子的手："快起来！你怎么能跟一个比你大那么多的女人......"
米凯坚定地站起来，挡在林妍面前："妈，我爱林妍。年龄不是问题。"
他的父亲沉着脸说："米凯，你还太年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段关系会毁了你的前程！"
林妍感到一阵眩晕，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后退几步，声音颤抖："对不起，我...我不该..."
米凯转身抓住她的手："别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们爱着对方，这有什么错？"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公司的其他高层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很快，露台上挤满了人，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林妍感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惊讶的、鄙视的、同情的...她的世界仿佛在瞬间崩塌。
"我...我得走了。"林妍挣脱米凯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米凯想要追上去，却被父母拦住。他看着林妍离去的背影，心如刀绞。
林妍冲出酒店，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离开。车内，她终于崩溃大哭。
她知道，这次危机可能会彻底改变她和米凯的人生。但此刻，她只感到无比的绝望和迷茫。
夜色中，出租车载着心碎的林妍驶向未知的方向，而这个夜晚注定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接下来的几天，林妍请了病假，把自己关在家里。她的手机不断震动，都是米凯发来的消息和未接来电，但她一个都没有回应。
第三天早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她。林妍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门，看到米凯憔悴的面容。
"林妍，"米凯声音嘶哑，"让我进去好吗？我们需要谈谈。"
林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让开了身子。米凯走进屋内，环顾四周，看到散落的纸巾和酒瓶，心疼地皱起眉头。
"对不起，"米凯开口，"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林妍，我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没有改变。"
林妍苦笑："米凯，你看看现在的局面。你的父母反对，公司里议论纷纷，你的前程可能会受影响...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米凯握住林妍的手："不，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主动追求你的，我愿意为我们的感情承担一切后果。"
林妍抽回手，转身望向窗外："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前程。我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
米凯急切地说："你不是绊脚石！林妍，你是我的动力。因为你，我才更想成为更好的人。我已经跟父母谈过了，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理解，但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林妍转过身，看着米凯坚定的眼神，心中泛起涟漪："可是公司..."
米凯打断她："我已经申请调岗了。即使离开这家公司，我也有信心凭自己的能力找到新的机会。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林妍感动得泪如雨下。米凯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柔声说："林妍，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让我们一起面对这些困难。"
林妍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好。"
米凯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将林妍紧紧拥入怀中。两人相拥而泣，仿佛要将这几天的痛苦和思念都倾注在这个拥抱中。
分开后，米凯认真地说："林妍，我知道前面的路不会平坦。但只要我们携手同心，就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无法克服的。"
林妍看着米凯坚定的眼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轻声说："米凯，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们的感情。我也会努力的。"
米凯温柔地吻了吻林妍的额头："我们一起努力。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光明正大地面对所有人。"
窗外，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两人身上。这个早晨，标志着他们感情的新篇章。虽然前路依然充满挑战，但他们选择勇敢面对，用爱跨越年龄的鸿沟，用真心打动世俗的偏见。
林妍靠在米凯肩上，心中充满希望。她知道，只要有米凯在身边，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尽管米凯表现出了坚定的决心，现实的压力依然如影随形。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两人面临着来自各方的质疑和阻挠。
米凯的父母始终无法接受这段关系，多次找上门来劝说。公司里的流言蜚语也愈演愈烈，即便米凯已经调岗，但林妍的处境依然尴尬。
终于有一天，林妍在承受不住压力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米凯，我们分手吧。"林妍强忍泪水说道。
米凯震惊地看着她："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面对吗？"
林妍苦笑："我看到你为了我付出那么多，却依然无法改变现状。我不想再成为你的负担了。"
"你从来不是负担！"米凯激动地说，"林妍，请不要放弃我们的感情。"
但这一次，林妍下定了决心。她转身离开，留下米凯在原地呆立。
分手后的日子里，林妍把自己埋在工作中，试图忘记这段感情。而米凯则陷入了低谷，工作表现大不如前。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三个月后，在一次重要的商业峰会上，林妍惊讶地发现米凯作为新兴企业的代表出席。台上的他自信、沉稳，完全不似从前的青涩模样。
会后，米凯主动找到林妍。
"好久不见，"他微笑着说，"能单独聊聊吗？"
林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们来到酒店的露台，夜色中灯火阑珊。
米凯深吸一口气，开始述说这三个月来的经历："分手后，我意识到自己还不够成熟。我辞去了工作，创办了自己的公司。这三个月，我努力证明自己的能力，也说服了父母接受我们的关系。"
林妍惊讶地看着他："你做了这么多..."
米凯握住她的手："是的，因为我始终没有放弃对你的爱。林妍，我现在可以骄傲地说，我配得上你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林妍泪眼婆娑，内心激动不已。她看到了米凯眼中坚定的爱意，也感受到了他的成长。
"米凯，我...我其实一直爱着你。"林妍终于吐露心声，"只是我不敢相信我们能克服那么多困难。"
米凯轻轻擦去她的泪水："现在你相信了吗？我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步，都让我们变得更强大。"
林妍点点头，露出了久违的幸福笑容。
米凯单膝跪地，再次拿出那枚戒指："林妍，嫁给我好吗？这一次，我有信心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在星光的见证下，林妍含泪点头："好，我愿意。"
米凯激动地将戒指戴在林妍手上，然后紧紧拥抱住她。这一刻，所有的等待和磨难都值得了。
他们相视而笑，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这段跨越年龄的爱情，终于在经历了重重考验后，迎来了美好的结局。
婚礼如期而至，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举行。林妍和米凯选择了一个海边的小教堂，温馨而浪漫。
林妍穿着一袭简约优雅的白色婚纱，米凯则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当两人交换戒指的那一刻，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祝福声。
让林妍感到意外的是，米凯的父母也来参加了婚礼。他们脸上虽然还带着些许犹豫，但眼中的欣慰之情却是掩饰不住的。
"恭喜你们，"米凯的母亲拥抱了林妍，"谢谢你让我们的儿子变得更加成熟。"
林妍感动得热泪盈眶，她知道这份接纳来之不易。
婚礼后，新婚夫妇踏上了蜜月之旅。他们选择了一个宁静的海岛，远离喧嚣，享受二人世界。
某个傍晚，两人漫步在沙滩上，欣赏着绚丽的晚霞。
"林妍，"米凯突然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林妍笑着点头："当然记得，你那时候还是个青涩的实习生呢。"
米凯握紧她的手："而你是我仰慕的女神。说实话，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真的和你在一起。"
林妍靠在他肩上："我也没想到。那时的我，还在害怕年龄带来的隔阂。"
米凯轻抚她的发丝："可现在呢？你还在意那些年龄差距吗？"
林妍摇摇头："不在意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明白，真正的爱情是超越年龄的。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理解、互相扶持。"
米凯深情地看着她："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林妍，我保证会一直爱你，照顾你，让你永远感受到被爱和被珍惜。"
林妍微笑着说："我也是，米凯。我们一起变老，一起面对生活的每一个挑战。"
夕阳西下，海风轻拂，两人相拥而立。这一刻，他们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不再在意世俗的眼光。
回国后，林妍和米凯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们决定一起创业，将各自的专长和经验结合起来。虽然创业路上也遇到不少困难，但有彼此的支持，他们总能迎难而上。
时光飞逝，转眼间五年过去了。林妍和米凯的感情越发深厚，事业也蒸蒸日上。他们的故事在圈子里广为流传，成为了一段佳话。
有一天，一位年轻的实习生怯生生地来到林妍面前："林总，我能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吗？"
林妍温和地点头："你说。"
"您和米总...是怎么克服年龄差距的阻碍，走到一起的呢？"
林妍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因为爱情的力量。当你真心爱一个人时，年龄只是数字。重要的是彼此理解、互相成就。"
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这一刻，林妍突然意识到，她和米凯的故事或许已经成为了其他人的勇气和希望。她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骄傲，也为这份跨越年龄的爱情感到无比珍惜。
夜幕降临，林妍回到家中。米凯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看到她回来，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欢迎回家，亲爱的。"
林妍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深情的拥抱和亲吻。在这个温馨的家里，在彼此的怀抱中，她找到了最温暖的归宿。
这，就是她们的爱情故事。一段跨越年龄、战胜偏见、历经磨难却终得圆满的真挚之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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