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孩子真的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
下班之后,我和田甜一起把苗苗抱回家,可能对于这个新环境比较陌生,所以,苗苗一直哭闹不止。
好在,我妈妈是过来人,换尿布、冲奶粉,都有信手拈来。
晚上董浩打来电话,问这边苗苗的情况,我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放心吧,我老妈是照顾孩子的高手,比我和田甜我们两个菜鸟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并且嘱咐他好好的处理安琪的葬礼。
董浩这才放心下来。
接下来的三天,因为多了一个孩子的问题,所以一家人几乎没有一个人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都顶着两个熊猫眼,眼睛里布满血丝。
这个时候,我也终于体会到了做父母的不容易。
安琪的骨灰会董浩带回了老家,所以,我也没有去葬礼的现场,送安琪最后一程。
其实,本来我就和安琪比较陌生,若不是董浩这一层关系,或许,这辈子就不可能认识安琪。
当初,从红姐口中得知安琪当初为了自己肚里的苗苗,甘愿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也不愿意接受化疗的事情之后,我真的很想认识这个伟大的女性,可如今直到她去世,我甚至没有给她正经的说过一句话,表示一下敬仰。
后来,听红姐说,董浩按照安琪的遗言,把安琪的一部分骨灰带回了老家安葬,一部分撒进了大海。
安琪是华裔,但是自从小就在国外长大,她曾经说,她死之后,要把骨灰撒向大海,顺着洋流到世界各个角落,总有一天,她会回到自己熟知的地方。
董浩在安琪的整个葬礼期间没有掉一滴眼泪。
这是红姐告诉我的,但是红姐也说,他从董浩的眼中看到了比悲痛个伤心,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情感。
我也没红姐那是什么。红姐却说,她也看不明白,总之,就是很复杂。
安琪的葬礼结束,红姐陪着董浩来我们家接苗苗离开。
看到了田甜也住在了我们家,两个人都震惊地很。
红姐把我叫到一边,小声地询问着我,到底什么情况。
我笑而不答,故作高深,惹的红姐狠地牙痒痒。
安琪的葬礼之后,董浩也没有再参与公司里的事情。董浩复杂的眼神,让人很揪心,我想,红姐告诉我的她葱董浩眼中看到的触目惊心的东西,应该就是绝望。
一系列的事情之后,董浩越发的绝望。虽然她在红姐的唆使下往W.E.投了一千万,但是公司里的事情,他真的没有过问过。
董浩已经没有意气风发的模样,也越发的不再像是以前一样那么健谈。
我觉得董浩已经开始不在乎了生活会再给于他什么样的磨难,逆来顺受,随遇而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生活方式,但是董浩已经没有那种拼劲儿了。
想当初,董浩在红姐的陪同下,到浩泰顶层的会议厅,把谭光明和张倩的事情抖搂出来的时候,那种飒爽的感觉已经被生活磨灭殆尽。
甚至没有坐下来喝杯水,只是简单的道课一声谢,便带着苗苗离开了。
突然之间,身边少了一个吵闹的孩子,只感觉这个家里逗安静了许多,可是片刻之后,又开始怀念苗苗在这里的这三天。
我背着老妈,偷偷的问田甜,“要不,咱们也结婚吧。”
田甜有些惊讶,“结婚?”
“对,结婚。咱们也生个孩子。”我笑道。
田甜顿时一愣,沉默了半晌,才问到:“前一段时间,我从家偷偷跑出来的时候,那天晚上在宾馆,我说我想怀上你的孩子的时候,你大道理给我讲了许多。怎么现在心血来潮想要孩子?你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了吗?”
田甜的这个问题把我瞬间问住了。那天晚上,当我听田甜说,不带套的时候,我就一口否定了田甜的念头,主要是因为,不应该用未婚怀孕来逼迫她爸妈妥协,去接受我这个女婿。
当然,还有一个因素,我真的没有做好当知道父亲的准备。
刚刚给田甜这么提一嘴,说是心血来潮也不为过。
但是,从苗苗在这里的三天,真的让我萌生了想有个孩子的念头。
于是我搂着田甜解释说:“应该是此一时彼一时吧,我虽然没有做好当一个父亲的准备,但是,我相信,我会跟孩子一起成长。”
田甜叹了一口气,轻笑一声说:“唉,现在我爸妈似乎对我有些失望,前几天从洛川市回通明县的时候,只告诉我好好照顾自己,对于咱们两个的事情,是半个字都没有提,别说结婚,就是现在,我跟你在一起,我都胆战心惊的。”
“有什么好胆战心惊?”我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
田甜脸色一沉,低着头坐在一旁,说:“我就是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他们。其实我是知道的,他们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受到任何伤害,但是,我有时候被逼急了,就会对他们发火。他们肯定很伤心,我这么不听他们的话。”
田甜说着说着,又开始有些哽咽。
我觉得,是我不好,不该提什么结婚的事情,这些东西,现在都太敏感了。
于是只能走抱着田甜轻声安慰。
老妈应该在门口听到了我们加再屋里说的话,不由自主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走开。
我悄悄地在田甜耳边,小声说:“田甜,我给你保证,我会把你光明正大的娶回家的。”
田甜破涕为笑。
田国栋的那些陈年旧事,我不曾给田甜讲过半分,我想田国栋也不会给田甜提及。
当时,在咖啡厅田国栋亲口说过,他不同意我跟田甜交往,是基于黑皮哥的事情,但是田甜妈妈是真的不待见我离过婚的身份。
前几天,悄然从洛川市离开,想必是田国栋做了田甜妈妈的思想工作,想把我和田甜我们两个人的事情都交给我们两个。
但是,现在田甜依旧再为她爸妈突然离开洛川市耿耿于怀,担心自责着,是不是她在宾馆对她爸妈说过的话太重了。
可是,现在的我又不能告诉田甜,这或许是她爸爸说服了她妈妈,和她没有关系。因为,我答应过田国栋,那一天在咖啡厅的事情不能给田甜提及的。
看看田甜如此的模样,我觉得有必要当着她爸妈的面,把田甜的心结解开。
红姐几天没有去公司,一进公司,发现,现在公司里新来的几十个员工,正在有我和磊子请来的专业人员给他们培训着,公司里的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进行中。
红姐提议,既然现在田甜在洛川市,就让她赶紧入职W.E.,工作是一个很好的可以转移生活中烦心事注意力的途径,于是,我第一时间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田甜。
没想到田甜还责怪我,说是她早就闲的手痒痒了,收到入职邀约就直奔洛川市,但是没想到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总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和W.E.来一个正式的见面认识。
公司新员工培训了五天,我们已经开始对外营业。
这毕竟是一个边工作边学习的事情。尤其是广告,不比其他公司的运行模式,分工、等级等问题严格的很。
而我给我们W.E.的定位,就俩字——点子。
大家集思广益,好点子,就会有一个好的收入。前期,一定要制做出一个业界标杆性的广告,这样才能突出重围,让大众认识W.E.。
不过,我们接到的第一单生意,让我有些接受不了。
倒不是甲方提出了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更不是甲方给出的价格有多不公道,而是,因为甲方这个人,我曾经很熟悉认识,永生难忘。
那天中午十点钟左右的时候,一个衣着时尚,带着墨镜,脸上厚厚一层粉,烈焰红唇的姑娘,手提LV,脚踩Prada,一进门,就直接把包往等候区的沙发跟前的桌子上一放,就开始喊到:“我要找你们老板。”
这个时候,前台赶紧送上去一杯水,小声对着这个女人说,稍等片刻。
前台说完就匆匆地奔到红姐的办公室门口。
红姐出来以后,这个烈焰红唇姑娘直接从包里掏出一万块钱,说:“帮我策划一场求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红姐顿时无奈,只能陪着笑脸说:“小姐,我们这是广告公司,不是什么策划公司。”
这个红唇姑娘愣了一会儿,问:“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广告公司,但是我也知道,你们都是靠脑子吃饭的,这么说话,我就让你们帮我想个点子,把一个男人拿下,这一万块是定金。等我们领了证,我再给你们补齐五万。这个价格可是公道了,别给我扯皮。”
红姐这才说了一句,红唇姑娘就喋喋不休的自个把价格都给商量好了。
红姐更加地无语,于是说:“小姐,要不这样吧,你再等一下。”
说着红姐起身,就往我办公室走,进门之后,给我说一下这个情况。
我一听就乐了,心想,这姑娘倒是多想赶紧嫁给这个男人啊,我倒是要去悄悄。
当我出了办公室,走到那个红唇姑娘身边的时候,我一下子就呆住了。
这个红唇姑娘我认识,莫小棋——我大学时候的女朋友。
当初我拉着强仔到药店第一次买安全套,就是因为要和这个莫小棋校外同居。
雪姨如她的名字一般,长得雪肤花貌。在如花的年纪,被我们当地的一个派出所长给糟踏了。她的家人不但没有为她主持公道,反而让派出所长把她包养了。
八十年代,老百姓的法制观念虽然不强,但道德观念却很强。
我们当地人很是看不起雪姨一家人,雪姨每次回娘家,都是低着头,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像是怕被人看见一般。
她家人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到处炫耀自己的妹夫是派出所长,还让孩子叫他姑父,俨然以本地的“国舅爷”自居。
我那时还小,不懂得大人们为什么看不起他们。我很喜欢雪姨的,因为那些好人们,谁也沒给我买过糖,雪姨却给我买过。
一次,雪姨路过我家门口,我叫住她:雪姨!
雪姨停住脚,见是我,笑得像阳光一样明媚,说:是妞妞呀,又长漂亮了。
我邻家大婶却拉住我,不让我跟她说话,还冲她骂了一句:破鞋!骚货!半门子!
我看见她一下子脸红了,那红就像血洇到雪上一样,一点一点地推开到锁骨上边,她像是想回敬一句,终于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走了。
还有一次,她在路边买西瓜。卖西瓜的小伙子,突然拽住她的手,说:别走,陪我睡一晚上,这瓜就不要你钱了。
她又惊又怒,拼命挣脱,但那男青年抓得更紧了,还顺势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一口。她用手撕打,但无济于事。那男的说:嘻嘻,还打人。那老男人能肏你,我也能,比他肏得还得法呢。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那几年,她娘家人靠着她添了房子家具,家里不但有电视机,竟然还有皮沙发。
但渐渐地,雪姨的事被那所长的原配知道了。原配带着儿子们打上门,不但把他们在外边的屋子砸了,把她娘家也砸了。她在外边住不下了,又搬回娘家住。
那所长找上门,两人又同在娘家私会。雪姨的名声更坏了。
又过了几年,那所长年纪大了,退了休。退休后的他,不再有用了。雪姨娘家人也不再容忍他,见他就骂,后来他也不再来了。
雪姨在家也没地位了,家里人无论遇到什么不好的事,都怨她。
她妹妹找不着对象,说是雪姨名声不好,受了她的连累。
她侄子跑夜车出了事,说是家里住了一颗白虎星,克住了他。
连她父亲生病,都说是她妨的。
她母亲催她再嫁,但她的名声不好,找不着好人家。
后来,邻村的一个老光棍娶了她。结婚那天,看着那老光棍的黑手落到她如雪的皮肤上,我们都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惋惜之情。
她却很坦然,仿佛在很久以前就接受了这种命运。她顺从地跟在丈夫后边,仿佛他就是她的天。
雪姨结婚后,一回也没回过娘家。听说,丈夫对她不错。两人在一起种蘑菇,后来又承包了大棚,成了有钱人。
但有了钱的丈夫变了心,在外边找了相好的。他有一次路过我们庄,对人说:想起她的死相,我就恶心。不是当年没有钱,老子咋着也不会娶她,叫人看不起。
雪姨的美好愿望再次落了空。她丈夫把小三带回家,让她侍候他们。不听话就打。
有人劝雪姨离婚,雪姨说:离了婚去哪儿呢?失了贞洁,也怨不得男人生气。一个脏女人,也没资格过好日子吧。
我不觉得雪姨脏,我觉得脏的是这个世界,是派出所所长,是她的家人,是被贞洁观洗脑了的乡邻。
她一直是无辜的,一直在忍受着侵害,一直在被侵害。
她没有想过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也没有想过自己是受害者,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二等人。
我悲哀她生不逢时,也悲哀她生在了闭塞的地方。若是她年轻时生活在现在这个年代,又或者生在城市,恐怕命运就会改写了。
我庆幸,我生在这个年代,生在城市。也希望所有女性,都能抛弃思想桎梏,在遇到无法抗拒的侵害后,也自爱自重,不妄自菲薄。
每个生命,都有开花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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