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的第十七女高阳公主,虽然只有十六七岁,却已经是有夫之妇,老公就是宰相房玄龄的二儿子房遗爱。但高阳公主不喜欢赳赳武夫的老公,而喜欢文采风流的儒雅之士。某日,公主和丈夫带领大批随从到自己的封地上去打猎,人喊马嘶,闹了大半天,公主乏了,刚好旁边有一座小小的僧舍,公主毫不客气地就前去打扰。没想到迎接公主这大队人马的,是和尚辩机!
在和高阳公主上床之前,辩机的履历可谓清白。辩机可以说是大唐帝国的三好学生和杰出青年,还是玄奘法师翻译佛经最重要的助手之一,并协助玄奘法师编撰完成了《大唐西域记》巨著。大约在26岁的时候,辩机就声名鹊起,成为新一代僧人中的佼佼者。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机缘使辩机结庐于此,本来是求一个清净之地钻研佛经,没想到遇见了前生的这段孽缘。
倾谈之下,高阳公主对这位风神俊朗、谈吐风雅的高僧大为倾倒,辩机的一切在公主眼里,简直就是酷毙了。于是,高阳公主没有商量,就命随从仆妇搬来了自己的枕头和被褥,当场就铺在了辩机的僧舍里。面对如此强势的皇帝女儿,辩机内心发生过激烈的交战:自己是戒律谨严的僧人,对面却是正当妙龄的美丽公主,而且还自荐枕席,送货上门,何去何从?辩机哪里扛得住这种诱惑,有了爱就瞎了眼,一场艳遇被定格在了史书之中。
从此,高阳公主就和辩机只羡鸳鸯不羡仙,胡天胡地起来。为了抚慰家里那位独守空房的可怜驸马爷丈夫,高阳公主买了两个漂亮的女人,白白送给房遗爱,嘱咐他:以后就别打我的主意了,我拱手送给你的女人,你就尽情去和她们搞吧!
但没多久,高阳公主和辩机的奸情意外地暴露了。
事情起因于御史的一次“劾盗”,在赃物中发现了一只金宝神枕,此枕乃御用之物,居然出现在盗贼之手,非同小可。御史们连夜刑讯逼供,最终追到了辩机身上。辩机成了嫌疑犯,声称此枕是高阳公主所赐——当然,辩机心中认定这是二人爱情的信物,可惜无法对御史专案组说出口。
按《唐律》:“诸盗御宝者,绞。”显然,金宝神枕是唐太宗赐给女儿高阳公主的御用之物,不料公主竟会送给她的情人!没想到这个玩意儿竟是颗定时炸弹。
唐太宗听过御史专案组的汇报之后大怒,立刻下令,比照绞刑的刑律判处辩机腰斩的酷刑——毫无疑问,唐太宗认为让皇室蒙羞比按《唐律》“依法治国”要严重得多,因此才枉顾公主相赠的事实,反而以“盗御宝”的罪名腰斩辩机。大唐帝国的这位三好学生和杰出青年,被动接受公主的爱情,为“生活作风问题”毁了前程丢了命,真的冤到了家。爱情不仅是醉人的,也是有毒的。
作为对高阳公主的惩罚,她的得力奴婢也被杀了十几个,她不再受宠,父皇干脆腰斩了她的情郎,高阳公主从骨子里痛恨父皇。因为情人横死,她开始放浪形骸,而且作为对辩机的纪念,她豢养的面首不是和尚就是道士:迎占祸福的和尚智勖,能视鬼的和尚惠弘,医术高明的道士李晃……看来,高阳公主是把他们当成辩机的替身了。
明清时期,小说创作已蔚为大观。
创作环节,许多落魄书生加入创作者队伍,写了许多意淫爽文。据传《聊斋志异》里美丽动人的鬼狐就是蒲松龄意淫的结果。
活字印刷术以及造纸术的发明,图书出版业比较发达。销售环节,书商与市场紧密结合,出版大众喜爱看的书。
但是,不要以为封建时代,政府就不管书商了。
政府的市场监管机构,对于违禁读物,该禁毁就禁毁,毫不留情面。
例如四大名著中《水浒传》就因为“诲盗”的理由亦曾列为禁书。《金瓶梅》因为“诲淫”的理由,也列为禁书。
至于《肉蒲团》《灯草和尚》之类的小黄书,放到今天,仍是被禁之列。可见,封建时代书生的爽文描写得如此直接、赤裸,以致于任何时代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
最近看到太白文艺出版社1996年出版的《中国古代禁毁小说文库》一套六册,收来一观,套书顾问有冯其庸、周振甫、程毅中、傅璇琮、蔡义江等五位古典文学专家。周振甫写前言,介绍了中国古代小说的正统与禁毁,古代禁毁小说思想的来源等内容。
下面笔者就分享一下文库第一辑6卷各册包括的小说,以及其被禁毁的原因。
大多数艳情小说的作者,无从考证,就不分析了。
《国色天香》是中国古代十大禁书之一。作者是明代吴敬所。遭禁时间是明代万历年。遭禁原因是展示各种偷香窃玉手段,不符合当时的法律法规。
《国色天香》共十卷,包括龙会兰池录、刘生觅莲记、寻芳雅集、双卿笔记、花神三妙传等故事,以"乌将军"、"毛洞主"等带色的语言,专写市俗男女之事,是一部渲泄性、娱乐性很强的艳情小说。女主角或为思春少妇,待字闺秀,或为大家之婢,皆风情万种,可欲可人之尤物,或慕男色,或爱男才,细腻生动,可读性较强。本书作者俨然以无比艳羡的心态觊觎偷香窃玉等艳行,且拒不回避具体性行为过程,甚至屡屡以一男数女聊床作乐为情节高潮,其"色"其"香",的确使人疑为"天国"。
一句话,此书就是明清时代泡妞宝典。
《八段锦》是一部拟话本小说的选集,有清代醉月楼刊本。作者醒世居士,其真实姓名及生平皆无可考。
八段即八篇拟话本小说。一段至八段分别是:《好才郎贪色破钞,犯色戒鬼磨悔心》《大好汉惊心惧内,小娇娘纵情丧身》《何瞎子听淫捉汉,火里焰远奔完情》《浪婆娘送老强出头,知勇退复旧得团圆》《马周嗜酒受挫跌,王公疏财识英雄》《多情子渐得美境,咬人虎散却佳人》。
这八段故事,篇首都有三个字作题旨警句,用来劝诫规谏读者。这些作品中不可避免有一些宣扬封建伦理道德和因果报应的迷信观念之处,亦夹杂很少部分低级的性描写,反映了其落后、糟粕的一面。
格调不高,淫词小说,被禁也很正常。
清初著名剧作家和戏曲理论家李渔,大家熟悉的可能是《闲情偶寄》。
但他也写小说,他的《无声戏》《十二楼》就很受时人欢迎。
书前有署名“伪斋主人"的序,书中有署名"睡乡祭酒"的评语。不知后两个署名,是李渔的朋友还是他本人的马甲?
《无声戏》又名《连城璧》,是一部拟话本小说集,成书于清顺治年间,共十八回。有清代刊刻的日本尊经阁文库藏本。
《无声戏》描写市民生活,主人公有优伶、娼妓、商人、皂隶、村妇、财主、乞儿、无赖、秀才,举人和官吏等三教九流的平民百姓,故事情节缜密,富于悬念和喜剧效果。
《十二楼》是一本白话短篇小说集,又名《觉世明言》,成书于清初。十二个情节独立的故事,因为每个故事里都有一座楼阁,人物命运和情节的展开也与楼有关,故全书命名为《十二楼》。
《十二楼》是后来民国时代文学流派鸳鸯蝴蝶派的滥觞。其中, 徐枕亚的《玉梨魂》,张恨水第一部长篇小说《青衫泪》也是如此。
李渔笔下的《无声戏》《十二楼》有很多追求自由恋爱、女子思春、男女调情、越墙私奔、月下私会、独占花魁、骗财骗色、神妖鬼怪等内容,与封建社会思想观念有冲突,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社会秩序,冲击了封建传统伦理道德,自然被禁。
《锦香亭》又名《锦香亭绫帕记》、《第一美女传》等。全书四卷十六回,有清代康熙年间岐园刊本。书题“古吴素庵主人 编,茂苑种花小史阅”。其二人真实姓名与生平皆无可考。
《锦香亭》以唐代安史之乱为背景,写才子钟景期与葛明霞、雷天然、卫碧秋三位佳人经历悲欢离合,最终结成眷属的故事。书中写如马嵬坡杨贵妃被缢,张巡死守睢阳等等内容,基本是史实可信。
虽然写佳人终配才子,既无淫秽内容,又无政治犯忌,却被政府列为禁书,一直在民间以手抄的形式保存下来,也是冤枉。
《粉妆楼》是清代竹溪山人撰白话长篇英雄传奇小说,又名《续说唐志传粉妆楼全传》《续说唐志传》,十卷八十回,成书于清嘉庆初年。
《粉妆楼》讲述的是唐初开国功臣罗成后代罗灿、罗焜兄弟避祸他乡,众位功臣后代诸家,受奸相沈谦无端陷害,被迫聚义鸡爪山,共同兴兵伐罪,最后诛灭沈谦奸党,扶助大唐天子安邦定国,最后英雄个个配美女的故事。
此书在社会上流传较广,并曾有蒙文等少数民族文字译本。但是,群众喜闻乐见,清政府却按书单一概全禁。
这两本书禁得莫名其妙。
《五色石》全名《笔炼阁编述五色石》,是一部清代拟话本小说集。全书八卷,分别讲叙八个故事。它们多为人情世故、悲欢离合之作,内容涉及社会生活各个方面,全书贯穿着劝善戒恶的主旨。
《五色石》有清代刊本藏大连图书馆,另有日本内阁文库藏明治十八年活字本。
《五色石》的作者“笔炼阁主人”,据考证,怀疑是江苏东台人徐述夔。徐述夔生活在乾隆年间,当过知县,出过诗集。他的《一柱楼诗》有怀念前明、诋毁清朝的诗句,最终酿成诗案文字狱,在他死后遭到剖棺戮尸之祸。其生平所著,亦遭禁毁。
《八洞天》,全名《笔炼阁编述八洞天》。全书八卷,有清代刊本,藏日本内阁文库,作者可能也是徐述夔。
《八洞天》也写了八个故事,内容有隐喻其中的尊儒、怀明、厌清思想。
《五色石》《八洞天》两书,内容记写世情,艺术亦有可取,其中并无语涉淫秽或有违朝廷之言。究其被禁毁的原因,乃是作者徐述夔获罪文字狱而遭戮尸之祸,人毁书废,因人禁书。由此,可见清代文字狱之黑暗。
《五凤吟》,又名《续六才子书》《素梅姐》。四卷二十回,题云阳嗤嗤道人编著,古越苏潭道人评定,亦题步月主人校订。现藏哈佛大学图书馆。小说叙明朝嘉靖年间,宁波乡宦之子祝琼与五位美女的姻缘情事。故事情节曲折动人,于男女情事的描写则细腻有加,极至处令人侧目。
《五凤吟》有那么多的淫秽描写,在康熙年间问世后,一直没有遭到禁毁。直到同治七年,江苏巡抚丁日昌续查淫书,才将它列入,定为“淫词小说”,“一体严行查禁”。
《双凤奇缘》全称《昭君和番双凤奇缘传》,八卷八十回,有清代嘉庆年间兆敬堂刊本。
书中不题撰人,序署“雪樵主人”,反正不知是何人,皆不得而知。
小说写汉代王昭君出番和亲的故事。在昭君王嫱之外,又化出王嫱之妹“赛昭君”王娉。故此书称“双风奇缘”。同时,作者还在小说之中加进真实的历史人物,将历史故事演绎成适合市民口味的通俗小说。
《双风奇缘》在清代遭禁,究其原因,恐在于书中流露出大汉族主义,丑化番邦胡人。而满清即由“胡人”汉化而来,故统治者对此类写“胡虏”的书始终耿耿于怀。
《金石缘》全书二十四回,有清代咸丰年间文粹堂刊本。同样的,书中不题撰人,序署“静恬主人戏题”,总评署“省斋主人重录”,一样不知道其真实姓名和生平。
《金石缘》通过主人公所经历的悔婚、代婚等一系列事变,暴露了封建社会的人情冷酷和世态炎凉,宣扬了好人必得好报、坏人必遭恶报的观点。
《金石缘》在清代被禁毁,大致有两个原因:一是书中暴露了封建社会的一些黑暗弊端,揭露了统治者的丑恶行径,影响统治;二是作者在序中说,这本书可以当《太上感应篇》读也可以。《太上感应篇》是清世祖康熙的必读书目,称《金石缘》同于此书,简直“大逆不道”。
《情梦柝》全书七卷二十回,有清代道光年间刊本。作者署名“蕙水安阳酒民著”,另有署名“西山灌菊散人”的评语。此人真实姓名与生平,皆无可考。
此书是一部典型的才子佳人题材的白话章回小说。作者本意,是写一篇警世之作,对那些沉迷于争名夺利、贪花恋酒之人“当头一喝,击柝数声,唤醒尘梦”,故以“情梦柝”名之书。
此书在清代被禁毁,主要是由于书中宣扬的自主婚姻观念为世情所不容。同时,书中亦夹杂了一些情爱描写,涉嫌“猥亵”。
《五美缘》又名《绣像大明传》,全书十二卷八十回,有清代道光年间楼外楼刊本。署名的“寄生氏题于塔影楼之西榭”不知道是谁。
《五美缘》作为言情小说,写书生冯旭与五位美人的姻缘故事。其中,主人公几经周折,历尽磨难,最后并娶五美,成就“五美缘”。书中有一些渲染男女情爱的情节描写。在清代被定为“淫书”,在禁毁之列。
《绣球缘》是清代白话长篇才子佳人小说,全称《大明全传绣球缘》,又名《烈女惊魂传》《巧冤家》。 四卷二十九回,不题撰人,成书于清咸丰元年(1851)。
全书叙明万历间朱能与黄素娟才子佳人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故事。
《绣球缘》为何被禁,同样也毫无根据。
《鸳鸯影》,又名《梦花想》《幻中梦》《飞花艳想》。 小说写的是:雪太守考诗择婿,山阴县秀才柳友梅作诗而得到雪太守梅如玉、雪瑞云二位小姐的爱慕。后来,经历被陷害,柳友梅高中探花,并升任大学士,终于才子佳人成婚配。
《鸳鸯影》被禁的原因,可能是描写了官场黑暗吧。
此后,太白文艺出版社又出了第二辑,2006年,又重新编辑,出了一套全新的《中国古代禁毁言情小说》共18册,分册2-3本小说,基本上是古典艳情小说合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搜集吧。
【END】
参考资料:《中国古代禁毁小说文库第一辑》,太白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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