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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远山长
我是九天上最尊贵的凤凰。
可就在我与天帝成婚那日,他抛下我去救他的小徒弟。
还要我取心头血、拔凤凰翎,救他的心上人。
真是可笑。
既然他不想娶我,那天帝,不如换个人来做。
1
仙界,帝宫。
我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独自一人站在姻缘树下。
诸仙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吉时已到,却迟迟不见新郎官的踪影。
这婚,是成,还是不成?
「珩儿。」
我看向姗姗来迟的天帝封阳,他竟连喜服都未曾换上。
「兮菏误入魔渊,我必须去救她。」
兮菏,封阳唯一的徒弟,一个能让他在大喜之日都放不下的女子。
我竟不知她在封阳心中有如此地位,甚至比等了数十年的结契大典还重要。
「你能救,别人也能救。」
封阳摇头,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只有亲眼看到她安全无虞,我才能放心。」
「所以你要留我一人在这儿?」我压下体内的躁动,冷声道,「你置我于何地?置栖梧山于何地?」
「我不能见死不救。」他歉疚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封阳。」
我叫住他,眸中掠过一丝冷意,「本尊让你走了吗?」
神君的灵力浩荡如海,压得众仙抬不起头。
封阳回首看我,焦急、担忧,甚至还有一丝乞求,我何曾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可惜不是对我。
「本尊与你一起去。」
去看看这位好徒弟,怎么敢从我姒珩手中抢东西?
「不……不用。」封阳下意识地拒绝了我。
他在心虚,或者说,他不想我与兮菏见面。
仔细想想,这两百年我竟从未和他这位徒弟有过太多接触。
看来,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可这四海八荒,就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本尊不是在与你商量。」
说罢,我便化作原形,往魔渊飞去。
人很好找。
因为那一身至宝,无一不是我送给封阳的礼物。
用我的东西讨别人的欢心,他还真是做得出来。
「仙子救我!」
翼魔的速度极快,眼看着锋利的爪子就要落到她身上,我却毫无出手的意思。
她眼中划过一丝怨毒,竟随手抓了个挡箭牌,挡在自己身后。
我眉头紧皱,面上带了些愠怒,遂即出了手。
兮菏“不小心”被我误伤,直接晕了过去。
另一位,则被我接了个满怀。
一介凡人,怎会误入此处?
2
「兮菏!」
封阳落地便直奔他的徒弟而去,灵力不要命地往她身体里灌。
没一会儿,兮菏悠悠转醒,
一看到我,她就像受了惊的小兔子,慌张地往封阳怀里钻,「师尊,我好害怕。」
封阳轻抚着她的后颈,「没事了,我就在这里。」
还真是师徒情深啊!
我垂下眼帘,冷意一闪而过,「本尊记得,擅闯魔渊者,需受十日雷劫。」
兮菏猛地一颤,啜泣道:「师尊,菏儿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成婚,我不想看到你身边出现别的女子。」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可我控制不住。我只是太爱你了,师尊。」她仰着小脸,深情注视着封阳,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似的,让人忍不住疼惜。
封阳愣在原地,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吓傻了。
「师尊,就让菏儿一死了之吧!」话是这么说,可她的手却一点没松。
「不!」封阳终于反应过来,他一把抱住她,「傻菏儿,你怎么不早点跟师尊说?」
「是师尊太傻,没早点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封阳捧着她的脸,温柔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所以,菏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句话一出,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当着我的面说另娶她人,封阳他怎么敢的啊?
我将凡人男子交给梧桐,慢步走到他们面前,身边的空气似乎都已凝固,「天帝,是打算悔婚?」
「不,你会是我的唯一的帝后。」他右手搂着兮菏,左手伸向我,「菏儿所求,不过是一个名分。你大度善良,定会愿意的,对吗?」
就在他碰到我的一瞬间,我闪身避开,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封阳,这里是仙界,不是凡尘,没有什么三妻四妾、红袖添香。」我唤出伏羲琴,随意拨弄着琴弦,「你想娶她,还想与本尊结契,谁给你的脸!」
「师尊,菏儿没关系的。」兮菏嘴上这么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菏儿如今只是个将死之人,只要能看到师尊幸福,菏儿宁死无悔。」
一个高高在上,让他无时无刻不陷入自卑中。
一个满眼崇拜,让他每时每刻都活在虚荣里。
「那便退婚!」封阳斩钉截铁道,「兮菏,会是本帝的帝后!」
他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到懊悔、悲伤……
可惜什么也没有。
3
琴声响起,我控制灵力将他们身上属于栖梧山的东西扒了个精光。
「十日后,将栖梧山的东西悉数归还,少一样,本尊就砸了你的帝宫。」
「姒珩,你别太过分。」封阳脸色阴沉,幻化出衣服遮住他们,「本君乃是天帝,岂容你以下犯上!」
「天帝?」我目露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两百年前,是谁跪在我脚下百般乞求?封阳,你怕不是忘了,你这个天帝之位是怎么来的?」
栖梧山用了两百年,砸了无数天材地宝,才将他捧上天帝之位。
如今他毁诺在先,那就莫怪本尊翻脸无情。
封阳青筋暴起,面色涨红,自他为帝一百余年,他再未受过如此侮辱!
「是本帝天赋绝佳,努力修炼,才夺得天帝之位!与你无关!与栖梧山无关!」
话音刚落,天空一阵巨响,雷劫闪亮登场,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封阳头上。
两百年前,在天道的见证下,我与他立下契约:我助他为天帝,他娶我为帝后。
毁约之人,当受此罚。
我慢步走到他面前,微微躬下身子,与他四目相对,「封阳,是本尊看不上你,是本尊要退婚,懂?」
我的手轻轻划过他的颈侧,落在他的命脉上,「本尊能将你捧上去,也能将你拽下来。好好享受剩下的时间,下次诸神之战,你可不会那么幸运了。」
目光扫向兮菏,我勾唇一笑,「十日后,诛仙台见。」
说罢,我转身就走。
不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委屈的声音,「娘子,你不要我了吗?」
众仙虎躯一震,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声音来源处。
我停下脚步,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那人埋在我颈侧微微蹭了蹭,带来一阵痒意。
我僵在原地,想推开他却又怕伤到他。
毕竟他只是个柔弱的凡人啊。
看到这一幕,封阳只觉得无比刺眼,「姒珩,他是谁!」
我径直转过身,看都未看他一眼。
封阳从未在我这儿受过如此冷落,他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你竟背着我与别人苟且?姒珩,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闻言一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和兮菏,意思十分明显。
自己与徒弟不清不楚,却来指责我水性杨花,真是可笑至极!
封阳僵了一瞬,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胡说!」那凡人突然牵起我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与娘子拜过天地,我们是夫妻,不是苟且。」
「她是本帝的帝后!」封阳眼底凶光毕露,竟直接一掌拍来,欲取他性命。
我随手一挥,便逼得封阳连连后退,「天帝慎言。本尊刚与你退婚,可不是什么帝后。」
他半跪在地上,喉头涌起一阵腥甜,「姒珩,你竟然为了他伤我?」
这副伤心的表情是做给谁看呢?
我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摆,讥讽道:「那又如何?你与本尊已无任何关系,本尊何须顾着你的脸面?」
4
栖梧山。
「娘子,这是哪里?」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
我突然停下,他竟没长眼睛似的直接撞了上来。
凉意透过衣衫浸入体内,我回头抓住他的手腕,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
「你唤何名?何时生辰?」
他眸中的光亮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你,你不记得我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认错,但我的确不是你的娘子。」
灵力涌入他体内,天水灵根,绝佳的修炼天赋。
「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娘子。」他反握住我的手,声音微颤,「我叫司无恙,癸巳年六月廿一生,这个名字,还是你取的。」
司?
我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两百年前我外出游历时,曾化名司珩,如此看来,也是有缘。
「想让我做你的娘子,也不是不行。」
我将他带入怀中,话语缱绻温柔,眸中却没有一丝温度,「你要打败封阳,成为天帝,才能与我结契,你可愿意?」
他攥紧我胸前的衣襟,苍白的面容渐渐染上薄红。
「我愿意。」
一道金光闪过,契约已成。
封阳不行,那这个天帝,就换个人来做吧。
梧桐来的时候,司无恙已经睡着了。
他低垂着头,一如往常般谦顺温柔,「神君,偏殿已经收拾出来了,需要叫醒司公子吗?」
「不用。」我倚在寒冰榻上,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明日派两个侍从给他,好生照顾着。」
他愣了下,声音紧绷,「神君,这不合规矩。」
「他会是我的道侣。」
每个字如同千斤巨石般压在梧桐心上,他苦涩一笑,「臣,已知晓。」
「还有一事。」我神色微沉,眼底戾气一闪而过,「将我送给封阳的东西列张单子,十日后,本尊亲自去取。」
梧桐领命退下,却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帝姬,你不怕他是第二个封阳吗?」
我看向熟睡的司无恙,淡淡一笑,「本尊赌得起。」
也必须赌。
待梧桐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我走到床边,左手轻轻抚上司无恙的心口,宛如抚摸着一件珍贵的宝物。
「极阴之体……」
轻飘飘的一句呢喃慢慢消散在寂静的黑夜里,无人听闻。
5
若是论起仙界哪里最热闹,那必然是医仙谷。
看病的、买药的、卖药的……仙来仙往,喧闹得如同凡尘一般,烟火气十足。
「神君,医仙请您进去。」
排队的人瞬间嚷嚷起来,「医仙谷不是有规矩,不管是谁,来这儿必须排队吗?她凭什么能插队!」
还不等药仆解释,一道流光自远处而来。
「来人!快来人!」封阳抱着兮菏急匆匆地往里冲,「本帝要见医仙!」
两道身影拦在他面前,指了指长不见尾的队伍,「请那边排队。」
封阳急不可耐地叫喊道:「本君可是天帝!岂容你等阻拦?」
「无论是谁,医仙谷的规矩不可破。」
「那她为什么能进去!」封阳指着我,满脸不服。
我轻笑一声,眼皮都懒得抬起,「你管本尊进不进得去。反正,你进不去。」
甫一进门,月见便扑到我身上,一脸怨念,「我不过出了趟门,你就遇到这种事。要是我在现场,看我不锤爆他们的狗头!」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玩笑道:「你还怕我吃亏?」
「那不是害怕某个痴恋两百年的人为情所困吗?」月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看上谁不好,看上他?那些天材地宝,我看了都心疼,你倒是舍得。」
看她还有说下去的意思,我赶忙把司无恙带到她面前,「先说正事。」
「哟。」月见上下打量道,「这次眼光不错,这长相、身材、资质,比起封阳,可谓是天上地下。」
我强忍着笑意,示意她往门口看去。
阳光落在来人身上,却也遮不住他的一张黑脸。
封阳恨恨地瞪着她,咬着后槽牙说道:「劳烦!医仙!诊治!」
月见衣袖一挥,朝他伸出手,「先交钱。」
「?」封阳一脸疑惑,「医仙谷从未要过本帝的诊金。」
月见冲我抬了抬下巴,「以前是看在姒珩的面子上,医仙谷才将你当做贵客,现在嘛……」
她哼笑一声,「天帝莫不会以为,自己的面子很值钱吧?」
「你!」封阳气急,却不敢惹怒她,「多少?」
「三千灵晶,概不讲价。」
封阳高声道:「三千!你莫不是来抢钱的!」
还不等月见反驳,排在门口的众仙君先开了口,「天帝若是出不起,不如赶紧让开。我们还等着医仙大人救命呢!」
封阳紧绷着脸,将储物袋抛给月见,「本帝出得起!」
灵力一闪,我夺过储物袋,抹去他的神识印记,「这是本尊的东西,跟天帝可没什么关系。」
封阳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觉得一阵屈辱。
他们嘲笑他靠女人上位,鄙夷他拈花惹草……可他是天帝,他是男人,他就该左拥右抱,三妻四妾。
他们难道不想吗?他们只是不敢。
他愤愤地拿出自己存下的灵晶,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之色,「医仙,请。」
6
不过几息,月见便收了灵力,「魔气缭绕,神识有损,不出百年,必死无疑。」
「不可能!」封阳搂着兮菏,震怒道,「你不是医仙吗?你怎么可能救不了她!」
「还是说,医仙要为了自己的好友,罔顾无辜人的性命!」他指着我,一脸不忿,「那低贱凡人也入了魔渊,为何他没有事?这就是你们串通好的,你们想杀了兮菏!」
他刚说完,司无恙便晕了过去。
我抱住缓缓倒下的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装得还挺像。
可他始终没有睁开眼。
「月见!」
绿色灵力喷涌而出,月见神色凝重,「他是凡人之躯,本就失了一魂,又遭魔气侵蚀,如今怕是大罗神仙都难救。」
失魂?难道这就是他将我错认为他娘子的原因?
我阖了阖眼,声音竟有些颤抖:「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吗?」
「但是……」谁也不曾料到她还有下文。
我抬眼紧盯着她,「但是什么?」
「他体内有道封印,护住了他的心脉。若是以神兽精血配以固魂草,可治。」
封阳眼前一亮,立刻嚷嚷道:「若用此法,是否能救菏儿?」
月见沉吟片刻,还是点了头。
顿时,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我身上。
天地间只剩下最后一只神兽,就站在他们面前。
栖梧山姒珩,凤凰神君。
「姒珩!」封阳惊喜地叫喊道,「你能救菏儿!只要你愿意救她,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我为何要救她?」我居高临下地睨着封阳,眼神冷漠,「你能给我什么?她又能给我什么?」
「你不是要做天后吗?」他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看着我,「我可以娶你,只要你能救她。」
这种施舍般的语气,让我忍不住想要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如此普通,却又如此自信。
「人我倒是可以救。」
众仙当场愣住,就连封阳自己,都是一脸茫然,显然不敢相信我说了什么。
7
「只要你自废灵力,堕入凡尘,我就救她,天帝可愿意?」
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却把封阳炸得七零八落。
他勉强一笑,「姒珩,你是在开玩笑吗?」
「不,本君说到做到。」我素手一挥,强行唤醒了兮菏,「你可听见了?」
她定定地望着封阳,泪水盈满眼眶,「师尊……」
一声呢喃道不尽她的满腔委屈。
「我不怪你。」她绝望地笑了笑,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只愿我们来生还能再见。」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封阳紧抱着她,对我苦苦哀求道,「你到底要怎样才愿意救她?」
我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自废灵力,堕入凡尘。」
封阳摇了摇头,苦涩一笑,「你身为神君,竟如此冷漠无情,是我看错了你。」
他绝口不提我的要求,却还要将过错推到我身上。
这等道貌岸然之辈,若不是当初他对我有用,我如何能委屈自己两百年?
「天帝若是不想救,便直说。」我笑了笑,话语中满是嘲讽,「想必这位仙子会体谅你的惜命。」
世人对爱情多有赞誉。可这情再深,也比不过自己的性命、地位。
它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一阵风吹过,便散得一干二净。
「固魂草在何处?」我径直走向司无恙,修为一步一跌,脸色愈发苍白。
「你宁愿救一个凡人,都不愿意救兮菏!」封阳拦在我面前,怒极反笑,「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他不过是一个低贱的、没有仙骨的凡人!」
他用尽一切肮脏的言语去侮辱那个凡人,仿佛可以从中获得莫大的快感,以掩饰他心中的慌张。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亲眼看到另一个人取代自己的位置,独得她的偏爱。
「凡人又如何?你不也是从凡人之躯修炼而来的?」我俯身靠近男子,将心头血渡给他,「你看凡人如蝼蚁,殊不知,天道看我们,亦如蝼蚁。」
8
月见拿出固魂草的时候,司无恙和兮菏的脸色明显有了好转。
「若只用它,对菏儿可有用?」封阳握了握兮菏的手,以示安慰。
「治标不治本。」
兮菏的眼眸陡然一亮。
「但是……」月见话锋一转,「我这儿只剩下最后一株。」
「那本帝要了。」封阳正要上手,却被我直接拦下。
「你问过本尊的意见吗?」
我唤出伏羲琴,将固魂草抢了过来。
「姒珩!你连这个也要与菏儿抢吗?」他冷声道,「你既不愿救她,也不愿让出此物,你是要逼死她吗?」
「逼死她的人是你,不是我。」我随手拨弄琴弦,语气随意,「况且,本尊为何要让?难不成天帝还想着,要我像以前那样,捧到你面前吧?」
我面上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你做梦!
「要么打,要么出价。天帝,选吧?」
他选什么,都是输。
最后还是月见站出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五日后,恰好是固魂草成熟的时间,诸位可以亲自去鬼哭林寻。」
封阳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衣袖一甩,消失在原地。
「鬼哭林……」我在心底默念了几遍,转而看向月见,「一株固魂草可能治好他?」
「不能。」月见摇头,神色颇为凝重,「所以鬼哭林你也得去。」
「去就去,何必皱着张脸?」我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过一个鬼哭林,能奈我何?」
「是是是!」月见冲我竖起大拇指,阴阳怪气道,「谁不知道姒珩神君乃是神尊之下第一人,我哪敢质疑啊?就是不知道凤凰神火的滋味好不好受,你要不跟我详细说说?」
我生怕她继续唠叨,赶忙岔开话题,「他何时能醒?」
「五日后。」月见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问道,「你何时惹下了这么一笔情债?竟为了他连鬼哭林都愿意去?」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说谁。
「他体内是你下的封印,我绝不会认错。」月见揶揄道,「金屋藏娇,你连我都瞒着!」
她的话如雷劫般给了我当头一击。
难道我真是他的娘子?
9
五日后,梧桐将我从沉睡状态唤醒。
「神君,您的身体……」
我压下体内的神火,脸色苍白,嘴上却说着没事,「无妨,还死不了。」
「神君慎言!」
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医仙谷那边可有消息?」
「暂无。」梧桐顿了顿,仍是不死心地问道,「您一定要去鬼哭林吗?」
痛苦在他眼中翻涌,他推开窗,看着窗外的景色,「就我们两个,就这样在栖梧山生活,不好吗?」
美好的、生机勃勃的栖梧山,自会让人沉醉其中。
可幻境终究是幻境。
我撤掉灵力,一切化为虚无。
梧桐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栖梧山。」
满目疮痍,了无生机。
「梧桐,你该醒了。」
10
到鬼哭林时,封阳已准备进去。
他身后跟了乌泱泱的一群人,都是些实力低下的人族仙君,尚不知能否活着出来。
「神君倒是自信,一人便敢入这鬼哭林。」封阳回头看我,言语颇为自得,「若是神君愿意道歉,本帝便大方一回,允神君与本帝同行。」
看看兮菏那崇拜的神情,怨不得他的尾巴又翘得高了些。
「谁说她一人的?」
一道身影蓦然出现,我偏头看去,只见他周身灵力涌动,竟已入了仙门。
我垂下眼,莫名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诓骗他,假扮他的娘子,趁着他失忆立下天道誓约。
万年以后,怕是要被凤族老祖宗追着骂,怎么出了我这个不孝子孙?
或许也不用万年……
「娘子?」
我回过神来,微微一怔,「你叫我什么?」
「娘子啊。」司无恙眼中已没了失忆时的稚气,却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情意与喜悦,「我不会认错,你就是我娘子。」
他的神识……不是已经恢复了吗?为何还要唤我娘子?
我看向月见,只见她点了点头。
他没问题,难不成……真是我的问题?
灵力进入识海,毁天灭地般的灼热扑面而来。
祇醒了。
「你怎么来了?是寻到方法了吗?」
谁都想不到,凤凰神火已生出灵识,更想不到,祇会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凰史》记载,祇已活了千万年,性格……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我盘腿坐在祇面前,问道:「小祖宗,我可曾交予你什么东西?」
「哎呀,不要叫我小祖宗,会把我叫老的。」祇的关注点总是奇奇怪怪,「至于你说的东西,没有没有。」
收到想要的答案,我明明应该感到轻松,为何却有些失落……我在期待什么吗?
「小凤凰,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一个人诶!」祇的火焰燃得更旺了些,「是你喜欢的人吗?你什么时候带他来见我?你们会有小小凤凰吗?」
「没有,你看错了。」我下意识地反驳道,「我只想让你我二人活下去,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祇虽然这么说,但话语里的调侃任谁也听得出来,「去吧!希望我可以活到小小凤凰出生的那一天!」
11
一入鬼哭林,司无恙便打了个寒颤。
「你不用进来的。」我指着入口,冷漠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怎么能让娘子一个人呢?」他凑到我身边,紧握住我的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能再让你从我身边离开一次?」
「你可能会死。」话虽这么说,但灵力却不听话地往他身体里涌。
「我宁愿和你死在一起,也不愿一个人独活于世间。」他第一次收敛了笑意,郑重道,「我已经受过一次劫难,就请娘子体谅一二,不要让我再遭受一次了。」
我避开他的目光,生怕沾染到他眸中的深情,便如跗骨之毒,再也摆脱不了半分。
固魂草长在鬼哭林的极西之地,约莫三四日才能到达。
或许是因为他的那番话,一路上,我与他再未有过交流。
直到某日,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与你说说以前的事吧。」
我没说话,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以前我从不相信话本里说的一见钟情,直到我遇见你。」
「那时我身负重伤,是你救了我。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可你偏偏瞧不上我。无奈之下,我只好死缠烂打,大概是烈女怕缠郎,最后你还是应了我。」
「我本以为我们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可你消失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转过头看着我,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你说你不是她。可这里告诉我,你就是她。」
四目相对,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我喃喃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短短的一番话会让我感到难以呼吸?就好像,我曾经经历过那一切。
可我不记得了。
12
极西之地,明月高悬,与阴森的鬼哭林相比,这里宛若人间仙境。
「姒珩,你抢不过我的。」
封阳已派人将固魂草团团围住,他站在最外围,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我连一丝眼神都未分给他,「各凭本事,指的不是你的嘴。」
「你且等着瞧吧。」他衣袖一甩,转过身去,眼底骤然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恰在此时,乌云遮挡住月光,所有人的眼睛仿若蒙上了一层黑纱。
我闪身至司无恙身边,嘱咐道:「一会儿跟紧我,明白吗?」
温热的掌心覆上我的手背,十指相扣,我听见他轻声说道:「娘子,我害怕,你要保护好我。」
抬眸间,乌云已散,可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铺面盖地的鬼气向众人席卷而来,一息之间,挡在最前面的人族仙君已化为枯骨。
众人纷纷后退,却不料竟被一道结界拦住,退无可退。
人族至宝,东皇钟。
「天帝!你疯了!」人族仙君目眦尽裂,「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送死吗!」
封阳护着兮菏躲在结界里,「谁若是能取来固魂草,谁就能活!」
赤裸裸的威胁,可众人不得不从。
眼看着鬼气又一次逼近,就在他们准备等死时,一道火红剑光从天而降。
一劈两半,连带着东皇钟一起,消散在空气中。
封阳连忙使出灵力护住自己,可他忘了怀里的兮菏。
鬼气入体,兮菏捂住自己的脸凄厉惨叫道:「师尊,我好疼!我好像要死了!」
「没事,没事。」封阳正要扒开她的手看看她的伤势,却在目光触及到她脸的一瞬间直接将她丢下,仿若见了鬼一般。
血肉横飞,鬼气弥漫。
兮菏爬过来,死死抓着他衣袖,「怎么了?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毁了!师尊!你告诉我!」
「没事……医仙能治好你,一定能。」
封阳说着安慰的话,却再未看她一眼。
13
就在众人喘息之际,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冲天而起。
「鬼……鬼帝?」
人族仙君四处逃窜,那鬼气却如同长了眼一般,一个也不放过。
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封阳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掌心,带有天道气运的鲜血喷涌而出,在他的滋养下,一具漆黑的尸体睁开了眼。
我握紧轩辕剑,正要上前却感到身后传来一阵阻力。
司无恙紧拽着我的衣袖,「一定要去吗?」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我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无妨。」
我纵身一跃,轩辕剑一剑斩出,漫天流火划破夜空,将整个极西之地笼罩其中。
「我能封他第一次,就能封他第二次!」
「桀桀桀桀桀……」鬼帝破土而出,形如鬼魅,「姒珩,当日之仇,就用你的命来还吧!」
「你的废话还是那么多!」我冷笑着,毫不退缩地迎了上去。
剑光闪烁,一剑快过一剑。几息之间,便已过了百招。
不对!
他被我封印百年,实力怎会不退反进?
难道……有人帮他?
灵力与鬼气碰撞,我猛地向后退去,喉头涌起一阵腥甜。
「不要!」
听见司无恙的声音,我下意识回头,却只看见他缓缓倒下的背影。
一剑穿心。
封阳咧嘴笑道:「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无恙!」我将他接了个满怀,却怎么也止不住他心口不断涌出的鲜血。
诛神剑……上可斩神,下可诛邪。
我欺身上前,用力扼住封阳的喉咙,「你该死!」
他的脸憋得通红,声音嘶哑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救……我……」
刺骨寒意再次袭来,鬼帝将他捞了出去,「他可不能死。」
我一剑挥出,凌厉剑光直逼封阳而去,「你竟敢私自放出鬼帝!」
封阳闪身躲避,目光阴狠,「只要能杀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灵力划过,鲜血如注,鬼帝满足地舔了舔嘴角,「放心,都得死。」
天色愈发昏暗。
我半跪在地上,一手执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擦去嘴角的鲜血。
任谁也看得出来,我不过是强弩之末。
鬼帝狂妄笑道:「你不是要来杀我吗?怎么还不动手?」
「你,过来。」他狞笑道,「将那个男人给我杀了,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封阳看向司无恙,目光如同淬了毒药般狠毒,「自会让鬼帝大人满意。」
他唤出诛神剑,脸上的笑意逐渐扩大,「你算个什么东西!能站在她身边?」
他扬起剑,怨愤道:「既然不属于我,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祇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你当真要解开封印?」
「当真。」
「这条路没法回头。」
「我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霎时,凤凰神火封印破碎,被隐藏许久的同心契熠熠生辉。
我的灵力骤然攀升,无数记忆蜂拥而来。
「姑娘,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那从今日起,我便唤你……娘子。」
「娘子今日真美。」「娘子~」「娘子!」「娘子?」
恍惚间,好像有雨水落下。
我骤然清醒,抚上湿润的眼角,是雨水吗?
远处,两道身影仓皇逃窜。
我唤出伏羲琴,手指微动,琴音化作无形的网,缠绕住两人的身体。
缩地成寸,不过一眨眼,我便出现在鬼帝面前,如同索命的恶鬼,将他一剑捅了个对穿。
魂飞魄散,如他所愿。
另一边,封阳吓得瘫软在地上,嘴里不停念叨着,「别杀我,我是天帝,你不能杀我……」
我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
封阳呼吸一窒,他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般,让他既陌生、又恐惧。
14
鬼哭林外,众人紧盯着出口处,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刚刚那道恐怖的气息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头,是敌,还是友?是留,还是跑?
抉择之间,一个「东西」突然砸了过来。
众人如受惊的鸟兽般混乱散开,稍不留神,好像又踩到了什么。
等烟尘散去,众人愣在原地,这个浑身脚印、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人……
天帝封阳!
人族长老马上变了脸,「神君,你不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我轻抬眼帘,目光扫向他。
他身子一僵,冷汗直冒,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恰在此刻,月见匆忙赶来,却在接触到我的视线后蓦然停下。
她屏住呼吸,脑海中一片混乱,「你……」
我逼出三滴凤凰精血,淡淡道:「都交给你了。」
她木然地接过司无恙,像是被冰山笼罩般寒冷刺骨,「你,还会回来吗?」
我背对着她,脚步微顿,却始终没有回头。
磅礴灵力倾泻而出,瞬息之间,众人眼前景色已变。
我将封阳和兮菏扔进诛仙台,神情冷漠,「天后兮菏屠戮凡人,天帝封阳与鬼帝勾结欲杀本尊,故受雷劫十日。」
「诸位,可有异议?」
凝如实质的神尊威压毫不留情地向众人碾去。无人敢言。
「姒珩,我是天帝,你没有权力惩罚我!」封阳跪伏在地上,怒吼道,「放本帝出去!」
「本尊说有,就有!」
话音刚落,雷劫直劈而下,封阳一把抓过兮菏,挡在自己面前。
「师尊,我好疼。」兮菏痛苦地蜷缩着身子,想逃却逃不开。
可那雷劫像是有意识一般,一分为二,直冲着封阳而去。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劈成了两半,忍不住地哀嚎求饶道:「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收回目光,仿佛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
「快走,我要忍不住了。」祇在识海中不停催促道。
我垂下眼帘,下一瞬便出现在栖梧山。
15
「你回来了。」
梧桐站在栖梧山顶,声音轻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在空中。
「你走吧。」我看向梧桐,「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他缓慢闭上眼,眸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随之湮灭,「你又不要我了,对吗?」
他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你看得到封阳,看得到司无恙,为什么偏偏看不到我?明明我和你一同长大,明明我是你的伴生神树,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绝望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他望着我,眼中魔气弥漫,「就连让我陪你一起死,你都不愿意。」
「梧桐!」
凤凰神火可灼烧世间一切污秽。他清醒过来,脸上血色尽失。
「两百年前,我已无法控制神火。在祇的建议下,我用半身灵力将祇封印在识海中,并试图以天道气运彻底压制她。」
「可神兽一族本就凝聚气运而生,再想获得气运,谈何容易?」
「所以……」梧桐喃喃道,「你才选择封阳,将他捧上天帝之位。人族受天道眷顾,只要你成了人族天后,就能获得天道气运,对吗?」
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袖,乞求道:「那我们去找他!他还是天帝,还有转机!」
「天道不会认可她们。」
祇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凡是她经过的地方,便会化为一片焦土。
「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会受到天道祝福。」
梧桐踉跄着向后退去,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风消散。
「等我死后,你再回来,种上梧桐树,或者你最喜欢的凤凰树。到时,都依你。」
16
「你可真是个倒霉蛋。」祇躺在凤凰枯枝上,透过缝隙感受着久违的阳光,「要是没有我的存在,你会是什么样子?」
「自由自在地翱翔于九天,亦或者,与你的心上人长长久久。」
「反正,不用在这里和我一起等死。」
「你恨我吗?」她翻身坐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应该恨我。」
「不,我很幸运。」我纵身一跃,坐到她身旁,「我是九天上的凤凰,我有着强大的实力,我随心而动、随性而为,我很幸运。」
我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凤鸣声响彻九天,凤凰神火冲天而上,整个栖梧山沦为一片火海。
梧桐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几近崩溃。
医仙谷。
月见木然地看着栖梧山的方向,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司珩!」
躺在床上的人猛然坐起,泪水打湿了他的脸颊,他却浑然不觉。
他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嘴里不停呢喃道:「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等一下!」月见拦住他,却被他直接掀翻倒地。
三滴凤凰精血,名不虚传。
「现在只有你能救她!」月见冲到他面前,「去诛仙台,杀了封阳,你就能成为天帝。」
「你与她之间有同心契,一定能得到天道认可!」
「这是她唯一的生机。」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已消失在原地。
诛仙台,司无恙紧握着轩辕剑,与人族长老对峙而立,「让开!」
「擅闯诛仙台,可是重罪!」
「你让,还是不让?」
剑光一闪,人族长老瞳孔地震,「仙尊?!」
他眸光微闪,语气略有缓和,「阁下所为何事?」
司无恙步步紧逼,「我要杀了封阳,成为天帝!」
整个诛仙台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不远处的雷声和哀嚎声。
就在司无恙失去耐心的前一刻,人族长老退到一旁。
「恭迎,天帝。」
「不!」封阳嘶吼道,「我才是天帝!你们不能……」
话音戛然而止,他瞪大双眼,临死前仍是想不通,自己怎会沦落至此?
可他再也没有想通的那一天了。
一剑又一剑,司无恙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司无恙!」月见匆忙赶来,「姒珩还在等你!」
他回过神来,猛地将手中染血的剑丢了出去,「对,娘子还在等我。」
天帝令悬浮在半空中,他双手结印,金色光芒越聚越多。
忽地,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将他的身形完全笼罩在内。
「你为何而来?」
司无恙环顾四周,却只能看到金茫茫的一片。
他收敛心神,一字一顿地说道:「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若你护不了呢?」
他沉默片刻,从容一笑,「那我就和她一起。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周遭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是错觉吗?
我走到他面前,轻轻环抱住他,「等我。」
17
春去夏来,百年已逝。漫山遍野的凤凰花如同火焰般染红了整座栖梧山。
司无恙斜倚在花枝上,轻笑道:「娘子,睡懒觉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一阵风吹过,银朱色的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了他一身,轻拂过他的薄唇,落入他的脖颈。
「好了好了,下次不说就是了。」他闭上眼,喃喃道,「睁开眼,会见到你吗?」
「会。」
我从身后抱住他。
凤凰花开,故人已归。
完
商颜星被他这么一说忽然条件反射地离他坐远了些,心虚道:“怎么……会,她可是千金小姐,我……呵呵,只是个市井小民而已。战大哥怎么会觉得我俩相似呢”商颜星越说越心虚,难不成被他认出来了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战枫端起茶杯说道:“开玩笑的”
就这四个字听得商颜星差点岔气,他这是故意在耍她吗?
商颜星有些气急道:“这么久没见,战大哥也学会开玩笑了。”
战枫见她此刻的表情藏不住地笑意道:“走吧,时辰快到了。”
商颜星见他已走远跺脚跟上去。
“颜……”差点姐姐二字就脱口而出,顿时见着还有一个人道:“他是谁啊,如此俊俏。”商颜星见她这么一副花痴样子有些好笑。
“这是我一位朋友,姓战名枫,战争的战,枫叶的枫,是不是很帅。”商颜星顽皮道
“战枫,我叫……”夜翎烟刚要说出名字,商颜星抢道:“凌炎,凌少爷,是我家主子,呵呵。”商颜星眼神示意她说话小心。
“在下凌炎,见过战公子。”双手抱拳说道
忽然楼下石台之上一名小斯打扮手里正敲着锣鼓,一阵吵嚷。
一袭大红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白色的花纹,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那袅娜的身段,万种风情尽生。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最后绯红的珠链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红的如火。
金玉丝线攒成坠,青色玉纱铺满扇面。上好的檀香芊芊骨,素玉手儿轻轻展。
“各位达官贵人,今日能到访我万花楼,是我万花楼姑娘们的荣幸,今天是我万花楼历年来的花魁赛,今天参赛的有二十位美貌姑娘,皆是我万花楼中数一数二的,从她们当中选出一位花魁女,便是我万花楼主。”话音一落全场掌声雷鸣,有些人都等不及要一饱眼福在场下嚷嚷着。
“快让姑娘们出来吧,早早地等着呢。”
“是啊,雁娘,快请紫女姑娘,”
那个被唤回雁娘的女子尽力安抚着吵嚷的这些人。
三楼连玥轩阁间里,此时正坐着两个人,水蓝色锦袍,白玉冠上嵌北海明珠,广袖袖边缂丝花纹,月白色束腰。银发被素色羊脂玉簪束起。
“那个璃晋,看我像是看贼一样,好不容易来一趟西夜,怎么着也得玩儿够再回去吧。”
“这,殿下,璃大人也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不是有你在身边吗?再说本王的身手也不比你差。”
“是,”
“你看我王兄,常年在外,父王可从来都不干涉他,唯独我……”
“大殿下性子沉稳,璃王一向放心。”
“那你这么说,本王是最不让他省心的吧。”
璃殇掩嘴偷笑,璃墨看着他一脚踹向他,结果却被躲开了。
“有请红药姑娘”雁娘说完退出石台。
一扭靓丽的红色卷发飞瀑般飘洒下来,弯弯的柳眉,一双明眸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嫩滑的雪肌如冰似雪,身材绝美,妩媚含情,宜喜宜嗔。这是一位异域风情的姑娘,穿着上下两件皆露出肚脐和大腿。看得在座众人血脉喷张。
一阵急促的琴声再次响起,胡琴越拉越快。手上的铃铛也如急雨般啪啪响个不停,她的手姿腰部动得更快,更加精妙。琴声再次一变,仿佛草原上万马奔腾。她越旋越美,越旋越快。高速的旋转让红色短装舞裙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幻影。不停变化着的手势又让这些幻影一个个看起来美妙而不同。
“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如此旋转起来,真没有一点功底那肯定做不到啊。”商颜星道,琴声而止,女子最后一个动作回眸一笑百媚生。
接下来上台的是青青姑娘,一袭茜素青色的逶迤拖地长裙,纤细而如雪般的手臂,上戴翡翠手镯,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描柳弯眉,脸抹胭脂,唇点朱色,颊沾亮粉。席地而坐,将古琴置于膝盖之上,弹指间……
好一曲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甆尾永为妃。
商颜星看着这些姑娘们各个出场惊艳,多才多艺。那个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的悦姑娘,还有那个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的胥儿姑娘。商颜星看着这些姑娘都快挑花眼了。
“最后一位姑娘是……”雁娘还未说完,众人都直接嚷嚷着。
“紫女姑娘,”
商颜星道:“这个紫女姑娘是何人啊,”
一袭南天深紫色苏绣抹胸长裙,外罩一件浅紫色半透明纱衣,面纱遮容,长裙裹住玲珑剔透的身段,腰系嫩绸,锦绣梅花荷包松垂,幽香暗传,遍及全身。绾紫丝,插钗环,云髻堆翠,靥笑春桃。
此人一出场便是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这些看客中大多数人都是冲着这个紫女姑娘来的吧。
女子的紫纱裙飘荡,玉手拿着一把银剑,用她的手腕转动剑柄,剑也慢慢转了起来,舞了起来。紫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伴随着幽幽的琴声,青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却与女子那抹紫色柔弱的身影相融合,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时而轻盈如燕。那剑舞得果然不错,剑过处,习习生风。
商颜星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能把剑舞的这么好看,潇洒肆意,不禁看的呆了。
“这个紫女姑娘好身手啊,瞧她舞剑舞的那么高超,是个练家子,战大哥,你说呢。”
战枫手摇折扇轻轻张开挡住了半张脸,夜翎烟瞧着他的姿势更像个迷妹了,商颜星一把拍一下她的脑门儿,好让她回神。
“这个紫女姑娘不简单,花魁肯定非她莫属了。”商颜星道
紫女蒙着面纱站在石台中央,雁娘满脸笑意地走上前道:“各位客官大人,我们姑娘呢才艺也献了,可有中意的呀。要是觉得哪位姑娘才艺更胜一筹呢,今年楼主便是她了。”
“我选紫女姑娘,”
众人齐喝都在叫喊着紫女姑娘,紫女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再这么嘈杂嚷嚷声选定出紫女为万花楼新一任楼主。
夜王宫,夜翎滨正在批阅奏折,忽然暗卫出现,不知说了什么,男人脸色一变,直接出了御书房。
万花楼里此时为争紫女姑娘能一睹芳容。
紫女姑娘一直是万花楼里的一枝独秀,卖艺不卖身,一不陪酒二不陪客,知道她规矩的人依然还是会为她挥霍得倾家荡产,也依然只是为能一睹她的方容。
“既然今日紫女有幸夺得花魁,紫女在这里谢过。”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轻声细语道:“今日紫女有一个想法,若是有人能让我心动,主动去杀,紫女便愿陪他一晚。”
话一出众哗然,有谁不想一亲芳泽呀,各个登徒子的本性露出来了,直接喊价道“一千两,为赌紫女姑娘的方蓉。”一个体积肥硕,胖头胖脑的男人说道
“我出两千两,”
雁娘瞅着这价越喊越高,嘴角更是笑得合不拢,看着紫女说道:“你总算是想通了呀,女人啊就是趁着现在貌美,能多赚钱是你的本事。”
楼下抬价越来越高了,都喊到一万两,就为能一睹真容。商颜星暗暗咋舌道:“出价都这么高了,这个紫女姑娘依旧是笔挺站着,丝毫没有要去纱的意思,看来这个紫女姑娘并不为钱。”
“那她图的是什么。”夜翎烟反问道
“紫女姑娘今日当选花魁,当之无愧”
只见男人一袭金黄色白相间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白色折扇,腰间一根白玉锦带,白色裤腿上穿着一双金色靴子,冰冷孤傲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忽然纵身一跃,出现在石台之上。
“本王可否有幸邀请紫女姑娘作陪呢。”拿扇子的手轻轻挑起女人的下巴。
商颜星看清那人是谁,心道:“他怎么也在这儿。”
夜翎烟看清来人更是将商颜星的手臂挽得更紧了,小声道:“糟了,是二哥,不能让他发现我们在这儿。”
商颜星轻轻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自有分寸。”
紫女后退一步避开暧昧举动,开口道:“哦,那公子是要如何能让我主动去杀呢。”
“这还不容易”夜翎轩说完伸手极快地将女人的面纱取下,女人还未反应就已经暴露在外。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
果然是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紫女微怒道:“公子这般,可算坏了规矩。”
夜翎羽不以为然道:“接了便是接了,还从来没有本王得不到的。”
夜翎轩也出现在石台之上,拉着夜翎羽道:“抱歉,紫女姑娘,我二哥就是这么个臭脾气,还请姑娘见谅。”
“哎呀,羽王爷,消消气,稍后呢我多劝劝紫女姑娘,晚上呢让姑娘过府一叙。”雁娘狡黠说道
商颜星道:“这个老鸨太过分了,明明人家不愿意还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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