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结发十年的太子妃,他登基后却只封我为贵妃(已完结)

第一章

我是他结发十年的太子妃,登基后他却只封我为贵妃。

他已经成长成了参天大树,已不需要我作为倚靠。

“无妨。”我理了理垂下来的珠饰,看着铃儿眼眶红红替我整理裙摆,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忍不住出言安慰。明明是我不能入主中宫,她却看起来比我还难过。

我浑浑噩噩地完成了册封礼,我想起了我封太子妃那天,昭告天下之时,他牵着我的手立于百官之前,神色淡漠,举止是一如既往的高贵又疏离,但他牵着我的那只手,虽然苍白却是暖暖的,让人不舍得放开。

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名位,贵妃也好,皇后也好,虚名而已,我只是在想,情爱之事奢求不得,那便也罢了。

我坐在铜镜前,星儿替我拆去头上冰冷的珠翠,即使在没有任何外人之时我的脊背也挺得笔直,从前我时刻铭记我是祁月的太子妃,我要端庄守礼。明明我知道他喜欢的是宋芷蓝那样天真活泼不受束缚的女子,可我却做不到,我得替他主持太子府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不能有任何马虎,有任何力不从心的时候,我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种女人,克制,无趣,我也很讨厌那样的我自己,我垂下了眼。

“皇上驾到。”小太监扯着嗓子通报。

我迎到门口,恰好他正迈步进门。他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一袭月牙色的长袍称得他格外秀美,,眉间与生俱来的傲气与冷漠都被这温柔的颜色冲淡了几分,剩下些如月牙一般的清冷和疏远。真是完美的一张脸。我跪了下来,规规矩矩行了礼。

“起来吧。”他向我伸出手,语气都比往日柔和许多。他摸着我散下来的长发,眼神钟少有地带了点歉意,那只修长的手反复绕着我的发梢,纠缠缱绻。

我自然知道他此刻的温柔全因为他的愧疚,可还是有些沉溺其中。

“悦知。”他唤我,接下来又抿住了唇,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以他此时的身份地位想来是说不出口。

“皇上,臣妾并不在乎名位。”说完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我从没有过这样主动的时候,他的眼里闪现出一丝惊讶和兴奋。在我准备退开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大手按住了从身后按住了我的脖子,不让我离开,另一只手已经抚上我的腰身,开始去解那繁琐的吉服。唇齿间的动作越发热烈起来,他灵巧的舌头带着我反复搅弄着,我只能被动接受,脸上也浮上一层潮红,解着衣服的手越来越急躁了起来,开始变成了撕扯。最终他终于失去了耐心,将我按在了软榻上,俯下身舔弄我的脖子

“别…别在这”,我轻轻推了他一下。

他撑起身来,带着情欲的眼神看着我,美得那样惊心动魄,我听到了我心跳加速的声音。下一瞬间我已经被抱了起来,扔在了内殿的床上。

暖橙的纱幔因为他的动作剧烈摇晃起来,纱质的纹路起起伏伏,让人想起海面汹涌的浪层。我被他精瘦的腰顶得几乎脱力,朦胧之间我感觉我抓住了那晃荡的纱帘,这小小的四方天地被我扯开了一个角,此刻外面的温暖不值一提,比起床帐内的温度显得那么冰冷,我像喘不过气来般狠狠呼吸了两口,最终,床帐里又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的手腕压在了床上。纱幔放下,两个世界再次隔开。他轻轻吻我,

“悦知,朕很感谢你。”

我本来一片混沌的脑子突然变得清明。感谢吗,感谢也是好的吧。

月光洒在晃动的纱帘上显得格外好看,断断续续的声响一直持续到天色微亮,才堪堪止住。我感觉浑身像散架了一般,眼皮却沉重的抬不起来。最后我听到了祁月的声音“睡吧,朕陪着你。”那声音让我觉得无比安心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章

醒来时床上已经只剩我一人,我看着透过床纬的光线估计这大概已是黄昏时分。只那一瞬间我便猛然坐起,我想起这个点今日府内的账目我还未看,年下将至还有不少东西需要打点,我撩开床帐,只向外看了一眼,陌生的寝殿就让我回了神,我已不是那个太子妃,已不需要再操心如此种种。我不知心里是何种感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落。铃儿见我醒了走上前来服侍我起身。我不想动弹,任由她摆弄着。

起床不久就有人来请安了,正是从前府里侧妃,如今也封了湘妃。

从前我在府中虽为太子妃,但并不十分得宠,祁月也只是偶尔过来,每次过来也是断断续续折腾我一夜,但一月可能也就来那么一次,大部分时候我就像个管家的摆设,所以也没人跟我争风吃醋,加上我性格向来随和,和府中侍妾侧妃之类的相处倒也和谐。

她行了礼,面色有些不好看。

“妹妹不去皇后殿请安,怎么到本宫这里来了?”

她听完更是哼了声,“如今可是风水轮流转了,以前人家怎么拜我们,如今我们也得原样拜回去了。”

她向来心直口快,我也不与她计较,笑着点了点她,“妹妹向来心直口快,只是皇后母仪天下,可不是能随便议论的。”

“也就是跟姐姐我才能随意点说几句罢了。刚去了皇后殿了,皇上也在呢,赏了她个什么藩邦进贡的猫眼石步摇,要是从前在府内,这些好东西哪能轮的上她。”

湘妃出身不低,她都说好东西了,那想来确实是十分好看的,我抿唇笑笑,对她一阵宽慰,她心情好点了便先走了。

天色渐渐深了,我却一点困意也没有。白天睡了一天,眼下正是清醒的时候。铃儿星儿跟我一起坐在软榻上一个绣花,一个理线。我拿着一本话本安安静静的看着,看到感慨之处叹了口气。

“娘娘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星儿一边理着线一边问。

“才子佳人的故事罢了,不过我这本话本可是奇了怪了,居然一个好结局都没有。”我又随手翻了翻就放下了。

“娘娘未出阁时就爱看话本,如今也是一点没变呢。”

我笑了笑不说话。支着脑袋看铃儿刺绣,铃儿的绣工相当了得,绣出来的东西都栩栩如生,我大部分衣服都是出于铃儿之手。看着看着我来了兴趣,让别的小宫女拿了块素色的手帕,也开始摸索起来。

“娘娘今日怎么突然有了兴致。”

“看铃儿绣得颇为有趣。”我低下头认真钻研了起来。其实我从前也并非没有兴趣,只是鲜少有空,常常一整天忙到夜半时分才休息。人人只道天家富贵享用不尽,却不知其中操持有多忙碌为难。

三人正绣着,小宫女进来传话,说王公公来了。王公公是贴身伺候祁月的老人了,我想这个时间过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连忙让小宫女传了进来。

“奴才参见贵妃娘娘。”

“公公平身,何事?”

王公公递上了一只小木盒,木盒颜色深沉古朴,边缘使用鎏金镶边,看起来就知道里面装着的东西相当贵重。“请娘娘亲启。”

我伸手接了过来,也未打开。只放在了软榻上的小桌子上。“替我多谢皇上。”

“娘娘不打开看看吗?”

我只好又把那个小木盒拿了过来,一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个手钏,相当精致,只一眼就能看出细节处的精雕细琢,最重要的是,手钏中间那朵芙蓉花是猫眼石所做。王公公趁着我打开盒子的时候说“皇上知道娘娘向来喜欢芙蓉花的手钏,就早早准备好了,皇上心里是十分挂念娘娘的。”

“多谢公公,望公公转告皇上,本宫改日亲自去谢恩。”

王公公只悄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窥我脸色,听完我的话便告了退。我将打开的木盒放在小桌上,铃儿开口说道

“娘娘,皇上特意为娘娘所制,娘娘不高兴吗?”

“没什么高不高兴的。”我理了理散下来的发丝,“我乏了,早点休息吧。”说罢,三人都起了身,慢慢收拾着睡下,留下那装着猫眼石的木盒安静的躺在桌上。

王公公回到皇上的栖身的昭月宫,祁月已经洗漱完了穿了一身明黄色的睡衣倚在榻上

王公公上前回话“皇上,赏赐已经送给贵妃娘娘了,娘娘回话说改日亲自前来谢恩。”

“嗯。”祁月懒懒哼出一声,完美如天神般的脸上带了丝丝倦意,过了会又问“她是何反应?”

王公公想了一下还是如实回了,“娘娘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那便由她吧。”他挥了挥手,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本来就染了倦色的脸上此时附上一层不快。王公公上前放下床帐伺候祁月入睡,刚准备退下,又听祁月说“明天让内务府赶制两匹芙蓉花色的云锦,越快越好。”

他是怀有歉意的,而歉意里有没有别的东西,却又不得而知。

第三章

我早起时看到星儿从外面进来,“娘娘,外面下雪了。”

“最近可真是大雪不断啊,瑞雪兆丰年嘛”铃儿一边给我系着衣扣,一边说。

“是呀。”我收拾好准备用早膳,往小桌子上扫了一眼,昨晚那个木盒已经被收起来了,不知收去了何处,我想开口问问,但还是忍住了。“一会我去昭月殿请安,你去准备点点心吧,一会一起带过去。”

“娘娘不亲自做了吗?”星儿有些惊讶。以前在太子府,我虽然忙碌,但只要去见太子,就一定会亲自做点吃食带过去,除了管家算账治理府内,这是我最大的乐趣。今日我却提不起兴趣。

“冬日人犯懒。”我喝了口热乎乎的豆浆。星儿其实也觉察出了我的不对劲,她和铃儿和我自小一起长大,亲昵许多,没有那么多拘束,她问道“娘娘可还是在怪皇上?”

我还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下,其实我并不怪祁月,我父亲在时,是个将军,我想当初他娶我做太子妃大约也是需要一个可以为他撑腰的岳丈,我父亲在朝时是朝廷肱骨之臣,其实指亲之时,若我父亲回绝,也可不把我嫁与他,父亲从不把我当作闺阁小女子,他尊重我的意见,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祁月之时,我遵循了我内心的想法,我只见过他一面,在跟随母亲入宫之时,我看到祁月站在皇后身边,那样睥睨众生的眼神让我心都在微微颤抖,不敢与之对视,但又总想偷偷的看一眼,再看一眼。我想拥有那样美丽脸庞的人大约也是个良善之人。后来我进了府,有很多宫里人教导我规矩,教导我管家之术。我不能让人觉得黎家是没有家教的,我不能让人觉得祁月的太子妃是不懂礼数,毫无用处的,所以我一直端庄克制,我一直要有资格站在和他并肩的位置,后来,我父亲在祁月登基前战死沙场。这与祁月无关,我知道作为将士,保卫国家是使命,父亲一生为朝廷,为江山,战死沙场他也不觉得遗憾。可到祁月登基,我没有接到册封皇后的诏书时,我就好像明白了,原来我一直以来能与他并肩并不因为我一直努力,只是因我父亲,到了现在,我已经成为了毫无用处的人,但他至少是感谢我的,这是他亲口说的。感谢我这十年来微小的付出,感谢我可以始终善待他钟爱的女子,我想我不是怪他,只是突然累了。

“没有。”我摇摇头,不欲多说。到了祁月下朝的时间,便往昭月殿去了。

他还是一身朝服未换,金线绣出来的明黄色龙袍在他身上显得无比威严好看,我问了安,放下了食盒。

“带了些什么?是你做的葵花粥吗?”

“臣妾让小厨房做的,皇上请用吧。”我让宫女将菜食拿出来,祁月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对着我说,“帮朕更衣吧。”

我走上前去,帮他解开朝服扣子,我俩对面而站,他身量比我高出许多,肩宽腰窄,衣袍下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这具美好的肉体上一丝瑕疵也无,时刻诉说着肉体主人的高贵与雍容。

祁月低着头,凤眸微凝,带着探究和侵略。

“手钏可还喜欢吗?朕记得你喜欢芙蓉花。”他像是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臣妾喜欢,多谢皇上。”

他听我说完,又看了一眼我空荡荡的手臂,撑着头看我,“悦知,朕觉得你变了。”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是最近吃了太多,有些发胖?”

他哈哈笑了两声,伸手抓住了我的手,一用力将我往他怀里带了过去,“从前不曾听你这么讲话。”

我抿了抿唇,心想,你不知道的那可就多了。

他又问我,“皇后一事,你还在生气吗?”

“臣妾不敢。”我已经想明白了,我父亲死后,我和母亲一介女流虽母亲还有封诰在身,却也无法支撑高门大户,家道已不如从前,加上我不得祁月钟爱,自是没资格做这个皇后的,所以也就没什么好生气的。至于我那些痴心妄想,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消失殆尽,好像是在漫长时光中被磨灭,又好像,只是那么一瞬间。

祁月安静的看着我,我眼底尽是纯粹,不见任何作伪。他只是看了一会,终于松开了手,

“外面下雪了,今日留在昭月殿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像是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悚然,我正要开口,他已经捏住了我的下巴。吻落下来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双唇被蹂躏得生疼,还好只是那么一会,在他有下一步动作时,王公公在外通报说有人求见。我迷迷糊糊地没听清楚,但祁月还是停了下来,松了手,他捏了捏我的脸说,“待在这。”

我点点头。看到他背影消失在侧殿门口,昭月殿实在是无趣,没有话本,也没有别的,他不喜鲜花所以连一束可观赏的花都没有。我想了想还是坐在了榻前,小桌子上有未下完的棋局,我支着头看了会,发现解残局比自己下还有意思。看了一会,绣菊递了茶水上来,我随口一问,

“这棋局是皇上和谁下的?”

绣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回贵妃,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下的,不过还未下完,皇后娘娘就先回宫了。”说完又看了看我的脸色,好像担心我为此生气一般。

“无妨。”我冲她笑笑,实际我是真不在意。说完继续撑着头看棋局。

祁月过了好一会才回来,我撑着脑袋看他从侧殿门口走进来,迈步的动作都好看极了,他径直走到我对面坐下了。

“如何,这棋局解开了吗?”

“皇上皇后棋艺精湛,哪是臣妾能比的?”

他听完伸手在我脸上掐了一把,我有些惊讶,以前似乎不曾有过如此亲昵的时刻,虽是已有周公之礼,可却并没有在日常中有过如此毫无情欲,温柔玩笑的举动。我僵直着身子看着他。

“刚内务府公公前来回话,说到选秀一事,皇后到底没有操持大事的经验,这事就由你来主持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收拾了桌上残局,我看着宫人动作,心里五味杂陈。

“臣妾从前在府中也只是料理一些小事,恐怕难以担当此重任。”原来只是一瞬间的亲近也标注了代价。

“朕相信你。”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了一颗黑色的棋子,优雅的落于棋盘之上,我只抿了抿唇,没了再博弈的心情。

夜晚仍是难眠,祁月需求向来很大,让人难以招架,前日的临幸我还未完全恢复,白日里仍是腰酸腿酸,今日又是到凌晨才停下,他已将头埋入我颈侧睡得相当安稳,我退开一点,借着月光端详着他的脸,此时看他竟生出一点陌生来,我闭上眼,尝试快点入睡,我知道后面这段时间大约是没法睡个好觉了。

第四章

很快我就开始忙碌了起来,选秀之事千头万绪,我生怕有点意外或者不足之处,这是祁月登基的第一次选秀,必得周到得体,大大小小的事宜我都得亲自过问。而如今又刚好接近年关,年下也还有一摊事需要处理,后宫命妇的迎来送往,宫中下人的封赏轮值,我越发觉得时间不够用。晨起正忙着,内务府公公送来一批芙蓉花色的云锦,说是皇上赏赐。

“收下吧,正好如今年下静嫔妹妹的赏赐我还没来得及准备,一会你拿去给静嫔娘娘。”我一边梳理内务府送上的香囊账目,一边对星儿说。

“娘娘,这可是皇上赏赐,如此转赠恐怕皇上会不高兴呢。”

“皇上哪会在意这些。”我被这乱七八糟的账目弄得脑袋疼,懒得去想这些东西。静嫔也是从前太子府的老人了,还有个祥贵人,同为以前太子府的侍妾,宫中妃嫔不多,这次选秀确实是头等要紧之事,前日出来了选秀秀女名单,一共是八十七位官家女子,其中如今左相之女齐晚霜也在列,据说齐晚霜天人之姿,如今正当十七妙龄,想来我还未见过,以后这后宫可热闹了。

我这头一忙月余便过去了,皇上皇后这一摊子事交给我也不过问了,只向皇后请安时,偶尔会问起选秀筹办,我只如实回答便是,皇后有时也会提点意见。正好今日请安时皇后问到吉服之事,

“回皇后,吉服内务府已赶制好,前日臣妾已让内务府的陈公公拿到您殿中给您过目,是有何不妥吗?“

皇后摇了摇头,“挺好的,就是本宫觉得金线不够密,还不够精致,贵妃再差人加工一下吧。”

我松了口气,点头应下,皇后性格向来如此,爱美爱娇,虽如今成了皇后后比从前端庄许多,但还是有一些孩子气,倒有些像我家中的幼妹。还好也只是一点小事,不难办。

忙了一天回宫歇着天已经黑了,铃儿替我宽了衣催促我早些休息

“娘娘喝些姜茶再休息吧,今日外面天气冷着呢,虽是坐暖轿,也怕着了风。”星儿正端着一碗姜茶走进来。

我接过来,饮了,又想起白天一事,想着说,”我觉得秀女出场顺序还是有些不妥,明日叫来陈公公我们再商量着改改吧。“

“娘娘最近可辛苦了。”

我站着任她俩帮我宽衣解带,“你俩最近跟着我也累了,除夕给你俩封大红包。”

“那奴婢就提前谢过娘娘了。”

刚躺上床一会,祁月突然来了。我没听到外面侍女通报,只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掀起我的床帐,冰冷的手指摸着我的脸。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跟冬日飞雪一般淡淡的,冷冷的香味。我本来想装睡,但是他好像很有耐心一样,就坐在床沿,手指从我的脸上落到我散在床上的头发上,我感觉到他在注视着我,最终我还是撑着睁开了眼,“皇上..."

“学会装睡了?”他面无表情,殿内很暗,只有远处烛台上放着一盏快烧尽的蜡烛摇曳着昏黄的光,那张脸在光影中好看极了,下颌菱角分明,薄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线。

我撑起身子,“皇上如何知道?”

“你真睡着了会蜷起来,不会这么乖乖躺好的。”

“臣妾自己都不知道。”我说完掀开被子,想下床伺候他脱衣。他将我按回了床上,自己站起身来脱了衣服。脱到只剩里衣便上了床,“你有段时间没来跟朕请安了。”

我想了一下最近太忙,大约是有一个月没见祁月了,“皇上让臣妾主办选秀之事,臣妾有些不得空。”

“从前在太子府也很忙,为何有空抽时间来见朕?”

我转过了身,钻进他怀里,搂着他劲瘦的腰,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他的身子僵了僵,但还是伸手回抱住了我,一只手开始有些沉重的抚摸我的腰侧,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赶紧软了声音说,“皇上,臣妾好困。”

他那只作乱的手果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那睡吧。”说完也没放开我,反而更用力的抱紧了,我觉得今日有些奇怪,但这个怀抱太温暖了,让我不愿多想,此时外面风雪皑皑,寒风呼啸却也与我们无关,只剩这怀抱中的温暖舒适。

早上我醒来时,祁月还在睡着,闭着眼睛时,睫毛乖顺的垂着,像把小扇子一样,我看了一会,便想起身,刚有动作横在我腰间的手就收紧了,那双眼眸睁开,眼里是一片清明与渴望,他身子贴近了我,被子下的两具肉体交缠在了一起,我感觉到了他的火热贴在我腿侧,他撑起身子冲我一笑,苍劲的手握住了我细瘦的脚踝,“现在可不困了?”

我还未开口,就被他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思绪。浮沉中只有一个念头,看来今天只能等下午再跟陈公公商量选秀之事了。

祁月最后留下来用了午膳,本来他让我不用起身陪他,但最后我还是撑着起来了,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做,也不能耽搁。

“朕昨日去见静嫔了,她说她身体有些不舒服。”

“嗯?静嫔妹妹身子不适吗?那臣妾晚点去看看她。”

“太医说是风寒,你别去了,免得再把病气过给你,只是。”说着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我,我竟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生气,我小心的问了句“只是什么?”

“朕在静嫔那看到一身芙蓉花色的衣衫。”语气冷冷的。我听完愣了,看到芙蓉花色的衣服为何生气,难不成是他现在改了性子不喜欢芙蓉花了,虽然他以前也没说过喜欢,但我每次有芙蓉花色的物件也不见他生气啊。我抿了抿唇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打着哈哈说,“皇上,再喝点这个粥吧,是我宫里来的新厨子做的,味道比之前要好。”

他见我转开话题面色更是阴沉了几分,站起身拂袖而去。我讪讪地放下盛粥的勺子,星儿见皇上走了就赶忙开口了,“皇上前段时间赏娘娘的云锦,娘娘直接给静嫔了。”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当时满脑子都是别的事,以至于什么云锦啥的,一点没往心里去。

“皇上给娘娘的赏赐,娘娘就这么给别人了,还一点印象都没有,怪不得皇上生气呢。”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都是皇上嫔妃。”

“娘娘这可是头一遭,以前皇上送的东西,娘娘都收的好好的,从不赏人呢。”

“是吗?”我说完又兀自笑笑,望着他出门的地方发了呆。

今日皇上心情很不好,御前伺候的人都一个个小心谨慎,绣菊不知为何,进去奉了茶就赶紧出来了,王公公一整天跟着祁月,心里有几分清楚,远远的在殿外伺候,也不去触霉头。见绣菊出来就将她拉到一边,“如何?”

“还动着火呢,端进去的东西都没动。这又是怎么了?昨天去静嫔娘娘那儿还没事呢。难不成静嫔娘娘..."

"诶,”王公公截住了话头,“静嫔娘娘哪有这本事啊,昨天传话说静嫔身子不适,皇上过去了,本来都睡下了,就那么一小会,皇上愣是又起来了,去了贵妃娘娘那儿,你知道昨晚那雪多大,皇上半夜出去可受了不少冻,待了一晚上结果今日中午又跟贵妃娘娘闹得不痛快,这才回来了。”

“听起来倒像是贵妃娘娘的事儿了,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公公声音压得更低了,“皇上赏了贵妃娘娘两匹云锦,结果娘娘直接就送人了,我听说是给静嫔了,静嫔差针宫局做了一身里衣,想来皇上是为这个不痛快。”

“哎哟,宫中这可不是常事,也值得皇上如此大动肝火。”

王公公摇摇头,正要说话,就听见大殿里传来祁月叫他的声音,赶忙答应着进去了。祁月站着来回走动,满心不快,却又不知为何。

王公公立在殿内等着祁月示下,祁月想了一会,说,“让内务府拟一道旨,册黎贵妃为月贵妃。”

王公公一听就立刻跪下了,“皇上,这封号与您名讳...这...恐怕于理不合啊。”

祁月皱了皱眉头,一时也想不到别的,既然要让她风光显赫,如此倒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你先让内务府拟一道旨来看看。”祁月抬了抬下巴,心里的焦躁少了点,这样,她接到旨意的时候总会开心了吧。他想着,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第五章

晚膳时分皇后过来了,陪着皇上在昭月宫用晚膳。皇后的性子一向爱说爱笑,说话软软的,带着小女儿的撒娇,她家世一般,祁月喜欢她,从前在太子府就相当宠爱她,祁月还记得宋芷蓝初入太子府的时候,像只受惊的兔子,看着他的时候总是羞涩的,常常在大庭广众之下行错礼,然后就会用那样湿润的,无助的目光看向他,看得他心生怜惜,不由得为她解围,祁月已经见多了行规蹈距的官家女子,她们总是淡定的,安静的,端庄持重的,少有的露出这样的神态。

皇后开心地在跟祁月说着什么,祁月似听非听,有些懒散。皇后说了一会就停了下来,嘟起了嘴。“皇上都没在听。”

“你怎么知道朕没听?”

“那皇上说臣妾刚刚在说什么。“宋芷蓝柳眉微蹙,神态相当娇憨可爱。

“说到选秀吉服。”祁月挑了挑眉,“可对?”

“对,贵妃又让人帮臣妾改了一次,但臣妾觉得还是不够好看,皇上改日帮臣妾看看吧。”宋芷蓝凑到了祁月身侧,抱住了他的腰。祁月顺手摸了摸她散下来的头发,突然觉得百无聊赖,自己对这些事是半分兴趣也没有。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宫中家宴。静嫔风寒还未痊愈,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全靠一层胭脂撑着点血色,湘妃坐我旁边一直低声跟我说着话,她今日装扮很是出挑,穿的是她向来喜欢的祥云紫,带着一对颜色通透毫无杂质的翡翠手环,头上簪的首饰都是红玛瑙镶上金边所制,相当华贵。

“妹妹今日真是光彩夺目。”

湘妃抿唇笑笑,“多谢姐姐夸奖,姐姐可有空让铃儿给我绣一方手帕,之前姐姐赠我的手帕好看极了,就是后来妹妹糊涂给弄丢了。”

“这你就得问铃儿了。”

铃儿正站在我俩中间掌酒,一听这话小幅度行了个礼,“湘妃娘娘要求,奴婢回去就抓紧做好给娘娘送来。”

“果然是姐姐的丫头,就是伶俐。”

铃儿笑了,我也跟着一笑,一抬头正对上祁月看过来的目光,我立即收了笑低下了头,上次祁月离开到今日已经接近半月了,我也不知他是否消气,本想去昭月殿请罪,但又觉得祁月不是因为转赠一事生气,毕竟这在宫中是平常之事,后来一想干脆还是算了,反正这日子凑合着就这么过吧。我抬手饮下一杯酒。我酒量尚可,喝了几杯也相当清醒,只是现在有些无聊,我也不爱歌舞,以前家宴时我喜欢偷偷看祁月,平日里我俩也不是常常能见面的,这算是以前的家宴给我的兴趣。现在我也懒得去看了,强撑着精神等到家宴散场。皇上皇后先离场,而后嫔妃便可自行离场了,铃儿星儿扶起我往外走,我本以为祁月会跟着皇后去皇后殿,结果回宫时,发现祁月身边的小太监立在门外。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快步走了过去,推门进殿看到祁月倚在软榻上,手里捏着我之前没看完的话本,

“皇上万安。”

“怎么这么慢?”他伸手将我拽了过去,温柔的手指在我手心捻动,让人一阵心猿意马

“臣妾不知皇上会来。”

“以前除夕朕都会跟你过。”

“因为以前臣妾是太子妃,除夕之夜,按照礼制,您应该去皇后殿内。”我知道我不该这样说话,但是此刻我却觉得大脑陷入了混沌,我感觉到愤怒,羞辱,还有委屈。“臣妾不是正妻,没资格和您过除夕夜。”说完我扯开了手,冷冷别开脸,王公公铃儿星儿都在殿内侍奉,此刻都把头埋的低低的,不敢出声。

祁月有些震惊,“你们都下去。”他们三人听完,赶忙退了出去。我知道祁月大概会跟我说些什么,心里隐隐已经有了猜测。“你果真是因为朕未册你为后而怪朕吗?”

“臣妾从未对皇上有过任何怨怼之意,只是提醒皇上,莫要坏了规矩。”我咬紧了牙关,尽量做到表面上的平静。

“规矩?”他突然站了起来,带着酒意,比平日更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他捏住了我的下巴,让我不得不抬头看向他,“好啊。黎悦知,你可真是难哄呢,还是让朕来教教你什么是规矩吧。”

(不知道知乎的尺度,只能在开车的边缘疯狂试探哈哈哈,只要这个文有人看我都会更下去的,本来只想写个小短篇,结果现在有点收不住,预计每天一更,谢谢大家的喜欢~)

————————————————————————————————————————

我也随他动作望着他,眼里满是怒意,“皇上即使不顾老祖宗的规矩,难道连皇后娘娘的心意也不顾及了吗?若除夕之夜留在臣妾这,恐怕皇后娘娘容易遭六宫非议呢。”

祁月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然而也只是一瞬间,接下来直接拽着我进了寝殿,宫人关上寝殿大门,他将我压于身下,仍是强迫我于之对视,“黎悦知,你跟朕成婚多年,从未有过忤逆朕的时候,怎么,你心里当真如此介意名位?”

我听着他的话语,觉得原来除了心痛以外还有一种感觉叫心酸,明明是那样低沉华丽的声线,却听得我心脏一阵一阵收缩,激得我眼眶泛泪。

“皇上对臣妾很失望?”我问他,他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回话,手上动作顿了顿,没说话。我也不想再继续多言,我对你何尝不是更失望,我默默地闭上眼,懒得再去做无谓的争论。而后他褪下我的衣袍,帐间除了喘息再无别的声音,他也不似平日温柔,像是为了发泄不满一般疯狂。我在即将失去意识前还是搂住了他的腰,也就那么一瞬,我感觉他似乎慢了下来,发出一声叹气,像终于满足,又像是万分怜惜,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朕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你从来就没有懂过我。”这是我意识清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知道他听了会有何反应,会更生气于我的忤逆,亦或者是别的。

晨光终于慢慢透了进来,冬日里的殿内都已经透亮,想来时辰已经不早了,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适,也感觉到还有一个温热的肉体正紧紧贴着我,我没想到祁月还没走,睁眼时,他正支着脑袋,靠在枕上看着我,而我正躺在他怀里,想起昨夜之事,有些尴尬,酒喝多了人酒容易兴奋,换在平日我是肯定不会说这些话的。

“皇上...今日不上朝吗?”

“大年初一。”他说完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我的额头,“朕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什么事?”

“从前在太子府的事,朕现在想起,你以前会经常给我做吃的,每次你来请安,都会带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来,下棋似乎也是因为要陪朕对弈才学的。”说完他的目光只是安安静静的投在我脸上,像在看我,又想在回忆什么,那些细枝末节,微小的像一阵风,但若仔细想又好像存在于很多角落,夜半时的灯,清晨的茶,傍晚的粥。我也沉默了,我做的吃的他大约鲜少入口,学会了下棋也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其实还有很多,我讨厌的账目,我讨厌的女人,我讨厌的繁文缛节,最后都被我自己慢慢接纳了,而这是为何呢,我有些想笑,被子里的手攥着他一截发梢,慢慢地绕着,

“黎悦知...”

过了好一会他才又开了口,“臣妾在。”我不知他想说什么,在被窝里抬头看他。

“为何以前可以这样?”

“臣妾从前是皇上的妻子,自然应当如此。”我看到他脸上复杂的表情,仿佛被我激怒,又有些失望,突然觉得还挺开心的,掀开被子下了床。铃儿和星儿赶紧进来伺候我洗漱了。

洗漱完坐在桌前,膳食全部上好了,祁月才悠悠地从寝殿晃了出来,我伸手给他盛了碗热腾腾的豆浆放在他面前,他喝了豆浆随意吃了点东西,说“过段时间就是秀女大选,可准备妥贴了?”

“回皇上,一切都准备妥贴了。”

“好,后宫里总是这么几个人也早就看腻了,也是时候来些新人了。”他放下筷子,一张俊脸又是常见的没有表情。

“是啊,臣妾也希望多几个妹妹进来呢。”

于是这顿早餐又是不欢而散。

“娘娘最近怎么总是故意惹皇上不高兴。”

我用勺子搅了搅粥,这么明显吗,连铃儿都看出来了。我心想,我刚已经很克制了,若我直接问一句,是不是连皇后娘娘皇上也看腻了?祁月可能会把饭桌都掀了。

“娘娘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连稳重点的星儿都忍不住说话了。

“行了,撤了吧,之前湘妃说要你给她绣方手帕,你别忘了。”

铃儿星儿见我不想多说也不多问了,铃儿答了好,上午时间我们就在殿内绣了会手帕,也就消磨过去了。下午静嫔来了我宫里,还带了些贺岁礼。我只看她一眼就觉得她如今身体相当差。

“妹妹怎么如此憔悴,可是风寒还未愈?”

“劳姐姐挂心了,太医只说是冬日难滋补,等开了春可能就慢慢好转了。”

“皇上可去看过了?”

“皇上年前来过一次,本来好好的,只不知道为何准备入睡了却突然生了气,大冬天的说走就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我去过昭月殿几次,都未得召见。”说着脸上神情更是低落了起来,本来就憔悴的容貌,现在显得加落寞。之前的事我也了解了个大概,只是没想到皇上跟我置气的同时还连累了静嫔,我心中暗暗思忖片刻,想着静嫔实在是无辜受牵连,改日得好好劝劝祁月。

“妹妹放心,等本宫见了皇上必定让皇上去看看妹妹,妹妹病中不要过于忧思,好好养着身子啊。”静嫔嘴上说着谢谢,脸上淌着泪,我赶紧好好再劝慰了她一番,快到晚膳时分才将人送出去,外面天气严寒,我怕她着了冻,给她披上了我的披风,拿披风之前还特意反复确认了一遍,这肯定不是皇上赏的,这才放心大胆的给她了。

回宫我就长长叹了口气,“娘娘,静嫔娘娘说的是上次半夜皇上到咱们宫里来的事情吗?”

我点了点头。上次皇上半夜冒着雪离了静嫔处,来了我这,宫里人尽皆知,只是其中缘由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人外,无人知晓。“你们嘴严实一点,万不可让静嫔娘娘知道是因为那云锦。”

铃儿星儿赶紧点点头。

“这要传到静嫔耳朵里,多半以为本宫陷害,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揉揉脑袋,总感觉最近没一件事顺心。

“静嫔娘娘向来心细,娘娘改日见了皇上,让皇上去看看静嫔娘娘或许就好了。”

“本宫倒是想啊。”一想起早上饭桌上的不欢而散我就觉得头更疼了。

第六章

就这么拖了两天,我还是主动去了昭月殿,想到自己是有求于人还特意放低了姿态,主动做了碗葵花羹带来,之前听祁月提了两次,大约他也是有些想吃。实际上我真的拎着饭盒来到昭月殿前这一刻,我才知道其实自己心中也是有点隐秘的期待的,我是真的很喜欢给他做吃的,从前只要他吃下后,对我露出一个笑容,或只是淡淡的一句好吃,我就能高兴好几天。正好进去时祁月正在塌前盘着腿练字,我走过去行了礼,他扫了我一眼,见我拎着饭盒,出言冷冷的

“贵妃宫中又来新厨子了?”

“咳,这是臣妾做的葵花羹,臣妾来的快,特意用了双层食盒,还热乎着,皇上可要尝尝?”

“拿来吧。”闻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快速放下手里的毛笔,接过了碗,“坐。”

“谢皇上。”我坐到他对面,正好看到他在写的字“皇上的字越来越好看了。”他一勺一勺的吃着羹动作相当优雅美观。

“你也写给朕看看。”他朝我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写。

我拿过放在一旁的毛笔,将他写字的那张宣纸拿了过来,想了一会,“可是臣妾写什么呢?”

“随你。”说完,他又想了一下,“写朕的名字吧。”

我点了点头,竟真写下了他的名字,他看了一眼,笑了,“你的字可是愈来愈退步了,平日得多练练啊。”

“听皇上这么说了,臣妾回去肯定练。”我又在祁月二字旁边写下,“心悦君兮君不知。”一边写一边看他动作,见他羹也喝的差不多,今日我哄也哄得差不多了,心里盘算怎么把话引到正题上。

他撑头看到我写的字,心情大好,连看着我的目光里都带着笑意,“这可是你名字的由来?”

“对啊,臣妾父亲给臣妾取的,据说这是臣妾父亲会的唯一一句诗了,还是为了哄我母亲高兴学的。”我提到父亲时,祁月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然而只是一瞬间,根本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他仍是笑着望着我。

我一边低头写,一边状似无意的说。“静嫔妹妹的字可是相当好,还得有空去向妹妹讨教才行。”

祁月已经将碗放在了一边,就专心的看着我写字,闻言也点点头,“她的字确实不错,打小练的。”

“前几日去见静嫔妹妹,见她身子总是不好,皇上可去见过了。”

“嗯,那就叫太医多照看吧。”祁月显然是兴致缺缺的样子,眼皮半垂着,不甚在意。

“静嫔妹妹自然是想见皇上,太医终究只能开点药材,不如皇上得空了去看看妹妹吧。”我等了一会没听到祁月的回答,心里暗叫糟糕,果然硬着头皮抬头对上的就是一双冰冰冷冷的双眸,如同此刻屋外的天气,刀削般的下颌紧紧绷着,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扇形的阴影,脸上毫无笑意,只显阴沉。

“我说你今日怎么忽然又转了性子,原来也是为了别人。”他连自称“朕”都没用。

我心里估摸着这是真生气,比平时还严重许多,一时半会也不知如何作答。正僵持着,王公公进来传话,说皇后娘娘来了,刚说完门口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我想这种情况我还是先走吧,等过两天他消气再说,刚下了塌,行了个礼准备跪安,就听到一声重重的“啪。”祁月仍是坐着,一手把刚刚盛羹的瓷碗扔在了地上。瓷碗只是瞬间便摔得粉碎,巨大的碎裂之声让人可以切实感受到天子的怒火。

“皇上息怒。”殿里伺候的人跪了一片,我也规矩的跪着请罪。皇后是正好在皇上摔碗的时候进来的,什么情况也没搞明白,就跟着跪了下来。

“黎悦知。”他声音轻轻的,但听到我耳朵里简直如雷贯耳。我觉得我这次大概没帮上静嫔,反而又给她害了。

我凑上前去。“臣妾在。”我答完,等了会又听不见他声音了,悄悄抬头窥他,正对上他瞪着我的眼睛,这一对视,祁月怒极反笑了,“以前朕还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他双腿仍是盘着,一只手肘撑在左膝上,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伸出来捏住我的脸,“你气死朕得了,滚。”我听完忙不迭就滚了。

皇后终于也平了身,见我退出去以后祁月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发着呆,有些小声地唤了一声,“皇上。”皇后从未见过祁月这样,从前祁月虽出身高贵,嫡出太子,但性格却没有宫里其他阿哥那样跋扈,甚至于要规矩非常多,不管为人做事,又或者是举止行为,摔东西这种情况宋芷蓝还从未见过,想来又是因为黎贵妃大动肝火。皇后想起了那个猫眼石的步摇,想起了那日殿中,黎悦知的眼神甚至都没有在步摇上多停留一刻,根本就毫不在意,可她却听内务府的宫人说皇上私底下赏赐了她猫眼石的手钏。皇上似乎也不是真的对这位十年的结发妻子毫无感情呢。皇后在此刻心中忽然打起了鼓。她做出一个往日里最好看的笑容,靠在了祁月身边。

祁月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这张脸,笑颜如花,但是他却觉得有些过于浓厚,甜的发腻,愣了一下,终究没有抬起手。

————————————————————————————————————————————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铃儿扶着我往回宫路上走,不消她说,我现在心里也是百般烦躁。

“算了吧,本宫看皇上这样估计是没救了,我再给静嫔妹妹求情说不定更是拖累她,最近还是少在皇上面前晃悠了。”

铃儿星儿在我身后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这次星儿开口了,“其实皇上大约是觉得娘娘没把他放心上才如此动怒的,娘娘不如...”

“皇上心意如何能让我等揣测,今日他觉得本宫轻慢了他他就勃然大怒,明日说不定又觉得本宫纠缠于他,又是生气,本宫还是少去触霉头了。”

“可娘娘现在总是不与皇上在一处,常常月余都不去见皇上,都是皇上主动来找娘娘,奴婢觉得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若换了旁人...”

“换了旁人也无法将内宫琐事理得明明白白啊,我也就这么点用处了。”说话间,一行人脚步已经迈进了殿内,“我知道你们两个丫头在想什么,并非是我不想与皇上好好的,只是最近实在忙碌,我有心无力,行了,今日你们陪着我也累了,叫两个小宫女来伺候着,你们下去吧。”

铃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星儿拉着走了,最后也没说出来。其实最初这两个丫头比我还不满皇上的册封,到底是打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知道她们的心思都是为了我,如今事情已无转圜余地,我已成了贵妃,这俩丫头也知道我从前喜欢祁月,现在也不再去计较别的了,只是哄着我,想让我和祁月好好的,让我开心些。我叹了口气,帮我整理床铺的小宫女见状问了一句,“娘娘为何叹气?”

“累了啊。”

年初又下了几场大雪,整个皇宫都被一层冰霜覆盖,变成一个琉璃世界,极为好看。我刚送走了前来问安的九福晋,十一福晋就后脚跟着来了。我与十一福晋关系较为淡薄,据说以前本是要将她许给祁月的,最后种种原因又许给了十一阿哥,十一阿哥喜好诗书附庸风雅,是个多情男儿郎,只是这十一福晋出生于骁勇世家,父亲同我父亲一样在军中供职,话语谈吐中尽是一股放纵不羁之意,说的好听是心直口快,不好听的话就是尖酸刻薄。从前我在太子府主事,本对所有人都是礼待有加,不觉有何处得罪,但每次与她见面,都能让我生出许多不快来,大概在她心里,太子妃本应是她而不是我。

“妾身参见贵妃娘娘。”

“平身吧,赐座。”我面上仍是微笑,看她冬日里穿的倒不似常人,只穿了一件棕红色棉袄外衣,一个同色风毛围脖系于颈间,手里拿了个金线织的祥云手炉,竟连件披风也没穿。

“外头三九严寒,福晋怎么穿的如此单薄?”

“妾身从小就不十分怕冷,如今的天气如此穿着倒也不觉冷,况且贵妃殿内炭火烧的这样旺,就更无妨了。”说完她掩口笑了笑,娇俏的脸庞更是好看,“刚妾身才从皇后娘娘殿内过来,娘娘殿内都没贵妃这一半暖和呢。”

“嗯,本宫是比较怕冷一些。”我点点头,喝了口热茶。

“贵妃若体虚怕冷得好好调理着呢,若当初早日得个嫡子,如今皇后之位想来也不会...”

“福晋,非礼勿言。皇后娘娘可不是能背后议论的。”我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突然严肃了起来。十一福晋闭了嘴,脸上带上些坏事未得逞的不悦,又好像被我突然的严肃吓了一跳,俯下身子告罪,“是妾身在贵妃这一时放松,言语有失,望贵妃莫怪。”

嘴上这么说,听语气里倒没半分认错的态度。像是知道我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我还是刻意顿了顿,坐在软榻上看她请罪的样子,漂亮的脸蛋上都是不忿的神情。

“无妨,福晋以后出言谨慎些就行。最近王爷可还好?”

“回贵妃,一切都好。”

如此闲聊一会,她便回话告退了。我摸了摸头侧垂下来的流苏。“奇了怪了。”

“娘娘说什么奇怪?”星儿正在收拾刚刚十一福晋留下来的茶具,听我说话便问了一句。

“这十一福晋怎地每次见了本宫就得拿话刺本宫几句,前些年是说我不得宠,今年又变成了我没生孩子所以没成皇后..”

“娘娘若生气,也可以略施小诫的。”

“那倒不必,好歹也是妯娌,传出去没得叫人笑话,本宫就是好奇,她这一年刺激本宫一回也不知她在想什么,难不成就这样她就高兴了?”

星儿像松了口气,“总之娘娘别往心里去就好,没得伤了自己的身子。”

我摆摆手,若这点小事都想不开,那我多少条命都不够气死的。刚安静了会外面又来人了,来的是王公公。

“给贵妃娘娘请安。”

“公公请起。”自上次闹完到现在差不多又是七八天了,祁月也没来过,我不知道王公公此来何意,“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说,这次年十五,宫中宴会在泽民殿办,一切事宜请娘娘打点。”

“泽民殿?”我有些奇怪,泽民殿一向是皇上宴请大臣和其家眷的时候才会去的,殿厅远离内宫众嫔妃居所,且摆设陈列正式富丽,殿厅非常大,可容纳相当多人。我和祁月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父亲母亲带我入宫赴宴,才有了那惊鸿一瞥,但是宫中家宴一向是在繁英阁,何须去到泽民殿,我看了一眼王公公,王公公行事向来妥贴,断不会传错旨意。

“本宫知道了,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有了。”王公公答完顿了一下,“只是皇上最近心情欠佳,娘娘得空还是去看看皇上吧。”

“本宫得空就去,公公好生伺候着皇上吧,近来天气冷,又干燥,多给皇上用点润肺的膳食。”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脑子里现在已经在想宫宴一事,摆摆手让王公公下去了。

“奴才告退。”

王公公脚步不停地回了昭月殿,祁月正立在窗边向外面看去,见王公公回来立刻转了身,刚想开口,又咳了一声抿住了嘴,忍了一会才说,“已经跟她说了?”

“是。”王公公低头答道,答完又看祁月表情,似乎是想问什么,但是又忍住不肯开口,就主动说了,“娘娘还说,最近天气又冷又燥,皇上想必可能嗓子会不太舒服,让奴才好好伺候皇上,给皇上准备些润肺的膳食,娘娘忙完皇上吩咐的事就来给皇上请安,要皇上注意身子。娘娘可是相当在意皇上的。”

祁月听完了,脸上的乌云散了散,难得露出了这几天里唯一一个让人看了不担心脑袋分家的表情。嘴里哼了一声。

“确实是觉得不太舒服,算她有心。”祁月慢慢走到软榻上坐下了,软榻上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香料盒子,盒子描得相当精致,约有人半截手掌大小,圆圆的一个,上面画着一个芙蓉花的图案,色彩相当明艳,画工也十分了得,芙蓉花画的栩栩如生,盒子的封口处是一个珍珠扣,一打开香料的清香就扑面而来,味道相当独特。与普通熏香和胭脂香粉完全不同。“这个,你等宫宴完了给她送去。”

这个香料乃是年末上贡收来的,统共也就这么一盒,收上来皇上就命内务府做香料盒子,连送上来了几十个,终于挑出一个满意的。本以为是送给皇后的,结果眼下一看竟是送给贵妃。

“是,皇上。”王公公上前接过,老脸上又是一副明晃晃的笑容。祁月有些不自在地接了一句

“嘉奖她办事得力。”

“奴才明白。”

祁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干脆摆了摆手让他下去。拿过桌上的笔胡乱瞎写着什么。突然想到,她拿到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会说什么,这次总该高兴了吧。等他宵想一会,思绪回笼时,纸上已经落下了几个字,“心悦君兮君不知。”

祁月愣了一下,伸手抓住了这张纸,纸张瞬间皱成一团,他捏了一会,复而又将那纸展了开来。

王公公手里捧着个东西从殿里退出来,刚好碰到绣菊。绣菊问“你这拿的啥啊,笑的这么高兴。”

“这是皇上给贵妃娘娘的赏赐。赏娘娘办事得力的。”

“所为何事啊?”

“十五宫宴,娘娘一手操持。”

“可这都还没办呢,如何得知...”绣菊话没说完,也止住了,皇上要赏,哪管办的怎么样,反正就得找个理由赏,两个老人都在殿门口会心一笑,便各自当差去了。

(我刚看个姐妹说一天过来看好几次,干脆就把存货全发了,好了我现在已经被榨干惹,赶紧滚去码字)

————————————————————————————————————————————

第七章

“泽民殿已经有差不多两年未用了,虽内务府年年整修,不知如今怎么样了,明天本宫先过去看看吧,你传内务府的陈公公跟本宫一同过去。”我一边翻着贺礼登记的册子,一边看铃儿星儿整理。“把可以赏人的拿出来,该赏就赏了吧,留着也是占地方。”

铃儿正收拾着,把之前祁月送的那个猫眼石手钏翻了出来,“娘娘这个真好看,不如十五宫宴娘娘带这个去吧。”铃儿一边将东西递给我,一边笑着,小小的包子脸最近冬天出门被冻得有些红,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银铃般清脆可爱。我被她的笑容感染,心情也好了不少,接过那个精致的手钏看了一会,想到全是皇后拿到那个步摇时开心的样子,若是她知道自己得到的不是唯一的一份,还会高兴吗,我又将手钏递给了铃儿,“收起来吧,皇后应该不知道猫眼石我也有,就不必去让皇后不痛快了。”

铃儿努了努嘴,还是将小木盒收回了箱子里。星儿见状笑了一下,对铃儿说,“就说以娘娘的性子是不愿意让旁人不高兴的,你还不信。”

“合着你们两个丫头是拿我打赌呢,好啊,十五的红包你俩别想了。”正好过年收的礼品也点的差不多了,我说完就抬脚往寝殿走,铃儿星儿赶忙追上来

“好娘娘我们错了~”逗得殿内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梳洗完我躺在床上,殿内一丝灯光也没有,一片黑暗,我睁着眼睛望着眼前的一片虚无,其实并不是我不想让皇后不开心,我只是不想让自己不开心。给我的若不是独一无二的,我也并不喜欢。我不自觉发出一声叹息

“娘娘,夜已深了,快睡吧。”守夜的小宫女声音细细的。

“不必守夜了,回房睡吧。”我翻了个身抱住了软软的被子。沉入梦境之前我想起了一个夜晚,也是在这张床上,有一个人紧紧抱着我,那么热,那么暖,是什么时候呢,是真实发生过的吗,还是只是一场梦,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早晨我起得比往日早了一刻,匆匆用了早膳就去了泽民殿,年年整修确实做的不错,看起来和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来这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匾额上的金粉有些褪色,殿内的摆设也有一部分陈旧脱漆。大殿方方正正,朱红色的镂花门推开两旁是檀木方桌,每张相隔成人双臂宽,地上是一整块厚重的地毯,地毯上的图案方正古朴。我站在殿中,四处观察了片刻,

“皇上不喜金色装饰,这个撤掉吧,这几张桌子换了新的来,本宫记得这后面有个白梅园?”

“回娘娘,是的,但是这泽民殿少有人来,所以去白梅园的路也无人扫雪,想来现在都是积雪。而且白梅园的梅花也有些时日未修理了。”

“去差人把路打扫出来,皇后娘娘喜爱梅花,可能宴后皇上会陪娘娘去观赏,顺便修剪一下梅枝,别到时候划伤了皇上皇后,再添几盏夜灯。”

陈公公听完马上差人下去办了,我又转了一圈,陈公公仍是跟在我身后,问,“娘娘,那这宴会上的花卉是让花房提前送过来,还是等宴会开始前再摆。”

“等那天中午送过来吧,皇后娘娘桌旁放红梅,湘妃桌上放海棠,静嫔,若有冬日培育出来的水仙放一株,皇上桌上就不必放了,他不喜花卉。”

“是,娘娘。”

“宫女太监的轮膳房在何处?”

“在偏殿后面的一个小屋子里。”

“嗯,多准备些炭火,十五宫宴散的晚,菜式可以多加一些,从本宫宫里的份例里扣,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这边就劳烦公公看着了,若有要事随时来回禀本宫。”

“是,娘娘费心了,就冲娘娘的心意,奴才们干活也一定尽心尽力。”陈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办事很是妥贴,我也比较放心,点点头就回宫了。

祁月将手伸在熏笼上取着暖,那双手指细长指节分明,看起来纤细柔弱实际上蕴满暗力的手懒懒的翻动着。

“嗯,她一向这么妥贴。”祁月点点头,也没什么别的表情,今日他刚醒不久,还未束发,青丝像瀑布般洒在他穿着的白色锦缎里衣上,分不清是绸缎更柔软还是发丝更柔软。他赤脚站在厚厚的地毯上,低着头懒懒的样子,长发垂下来,弓着腰回话的人只能看到他露出来的尖尖的下巴,和一张好看至极却一开口就能要人性命的薄唇。陈公公也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乖乖作答,见皇上问完贵妃的事情后也不继续发问了,只得继续弓腰站着。

“下去吧。”

陈公公听了赶忙就退了出去,旁边王公公等陈公公退下了,小声问,“皇上,奴才伺候您更衣吧。”

祁月点点头,王公公伺候他穿上常服,正低头给他扣着扣子,祁月的头突然低了下来,那双好看的眼睛投下一道不冷不热的视线,而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王公公这一瞬间也抬起了头,祁月眼神突然变得清明,仿佛有些生气一般推开了王公公的手,“朕自己来。”

王公公便垂手立到了一边。

“从前...”

王公公听到祁月开口,立刻竖起了耳朵,“皇上您说。”

“从前在府中,贵妃也是这样的吗?”

“贵妃娘娘一向心细,从太子府开始就是如此。”

祁月知道自己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他想问的是,从前贵妃就是这样,知道所有人的喜好,费心帮所有人周全的吗。可以把路打扫出来让自己和皇后去赏梅,可以替静嫔求情让自己去看静嫔,对自己所有的女人都可以一样好。就连下人都可以照顾到,那对于自己的好呢,会不会也是仅仅是因为她的温柔善良,又或者真的像她说的一样,只是因为她从前是太子妃。祁月总觉得从前那些含情脉脉的眼神不是假的。可若是喜欢自己,又怎能如此大度无争。

祁月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朕的贵妃啊,真是多情又无情。

(我决定以后更新前都加个章节数,方便你们找哪里是最新更的,快夸我!)

————————————————————————————————————————————

第八章

十五很快就到了,我和湘妃携手同行,虽然最近总有风雪,但十五居然是个难得的晴天。我伸手替湘妃紧了紧披风,湘妃冲我一笑,“劳烦贵妃姐姐了。”还特意行了个夸张的礼,逗得我也笑了,“你呀。”说完我就径直向前走,湘妃赶紧追了上来,“好姐姐等等我。”

本以为我和湘妃到泽民殿已经够早了,结果到殿外发现王公公也在,立刻知道皇上已经到了,我和湘妃对视一眼,这可是失礼了,赶忙走了进去。

祁月还未入席,正站在侧殿走廊上,负手而立,我和湘妃赶忙迎过去,

“皇上万安。臣妾来迟了。”

“是朕想早点来。”说完让我俩平了身。

“黎贵妃。”我听他唤我,赶紧回答,“臣妾在。”他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湘妃,湘妃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还是识趣的退下了。等湘妃退下他才继续开了口

“最近可是相当忙碌?”

唔,我这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最近干什么他应当都清楚啊,“还好,年中事情较多,不过好在内务府的陈公公办事十分利落,加上宫中各姐妹也互相帮扶,所以也不十分忙碌。”

“嗯,朕前几日听王公公说,贵妃说得空了就来请安。却迟迟不见贵妃来,还以为贵妃忙人事多,一点不得闲呢。”

我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最近总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被问罪,简直无理取闹,“是臣妾懒怠了。”

“请安是老祖宗定的规矩,朕听皇后说,她那你倒是天天都去,即使去不了也会差人说一声,怎的到了朕面前就这般随意,朕可以念在你主持六宫之事颇为辛苦的份上不追究之前的事了。但勤谨奉上是你的本分,别忘了。”

“是。”我垂下头乖乖听训,正说着呢,皇后也到了。

“皇上。”皇后靠近了行了个礼。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点点头,让我起来了。“臣妾前几日给皇上请安,王公公说皇上忙,总不得空,今日皇上倒是来的挺早。”

我一听立刻抬头看了祁月一眼,他也正好看着我,眼神交汇的同时我见他露出了少有的尴尬之色。请安请安,你压根都没空让人给你请什么安。他轻声咳了一声,对皇后说,

“快开宴了,入座吧。”便和皇后走了。

我也理了理衣服随着进了殿内。静嫔也来了,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冲我行了个礼,脸上仍是微笑着。我心里还惦记着之前云锦一事,虽然我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但还是觉得静嫔被我无端拖累,有些愧疚,赶紧对她也笑了笑。宫中人少,宴会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些东西,我吃饱了以后就坐在座位上等着散席。等了好一会,好歹是接近尾声了,我看皇后娘娘的小宫女在她身边悄声说了些什么。皇后听完一笑,说,

“皇上,臣妾刚刚听闻这殿后有一白梅园,您陪臣妾去看看吧。”皇后娘娘最近越来越像个一国之母了,相当端庄大方,已经瞧不出从前那种娇俏女儿模样了,只是今日开口这一句撒娇又带了一些往昔风范,语气软软糯糯,令人无法拒绝。

祁月的手撑在桌上,指尖在檀木桌面点了点,看着皇后的时候,眸光沉沉,没有立刻答应,转头扫了我一眼。我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妙,果然就听到祁月下一句话是,“贵妃可愿同去?”

“臣妾就不去打扰皇后和皇上的雅兴了。”

他点了点头,表情看不出来此刻是高兴或者生气,只起身向外走去,倒是皇后扫了我一眼,我居然从她眼中看出些许忌惮之意。

散席回宫后,铃儿正在给我梳头发,我穿一身睡衣坐在铜镜前,手里捏着一只发钗发着呆。最近祁月对我的态度我感觉相当奇怪。我大概明白他的想法,从前我都是围着他转,现在他应该是觉得不习惯,还有些新鲜,但我若跟以前一样上心,可能他又觉得无趣,丢之脑后。他若是真像以前一样对我不管不顾,我倒也乐得清闲,毕竟现在我不是皇后,皇上再想不起我,那我就每个月在宫中白食俸禄就好。可问题是我的冷淡好像让他非常不满,他越不满就越揪着我不放,但以前那种热情我又装不出来,我有些头疼。愣了好一会。直到梳发的人从铃儿变成了祁月我才反应过来。

“皇上怎么来了?”

“来看你。”他一边说一边用梳子继续给我梳着发。“你头发很软。”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咽了口口水,“今天十五,皇上,您应该去皇后那里。”

“要朕帮你回忆一下你上次说这句话的场面吗?”他也抬眸,从镜子里跟我对视。

他放下了梳子,从身后拥住我,身上还带着好闻的梅花香,幽幽的,淡淡的。我此刻觉得十分烦躁。

“皇后娘娘与皇后携手赏梅,最后还能放皇上来我宫中,可见是娘娘大度。”我本是想提醒他一下,皇后会因此不快。没想到他竟然点点头。

“确实,跟从前的你一样大度。”说完他停了一下,又低声问了一句,“从前朕在初一十五不去见你,你会生气吗?”他也不知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今日陪皇后去白梅园随意逛了一番,最后准备摆轿来贵妃处时,他明显看到了皇后眼中的生气和委屈,杏圆大眼里甚至噬着一点泪珠,楚楚可怜。他有些为难,皇后贵妃让他难以取舍,他想起从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只要他想离开,太子妃都会乖顺的行礼,从不让他为难。

我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

“朕问你话呢。你会生气吗?”他从后带着我的身子晃了晃,语气慵懒,甚至还带着点撒娇。

“自然不会。”

“朕最近总想起一些关于你的事情,这么多年了,朕好像从最近才开始有些了解你。罢了,不说这个了,去泽民殿可有想起什么?”

“臣妾与皇上第一次见面就在泽民殿。”

“不错,第一次见朕是何想法?”他低着头,用鼻尖在我的脖颈上来回蹭着,我被他弄得有些痒,缩了缩身子想躲开,他更加用力的将我搂紧了。

“皇上当时贵为太子,身份贵重,臣妾不敢窥探。”

“哼,那你现在胆子倒是比以前大了不少。”他有些不满的咬了我一口,咬完又似乎担心咬重了似地用舌头轻轻地舔舐着。

我心内微叹一口气,看来他今日也是不准备走了。

帐帘与烛火一同摇曳,互不相让,最终还是昏黄的烛光败下阵来,蜡烛燃尽,殿内彻底黑了下来,而帐帘内声响始终未歇,冬日的夜总是相当漫长。

(大家久等啦!刚看完评论,渣渣月真是爹不疼娘不爱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

“铃儿...”早上我是被渴醒的,嗓子直冒烟,我小声唤了声铃儿,身旁的床铺已空,应该是上朝去了。折腾半夜我真的太累了,睡得相当沉,居然连他起床的动静也没吵醒我。我伸手接了铃儿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便准备起身。

“娘娘,王公公还在外面候着呢。”铃儿一边伺候我梳洗,一边说。

“他没跟着皇上伺候吗?”

“嗯,奴婢问了,公公说有东西皇上让他亲手交给娘娘。”

“哎。那快点吧,也别让王公公等久了。”铃儿听完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我梳洗好走出寝殿,果然见王公公还在侧殿门口候着。

“贵妃娘娘金安。”

“公公久等了,皇上有什么吩咐?”

王公公双手呈上一个万分精致的圆盒,铃儿接过手递给了我。

“这是今岁的贡品,只此一盒,皇上想娘娘素日爱香,便特意赐予娘娘,连这香料盒子也是皇上特意吩咐的,皇上看重娘娘,只要娘娘收到能开怀些许便好。”

我看了一下盒上所描芙蓉花,伸手轻轻抚了抚,“晚些时候本宫亲自去谢恩。”

“是,那奴才先告退了。”

“辛苦公公。铃儿送一送公公。”

“不敢不敢。”

我拿着那小小的香料盒,不足二两,我却觉得重如千金,我想了想还是伸手打开了。芳香扑面而来,是我从没闻到过的香味,独一无二的香味。我突然觉得眼眶灼热,一股酸楚猛然涌了上来,簌然落了泪。我赶忙压下心中的情绪,抬手用手帕拭了拭眼眶。正值铃儿送了王公公回来,见我低着头似乎有些郁郁的,便小声说,“娘娘,可要奴婢再收起来?”

“不必,宫中许久未焚香了,本宫记得有一个琉璃香炉,找出来吧。”

铃儿听完答了声是,便去找香炉了,只打了盒子片刻我手上就沾染了一些淡淡的香味,我抬手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果真是很好的香料,我只闻了一会,便将手放了下来,最终红着眼眶露出了一个笑来。

(再更一章!如果有看文的姐妹喜欢横向翻页的话可以去晋江看,搜作者名,我是一个铁憨憨,就能搜到,书名叫《月》,如果就这么看也觉得没问题的话,就继续在知乎看吧,我会一起更新的!)

————————————————————————————————————————————

第九章

“娘娘,差不多该到时辰去皇后殿请安了。”星儿拿了我的披风,提醒我该出门了。

我看了一眼铃儿还在找香炉,估摸一时半会也难找到,便点点头,对小宫女说,“去告诉铃儿,今日星儿陪本宫去请安,让她在宫里找香炉就行。”

小宫女应了,星儿便扶着我出了门。

于此同时皇后殿,皇后正在用早膳,脸色有些不虞,筷子敲打着碗沿发出不雅的声响,最后干脆摔了筷。

“娘娘息怒啊。”皇后的贴身侍女也只能小声劝着。

“本宫真是小看这个黎悦知了。”宋芷蓝也不让人起身,坐在桌前似乎在想着什么。

“娘娘,皇上从前在王府就不喜欢黎贵妃,如今也是黎贵妃料理了些小事,皇上随便一赏罢了,皇上心里终究最看重娘娘了。”

“从前在王府她对本宫不错,一副不争不抢的派头,未曾想现在厉害起来了。”宋芷蓝眼神暗了暗,又想起了前段时间昭月殿一事,她从未见皇上动如此大的气,动了气以后居然还能过几日像没事人一样再去看黎悦知。

“再厉害也不过是个贵妃,娘娘才是六宫之主,若黎贵妃再有不合礼数之处,娘娘大可以用六宫之主的身份去敲打她。”侍女只能挑着好听的说,主仆二人正说着,外面一个小丫头小心的进来了。给宋芷蓝请了安,便跪下来回了话,将早上我殿内香粉一事说了个明白。

宋芷蓝听完只冷笑了一声,抬手让人下去了。面色愈沉,本是甜美的脸庞此刻毫无表情,居然生出了一些上位者的高冷肃杀来。她伸出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细手,手上留着水葱似的指甲,只一眼便能让人想起一句话,“十指不沾阳春水”,她的侍女,连云连忙扶住了她,随着去了正殿。

我到皇后殿的时候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湘妃和祥贵人都比我早一刻到。大家互相问了安以后我便坐了下来。我看了一眼湘妃,觉得她脸色不是太好,正想开口询问,就见皇后笑意吟吟的开了口。

“昨日本宫身体有些不适,就让皇上去了贵妃宫里,贵妃伺候皇上辛苦,也不必这么早来给本宫请安的。”

我起身行了礼,“都是臣妾的本分。”

“嗯,希望以后宫中姐妹都和贵妃一样,又懂礼,又能干,皇上为了嘉奖贵妃主持六宫事宜还特意赐了西藩贡品,各位姐妹都要向贵妃多多学习啊。能为皇上和本宫分忧。”

我只低头笑笑,并不做他言。大家只闲话一会便散了。湘妃走得很快,倒没跟我一起出门。祥贵人跟我一同走了一截,她一向不怎么爱与人说话,到了地方也就分开了。

我回了宫,正好铃儿已经找出了那琉璃香炉,正放在塌前小桌上擦拭着。我慢慢走了过去,铃儿停下动作,“娘娘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看着那个琉璃香炉,浑身通透,颜色晶莹柔亮,并非俗品。我沉默了一会,抬手将那个香炉拨到了地上,我并未用力,那香炉掉于地毯上也在只是炉身与炉盖分开,没有碎裂。

“娘娘。”铃儿星儿还有宫里的宫女应声跪下。我有些疲惫的喘了口气。

“都起来吧。”不是你们的错,我在心里想着,是我自己的错,我感觉到混乱,皇上是自愿来我这的,或者是因为皇后身子不适才来我这的,是因为我喜欢香粉而赏赐我的,还是因为我办事得力赏赐我的都不重要,我不该去计较这些,我不该抱有希望,我也不该去想皇后话中几分真几分假。我明白皇后带着恶意离间,但我只觉得疲惫,相当疲惫。若祁月对我有爱,那我去争一争也无妨,可明明他对我感情淡薄,只是一时兴起,我去跟人斗个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意思。虽然不合时宜,我竟然还在心里想了一下,皇后气量如此之小,并不是合适的国母之选,可合不合适事实也都如此。现在看来我好像成了人家肉中刺了,得想个办法避开啊。我冷静了一会,“铃儿,给我净手。”

“是。”她回完没一会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我将手泡在水中,狠狠搓了两下,手背都被搓得有些泛红,铃儿想开口说话,被旁边的星儿以眼神制止了,一时殿内安静下来,只有哗哗的水声反复响起。我看着荡漾的水面,心里泛起的涟漪却反而平静了下来,我不在意的,我这样告诉自己。

傍晚时分我用完晚膳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昭月殿,两个侍女跟在身后都安静着不说话,星儿一向是个稳重的,倒也没表现得太明显,铃儿藏不住事,一脸的担忧与不满,看来也是知道了皇后殿的事,我走着走着实在忍不住了,转身掐了掐她的脸。

“难不成一会到了皇上跟前你也这般?”

“娘娘,奴婢觉得皇上肯定是因为想念娘娘才来找娘娘的,那香粉也是因为喜欢娘娘才送的,必不是皇后说的那样!”

“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何还不高兴呢。”我又被她鼓起来的腮帮子逗笑了。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是相信皇后所说的,我与祁月的关系哪里好到了那种程度呢,铃儿生气也不过是因为皇后把这些东西理所当然说出来了罢了。让大家都知道了,不过是皇后身子不适,皇上才会来瞧我,不过是我当牛做马地出力,皇上才会奖赏我。我并不想去猜测话里几分真假。我只觉得皇后此举可笑之极。

我走进昭月殿,祁月面前还摊着一摊子的公文,他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我一眼,神情似笑非笑,“来得这么早?”

“嗯,臣妾看这天气怕晚了会下雪,不好回去。”

闻言他笑了出声,“来朕这里了还想回去?”

我掩唇咳了一声坐在了案牍旁边,帮他收拾散在一旁的奏折。他继续埋头写字,过了会问了句,“送你的香粉喜欢吗?”我刚欲开口搭话就听他有些不自在的补了一句,“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就是刚好之前上贡上来,朕就给你了。”

“臣妾喜欢,筹办家宴不过是点小事,皇上自然也不必拿那么名贵的东西赏赐臣妾的。”我正低头收拾着东西。也没注意祁月突然抬头看了王公公一眼。凤眸微挑,眼角眉梢中都带着怒意。

王公公站在旁边,悲从心起,自己没这么回过话啊,虽然皇上之前是说这是给贵妃办事得力的奖励,可一看皇上那样就其实也不想人这么回贵妃。自己还特意说是因为贵妃喜欢香粉皇上挂念贵妃才赏赐的。

祁月觉得心里梗着一句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其实他就是想给贵妃最好的东西,并不为了嘉奖什么,但现在又不知如何开口。“嗯,喜欢就行。”他这么说着,语气突然沉闷了下来。我倒是没什么感觉,旁边站着的王公公只觉得汗流浃背,颈间生寒。

“嗯,不过皇上以后不必如此,做这些都是臣妾应当的,不需要皇上如此费心。”

祁月听完放下笔,“你难道不喜欢朕送你东西吗?”

“皇上为何这样问。”我手里抱着一摞奏折还未放下,听了祁月的话便停住了动作。

“朕给你的云锦被你随手送人,送你的手钏你也从不曾戴上,如今连香粉你也不喜欢,黎悦知,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臣妾很喜欢。”我抱着奏折愣愣的站着。

“你还在撒谎。”他突然起身,大手一挥,我手里的奏折被尽数打落,我也因为他的动作向后退了两步,铃儿星儿赶忙扶住了我。我稳住身子后跪了下来。“请皇上降罪。”

我低着头,看着他脚步停在我面前,衣袍下拿紫白相间的银线绣着祥云,做工精巧,随着人的动作,云层浮动般生动。我知道怎么样让他消气,但是我却并不想开口,祁月在我面前僵立了一会,突然伸手将我拉了起来。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头侧的银钗流苏来来回回晃悠着。我看见他那张宛若天神的脸上出现了非常复杂的表情,像恼怒又像无奈。他低下头,挺翘的鼻尖蹭了蹭我的额头,

“那你说你喜欢什么,朕都给你找来,这样总高兴了吧。”说完在我额头下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我俩之间除了在床上几乎没有过这样温情的时刻,我想起上一次,他温柔的摸了我的脸,而后就是让我筹备秀女大选。此刻我若抬头就能看到年轻帝王少有的脸红,但我却选择始终垂着眼。

他的吻从额头慢慢落到了我的脸颊,嘴唇。那样好看的一张唇在亲人的时候软软的,温热的,我被动地回应着,下人都已经下去。他将我的两只手背于身后,只用一只手便将我两只手紧紧握住。他的吻慢慢变成撕咬,我想躲开,但是双手被制住无处可躲,他扯着我一边亲吻着,一边靠近了寝殿。最终与我一同倒在了床榻之上。神情虽未见疯狂,但攥着我脚腕的手却是相当用力,留下一圈青紫色的痕迹。我有些难耐的挣扎了一下。

“别动。”他轻声说。我看了一眼外面还亮着的天,心想,这可真是白日宣淫啊。

——————————————————————

第十章

早上祁月准备上早朝时我也醒了,我想起身伺候他穿衣洗漱。他却将我按回了被窝。“天冷,再睡会吧。”

“臣妾得去皇后娘娘那请安了。”

他脱口而出,“你以后不必去了。”

我在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繁文缛节而已。等朕下了朝陪朕用早膳。”说完他便放下了床帘出了寝殿。我想着前日还听他说请安是老祖宗的规矩,今日就说是繁文缛节了。真是变得快。我心中微叹一口气,祁月啊祁月,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真让我无福消受。

我还是起身去了皇后殿请安。这次人都在,我是最后一个到的,也没什么事情,大家请了安,说了几句话便散了,湘妃脸色仍是不好,我本想询问几句,但是要赶着回昭月殿陪皇上用早膳最后也没说上话。我刚回去的时候正碰上下朝的祁月,他还穿着一身朝服,颀长的身躯上爬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他步履沉稳,缓缓向我走来,我看着他的脸,眼瞳幽深,凤眸微挑,似他母亲一般,眉目如画,而高挺的鼻梁又冲淡了眉目中的女气带来几分英挺。是一张不论见过多少次都难掩心动的脸。我走近了行礼,他将我拽了起来。

“你还是去了。”

“向皇后请安是做妃子的本分。”

他不再说话,只是牵着我的手向殿内走去。早膳已经准备好,我想起每次在昭月殿用膳都是闹得不欢而散,今天说话得小心些。他吃了一口粥道

“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臣妾改日给皇上做了送来吧。”

“不必,朕过两天去你宫里,你再给朕做吧。”

我咽下一口粥,道,“是。”上次给皇上做饭是因为静嫔之事,我突然想起近来似乎也没听说过祁月去静嫔那里,不知静嫔怎么样了。都过了这么久了,祁月的气应该也消了。两人饭吃的差不多了,我就先告辞了。

“皇上,臣妾还有些事,就先退下了。”

“何事?”

我想了想,上次静嫔走的时候我给了她一个披风,不如就以此事为由,提起“臣妾之前有个披风落静嫔妹妹宫里了,今日正好无事,就过去取一趟。”

祁月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嗯,朕也有些日子没见静嫔了。”

“静嫔妹妹身子弱,入冬一直不太舒服,皇上有空了...”

“那朕若是一直没空呢。不止静嫔,湘妃善妒,祥贵人闷闷不乐,皇后爱缠人,过几日还有选秀,不知选多少女子入宫,她们个个都想见朕,贵妃是不是个个都要帮她们说情啊?”

“臣妾并无此意。”

“黎贵妃,次次推朕去这去那的都是你,你就这般厌恶朕?”

“臣妾不敢。”我垂眉顺目的跪于祁月身前,他只看我一眼,抿了抿嘴,“朕真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未说完便止住了话头,伸手将我拉起来,“回去吧。”

我赶紧跪了安走了出来,心跳快得像打鼓,我并非不懂儿女之情,若这么明显的态度还能说是不懂,那可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转身看向那扇门,古朴沉重,此时还大大敞开着,保持着我刚走出来的样子,像在邀请,毫无保留。

眼前是宫墙上慢慢融化的积雪,太阳早已洒下一层柔和的光辉。我想起母亲说的话,春天万物复苏,什么冰雪都能融化,什么枯萎都能变得鲜活。或许十年一度的春风真能吹过无花无草的平原,带来一片绿意盎然。

唔,下章要甜一阵子了,大概多甜呢,就是单身狗看了会不自觉的发出“呕”的一声的那种甜

——————————————————————

第十一章

往后一段日子祁月也常来我宫里,有时是在我宫里用晚膳歇息,有时是我去昭月殿请安便不让我走。我知道我俩之间的感情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他看我的眼神,他对我所说的话都让我明白,他已经越来越把我放在心上。我不知是好是坏,我一直所求也不过这些,虽比我希望的来晚了很多,但只要来了,终究也是值得开心的吧。我感受着他少有的爱意,常常也会觉得心动,也会在想,若这样一辈子也是好的。而偶尔又会自己将真心藏起来一部分,反复告诫自己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三月春暖花开,但最终会步入盛夏,再经历寒冬。

“娘娘,这是皇上让人新送来的项圈。”铃儿进来时我正坐在窗前绣着一方手帕。她将项圈拿到了我面前,我抬眼看了一下说,“收起来吧。”

星儿在旁边笑着说,“最近皇上送的东西都快把启星宫塞满了。”是前几日祁月给我宫殿名更名启星,我本来不愿意改宫殿名的,但看他写出启星殿三字之后抬头开心的笑容,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用不上的就挑拣出来吧,最近宫里多了几位妹妹,也能送人。”选秀已经结束了,宫里添了一位贵人,三位答应。

“娘娘不怕皇上又生气。”铃儿接话道。

“那就把不是皇上赏的东西挑出来吧。”三人正聊着,王公公就从殿门走了进来,身后一个小太监拿着托盘,一行人相当严肃。王公公拿出了圣旨,我赶忙迎了过去,听王公公宣旨的时候整个头脑都是乱的,只接了圣旨后反复看了两遍。

“月贵妃?”

王公公冲我点点头,我俩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皇上执意如此,这也是娘娘的上上荣宠啊。”说完,便带着宣旨的其他人退了下去。

铃儿和星儿先是带着满宫小宫女小太监给我贺了喜。而后屏退了众人,也跟我一同忧虑了起来。

“这封号属实不妥。”我让铃儿将圣旨收了起来。星儿也在我旁边小声的说了句,“确实,这封号还不知外面人会怎么议论呢。”祁月最近几乎在我这生了根一般,只要有空常常往这跑,本来就已六宫侧目,现在如此打眼的封号只怕更是让六宫众人更加不满。

“爱怎么议论怎么议论吧。”祁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马上站了起来,“皇上...”

“如何?”他挑了挑眉,英气俊秀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相当生动。

我本来有满腹的话想说,一见他就忘了许多,最后只扯了扯他的袖子,“这可不行啊。”

“无妨,朝臣们议论几天也就罢了,朕就是想给你这个封号,朕就是希望你的封号里有朕的名字。”说完他拉过我的手,在指尖上落下一个吻。

我少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神采飞扬,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算了,议论就议论吧,他高兴便好。我也冲他一笑,眼里是我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温柔。他看了看我旁边放着的绣了一半的手帕,“这个可是送给朕的?”

“皇上难道也用手帕吗?这都是女儿家的东西。”

“你给朕绣朕就用。”说罢他就真要将那手帕收起来,我赶忙笑着抢了回来,“给皇上绣个香囊吧,皇上可随身带着。”

他听完才罢了休,又补了一句,“绣芙蓉花的。”

我点点头,“就是臣妾绣得慢,得等一段时日了。”

“你慢慢绣着。”说罢他站起来理了理衣衫,我坐着看着他,“皇上还要出去?”

“前朝一堆事没忙完呢,朕就想看看你听到封号高不高兴,特意在王公公之后来的。”说完他捏了捏我的脸,“晚上来看你。”便走了出去。

我望着他走出门的身影笑了好一会,转念又一想,后宫才刚来了新人,就这么大动静,总归是不好,只思虑片刻又笑了起来。

“哎,这可怎么是好。”

“娘娘也莫要忧虑了,这也是皇上的旨意,没人敢说什么的。”

话虽如此,但近日去皇后殿请安,皇后的态度已不如往昔,竟有些按捺不住之意,连湘妃也冷淡了许多,湘妃我是知道的,若不得宠的,她便好相与,若得宠,不管是谁她都得吃一缸醋。皇后如今反倒没有曾经在府中得宠。听祁月的语气竟是因为皇后如今有了独揽中宫大权之意,原话是全不如在府中时单纯,毫无怜下悲悯之心。事情我也是听说过的,不过是因为宫内一宫女未按宵禁回宫被轮值侍卫抓住,皇后一怒之下竟叫打死了。他本放权让我协理六宫事宜,皇后那边颇有微词。我正好乐得清闲,便主动拒绝了。未曾想这事却让祁月对皇后相当不满。有时我也觉得感慨,按说祁月宋芷蓝也算是年少时两情相悦,如今却到了这种地步。我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下午时分宫中姐妹就开始前来祝贺。后宫之中的女人都艳若桃李,貌美如花。大家开开心心说着话的场面相当和谐。左相之女齐晚霜进了宫,是个相当沉稳大方的美人,封了霜贵人,宫院离我不远,是而常常过来走动,跟我也熟络了起来。工部侍郎之妹,千汀沛封了千答应,贾府贾取兰封了兰答应,封号虽然温婉动人,却与兰答应脾性相去甚远。

我坐于主殿之上,千答应与兰答应坐于左侧,霜贵人与静嫔坐于右侧,贺过我以后便一同品茶闲话几句。

“娘娘可真是好福气,只怕宫中姐妹加起来都不如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兰答应喝了一口茶笑呵呵的。

我抿唇笑了笑,千答应便说,“是了,臣妾入宫近两月了,除了选秀那日和寻常问安都没见过皇上,果然皇上钟爱贵妃娘娘。”

“臣妾到皇后处去请安,皇后那儿也是清清冷冷的,真是空有皇后之名了,不如娘娘圣恩隆重。”兰答应说话语调甜甜的,满面笑容,可说出的话却让我觉得并不动听。我心中一动,有些不快地扫了她一眼,然表面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坐在她对面的霜贵人似乎也觉得此言不妥,只低头喝茶,不做搭腔。静嫔也是宫里老人了,知道我素来也不爱这种谄媚之词,带笑看着兰答应。话音落了安静了一会,在这种安静中兰答应也觉出有些尴尬。

“谢谢各位妹妹了,今日时辰也差不多了大家便散了吧,等改日都空了本宫再邀各位妹妹前来一聚。”闻言大家便都散了,兰答应留到了最后,等人都散完了向我行了个礼。

“妹妹这是做什么?”

“臣妾初来宫中,种种不适,娘娘对臣妾是百般照拂,如今臣妾在宫中只觉娘娘温柔敦厚可为倚靠,臣妾觉得娘娘才是可母仪天下之人,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兰答应跪于地上,面上可谓是一片赤诚。

我心里不由得笑了笑,“妹妹先起来吧,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本宫很是敬重钦佩,妹妹入宫本宫多加照拂也是为皇后分忧,所以妹妹不必感谢本宫,若要谢自然是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大家在宫中都是皇上嫔妃,可依靠的也只有皇上一人,如今前朝忙碌,所以皇上顾不上后宫,等皇上忙完这一阵子自然会去看妹妹,妹妹天人之姿,性情和顺,皇上必定喜欢,后宫中姐妹都是好相处的,妹妹也不必担心自己无所依靠了。”我扶起了她,安慰一番。最后携手将她送了出去,脸上堆起的笑容也垮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鲜红的樱唇吐出两字,“愚蠢。”

铃儿星儿也在身后笑了,“兰答应进宫也有些时日了,还是没摸清楚娘娘脾性。”

“真让我跟皇后斗起来她一个答应又能做什么,愚蠢至极,若她听完我今天的话日后安分守己倒也罢了。”说完我扯了一下衣服下摆。回了殿,不再多说什么。我向来不喜欢人搬弄口舌是非,也不喜欢人把我当刀子使挑拨离间,若放在平时我或许不至于如此生气。近来边关战事吃紧,祁月虽不会多跟我说些什么,但日日忧心,连上午也是匆匆来看我一眼便走,我也不想看到后宫中有人兴风作浪搅得祁月不快。

一点小小的糖渣子

——————————————————————

“皇上最近辛苦了。”我盘腿坐于榻上,祁月平躺着,脑袋枕在我大腿处。他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我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心里不太好受。“到床上去睡吧皇上。”

“今日这么主动?”他仍是闭着眼,语气懒懒的带着笑意。

我有些红了脸,好在烛火昏暗,并不明显,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臣妾是见皇上近来都休息得不好。”

“皇后宫里前日给朕送了份安神的药膳,比安神汤好多了,回头让她宫里也经常做了给你送来,朕瞧你有时也睡得不好。”我听他提起皇后,突然有些恍惚。“皇上好像很久没去皇后宫里了。”

“嗯。”应完他眼睛睁开一条细细的缝,凉凉地扫了我一眼,“又要劝朕去皇后那儿?”连语气里的懒意都散了几分,带上些隐隐的警告意味。

“不是。”我赶忙答,“只是有些奇怪。”

他听我答完才又闭了眼,侧过了身子,将脸埋在我肚子上,双手搂着我的腰,蹭了蹭,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悦知,我从出生起就是太子,额娘,是皇后,其实我宁愿她不是,我见过几个弟弟在自己的母妃身边撒娇,也见过妹妹被乳母抱着玩耍,可是我没有过,从我记事起,额娘便开始让人教导我规矩礼仪,知识学问,她对我冷冰冰的,对其他人也是冷冰冰的,有次我摔倒了,乳娘把我抱起来,居然就被我额娘直接发落了,连后宫之中很喜欢我的连妃娘娘也因为一些错事被我额娘发配去了冷宫,她作为皇后确实很称职,没有感情,只遵守规矩,所以后宫安宁。但我却觉得很压抑。我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芷蓝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活泼灵动的人,所以我很喜欢她,她让我觉得有了点生机。”说完他停了一下似乎在等我的反应,结果我也在等他的下文,就没有什么动作,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腰,我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他轻笑了一下才继续开了口,“我本以为你和我额娘是一样的。脑子里只想着做一个称职的正妻,没有感情。现在才发现你和她不一样,你的八面玲珑是因为你的善良。而宋芷蓝...”说着他沉默了,没再说下去,似乎是累极了。我拿过旁边的毯子给他盖上了,手指插在他发间轻轻按着他的头皮。我大概明白他为何对宋芷蓝不满,他选择宋芷蓝做皇后,他想要的却并不是跟他母亲一般的皇后,而如今的宋芷蓝展现出了对权力的渴望,对下人的冰冷,都让他觉得陌生,觉得不复当初。物是人非。

我低头下亲了亲他的侧脸。看他只一会就熟睡了过去,满脸倦色,心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了想决定明日早点起来给他亲手做早膳好了。

四月的早晨还有些微微的凉意。昨晚我和祁月就在软榻上休息了,好在软榻够大,祁月手长脚长的也不觉得憋得慌。天还未亮,我便悄悄起了身放轻了动作,星儿伺候我更衣洗漱完便去了厨房,小宫女守着火,星儿帮忙收拾着菜,我就在一旁熬粥,等星儿把菜洗净了炒了两个小菜。正好忙完天也差不多亮了,王公公急匆匆的来了,“娘娘快回去吧,皇上醒了找您呢。”

我听完让星儿和小宫女收一下尾,再上早膳,便急步回了屋。祁月已经坐了起来,支着左腿,右腿盘在脚下,一半肩膀盖着被子,另一半露在外面,形容慵懒,我走了过去,他只将我拉至身前,“去哪了?”

“给皇上做早膳去了。”说完我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发丝,“皇上起来吧。”

“嗯。”他应了声,结果又闭了眼,将头凑了过来,软软地埋进了我脖子里。王公公和铃儿立在一边都露出了笑,我都不用转头就猜到了,好在近来这种事常有,我也不觉得尴尬,只心里满满的都是心疼。只抬手拍了拍他后背,“皇上要不再歇息会吧。”

“不行,今日还有要事。”他嘟囔了一句,使劲在我脖子上蹭了蹭,直起了身,眼神已经变得清明了起来,“走吧,尝尝你给朕做的早膳。”

我笑了笑起身帮他穿衣洗漱,用膳时他心情相当不错,吃完亲了亲我的额头,跟我说近来两日可能不得空来看我

“皇上忙碌臣妾知道。”

“嗯,朕忙完就来看你。”说完转身欲走,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你给朕做的香囊呢?”

“前两日才说好给皇上做的,哪这么快。”

“那下次朕过来了,必得做好,不然...”他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挑了挑眉,眼角眉梢尽带风情。我咽了口口水,小声的说,“好”

祁月哈哈笑了两声,快步出了启星殿。我不觉得望着他离开的殿门口看了好一会,回过神来时脸上还带着笑。我赶紧收了笑说,“该去皇后殿请安了。”

铃儿和星儿都随我出了门。路上遇到了湘妃,湘妃已有段时日不与我来往了,除平日请安问好以外,几乎没了什么交集。我其实没那么在意,但这种感觉总归不好。

“参见月贵妃。”

“妹妹免礼,既都要去皇后娘娘处不如一起吧。”

“是。”说完她也不再说话,明媚热辣的脸庞上也不再是大大的笑容,只是勾起嘴角,相当敷衍。

“最近少见妹妹。”我主动开了话头。

“贵妃娘娘是忙人,每天忙着伺候皇上,臣妾自然不能去给贵妃添乱。”

我梗了一下,正好走到一个转角,一个端着炭盆的小太医跑得急急忙忙的,在拐角处和湘妃撞了个满怀,小太医手里的小炭盆也从手中脱落,烧的火红的碳散了出来,湘妃被撞得向后仰倒,慌乱中扯住了我的衣袖,我俩便一同向后摔去,好在湘妃的侍女站得近赶紧扶住了她,铃儿星儿也接住了我并未摔到,只是我的手却被抓在湘妃身前不能动弹,散出来的碳从手背上砸了下去。那小太医见状马上跪了下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他被吓得急了,只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湘妃受了惊吓此时火气上涌,拿出手帕拍了拍衣面上并不存在的灰,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你倒是赶着去送命,罢了,拖下去乱棍打死吧。”说完她赶紧转头来看我,我手背被燎出了一片红色,上面还起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泡。铃儿已经去请太医了,湘妃看着我的手说,“贵妃娘娘没事吧?”我心下想着,这种情况都叫我贵妃,而且也未用铃儿绣的手帕,看来是真与我生分了。

那头那个小太医还在求饶,只说这个是兰答应宫里温药需要的,要的急,这才冲撞了娘娘。湘妃一听兰答应脸色略微有些古怪,又抬眼看了一眼这个小太医,最后还是没再说话。

“在宫中疾步,若冲撞了主子自然没什么好下场,念在你是第一次,只打你十大板让你长个记性。”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带他领罚去了,他只叩头谢恩,“多谢贵妃娘娘开恩!”

“娘娘先回宫吧。”星儿一脸的担忧,我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不严重的。”手上只觉得热辣辣的疼,但却也并不是特别不能忍。

“臣妾陪贵妃娘娘回宫吧。”我本想拒绝,后又一想,此事也有湘妃在场,若不让她一同大约她心里也担心,便点点头,

“莹儿,你去将此事回禀一下皇后娘娘,跟娘娘说今日本宫和湘妃娘娘不能去给娘娘请安了,望娘娘恕罪。”

“是。”莹儿去回话了,我便和湘妃回了宫。只等了一会太医院的许太医便急急忙忙的来了,上药包扎正弄着呢,外面小太监扯着嗓子报说皇上来了。屋里人都站起来行礼。祁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身前,拉过我的手细细看了会,“疼吗?”

此时湘妃也还在殿内,立在一旁,我知道她向来醋劲大,有些不自在的抽了抽手,“还好,不严重的,皇上让许太医继续给臣妾包扎吧。”他这才松了手,神色极为不悦。冷冷的扫了一眼殿里的人,“你们就是这么伺候贵妃的?”殿内气氛突然严肃了起来,祁月本就有些倦意的脸色此时更是带着火格外阴沉。

“皇上恕罪。”殿内立着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来,湘妃也跟着跪了下来。祁月侧面对着我,我只能看到他咬紧的牙关和锋利的下颌线,我本想扯扯他的衣袖,结果伸出手去却发现够不着。只得出声道“皇上这只是个意外。臣妾没有大碍。”

他没转过身,仍是对着下面跪着的一群人,“朕不管是不是意外,若贵妃再伤到一根汗毛...”说完他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大家也都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只得连连说不敢。

他转过身看许太医包扎,也没让人起身。好在伤的一点不重,许太医很快处理完了。我对太医说,“太医再帮湘妃娘娘看看吧,刚刚妹妹差点摔了不知有没有扭到。”

祁月坐在我身旁,捏着我没受伤的那只手。湘妃起了身坐在我对面,闻言看向了祁月,眼神里带着点期盼。却未见祁月看她,亮亮的眼眸慢慢沉了下来。祁月见我没事了,就忙忙地走了。许太医此时刚给湘妃检查完,“回娘娘,湘妃娘娘身体无碍,只是刚刚受了点惊吓,臣给娘娘开一帖镇定安神的药服了就好了。”

我点点头,对湘妃说,“那便好,今日妹妹受惊了,我宫里有几支上好的山参,妹妹拿去吧,补气补身是最好的了。”

湘妃有些闷闷的,像在想什么,最后起身行了礼,“多谢娘娘,臣妾不需要,娘娘好好修养,臣妾改日再来拜访。”说完就退了下去。我见此叹了口气,星儿也看在眼里,

“娘娘不必吃心,若湘妃娘娘执意如此,那也无法。”

“本宫也不在意这些,若能和睦最好,若不能,至少本宫问心无愧。”

祁月坐在轿撵上,抬轿撵的奴才脚步又稳又快,王公公随侍在轿撵一侧。

“冲撞贵妃的人呢?”

“贵妃娘娘已经发落了。”王公公回话。

“哦?”祁月听了倒是有些惊奇,贵妃也会罚人了?“如何发落的。”

“打了十大杖。”

祁月默了一会,想起贵妃手上的伤口,只觉得将此人千刀万剐也不过。

“你去传旨,将这人...”说完又停了下来,“还是算了,就由贵妃去吧。她向来如此心软。”语气带点无奈,还带点宠溺。

王公公在旁边听着,“确实,贵妃一直就是这么心善。”

他说完祁月斜睨了他一眼,“那你从前怎么不跟朕说。”

王公公“..奴才知错。”

——————————————————————

第十二章

这几日祁月前朝忙碌,也没有时间到后宫来,叫人送了不少治烫伤的药膏,早上刚起来就又见一个祁月身边的小太监捧着两盒药膏前来。铃儿收下了,有些开心的说,“皇上真的是很把娘娘放在心上呢。”

我此时心情也挺好的,虽手受伤了,颇为不便,但还是慢慢绣着之前答应给祁月的那个香囊

“娘娘别绣了,歇息会吧。”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殿里伺候的一个小宫女莹儿闻言便说,“娘娘可去御花园逛逛,奴婢听别的宫宫女说御花园东角的丁香开的正好,丁香花又对身体好,娘娘可去看看,或者摘一点给皇上做香囊也是好的呀。”

铃儿听完还不等我开口便接了话,“我怎么不知道那边有丁香花,你可别是诓人的。”

莹儿相当恭顺的笑道,“奴婢不敢妄言,之前也是听别宫宫女说起,也不像是玩笑,娘娘若有兴趣可去看看。”

“好吧。那便出去走走吧,最近这几天待在殿里也确实有些闷。”我将手里的针线放到一边,铃儿扶我起了身,星儿莹儿也随我一起出了门。

御花园东角其实离我宫殿不远,一会便到,之前我也常来这边闲逛,春日里,粉红色桃花挂满枝头,娇艳欲滴。雪白色梨花落花满地,洁白无暇。大朵大朵的玉兰挂在高枝上,嫣然盛放,连黄澄澄的迎春也爬满宫墙与假山石壁,然而也未见莹儿口中所说丁香。

“莹儿,莫不是你听错了?”铃儿有些疑惑的回头问,“奴婢就说平日常来这边逛,也未见什么丁香花。”

那莹儿也只在身后低低答,“娘娘,大约还要往前走走。”

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左右闲来无事,多逛会也行。往前走了一段,左拐右拐的,我竟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再绕过一个假山,一簇一簇的丁香花便映入眼帘,花束微紫,十分小巧,微风一吹便轻轻摇晃,含羞带怯,

“原来真有啊。”铃儿说。

“你这可是冤枉莹儿了。”我回头瞧了一眼铃儿,铃儿摘了一朵花放于手帕之上。那手帕也是铃儿亲自所绣,上面有朵小小的樱花花瓣,铃儿喜欢樱花。我喜欢芙蓉,她每次给我绣衣物或者手帕时都会替我绣上一朵芙蓉花。因此,芙蓉是她绣的最好的图案。连之前赠湘妃的手帕也是绣的芙蓉花。

“这地方也太过偏僻了,往日娘娘常来东角逛也未曾来过,谁想这假山后还别有洞天。”

正说着话,假山后又出现一人影,他快步走到我面前,跪下身行了礼。

“微臣给娘娘请安。”

我定睛一瞧,是之前那个不小心撞倒湘妃的小太医。是谁倒无妨,只是此时突然出现我却觉得时机过于凑巧。

“平身。”说完也不再开口,那人起身继续说

“当日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微臣心内感激特意每日等候娘娘,想给娘娘当面请安致谢。”说着他向前走了一步,那日他低头求饶,慌张狼狈,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今日一见相当镇定,年岁倒似乎已过二十。

我觉得他举步向前甚是不妥,刚想出言喝止,假山后便又出现一群经过的宫女太监,手里都端着什么,像是赶去哪个宫里,此时都望了过来,远远地行了礼,便走远了。

“本宫救人从不为让人感谢,只要别恩将仇报就好。”说完他神色变了变,我直接转身回了宫,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总之这情况可不太像好事。回宫我便将莹儿打发了出去,只让她去了尚衣局,提前已关照过,好好待她,若近来无事发生,我自会将她接回来。若近来有事发生,她自是逃不了干系。

果然,也不过过了两天。皇后带着湘妃静嫔千答应兰答应来了我宫内。只有霜贵人和祥贵人这两个向来不喜凑热闹的未来。

小太监刚通报完,我便迎到宫门前。

“皇后娘娘金安。”

“参见月贵妃。”

大家都行完礼,皇后直奔正殿而坐。她们几个只站在一旁,都是神色严肃,看起来有大事发生。都不敢随意开口,最后还是皇后先发了话。

“月贵妃,你来瞧瞧,这是什么?”说罢,皇后的侍女连云丢下一片布料于正殿地上。站在我对面的兰答应和千答应都拿帕子捂了捂嘴,似是一脸嫌弃,看起来早已知晓这是什么了。

铃儿将那片布料捡起,拿到我跟前,看起来是一件男子的贴身里衣,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这里衣的胸口处,还绣着一朵芙蓉花,针脚缜密,颜色艳丽,竟如一朵鲜花般鲜艳美丽。分明就是铃儿的手艺。铃儿看完也相当错愕,我从未听铃儿说过心悦宫里什么人,她每日与我在一处,肯定也没有什么密会的事情发生。我一时分不清皇后究竟是何意

“回娘娘,这仿佛是一件男子的里衣。”

皇后冷笑一声,“不错,男子的里衣上有你宫里宫女的刺绣。本宫听闻你的衣物一向出自你自己宫中的宫女之手,如今连你的奸夫也同你一起享受起来了?你好大的胆子!”皇后面上怒火滔天,只伸手狠狠拍了一下正殿椅上的扶手。

我马上跪下身,思绪急转,听她说完了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可问题是我连她指认的奸夫是谁都还不确定,虽然心里有猜测,但我总觉得人性不至于坏到这种地步。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这里衣并非出自臣妾宫中,臣妾也不知娘娘口中所说奸夫是谁。”

“到了现在还敢嘴硬,若不是前几日有宫女撞见你在御花园与奸夫幽会,这等龌龊事本宫和皇上只怕现在还蒙在鼓里,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如此秽乱后宫,本宫必然留你不得。”

我只在皇后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便想明白了,芙蓉花必是出自铃儿之手的,我看过那里衣的布料与我宫中常用的棉纱锦是一样的,而这样的棉纱锦我在之前有让铃儿做了一块手帕赠予湘妃,所以这个里衣,应该是将那块手帕与别的棉纱锦布料缝在一起,再进行一次密织,将边缘平整织好,确保毫无破绽,最后再裁剪缝合做成。想到此处我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湘妃,她眼神闪躲,跟我对视一眼就冷冷转开了脸。

“臣妾前日去御花园闲逛,不过偶遇一位小太医,他向臣妾请安问好而已,并无什么秽乱之事。”

“事到如今你还敢辩解,带上来。”说完,殿门外走进了几个宫女太监,我不认得脸,但心里知道这几个就是那天出现在御花园东角的人,她们跪了下来,请完安便开始回话。

“那日奴婢跟着李公公当差,回宫路上经过御花园东角,便看到月贵妃和一太医对面而站,两个人靠得很近,那男子似乎还想去拉月贵妃的手,月贵妃看到有人来了,有些慌张的退了退,奴婢们不敢多看,问了安就退下了。”

剩下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也俯首称是。我心头梗了梗,真是人言可畏。

“并非如此。”说完我便不再开口,皇后做局自然是不会让我轻易破局,解释苍白无力。对皇后解释再多等于对牛谈琴,她巴不得快点把自己准备好的证据全齐刷刷的丢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治我个私通之罪,最好让我连翻身都来不及的那种。所以我现在必须冷静,得想想有什么关键之处可以证明皇后或者是别人恶意陷害。

“好,你还敢否认,本宫不信你宫中没有你跟奸夫偷情之物,来人,给本宫搜!”下人领命而动,我兀自沉默着,听完皇后的话突然脑内白光一闪,若她这么说,那我殿中必定还有她指使让人放进来的私通之物,必是买通殿内宫女,前日是宫女莹儿引我去御花园东角,莹儿已被我发落到针宫局,可以提审,或许是个突破口。但必须得由祁月来审,由皇后审就正中下怀了,明显莹儿就是皇后的人。太医进宫是有专人记录进宫出宫时间的,只要将这个小太医进宫的时间拿出来再对比我当时正在何处做什么,大约也能洗清我的嫌疑,只是不知这做记录的人有没有被收买擅自篡改,不过不重要,只要被收买必定有赃物,即使没有赃物也必定有她们暗通款曲之迹,只要这一刻稳住,必有翻盘之法,我心下一松,再好的局,只要是个局,就必有蛛丝马迹。这么大的事祁月必定会来,只要等皇后在祁月面前指证我的时候,我将这些疑点指出,祁月大概也是愿意查一查的吧。我想这近日的温情缠绵,觉得祁月对我应该也是有一点信任的,心里开始盘算如何将事情说的简单明了,正搜着,外面传来王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祁月走进殿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走到我身前伸手将我拉了起来。我起身时与他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刚刚皇后如何疾言厉色我都不曾有过半点难受和害怕,可以相当冷静淡定的应对思考,可祁月一来,我就突然觉得十分委屈,心里出现一丝想哭的情绪,他赶忙轻声说了句,“有朕在。”我只觉得更加酸楚,刚刚心里的腹稿全被打散,用力控制着自己眼眶中的泪不掉下来,我以为他会质问我这究竟是真是假,或者是勃然大怒信了皇后认为我秽乱后宫,却不想他的眼神里是坦坦荡荡的信任。我不再多想,我知道我已经赢了。祁月松开了我的手走上正殿,皇后将正殿之位让给了祁月,立在他身侧。脸上没了刚才的笃定之色,微微带了点焦虑。

“你们口中的奸夫呢,带上来吧,好歹让你们一次性闹完了得了。”

“是,带上来吧。”

那个小太医被带了上来,跪于地上,“请皇上皇后恕罪,请皇上皇后恕罪!”他只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吓得厉害。

我站在一边默默看着,还不如当时就让湘妃打死他得了。

对面的湘妃从进殿一直安静着,现在突然开口说了话,“前段时间正是他冲撞了臣妾,本来臣妾想赐死他,可却被贵妃拦下了,现在想来,原来是这人与贵妃有段感情在啊。”

祁月闻言瞟了一眼湘妃,眼神里突然带上点厌恶,收回目光,支着腿问,“你是说你与贵妃...”他未将后面的话说完,跪在地上的小太医便又开始了叩头请罪,“皇上,微臣知错。”

“哎。”祁月幽幽叹了口气,眼光又看到了扔在地上的里衣,又问了,“这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小太医答,“回皇上,这是贵妃所赠里衣,贵妃殿内还有一肚兜,与这里衣上绣着同样的花纹,微臣自知私通是死罪一条,只求皇上能饶恕贵妃。”他一边说一边替我求情,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我深吸一口气,正值此时搜宫的宫人搜出一件肚兜,同样的花纹,同样的布料,同样的位置。肚兜上还沾着已经干涸了的,乳白色的液体。

我只看了一眼,这做戏还真是全套。可惜我连这小太监叫啥都不知道。

祁月这时候终于动了怒,站起身一脚揣开了将那沾着秽物的肚兜递上前的宫女。殿内的人纷纷跪下,皇后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她得手了,私通之罪,即使不处死,那也只能等着老死宫中。

结果下一秒祁月就掐着宋芷蓝的脖子将她带了起来。宋芷蓝满脸震惊,艰难的喊了一句皇上。

“你居然用这么恶心的东西诬陷她。”

“皇上....”

别说宋芷蓝,连我都被惊了一跳,祁月如此相信我,一点也没怀疑过我,只认为是别人陷害。我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了我全身,使我觉得无比安心。

祁月撤了手,表情仍阴沉得吓人,望向下面跪着的一群宫女太监,“朕给你们一次机会,事实究竟如何,若再说一句谎话,朕要了你们的狗命。”

皇后被祁月甩开后便跌坐在地,湘妃听完更加低了头,闭上了眼。那群小宫女更是诚惶诚恐,只说自己没看真切,以头抢地,连连告饶。

“罢了。”他慢慢走至我身前,将我拉了起来,“让贵妃处置吧,你们真令朕恶心。”说完他摸了摸我耳边的碎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我望着他的背影,在这一刻,我终于感觉到了,被爱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我走至湘妃面前,她仍是跪着,我想了想,还是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她捂脸抬了头,眼里泪水涟涟,不知为何

“今日是你陷害本宫,你有什么值得委屈的?”她也不答话,眼神里满满的不甘。“本宫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不论是在得宠时还是不得宠时。不过也无所谓,本宫只求自己问心无愧,黄泉路上,你们只需要记得本宫并未对不起你们便好。”说完我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抖得更厉害了。

皇后还是跌坐在正殿座椅之下,冷笑一声,“怎么,月贵妃,现在不装了?你不是一直最善良最宽容了吗?今日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吗?”

“皇后娘娘,臣妾在太子府十年待您如何,在宫内又待您如何,您心里清楚,湘妃和静嫔也清楚,臣妾不想争论这些。”

说完我走到作证宫女前,“都杖责四十赶出宫去吧。”,再慢慢跺步于那个太医身前,他抬眼看我,眼里并无惊慌,反而带着内疚之意,绝望之意,我大概也明白了,做这种事,最后肯定没命,不会是为了官职,也不会是为了钱财,毕竟人若死了,名利钱财都没用了,也是被胁迫的,而能让人如此挂心的也不过是父母兄弟而已。我叹了口气,

我也明白他是没法活命的,皇后,湘妃,甚至是兰答应,总会有一个得杀了他,不论是灭口,又或者泄愤。我虽恨他恩将仇报,听从别人的命令诬陷于我,可我也知他多的是身不由己之处,一个小小太医,在后宫争斗的权术之中,简直是命如草芥毫无价值。所以我才会觉得如此厌恶,无论我输还是赢,总有性命要牺牲于这场对弈中。

我还未开口,他反而先叩了头,“请娘娘赐臣一死。”

“本宫留你个全尸,准许你的尸体回归本家。”

“谢贵妃娘娘。”他声音平静毫无起伏,宫里太监将他拉下去,我看到他的眼神,带着光,带着最后一丝感激的笑意,带着解脱。

殿内只剩下了几个嫔妃与皇后

“你们可是想要这样的下场?今日本宫不想再追究了,此后各位姐妹就各自珍重吧。大家都安分守己,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的,若说要斗,只怕你们再多几条命也不够用。都退下吧,皇后娘娘也请回吧。”

“黎悦知。”皇后被连云扶着走至我跟前,“你不必如此得意,本宫还是皇后,从今往后,还得是你黎悦知前来拜本宫,百年之后你连与皇上同陵而葬的资格都没有,或许吧,皇上冷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兴趣上来了又再宠你几天,可你真以为皇上会一直这么喜欢你吗?宫中时日长,你就慢慢熬吧。”

我望着皇后,觉得那个娇俏的女子真是消失了,“恭送皇后娘娘。”

闹了这半日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本来还想了好多东西,结果祁月来了竟是什么也不用我说了。那样的温暖似乎还围绕在我身边,我居然又轻轻笑了一下。

“娘娘还笑呢,可把奴婢吓死了,奴婢真从未做过这些东西。”铃儿已经将那里衣收起来了,准备一会烧掉。她还没想通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小的圆脸蛋上雪白雪白的,可见是被吓得惨了。星儿虽稳重,此时脸上也是没有一点血色,我上前摸了摸她俩的小脸,

“别怕,有本宫在呢。今日之事过了她们也得消停一段时间了。扶我进去休息会吧。”两个侍女扶了我回寝殿。伺候我躺下了。我想了一下,莹儿应该是不用管了,大约会被灭口,即使这事是谁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但好歹只要面上没说破也就得做个样子,莹儿作为一个知情的小宫女必是活不了,也正好免了我动手了。湘妃,兰答应,皇后。我又想起了皇后所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宫中时日长,祁月与我将来会如何谁都说不好,本来我可以入宫以后作为一个不得宠的贵妃在宫中了此一生,皇后也不会在意我,更不会为难我。但如今我已经成为六宫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等哪天骤然失宠,恐怕想平稳度过下半生不是易事。我一向善待众人,虽然心里知道想让别人抱有同样善意对我是不可能的,但也从未想到会到这种地步。若是争,在我之上也不过是个皇后之位,只是免不得一场腥风血雨后宫动荡了,祁月最近前朝也不安稳。我看着床帐发呆,想起祁月眼下的乌青,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心疼。算了吧,只要眼下与祁月好好的就好。我卷过被子,闭上了眼。

————————————————————————————————————————————

第十三章

昭月殿议事处的大门缓缓向里打开,几个年迈的老臣满脸忧虑地走了出来,一直走到远处还在低声讨论着,

“事关国母,皇上怎可如此儿戏。”一位大臣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当初黎老将军之女贵为太子妃,按理来说也是该正位中宫,可皇上不听劝告执意立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为后已是闻所未闻,如今才过去多久,竟又有了废后之心,哎。”

“要我说皇上既然有废后册黎老将军之女为后的心岂不是好事?为何各位如此焦虑?”

“如此朝令夕改,怎么令天下人信服!”为首的大臣名叫陆正耀,是两朝元老,现在年岁已大,头发白了大半,但说话时中气十足,胡须也跟着一翘一翘的。说完,他又随着几位大臣走了会,“哎,不过黎老将军一生为朝廷做牛做马,不想去世了却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受如此委屈,皇上既有心,劝也无用,由得皇上去吧!”说罢便甩了袖子出了宫门。剩下几位老臣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均是了然。言官御史,虽可上谏君王之失,但,终究做决定的是龙椅之上的九五之尊。而且为首的陆正耀都已经表态了,也就没必要去多费唇舌了。所以这废后之事受到的阻挠竟还不如册后之时。

“娘娘,近来宫中流言四起,说……”说话时,铃儿特地压低了声音。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本宫也听说了。”最近我手上烫伤好了,那个芙蓉香囊昨夜祁月来的时候已经送给他了,他笑得很开心,连那双满是矜傲的眼眸都变成了小小的弯月形,好看极了。“皇上若真动了废后的心思,那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我拍了拍铃儿的手,“走吧,到请安的时辰了。”

皇后坐在正殿,面色郁郁,看向我的时候目光比往日平静了不少,娇美的脸庞上甚至带了些破釜沉舟般的决意。殿内只有我到了,我站在她面前,俯身行礼,她也仍是面无表情,抬手屏退了下人。铃儿和星儿对视一眼,有些担忧,

“滚出去,若本宫真把你们娘娘如何了,你们再冲进来也不迟。”

我听了觉得也是,殿门口不过这么一段路,“没事,出去吧,若有事本宫再叫你们。”铃儿星儿这才退下。

“黎悦知,你觉得你赢了吗?”她一边说,一边摸着她头侧垂下来的步摇流苏,是那支猫眼石的步摇。

“臣妾不明白。”

“你不明白。”说完她站了起来,慢步走到我身边,我也跟随她的动作站起了身,可她却伸出一只青葱似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肩膀,让我重新坐了回去,“从前,在太子府,你是黎将军之女,你是太子妃,我只能跪你拜你,低你一等。如今到了皇宫,我成了皇后,可人人心里都只有你这个月贵妃,连皇上心里也只有你这个月贵妃,我还是低你一等。”说完,她竟笑了起来,眼中含泪,睫毛微湿。我想开口,却被她打断,“你很得意吧?皇上想废了我,他想册你为后,宠爱名位权利,你马上就什么都有了。”

我抿了抿唇,其实这些你早就得到了,从前他也那般宠爱你,此时,你还是天下万民心中的国母。最终我还是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不仅有这些,你还有一个好父亲,可以去征战沙场,为你保驾护航,有一个好母亲,教你如何做一个主母当家主事,而我,却什么都没有。”说完,她又侧身在我身前来回走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步摇流苏吸引着我的目光。她不再开口,沉默了一会,我只好说,“皇后娘娘,臣妾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而她下一句话,却如同惊雷一般震响在我耳畔,那张粉润樱唇微启,轻轻说“黎悦知,你真以为你父亲是战死沙场的吗?”

我一瞬间就开始心脏狂跳了起来,我预感那张嘴里说出的话是一个让我难以承受的事实。我猛然攥紧双手,面上仍是淡定“家父一生为国征战,不是皇后可以轻易议论的。”

她点点头,“是啊,黎将军忠肝义胆,若是知道自己死于自己最信任的君王之手,不知道九泉之下可会瞑目。”

“若你今天的话被皇上知道了,你觉得你会有好下场吗?”我冷漠地看向她,内心不知道是愤怒更多还是疑虑更多。

“怎么?不装了吗?”她哈哈笑了两声,又走回了正殿主位上,“你觉得你父亲的死,是先帝下的手,还是皇上下的手?”

还不等我再说,她自己继续开了口“可惜啊,黎悦知,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可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你觉得我会受你挑拨吗?”我抬起了下巴,面上毫无波澜。

“或许不会吧,但你会去查,不是吗?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从前先帝身边侍奉的李公公有一个小徒弟,叫宋明理,或许找起来费劲了些,但我相信你能找到的。”她眼神里尽是疯狂“你也可以告诉皇上我跟你讲了这些,那他会在你发现之前把所有漏掉的证据都毁了,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你爹究竟是为何而死了。”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啊,你的日子过得太得意了,你以为我会乖乖把后位让给你,让你和皇上恩爱幸福吗?”

我站起身来凝视她片刻,“我不会相信你任何一句话,其实你也不过同样愚蠢,你想要的早就已经得到了,偏偏肖想帝王只爱你一人,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呢,即使有,那也必定落不到一个自私悍妒鼠目寸光的人身上。”我理理衣袍,手不自觉得有些抖,但我却拼命克制住了。“皇后娘娘,臣妾告退了。”说完我便转身向殿门外走去,门外是一片阳光,连门口都洒进了一地光辉,可我却觉得那样的光明灿烂离我好远好远,明明就几步路的距离,我沉重得连抬脚都万分费力。

“月贵妃,你真的不相信我吗?”宋芷蓝的声音甜丝丝的,我不想再听,快步迈出了门,走进了那片金黄,暖洋洋的阳光让我觉得头脑发空,我难以思考,脑子里浮现出了儿时被父亲举过头顶时的样子,也是一样的温暖,我听到铃儿星儿唤我娘娘,之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大家我回来更文啦,之前一直没更是我自己对于这个文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首先知乎是竖屏翻页,我知道很多小伙伴每次等我更新的时候翻页都挺麻烦,所以就一直纠结,想找个好点的解决办法,因为在我的设想里这个文中还会发生几段故事,写出来应该会比较长,但是在知乎写这样的篇幅并不方便人阅读,我就相当焦虑。

还有就是我这个文在开的时候啥也没想,我就看到这样的提问就直接打出了第一段,结果有小伙伴的追更让我坚持写了下来。但是越写我自己就越不满意,首先是我用第一人称开的文,我笔力欠缺,所以第一人称并不是我觉得好用的叙事方式,而且第一人称对我来说有很多限制,都是以女主的视角去看所发生之事,其实祁月和宋芷蓝之间在还发生了一些让祁月对皇后改观之事,但我却没有办法特别详细去展开描写,因为女主视角是看不到这么全面的,只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对话里去描写。其实男女主我都很喜欢,这本文我写到了现在,我对于文内的构思都有一个清晰的想法。但是我自己的能力并不足以支撑我写下去。我更想以一个简单点的视角和叙事方式去进行。

不过我这两天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后面更完,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考虑自己再重开一本第三视角的。把所有人发生的故事都说清楚。

最后再感谢评论区以及追更的各位小伙伴)

————————————————————————————————————————————

第十四章

我醒来时躺在我自己寝殿的床上,祁月坐在床沿,见我醒来,低下头在我额上印下一吻,青丝搔着我的脸颊,有些痒,我望着他那张绝代倾城的脸,心中惊疑未定,好像许多事都有了答案,为何他在登基之初对我那么愧疚,仅仅是因为他未封我为皇后吗,又或者,又或者,我不敢去想,在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的时候。

“今天发生了什么?”他伸手将我扶起,

“无事,今天早膳用得少了点,所以一时体力不支才会晕倒的。”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不自觉的有些疏远,心里思绪万千,好像许多事突然明白了,又好像更加糊涂了。

“嗯。”他的唇软软的碰着我的头顶,低低哼出一声。从身后将我搂得更紧了,眼神里露出一抹狠意。

“把皇后叫来。”祁月坐在回宫的轿撵上,撑着手,微带怒意的样子。

“是。”王公公弯下身答了,刚准备吩咐人去办,又见祁月抬了抬手,“不必了,去皇后殿。”

抬轿撵的奴才便改了道。

祁月有些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今日太医回话说贵妃是惊悸过度才会晕倒,但是贵妃自己只说体力不支,看来皇后殿内是发生了什么事,祁月只觉得心下不安,却不知这种不安是为何。

祁月走后我便下了床,坐在窗边的小桌旁愣了半天,最后还是抬手叫了铃儿星儿来,“帮我准备纸墨。”

铃儿星儿帮我将纸铺好,我修书一封,让人送出去给了我父亲从前世交之子。名叫季朗,如今正在工部贡职,求他帮我找从前父亲一名得力老部下的儿子,父亲与老部下和部下之子,是一同上的战场,只是父亲与老部下一同身死,只剩下老部下的儿子下落不明,当时与边关之战,地势险恶,峭壁嶙峋,大多以为老部下之子尸身已摔落悬崖,粉身碎骨,所以也朝廷遍寻无果以后,也就不做纠结了。如今看来,说不定下落不明不代表已经身死。

另一封书信给了黎府,让母亲寻找先帝生前起居记录史的后人,但一定要小心,不可被发现在查他们。

我想办法将书信送出,心如同悬在半空中,等一个判决。

祁月坐在昭月殿寝殿的矮榻上,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白色里衣,夏日已到,店里放着一盆散着凉意的冰,然而也比不上祁月冷漠的表情来的更凉人心脾。他手里懒懒的翻动着几张纸,纸上字体密密匝匝,端正娟秀,正是我送出去的两封。他来回看了几遍,最后在纸上用力弹了两下,发出绵绵的“哒哒”声。

“看来悦知最近确实有好好练字。”

王公公冷汗连连,只得问“皇上,接下来该如何。”

“送出去吧,她既然要找人那便让她找。”说完他将纸都叠好,小心的塞进了信封,“不让她弄清楚,她心里会永远惦记着,你知道该怎么做。”

王公公点点头,

“贵妃也有些时日没出宫省亲了,下月初吧,让贵妃回家看看,当然,贵妃之事不可有一点马虎,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说着,他正正好将两个信封都封好了,给了王公公。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办。”

我很快收到了母亲的书信,母亲为人谨慎,信封中尽是日常问安之词,只相当隐晦地提过一句已找到起居史后人,同当日先帝身边伺候公公的两个徒弟也一并找到了。我看过信后便将信置于蜡烛之上,燃烧殆尽。我看着火光,心想,原来母亲也不是毫无怀疑。否则不会我只一提,她便做得如此周到。

晚膳时分王公公前来宣旨,说皇上准我下月初回府省亲,我谢了恩,心中却十分怀疑,这一切可会如此顺利?这么快就能找到这些人,而正好,我又可以在月初回府。我兀自思考着,祁月在晚上过来了,还是笑的温温柔柔的。在那样坦然的目光下我心下稍安。

他将我压在矮榻上,我不自觉屈起腿,想与他隔出一些位置,他却伸手抓住了我两只脚踝,将我双腿拉开,手上动作不停,拉开我的衣袍,最后只留下了一件绣着芙蓉花的白色肚兜。

我看着他眼里情欲翻滚,毫无节制。俯身舔弄我的耳廓与脖颈,鲜红的舌尖在我身体上肆意游走,最后停留在指尖,他含住了我的指节,重重地咬了一口

“啊……”我不自觉的惊呼了一声

“这个时候怎么能走神呢。”他语气轻轻的,还带着点撒娇。我强撑着对他笑了笑。这样的笑容似乎突然激怒了他,他将我一把拉起了身,我正被他动作惊到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他翻过了身,以跪立的姿势按在了矮榻旁的雕花木窗上。他在我身后,大手游走于大腿内侧与腰臀一带,最后停在了令他沉醉的温柔乡门口,我不由自主的躲了躲,他眼色微暗,送入了一只手指,贝齿咬住我的肩膀,感受着我的颤抖。手慢慢加快了速度。我难耐的仰起了头,发出破碎的喘息声。

“悦知。”我听到他的声音,不似往日沉静,“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直这样。”

“唔……”我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身下作乱的手指停了下来,取其代之的是他火热的欲望,直击深处。直到桌上蜡烛燃尽也未停息。

最后我感觉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身下一片灼热,他松开了将我按于窗边的双手,退了出来,将我拉至身下,隔着白色肚兜咬了一口我的乳尖,便俯身进入,重新开始了动作。行至高潮处,抽身而出,乳白色的液体释放在我白色的肚兜上的芙蓉花处,淫靡至极,我大口喘息着,他似乎相当满意,搂住了我,额头乖巧的在我脸庞蹭着,

“我们会一直这样的。”

第十五章

我出宫省亲那天,天不亮便起床沐浴梳妆了。铃儿星儿在我身旁忙碌伺候着。

“娘娘好不容易可以回去见见夫人,怎么还愁眉不展的呢。”铃儿一边帮我整理着满头珠翠,一边问。

“许是,起的有些早了,有点犯困。”我对着铜镜努力舒展了下表情,想将心中的乌云层层拨开些许。

“朕让你多睡会,你还不肯,现在知道困了?”祁月撩开床帘走了过来,身上只着贴身的锦缎里衣,那柔顺贴垂的面料将他长长的双腿衬得格外笔直,他仍是赤着双脚,凑到了铜镜前,坐了下来,对着我的脸端详了片刻。伸出手摸着我还未盘起的长发。

“朕以后多让你母亲入宫来看你便好了,也免得你如此出宫回府如此辛苦。”

“那皇上此次为何不让我母亲入宫看我呢。”我也只是顺着他的话随口一问,他听完笑容更大,“那不如朕现在收回成命好了,让你母亲改日入宫来看你,正好朕还想抱着你多睡会。”

我被他的话堵得一噎,瞪了他一眼“皇上一言九鼎,可不能反悔。”

“哈哈哈哈”他笑出了声,手指缠着头发轻轻绕着,凑过来亲了亲我的眼睛,便不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跟我对视着,目光里都是安宁与幸福。我看的心神一震,这样的人,真的会杀了我父亲吗?

铃儿正在为我整理发髻,有一簇头发一直被祁月抓着,她出言提醒,祁月便松了手。

“皇上,臣妾该走了。”

“晚上朕来看你。”他说着,拉着我的手在我手心里捻了捻。却没有放开。

我无奈,只好又说了句,“皇上……”

“好,去吧。”他凑在指尖亲了亲,还是松了手。斜斜坐于我那面梳妆的铜镜旁边,眼看着我出了殿门。垂下眼睫,随意翻动着我梳妆台上的首饰,最后拿起了那把朴素的木梳,在手里把玩着,抬眼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公公。

“皇上放心,万无一失。”王公公赶忙俯身回道。

“如何保证万无一失?”祁月摸了摸那木梳光滑的表面,长长的手指慢慢滑过梳齿,“朕竟不知道皇后知道这么多,或许她现在正在前朝供职的父亲弟弟也都知道,总是个祸患。朕倒不知道先从哪儿开始动手了。”

“皇上运筹帷幄,必有办法的。至少眼下贵妃是必定不会知道的。”王公公说完,顿觉不妥,连忙加了一句“以后也必然不会知晓。”

祁月也只是点点头

“那皇后娘娘那边……”

“朕宠爱她多年,以前只当她天真活泼,如今看来在朕身边她心里也是存了不少心思的,本来朕打算废了她以后也给她个不低的位份,但她知道了黎将军之死,是不能留了,有她在,迟早有一天悦知会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若此事公诸于众也不是一件小事,断然…不能如此啊……”祁月最后几个字轻如叹息,王公公立于一侧感觉到了一股杀意,只觉帝王薄情,世间女人千万,帝王谈何情爱,不过是爱时春风一度,不爱时草木枯槁。从皇后正位中宫,并开始为家人求官开始,他就隐隐感觉到了这是个悲剧的开端。却不想如此之快。他只能垂首默默听命。

第十六章

回府省亲本应该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可如今我心里却如同揣着千斤巨石般沉重

母亲现在府门外迎我,身着礼服,保养得当的面容上带着喜悦,我走近了,母亲便俯身行礼。我赶忙将母亲拉了起来,此时细看,才发现母亲眼角已有许多细纹,鬓边的缕缕白发让母亲看起来苍老许多。父亲在时,与母亲相当恩爱,母亲总是面带笑容,岁月匆匆都未曾在母亲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而父亲去世近一年,我亦不能伴在母亲左右,短短时间,母亲竟已略显老态,我只觉鼻尖发酸,眼眶内瞬间蓄满泪水。

“娘娘,今日是高兴的日子,万不可……”母亲想叫我不要落泪,未曾想自己先哽咽了起来。我见此状也连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拉着母亲往府内走,走入内院屏退了下人,只余我和母亲携手坐下。母亲只顾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想念与欣慰。

“我总怕你在宫里过得不好,从前你父亲在时还可帮衬你些许,如今你父亲不在了,只剩我一人,我夜夜悬心,只恨自己不能护着你。”最终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我赶忙凑过身,抱住了母亲,靠在她怀里,少有的安心。

“母亲放心,我在宫中很好。”在母亲怀里靠了片刻,待情绪都悄悄平复了些,我直起了身。将皇后之言与母亲细说了,母亲只拿手帕擦擦我的脸颊。

“你上次送信出来之时,我便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父亲出事我也觉得蹊跷,他常年征战沙场,经验丰富,且那一战并险恶,又怎会如此轻易失手,可我最近留意了所有先帝身前伺候之人,甚至派人去暗访了曾经与你父亲一同上过战场,回朝以后就告老还乡的同僚魏业,均无任何异常,或许真是战场刀剑无眼。”母亲似乎是想到了父亲,面上带了几分悲伤,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封来,是魏业之信。信内写明当时战场之状,父亲去世之状是他亲眼所见,确是死于敌军之手,而后又宽慰母亲,让母亲为黎将军之死节哀,黎将军是朝廷的英雄。

我将信拿过来看了片刻。是我从未见过的字体,粗犷有力,一见便是出于武将之手,纸张粗糙,不是宫内常用宣纸,看来确实是这位老将军亲笔,我看完便置于烛火上烧了。燃烧时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相当幽微,几乎难以察觉,我也并未在意。

“那之前查的起居史的后人们都安顿好了吗?”

母亲点点头,“都已经送出了皇城,不会再回来了,起居史已经随先帝仙去了,他的后人们确实也知道一些皇室密辛,但都没有与你父亲有关的,即使是我威逼利诱也未见有任何动摇,看来当真不知情。”

我重新靠回了母亲怀里,也不再说话,虽然所有事实都告诉我,或许这都是皇后恶意挑拨,或许父亲之死确实与先帝与祁月无关,可我总觉得所有事里透着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回宫之时已近黄昏,昨夜折腾半宿,今日又出宫回府,我已是相当困乏。但是现在睡觉显然是太早了,只好强撑着精神看点话本什么的,铃儿和星儿已经吩咐下去准备晚膳了。我支着脑袋看着话本,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正昏昏欲睡时,听到宫外吵吵嚷嚷的。吵闹声驱散了我部分睡意,我有些迷茫地向外看了一眼,还是起了身,铃儿正从外面进来,搀着我,说

“皇后的亲弟弟宋大人私吞军饷,下狱了,现在皇后正在昭月殿求情呢。”

我皱了皱眉,皇后弟弟本是个不学无术毫无造诣之人,皇后替他求了官倒也罢了,居然还胆大包天犯这种杀头之罪。“皇上那边什么意思?”

“还不知道呢,这事也是刚刚才传出来,娘娘要不要晚上去见见皇上。”

我明白铃儿的意思,只摇了摇头,“看皇上自己决定吧。我本来想见见皇后的,如今看来皇后是不得空了。传膳吧。”

刚用完晚膳,在矮榻上休息时,霜贵人来了。我和霜贵人性子较为相投,加上宫殿离得近,所以常走动。她行了礼我便让她坐在我对面。

“姐姐今日出宫省亲累了,按理来说臣妾该改日再来的。”

我将手中的书随手置于一旁,“你来正好,我现在正有些犯困,又不想睡太早,否则半夜易醒,不如下下棋给我醒醒神。”

霜贵人笑笑,下人已经将棋盘拿过来了,“不知姐姐近来棋艺可进步了。”

我和霜贵人对弈,十有九输,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输赢,重要的是有趣便好。“这不是正向妹妹讨教吗?”

“姐姐常与皇上下棋,怎么皇上的棋艺姐姐一点没学到呢。”

我落下一子,无奈的笑笑。与祁月下棋要不就是他哄着我玩,总是故意让我赢。要不就是下到一半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压在矮榻上肆意妄为,看来我棋下的烂,也有他的功劳。

“今日之事,姐姐听说了吗。”齐晚霜一边下棋一边问。

“略有耳闻,本来就德不配位,竟然还这么不检点。”我夹着一子,不知该不该放,满心纠结。

齐晚霜看了掩唇一笑,“姐姐可快点,不然这一局棋下完了,恐怕夜深霜重,妹妹都回不去了,只能赖在姐姐宫里睡了。”

我瞪她一眼,“夜深霜重也不留你,非得给你赶出去不可。”话虽如此,但还是下了子。下完就有点后悔了,叹了口气,“失误失误。”

“今日皇后胞弟宋芷茂的府邸里一共搜出了五十万两赃银,可妹妹细细算过,去年军饷一共六十万两,今岁开年时也不过二十万两,若宋芷茂真贪污如此之多,军中可还有粮饷可用?”

我支着头沉默了,齐晚霜之父是当今左相,齐晚霜对朝廷之事,自然是比我更清楚一些。“妹妹言下之意,宋芷茂是被栽赃的?”说完我自己又觉得不对,“若他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恐怕别人也不能用这样的事栽赃他。”

齐晚霜只摇摇头,“按照朝廷律法,五十万两,已够满门抄斩。”

言尽于此,我就已经明白了,宋芷茂确实是贪了,但也不至于如此。至于谁给他添了一把火,那就不得而知了。宋芷茂如今已经下狱,宋芷蓝贵为皇后,祁月想必不会株连到她,若是普通贪污,流放便可以,宋芷茂如今是死罪难逃。宋芷蓝的父亲母亲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看在宋芷蓝的面子上放过。

我突然又想起宋芷蓝那日在皇后殿的话,那日之后,很快就是我出宫省亲,而后就是宋家出事。一切会不会太巧了。会不会是,祁月知道了宋芷蓝跟我说了什么,所以想灭了宋家人之口。这个想法一出,我瞬间觉得头发发麻,背上涌出了一层薄汗,夹在手中的棋子猛然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姐姐,你怎么了。”

我将那枚棋子捡起,“刚刚走神了。”

我想起祁月弯弯的笑眼,心下稍安。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明明一切都跟他没关系呀。至于宋芷茂,大约是得罪了别的官场同僚才会如此吧。

我在心里这么想着,可另一只藏在宽大衣袍下的手,却一直没有停下颤抖。

第十七章

宋芷茂之事宫中传的沸沸扬扬,皇后那儿除了几日前去过昭月殿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宫里少有大事,要说大家都不好奇这是假的,就连静嫔下午来我这请安也提起了此事,我也只是摇头,表示并不知道皇上的决策。

此时祁月正躺在我大腿上,蜷着身子,像只慵懒的大猫,一口一口吃着我投喂过去的西瓜。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觉得热吗?等朕忙完最近的事儿带你去行宫避暑吧。”

“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宋芷茂之事吗?”

“嗯。”他点点头,扯着我的衣袍使劲嗅着,“奇怪你身上怎么这么好闻,是皂角的味道吗?”

我也伸手回来闻闻,“这不就是普通皂角香吗?”

“在你身上显得格外好闻。”他伸出一截殷红的舌尖舔了舔唇,本来扯着衣袍的手也开始向内延伸,摸上了我的手臂,细细摩挲。

我赶紧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开了,“那皇上准备怎么审理宋芷茂之事?”

“唔,自然是按律法办理。”他手上的动作仍未停止,大手反而越来越往里伸,本来蜷缩着的身体也微微舒展开来,蓄势待发。

“那皇后娘娘……”

他听完顿了顿,没再继续,反而重新缩回了我怀里。“她嘛,还有点用……”

“什么?”祁月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楚

“无事。”说完他又啊的一声张大了嘴,我塞了一个小小的西瓜到他嘴里,看着他侧脸鼓起一个小山丘一样的形状,低下头亲了亲这可爱的小山丘。

“你可别勾朕,朕看你昨日确实是不行了才停下的,今日还想放过你,你再这样的话……”

我马上坐直了身子,煞有其事的拿起桌上的书仔细研读,他“啧”了一声,不开心的咬了一口我大腿内侧,也不再动作,“你给朕念吧。”

“好。”说完我就真一字一句的开始念书给他听。夏日的雨总是来的又快又急,窗外一场阵雨下得哔哔啵啵,窗内读书声也一直未停,偶尔响起几句交谈与笑语。

过了几天,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宋芷茂被赐死。宋芷茂的父亲也只是被革职,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皇后如今不愿意见人,每日的晨昏定省都省了。其实我有些话很想当着皇后的面再问一问,可也没有机会。如今她接连遭受打击,大概恨我入骨,也不会跟我说什么实话,只好作罢。可没想到在准备去行宫的前一天,我居然接到了她的传召。传召时已近天黑,王公公也早已经回话今日祁月就宿在昭月殿,不过来了。

我没有犹豫,直奔皇后殿去。她这次居然是在内殿见的我。这是我第一次走进皇后的内殿。与我想象中相去甚远。我知道宋芷蓝性格娇俏可爱,对于衣衫首饰的选择也是较为喜欢色彩鲜艳,粉嫩华丽为多,所以我觉得她所喜欢的住所风格应该也是如此,可这内殿大多装饰都较为素净,虽然都是名贵之物,但到底不像宋芷蓝会喜欢的类型,反而,祁月应该会喜欢。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皇后殿内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

“是呀,可是我并不喜欢白玉花樽,也不喜欢紫檀香炉,更不喜欢梨花方桌。”她一边说着,一边摸着桌子边缘,来回蹭了蹭。“可是我知道皇上喜欢,皇上喜欢我便要投其所好,那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如今我却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了。”

“圣意难测。”

“是啊,那便罢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皇后娘娘上次所言……”我还没开口便被打断,

“是我骗你的,可惜我知道不会有用的,因为你很相信皇上,不是吗?”

还真不是,我想起我做的事,心里涌现出了一些愧疚。真的都是宋芷蓝离间之词,可我却居然有一点相信,甚至还去查了。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点点头便准备告辞,离开皇后殿时,她最后说了一句话,“黎悦知,我祝福你可以永远这样活下去。”

一辈子睡在自己杀父仇人的榻上,过完罪恶,欺瞒,肮脏的一生。

我转过身,向她行了拜见皇后时的大礼,我看她眼里涌上一层泪,却不知她究竟是为何。自古君王薄情,早些看透又何至于此,宫外的路上点着夜灯,明亮的火光吸引着夏日夜晚的无数飞蛾前仆后继的向上贴,其实看透了也难逃一劫,我何尝不是一只清醒着沉沦的小飞蛾呢。

我是第一次到行宫,见什么都有些新鲜,连池塘里开的白莲看起来都比平日御花园的湖里开出来的好看。铃儿捧着一捧荷叶加荷花,说可以拿回去插瓶,我笑着分过来一只拿在手里。清香扑鼻,炎炎夏日里光是闻到这样的香味都觉得不那么热了。

“这只都还含苞待放的,放瓶里泡上水,还能开好几天呢。”

“是是是,辛苦你了。”我拿起手帕给铃儿擦擦汗。星儿在旁边也笑,“娘娘爱香,皇上特意让人在月息苑移了好多茉莉来,却不想娘娘现在倒爱上荷花了,我看过不了几日皇上就得让人移荷花过来了。”

“哪儿是移荷花过来呀,怕是整个行宫里的荷花都给咱娘娘送过去。”

月息苑便是我在行宫的宫苑,本来名字也不叫月息苑,祁月之后再改的。我初闻这名字觉得相当诗情画意,月息,皎皎白月悬挂于深蓝夜空,万物悄然无息,安静静谧。祁月听完只是一笑,说,不是这个意思。我问他何意,他说,祁月在此处睡觉,所以取名月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按倒说,祁月现在要睡觉了。

取凉的扇子此时正被我拿在手里,听了两个小丫头的话便做势要打,“好你个铃儿星儿,也学会编排我了。”

“娘娘快饶命,打了我们不要紧,一会把这扇子弄坏了可就不值得了。”

“回去再收拾你们。”我摇着扇子不再与她们玩闹,满园的荷香让我想起母亲以前熬的冰糖荷叶粥,还有她做的荷叶鸡,近日祁月胃口都不太好,冰糖荷叶粥相当清爽开胃,我想给他做一点,他大概也能吃得舒服点,“再摘一点嫩荷叶吧,越嫩越好。”

行宫里拨了几个伺候的小宫女小太监,模样都相当可人,小宫女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娇嫩美丽,小太监们也都生的眉清目秀的。每日看着美人在前,还挺赏心悦目。当然,除去这种从皇上进门开始便刻意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的漂亮小宫女。皇上净手,她先一步递帕,皇上入席她先一步布筷,皇上吃饭,她先一步盛粥,盛的还是我精心熬制的冰糖荷叶粥。其实吃醋这种情绪我是不会有的,我早知道帝王家三宫六院实属平常,我都已经磨炼出了不管他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有任何不快的能力。但此时我居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酸。虽然特别小,也被我察觉到了。就那么一刻我有些哑然,祁月长时间的独宠已经让我生出了非常非常多不该有的心思。如果有一天又回到以前的样子,我该如何自处。一瞬间心里如同从云端跌落,空荡荡地泛着酸楚。沉默地搅着自己碗里的粥。

祁月本来饶有兴味地看着我,见状也不再继续下去,抬手屏退了那个小宫女,喝掉碗里最后一勺粥。

“粥里放醋,难道是你家独门秘方?”

我抿了抿唇,知道他是看出来了,也不说话。

“朕第一次看到你吃醋。”他站起来了,走到我坐的位置旁,弯腰亲在了我额头上,“从前你不会如此。”

我刚想开口辩驳,他便伸出食指压住了我的嘴唇,“朕喜欢你现在这样,让朕知道你非常在意朕。”说完,便用指腹轻轻按了按我的嘴唇。

我想了想从前的样子,最后还是开了口“臣妾一直非常在意皇上。”

我看到他俊美无暇的脸庞上染上讶异,连幽黑的瞳孔都微微放大了些许,那样的九五之尊,天下之王却因为一句话露出如此惊喜的表情,我感觉自己的心变得暖暖的。我主动伸手牵住了他的手站起了身。

“你最近喜欢荷花吗?”祁月问道

“是呀,最近荷花开的正好。”

“南边的莲池里莲花也都开了,要去看看吗?朕陪你消食。”

我点点头,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我感觉到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可却依然没有松开。傍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一些夏日的闷热,我看到祁月随风飘动的碎发,以及他有些惬意地微眯起的眼睛,心里是密密实实的喜悦。他牵着我的手慢悠悠地走着,一朵朵莲花就那样浮在水面,清风拂过,水面泛起涟漪,小小的莲花也就随着涟漪飘动些许。我一边随他走着,一边与他闲话几句,就像一对寻常百姓家的夫妻。零零碎碎的聊着天,多数内容我已经记不起了,只记得他最后一句,

“悦知,我想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这可能是最后的甜了_(´ཀL`」 ∠)

第十八章

夏日很快过去,从行宫回宫不过半月就已经下了两场雨,天气很快便凉爽了下来。秋日桂花开的最好,黄灿灿的一簇一簇团在树枝上,枝叶间,暖香味顺着风飘了老远。铃儿拎着一个食盒,随在我身后,我自己拿着一个小小的香囊,香囊里装了些桂花,之前给祁月做的香囊他每天放在身边,老是闻一种味道也是乏味,正好院里桂花开得好,我便给他做了个新的,让他可以换着佩戴。我想到祁月收到香囊后可能会露出的表情,不由得心情大好,连脚步都稍微快了些。

刚到昭月殿门口,门开着,里面走出来一人,我只见过一次,有些印象,是内阁学士常大人,常大人才高八斗,最重要的是写的一手好字,算是祁月一手提拔起来的。我俩走近了,他行了礼。

“娘娘万安。”

“大人请起。”我听门内似乎还有人声,“皇上可是还在与朝臣商议政事?”

“是的,臣的事已经回禀完了所以先退下了,章大人还在里面,娘娘大约要稍等片刻了。”

我摇摇头,“无妨,多谢大人告知,那大人请便吧。”

他再次弯腰行了个礼准备退下,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了一股茉莉花香,与桂花的暖香不同,茉莉花的香味是清清淡淡,又提神醒脑的。我总觉得这味道相当熟悉。

“常大人请留步。”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本宫刚刚闻到常大人身上似乎有茉莉花的香味,如今这个时节已经没有茉莉花了,不知大人是从何处寻来的?”

常大人在衣袖上闻了闻,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让娘娘见笑了,臣夫人向来喜欢自己做点胭脂香粉,这是臣夫人平时所用的胭脂味,臣不小心沾染上了,惊扰娘娘了。”

我想起来了是在哪儿闻过,在那封魏业送来的信上,一模一样的味道,不同于普通茉莉花味,还带着一些薄荷加白玉兰的香。

魏业的信上,却是常州远的味道。这是为什么呢,因为那封信原本就是出自常州远之手,为什么会是出自常州远之手,因为祁月早知道了我在查这件事,所以他让常州远写一封信,以魏业的口吻去讲述我父亲是死于战场的,用这种方法让我安心,所以皇后的弟弟会突然出事,皇后会跟我说她之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我刚好能出宫,但什么都查不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因为他…我连想到那种可能性都觉得心脏绞痛,好像被万蚁噬咬。我爱了十几年的人,真的,杀了我父亲。

我闭了闭眼,脸上灰白一片,摆了摆手让常州远下去了。“回去吧,铃儿。”

“娘娘……”铃儿扶住我,语气里带着担忧,我知道我现在脸色肯定相当不好看。我想开口说没事的,可是一丝力气也没有。我想起小时候父亲把我举的高高的,母亲在旁边笑着看我们的画面。想起我不好好写字,母亲生气了,父亲拉着我一起跳舞逗母亲开心的画面。那样的画面晃了又晃,接着是一片窗户,透过窗户我看到一片雨幕,窗户里安静温馨,有个美貌绝伦的男子正散着头发写字,一个女人坐在他旁边绣花,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那是,我和祁月。这样的画面在我眼前交叉闪过,我觉得头痛欲裂,最后我听到铃儿大声的呼喊,以及殿内传来急促的脚步。祁月的脸出现在了我眼前,漂亮的脸上带着焦急,我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只觉得空荡荡的,我该哭或者该笑我都不知道。我使劲抬了抬手,我想抓住祁月,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最后也是动了动手指,面上冰凉一片,最后我闭上了眼。

我醒来时有个人正从身后紧紧抱着我,天已经黑了,殿内暗暗的,留了一盏灯,我慢慢睁开眼,想爬起身,可是横在腰间的那只手却收紧了,阻止了我的动作。祁月下面那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还紧紧搂着我的腰,胸膛贴着我的后背,

“怎么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我问。

他低头亲了亲我的侧脸,那样平常的一个动作让我浑身汗毛乍立,仿佛被毒蛇的蛇信子舔过,“我没得选,你父亲为朝廷做了所有他该做的事,可他军功太盛,你又是太子妃,若我登基,有他在我只能册封你为后,那之后的事恐怕会脱离我的掌控,父皇在去世前最后一件事,就是要我除了黎将军。我不得不这么做。”祁月声音很平静,其实他在冲出殿门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美梦破碎了,一切都结束了,他一直遮掩的谎言最后还是会水落石出。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

“那为什么不将我一起杀了。”

“我舍不得,悦知,我并不想伤害你。”

我想了想,其实最开始也不是舍不得我,大约是怕刚登基,后宫宋芷蓝又料理不来,我父亲已经死了我也没啥威胁了,所以留下我。后来因为有些愧疚,便多跟我一起一些时候。那再后来呢,那些温柔那些殷勤,有几分是真心的呢。我心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悲伤,我想起初见时的少年,我总以为那样美好的人是良善柔情的,而近年来他的表现让我觉得他真的是我最初爱上的那个人,结果不过是因为我的爱慕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我原本爱的那个人从头至尾都没有存在过。这些年不过就是一场笑话。心脏处传来的疼痛仿佛要把我撕裂,我支撑着起了身,与他相望,从那双眼睛里竟看出了一些悲伤之意。

他笑了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袍,抬起了尖尖的下巴。“如果你一直不知道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继续下去。可惜了。”

我只着里衣,头发披散,坐在床的里侧,闻言歪头看他,“是啊,那样我就永远不知道你是个心狠手辣,薄情寡义之人了,你真让我恶心。”

他下了床,站起身,将床帐放了下来,隔着纱,我看着他身影的轮廓犹如鬼魅。令人胆间生寒。

“以下犯上,你就好好待在启星殿闭门思过吧,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我看着帐幕外他的背影远去,心脏痛得我难以维持维持坐立的姿势,不由自主地弓下了腰,牙关咬得死紧,我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可却没能让我忍住抽泣的声音。我终于止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些凉意了,祁月穿着日间常服慢慢走着,王公公和一行人跟在后面,可却没人敢上前去提醒圣上加衣。祁月手里抓着一个香囊,细细嗅着,双目弥漫着湿意,他走了一会,停在了皇后宫殿门前。

一只手抬起来晃了一下,身后的人便止了步,留在了宫殿门口。他抬脚走进去,心里隐隐作痛,让他想要做点什么来宣泄这样的情绪。皇后此时已经休息,他走进去有一个守夜宫女正在寝殿外守着。那宫女见了他刚准备行礼便被一脚踢开了。他推开寝殿门走到宋芷蓝的床前,宋芷蓝还在熟睡,他站了会,端详着这张脸。自己曾经宠爱了这张脸的主人很久。这张脸曾经有过很多很多不同的表情,高兴的难过的撒娇的,可他现在却已经渐渐想不起来这些事是如何发生的。他将那个香囊收了起来,伸手拽住了正在熟睡的宋芷蓝的头发,宋芷蓝猛然被惊醒,又惊又惧,只想挣脱,可祁月的力气哪里是宋芷蓝能敌的,只抓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拖到了地上。

“都是因为你。”祁月喃喃着,用力踢了刚刚被他拖下床的宋芷蓝一脚。

宋芷蓝蜷起了身子,爬不起来,但却还是笑着开口讥讽。“皇上,你说都是因为臣妾,可杀了黎将军的人是你自己呀,怎么能怪臣妾呢。”

祁月蹲在了宋芷蓝身前,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逼她抬头看着他,“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你还知道些什么?嗯?若不是你……”

“你想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能跟黎悦知一辈子开心的在一起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你错就错在你爱上了黎悦知!如果不是我,她也可能从别的地方知道真相,你永远得不到她的爱!你想杀了我吗?来呀,你为了让我替你圆谎,甚至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不如现在直接杀了我,反正我已经不想活了!”

祁月看着她眼里的癫狂之色,感觉到万分无趣,“好,不过在你死之后,我还得料理了你父亲你母亲还有你弟留下来的一对儿女,这样也免得你九泉之下孤孤单单,算是你伺候朕多年朕对你的一点仁慈吧。”

说完,转身便走,宋芷蓝眼里流下两行泪水,只跪着去拉他的衣袍,“我家人是无辜的,我只求您看在我伺候您多年的份上放过我的家人吧。”

“朕现在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现在只有看到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也难过了,或许可以宽慰朕几分。”他说完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一脚踹开了宋芷蓝,宋芷蓝撞在熏笼上,吐了一口血,之后便缩成了一团,发出小声的呻吟。

男主才是本文唯一反派( ・᷄ὢ・᷅ )嗯?

第十九章

我听到宫门重重关上的声音。秋风萧萧,还带着树叶被吹落的簌簌之声。我透过窗户看到宫里的银杏树叶铺了一地,也没有打扫的宫女在扫地,整个启星殿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我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身后有人进来了“娘娘,吃点东西吧。”是铃儿的声音。

“不必了。”我一点也不觉得饿,我伸手贴上了窗户,上面传来阵阵凉意。

“娘娘,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吧,皇上只是不让您出去,在自己宫里走走还是可以的。”

“也不必了。”

“娘娘……”铃儿的声音带上了些哭腔,“娘娘到底是怎么了?就算是跟皇上有什么龃龉,娘娘也别这样伤害自己啊。”

我听完到底转过了身,将她拉至身前,她苹果似圆圆的小脸上此时都是泪痕,我替她擦了擦脸。我想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么多年她和星儿在我身边,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如何一心一意待祁月的,是如何付出自己全部的爱情去爱他的。今日我怎么去说,我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根本不配为人,冷酷自私恶毒善变,而从前我竟从未发觉。我只能默默拉着铃儿,星儿此时走进来看到殿内情景,也不说话,走过来安静立着,我便也拉起她的手,

“还好,还有你们在我身边。”

星儿也抹抹眼睛,挤出一个笑来。

正在这时,宫里响起钟声,我只听了一声便愣了,宫中无太后,那这钟声只能是,“皇后去世了。”

铃儿星儿也是一脸错愕,“皇后好好的怎么会……”

我抿唇望向窗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只能见到院内一片萧条,我想起数月前去行宫前的那个晚上,只是寥寥几句,不欢而散,却是我与她之间的最后一面。当初她不过也是个明媚爱笑的少女,只是漫长岁月蹉跎,最初的美好不知道在何时泯灭。

国母去世宫里应该是很忙碌的,我偶尔都能听到宫外有一群一群的人急促走过的脚步声。按理来说我也该去跪拜,可我却始终没有接到任何解除禁足的旨意。

这样也好,我睁着眼睛望着床帘。深秋的夜已经很冷了,又还未到暖炭盆的时候。我裹了裹被子,其实没什么睡意,可我不想醒着,一旦清醒我就会忍不住的去想,去想父亲,想祁月,想我自己。我叹了口气,寝殿门口突然传来铃儿叫皇上的声音。我瞬间爬起了身,手里紧握住一只尖锐的头钗。我知道这个东西大概伤不了他,可我却必须握住,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才能安稳些许,我觉得悲伤到了极致也,恐惧到了极致。我下了床走到寝殿中央,祁月从寝殿门口进来关上了门。

“在等朕?”他一边走近了一边问。我看到他眼下乌青,脸色更是苍白,鲜润的嘴唇也褪了色,带着颓靡之意。

我向后退了一步,他也不再靠近,两人对立站着。

祁月感觉心脏皱缩,传来一阵钝痛,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他像从前那样走进这里,会有煮好的桂花羹,会有热茶,会有爱人的拥抱,会有轻言细语抵死缠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如同横跨不过的千山万水,令人望而生惧,他忍下心头剧痛,再次开了口“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想通吗?像以前那样不好吗?宋芷蓝已经死了,朕随时可以侧你为后,你还想要什么?”

“你杀了皇后?”我听到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

祁月抿起了唇,露出一丝冷意“她该死。”

我被他的凉薄所震撼,不自觉的发起抖来,祁月皱了皱眉,上前拥住了我“冷?”

“滚开!”我狠狠推开他,他被推得晃了晃,一抹痛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猛然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就被按在了床榻之上,接着微弱的月光与烛火,我看到那双眼眸里从未见过的痛楚与愤怒。四目相对,绝望的情绪弥漫在空气里,我此刻难以喘息,豆大的眼泪从我眼角滑落,顺着脸侧,滑入鬓角发间。祁月愣了愣,手上的力气也收了回去,只垂了眼,眼睫长长,俯下身在我脸上脖颈间落下一个个吻。

“滚!”我伸腿踢他,被他一把抓住,压在了自己身上。

“滚!滚开!你真让我恶心”

他也不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响在我耳畔,手急切的去解我的里衣。我不住的挣扎,手里尖尖的头钗不知道何时划过了他的手臂,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刺激得我头脑发胀。他也感觉到了疼痛,停了动作,支起了身子,看到那支带血的头钗时,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悦知,你想杀了我吗?”话中带着鼻音,委屈可怜。

我用力喘息,“对!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从我知道你杀了我父亲那天起,我就想杀了你,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还有脸对我说这些话?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遇到你……”我又为什么要爱上你,为什么一切要变成这个样子。话到最后我已然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手上的头钗被祁月扔到远处。

他红着眼眶,脸上是难以忍受的痛苦,最后他趴了下来,伏在我颈窝处,“悦知,我好疼……”他的额头蹭着我的脸颊,带着一丝乖巧与亲昵。我感觉到了一些湿润,让我更加心如刀绞。

他捂着流血的伤口,也不叫人包扎,声音有些沙哑,断断续续的说着“其实我也后悔过,在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你的时候,可是…可是很多事情覆水难收,我就只能,只能瞒着你,瞒一天是一天。”说着他笑了一声,“很可笑吧?你问我你为什么要遇到我,我也很想问,我为什么要爱上你,如果不爱上你,我不过只是杀了个对皇室有威胁的将军而已,哪个君王手上不沾血,我何必像今天这样……”

“其实本来被你发现了也无所谓,后宫三千我也不差你一个,可是我好疼啊,我总是想起和你一起写字一起赏雨一起剪烛的时候,我就觉得心如刀绞,为什么会这样,黎悦知,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你说爱我吗?可惜太晚了,我永远不会爱你。”我止住了眼泪,“我也从来都没有爱过你。”

他静静地抱着我,过了一会,起了身,他削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比平时更是单薄,脸上露出那样脆弱的表情,反复抓挠着我的心脏,手臂上的血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蹭在我的衣物上,“你爱我,继续爱我吧,我们像以前那样,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继续爱我。”

我也坐起身,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悲凉万分,明明不久前我们才在这张床上拥抱在一起,热切的说着未来,今日已经物是人非,我不再开口,低下了头。

他放下床帘遮住了我,“传太医。”

外面的王公公叫了人去请太医,过一会便和太医一起进来了,一看屋内情形,祁月还穿着龙袍,左手臂上一道划伤,明黄色的龙袍上都染上了艳红的血,王公公和随着进来的铃儿都赶忙跪下了。铃儿一看脸色瞬间惨白,刚刚虽在殿外听得殿内声响,却不想是这样的情况,损伤龙体可是死罪。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放下来的床帐,十分担心。

太医跪着给他包扎伤口,手脚利落,很快便包扎好了。祁月让他们退下。

他回到床上时已经近深夜了,“换身里衣吧。”他手里拿了一件衣物。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沾着血的衣服,相当闹心,只接过来换上了。他趁机躺上了床,伸手揽住了我的腰,鼻尖蹭了蹭我的肩膀,看起来他是累极了,很久没睡好觉了,很快就睡熟了,传来一阵清浅的呼吸声。

我咽了口口水,心跳快得像打鼓,手中悄悄从枕头下摸出了刚刚被他随手扔到一边的头钗,我放缓了呼吸,转过身,面对面的看着他,他睡得酣甜,薄薄的鼻翼微微起伏着,睫毛微翘,长长密密,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还是那么漂亮,见了十数年的脸如今却觉得陌生。我藏在被窝里的手轻轻挪了挪,眼神投向了那截脆弱的脖颈,只要一瞬间。

我握着那支头钗,眼泪已经爬了满面。喉间腥甜,几欲呕血,最后我还是松了手,我无法去想若我下了手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我,我的母亲,整个国家该怎么办。我更无法想象的是,祁月这个人从我手上消失我会是何感受。这样的感受只是想想我便觉得锥心刺骨的痛,深入骨髓的爱让我即使恨他恨到希望他去死,可却无法,真的下手去结束他的生命。我咬着牙,放下了那个头钗,转过了身与他拉开了距离。

身后本应熟睡的祁月此时却睁开了眼睛,眼神在清浅的月光中熠熠生辉。

第二十章

祁月解了我的禁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我相处。我看到桌上放着他新赐的衣衫首饰,铃儿星儿正在收拾。我拿起妆台的剪刀,将崭新的衣料划了个大大的口子,草草地扔在地上。

铃儿星儿不知所措的看着我。在她们眼里我近来可能是疯了,我一次又一次推开前来的祁月,深夜的殿内总是争吵声不断,第二天她们进来的时候都是一片狼藉,祁月总不会如愿,或者是与我一人在床上一人在软榻上勉强度过一个夜晚,或者是半夜与我撕扯完拂袖而去。

我也不再见前来请安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一点作为贵妃的礼数。我还疯狂的毁坏祁月送的所有东西,哪怕是他每日不断送上来的珍宝也难以让我手软。

我日渐消瘦下去,像开在秋日的芙蓉花到了冬季已经枯萎枝头,留下干巴巴黑乎乎的遗骸。

冬日大雪纷飞,我躺在寝殿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始终不觉得暖和,我感觉我病了,由内而外的开始腐烂,我的外表丝毫没有变化,可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祁月坐在我床边,抿唇看着我,脸庞少有的正经,“你要怎么才能好起来?”

他问我。

地上跪了一圈的太医都不知道我怎么才能好起来,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闭上眼,不愿与他交谈。

我感觉到他的指尖凉凉的,摸着我的脸和额头,还在微微颤抖,“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朕,朕都替你做到,只要你,不要再像现在这样…”

我听到他的声音里居然带着浓浓的悲伤,我就连不睁开眼睛都能想象出那是什么样的神情。我觉得难过极了,我这颗脑子里全都是他,我什么时候才能把脑子里这些肮脏的东西全部都抹掉。

他屏退了众人,脱掉了外衣,钻进被窝抱住了我。他在被窝里纠缠住我,力气之大像要把我揉碎,我想反抗,却觉得毫无力气

“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他收紧双臂,脑袋在我脖颈处不断蹭着,像个可怜的小孩子。

我睁开双眼,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你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是吗?”

“是。”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低低答了句好。而后把脸贴在我的臂弯里,“过了今天,我成全你。”

我感觉到他的悲伤,有些温热的眼泪打湿了我的里衣。

就当这是最后一夜吧。

这座宫殿里,有过我们的甜蜜无间也有过我们的针锋相对,“我不想再住在这里了。”

“好。”

我搬到了离昭月殿最远的宫殿,澜沧殿。祁月真的没有再出现过。我熬过了这一年的冬天,甚至在春天之时,我已经恢复了能走能跑的状态。

我不想出去见别人,每天都在宫里待着,好在这个宫殿虽然偏僻,却很大,有很大一块的空地。我问花房要了许多种子,种了许多花,各种各样的。可以入药的,可以泡脚的,可以做膳食的,就是再也没有做过香囊,也没有再剪过蜡烛,念过书。

我吃的穿的都未曾短缺过,算是在宫中过得不错,宫里来了几个新丫头伺候,是今年刚入宫的,我觉得挺好,添点人气。

宫中添了位贵人,据说圣宠优渥,我少出去走动,宫中无后,贵妃最大,曾经宫里的老人我早之前就已经下了令不必再来请安了。只是这位新宠似乎并不知道。

我和往常一样低着头给花松土,弄得满手泥的时候,小宫女突然跑来说,外面有位璃贵人说来请安。

我低头搓了搓手,想着我也好久没见过外人了,便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我进殿内净了手,她进屋那刻我俩都愣了一下。我从她脸上看到了我从前的青春岁月,她像极了我年少时候的样子。她规矩地行了礼。

我看她有些青白的脸色,心下了然,赐了座。

“嫔妾听说贵妃娘娘住在此处,离嫔妾宫苑不远,想来入宫还未前来拜访过,今日特意前来拜访,不知是否叨扰了娘娘。”

我听闻璃贵人如今盛宠,又怎么会住在这片离皇上居所最远的地方,听完她的话我也只是笑笑。“往后有空可常来走走。”

她点点头,坐了片刻便告退了。我看着她有些仓惶的背影,心想,大概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璃贵人走出了宫门,宫女扶着她,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她回了看了眼已经关上的大门,闭了闭眼。其实她只是这一届新入宫的宫女而已。在宫宴上伺候之时被皇上看中,得幸于圣上。圣宠优渥,她也想过自己何德何能,那个年轻的帝王少有地会露出有些温柔的神情,“因为你这张脸,太好看了。”

前日霜贵人提起月贵妃她还未前来拜见,如今拜见过后才明白,为何她能得皇上青眼有加。

她知道了真相,却后悔了知道这些。

祁月盘腿而坐,眼前一堆一堆的奏折让他觉得心烦意乱。有个小侍卫得了令进来,跪地禀报了今日之事。祁月停下了笔,眯起眼睛挑出了毛笔里的一根杂毛。

“哦?她去了澜沧殿?”

“是,皇上。”

祁月点点头,摆摆手让人下去了,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笑容里却带点心酸。“说起来,我都还未去过澜沧殿,前日去她宫外闻到花香了,不知种的什么,问问花房的奴才吧。”

王公公弓着腰“奴才让花房奴才送点过来吧,璃贵人那儿……”

“传她来。”说完继续低头写字。

璃贵人来到昭月殿时已经是晚上了。矮桌上的奏折都被抱走了。祁月撑着头,桌上是一束紫述香,正是今日她在月贵妃处见过的。她强撑着笑容,想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即使她得到宠爱只是因为这张与人相似的脸也无所谓。她是真的喜欢皇上,也喜欢皇上能带给她的荣华富贵,她真的不想再去做一个宫女,或者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天家富贵,不是常人能放下的。

她行了礼,站在祁月身前。祁月百无聊赖的样子,手指摸着那些花瓣来回捻动着。

“今日去了澜沧殿?”

“是。臣妾,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她怎么样?”

“皇上是问贵妃娘娘?”祁月没说话,也没正眼看她。璃贵人咽了口口水,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万分紧张。从前从未觉得在他身边有过如此压抑可怖的时候,“贵妃娘娘很好。”

“是啊,朕在她身边的时候她难受得恨不得去死,朕不在了,她就又好了。有时候朕真想直接掐死她算了,免得让朕寝食难安,可是朕又舍不得。”他说着,扯下了一片花瓣,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扔在了桌上。

“你和她长得有点像。”

“是…是臣妾的荣幸。”

“算是吧,若没有这张脸朕不会看你一眼,但你不配有这张脸。”祁月话音落下,只拍拍手,王公公就已将准备好的东西拿了上来。伴随着求饶与惨叫,祁月的表情仍是很落寞

“若你不知道,朕还可以从你身上找点故人的影子。若你知道了,能质问朕是不是只把你当影子,那你也算配得上这张脸,可惜了。”他看了眼满脸是血的璃贵人,“丢进冷宫里吧。”

果然我写着写着男主就会往变态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第二十一章

我听到璃贵人被毁了容发配冷宫的消息已经是很多天后了,还是宫里的小宫女去花房拿工具的时候听到而后转述给我的。我听完倒不是很震惊,提前看清了祁月是一个多心狠手辣的人以后他干什么我都觉得不稀奇。

祁月这个人,若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以耐心的陪你玩,若你什么都知道了,便会触怒他,让他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跟你对着演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他就会毁灭这一切。

我知道璃贵人不会无缘无故拜访我,必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只是未曾想,我都已经这么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还能被人当刀子使。

我闷头铲着杂草,我什么都不想要,只希望守住我这个院子,在宫中平安一生就好。

夏初的时候我捡到了一只小猫,是一只带着深灰色花纹的小花猫。在我宫苑后面的竹林旁边,小花猫看起来十分虚弱,连喵喵叫都没有力气。

我将它捡回宫中,让御膳房送了奶,一点一点喂给它。铃儿给它做了一个小窝,就放在我的床下,它趴在窝里相当乖巧,我夜间总怕它死掉,经常爬起身看看它。它很顽强,很快就活蹦乱跳的了,虽然总是去咬我种的花花草草,可是也给我的宫里带来了许多的活力。

我指尖摸着它柔软的身体,听着它舒服的呼噜声,就觉得相当温暖。

我给它取名叫竹子,因为我是在竹林外面遇到它的,也算是因为竹子结缘了。虽然被铃儿星儿嘲笑了,但我并不在意。摸着竹子的肚子笑的很开心。

皇上病了,满宫嫔妃轮流侍疾。我自然是不用去的,也没放在心上。第三日下午王公公来了,相当匆忙的样子,

“参加月贵妃。”

我看到王公公,心里七上八下,不自觉地抱紧了手里已经半大的竹子。我知道没什么要紧事王公公是不会来找我的。

“公公有何事?”

“娘娘,皇上情况实在是不好,高烧数日不退,梦里一直在唤娘娘的名字,奴才想着娘娘去看看皇上吧,说不定皇上能好点。”

我看他满脸焦急,不像是假的,也只是点点头,“你退下吧,本宫考虑一下。”

王公公开口还欲再劝,我已经转过了头,手里一下一下地摸着竹子,听着它喵喵的叫声心里平静一些。

王公公走后,铃儿开口问,“娘娘可要去一趟吗?”

我摇摇头,我知道一旦打破这样的平静,很多事情就又会往不可控的地方发展。我绝不会再让我和他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祁月醒来时看到的是哭的梨花带雨的祥贵人。病中多思,他觉得整个脑袋昏昏沉沉,不见清醒。他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见回到了太子府的时候,他也生过一场病。宋芷蓝搅着手帕哭的伤心,陪在他床边,寸步不离。太子妃呢?太子妃又在哪儿,他始终不记得太子妃有没有来看过他。

旁边的祥贵人见他转醒,赶忙凑了上去,“皇上,喝点水吧。”

“黎悦知呢。”他撑起身子,见祥贵人不说话,又问了一句,“黎悦知呢?”

“王公公已经去请了。”

他怒极反笑,挥手打碎了那只茶杯,“备轿。”

“皇上,您如今身子未好…”

不等祥贵人说完,祁月已经摇晃着起了身,旁边的宫女伺候着他穿上了外袍。

他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澜沧殿门口。宫门紧闭。他的脚步反而踌躇了起来。混沌一片的神思有了片刻清明,他摸了摸朱红色的宫殿门,想起了自己当初同意黎悦知搬出来的初衷。他想,等过段时间,大不了过两年,再深的仇恨说不定都会淡去,说不定,还能有重来的可能。所以他忍着,忍着不来见她。他不想前功尽弃。

忍了又忍,最后收了手,转身欲走。

突然听到了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在万分温柔地唤着,“竹子,竹子,到我这儿来。”

他脚步顿住,难以再挪动一步,他感觉到头痛欲裂,欲望和理性在不断拉扯,他太想,太想看看那个人,他用力喘息着,胸口闷痛,喉间腥甜,竟然呕出一口血来。伺候他的人跪了一地,却不敢上前劝他离开。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你怎么这么顽皮呀…”

而他像是一个被蛊惑的人,不由控制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我弯腰将竹子抱了起来,它沾着泥土的爪子扒拉着我胸前的衣物,我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它的头。

宫门传来声响,我抬头看过去。祁月抬腿走进来,狭长双眸里弥漫着一片雾气,唇角带着血迹,一身戾气。

我僵立在原地,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

“养猫了?”他低着头看着我怀里的竹子,摸了摸竹子的头,我赶紧将竹子放下了,让它跑到一边去。

“我病了。”他说。

“我知道。”

他俯身拉我的手,将我拉进内殿,殿内的小宫女没见过他,被吓了一跳。

“都下去。”

我感觉到他的手心滚烫,我使劲挣扎了两下,却没有办法挣脱。“你答应过我的。”

“是,就今天不行吗?我很难受,让我待一会就好。”说完他有些软绵绵的靠了过来,尖尖的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心里五味杂陈,还是抬手猛然推开了他。他大概是因为生病所以相当虚弱,竟被我推得一个踉跄,腰侧撞上了软榻上的小桌。他扶住桌子站稳了,低着头,好久都不说话。竹子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了,扯着我的裙角喵喵叫着,我无暇顾及它。

祁月默了好一会,抬起了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带着嘴角的血迹,妖异得惊心动魄。

“只是这样都不可以吗?”他突然冲过来拽住了我的衣领,苍白的手上满是青筋。下一刻我被按在了软榻上。他扯开了自己的衣袍,带着血迹的嘴狠狠咬住了我的嘴,嘴唇上传来痛意,唇齿间弥漫的血腥味不知是谁的。我拼命反抗,手脚不断扑打着他。

我看着他脸上的绝望与疯狂觉得无比刺眼。挣扎中,一个清脆的巴掌扇上了他的脸。他被扇得顿了顿,眯起眼睛看着我,那样寒凉的眼神让人想起某种冷血动物。

“黎悦知,你别忘了,你还有母亲。”

我浑身一震

“我既然能杀了你父亲,自然也能杀了你母亲。”说完他嘴角挑起,开心地笑了笑,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味道。

“你这个畜生。”

“是啊,所以我现在要对你做点畜生做的事了,你可,别反抗呀。”

我脱力地躺着,任由他除去我的衣袍,在我身上留下一串串的痕迹,他的动作并不急切,缓缓的进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的脸。像在欣赏我脸上露出的屈辱的表情。

他病了,只做了两次便躺下睡着了。我摸出了一直放在枕下的剪刀,内心一片荒芜。都结束吧,这肮脏的一切。原来重新开始都是妄想,在宫中平静地过完这一生也是妄想,他怎么会放过我呢。我看着他的脸,觉得面目可憎。

我挥下剪刀,一只有力的手截住了我的动作,

“你还是下手了。”

我看着他,“可惜没有成功。”

“一切都回不去了对吗?”

“你不会再爱我了对吗?”

“我真不知道你是如何能再说出爱这个字。”我松了握住剪刀的手,“你杀了我父亲,用我母亲威胁我,却还希望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爱你,你觉得可能吗?”

“确实,不可能了,那留着你好像也没什么用了。”他说完翻身坐起,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感觉到喉间被人掐得生疼,空气急速缺失。但我没有挣扎,死了也挺好的。一了百了了。尤其是此刻他脸上扭曲的表情让我觉得痛快极了,我闭上眼渐渐失去意识,即将晕倒之前他松了手,喉间再次充满了空气,我睁开眼,看到他脸颊上的泪,配上他失去表情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发毛。

“哈哈,我怎么会舍得你死呢。”他穿上了衣袍起身走了,“不爱我那就算了,跟你彼此折磨也挺有意思的,黎悦知,你永远只能臣服我。”

第二十二章

我平静的生活结束了。我搬去了昭月殿的侧殿。铃儿星儿还是在我身边伺候。殿里撤去了所有尖锐的东西,宫女增加了许多,她们也不说话,十分稳重地伺候我,看管我。

祁月不再卖乖讨好,也不试图再跟我讨论感情。他就像撕去了伪装的狼,露出一口森然的獠牙。徘徊在我身边,只剩下腥臊的肉欲。

我想死,可是死不了,我想活,却也活不好。

他绑住我的双手,从身后狠狠贯穿我,手掐住我的脖颈,吐气如兰,“爽吗?嗯?”

我咬住唇,眼泪无声的落下,“滚,别碰我。”

“哈哈。”他动作越发大开大合,另一只手游走在我胸前,“别碰你?别这样碰你吗?”说着,掐着我脖子的手也松开,移到了我俩身体相接之处,色情的抚摸,挑逗着。

我想躲,却被他更加用力的按住,“你再躲一次,我就让人捅你那两个侍女一刀,你虽然我是不想动,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我终于承受不住,豆大的眼泪滚了下来,“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他舔掉我的眼泪,声音带着点暗哑,“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那天什么时候到来。我从最开始的崩溃变得平静。竹子长大了,还是很可爱,爱黏着我喵喵叫。我摸着它,“我也想变成一只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好想见母亲一眼啊,我好久没见母亲了。”

我亲亲它的脑袋。小家伙对于情绪似乎特别敏感,只伸出粉嫩的舌头不断舔着我的手心。我让铃儿将它抱走。命铃儿和星儿去花房给我拿一屋子的花回来。

宫里的小宫女仍是看着我,“我有些困了,扶我回床休息吧。”

她替我放下床帘。我看她站在不远处,只能悄悄地摸出一支筷子。那是我偷偷藏起来的,偷偷磨了很久,有了那么一点点尖锐。

我缩进了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我觉得特别疼,这个筷子还不够锋利,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划破脖颈的皮肤,我疼得浑身颤抖,疼得我想大吼大叫却生生忍住。我感觉血流一股一股的涌出,非常的热,我快死了吧,终于干净了。我想,投胎的时候可要小心点,不要再遇到祁月了。

祁月踏进殿内,殿内十分安静,宫女说贵妃在休息。他有些奇怪的皱起了眉,快步走进去。他来到床边掀开床帘,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子。他抓住被子,一把掀开。

“叫太医!叫太医!”他低吼着。一把抱起了床上的人,一只手紧紧捂住那个还在流血的伤口。心慌得仿佛海上的溺水之人,绝望的情绪一波又一波朝他汹涌而来。如果,如果这个人就这样死了,他只是这样一想便觉得锥心刺骨。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反复探着怀中人的鼻息与脉搏。越来越弱的心跳让他万分煎熬,如同被大火炙烤般焦躁。

“太医呢!”他拿过床边放着的茶杯,狠狠扔在了地上。茶杯碎裂的声音让跪着的一行人抖了抖。

正好去请太医的宫女带着太医院一行太医跑了进来。太医忙着行礼,祁月急切地吼道,“赶紧滚过来,如果救不活她,你们就都别想活。”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里的人。捂着伤口的那只手始终不敢松开,他害怕再看见源源不断的血流出。

太医诚惶诚恐地跪在床前。“皇上,让臣等看看娘娘的伤口吧。”

他撤了手,立在一旁,眼睛死死盯着太医的动作。太医检查完了伤口忙着让人准备药材去。拿出随身带着的小药箱开始准备包扎,一边忙活着一边回话,“回皇上,娘娘没伤到最要紧的地方,现在止血包扎上,好好养着就没有大碍了。”

祁月听完,一颗高高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焦虑的情绪缓和些许,怒气开始翻滚上涌。他用力搓了搓手上沾满的血污。

“挑一批新宫女进来伺候,今日殿里的宫女全拖出去,乱棍打死,让新来伺候的都去看着,有了前人做例子,她们就知道应该怎么伺候了。”

王公公听完,在一片求饶声中弯腰答了声是,又问,“那娘娘身边的铃儿星儿?”

“她们还有用。”

第二十三章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睁眼醒来时,祁月就守在我床头,我闻到难闻的草药味,感觉到脖子上的钝痛,我迷茫地看着他的嘴张张合合,但却反应不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接着我听到了一声惨叫,那是铃儿的声音。我思绪回笼,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铃儿星儿跪在床边,祁月立在她们身边,手里把玩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上面还沾了点鲜血,铃儿捂着手臂,脸上满是眼泪。

我用尽了全力,却也只是抬起了手,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只能拍打着床铺。

祁月垂目看我,脸色满是灰白,眼下一片乌青,更添沉郁,他与我对视片刻。那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了星儿颈间,星儿比铃儿镇定许多,脸上虽有恐惧之色。但还勉强冷静。

“不……”我拼了命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喉间如同被大火炙烤般疼痛。

“以后还会这样吗?”他开口问。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摆摆手。用眼神渴求他停下来。

他笑了一声,抹了把脸。脸上满是嘲讽的笑容,“滚出去!都给我滚!”

铃儿星儿退了出去。

他笑意更盛,“你看看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啊?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是吗?你高兴了吗?你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我不能说话,只能眯着眼睛看着他,我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什么样子?是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以前的祁月是什么样子呢,我的脑子又开始混乱了起来。好像是在太子府里,淡淡的,没什么太多的话语,只让我帮他打理好太子府,好像还是很信赖我的。又好像是在宫里,眼睛笑意满满弯成了初一的新月形状。枕在我大腿上吃着西瓜,听我读书,坐在我身旁看我绣花,陪我写字。

又好像是在行宫里,为我种了一宫苑的茉莉花,在开满莲花的湖边说要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给我。

我露出了一个笑。

他坐在床沿边,伸手摸着我的脸,“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我眼前慢慢有了焦距,我看清楚了他疯狂到极致的脸,这是谁,好陌生。我看了一会,啊想起来了。这也是祁月。

是那个亲口承认杀了我父亲的祁月,是那个将我幽闭在启星殿的祁月,是那个将我的自尊反复按在地板上踩踏的祁月啊。

我还是笑着,却止不住地掉下泪来。

他抬手擦着我的眼泪,擦不干净,因为它们不断地流着。我自己也惊讶了,原来我的泪还没流干吗?

他干脆也不再擦了,低下头,将脸颊贴在我额头上,声音突然变得无比虚弱,“我好害怕,怎么办呀?悦知,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我也觉得我好像疯了,我只要想到你会离开我,我就宁愿我已经疯了,至少疯子感觉不到恐惧也感觉不到痛苦,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便没了声响。疲惫地睡着了。

我用嘴型无声地念出了两个字,报复。

原来这也算是一种报复吗?

过了一段时间我的伤口结痂了,可以自由行动了。铃儿的手臂也好了许多。她和星儿什么都没问,我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我近来常爱发呆,有时呆着呆着,竟连今夕何夕也不知道。太医说我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我点点头,也算接受了这种说法。如果我没看到药碗里紫述草的药渣的话。

我种过这个花,我知道这个花如果入药饮用是会让人精神涣散的。祁月让我喝,无非就是我有时迷茫的时候会忘了很多事情,偶尔还能和他像以前那样相处。

我装作不知道。太医给我一碗我就喝一碗。

有天祁月走进殿内,我安静看着他,问“你是谁?”

却不想他比我更先崩溃,抱着我哭得无法自抑,哭哭笑笑,一边说着如果忘了他那我们就重新开始,一边求着我想起他。

我又问“那我是谁?”

我看他痛苦的表情心下一阵快意,他颤抖着抓住我,让我将黎悦知还给他。

要原本的黎悦知。

是啊,如果黎悦知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了,那她还是原来的黎悦知吗?这跟死了还有区别吗?

太医不再给我送药来,大概祁月已经放弃了,他应该明白的,如何都不可能再回去了。我有些遗憾,毕竟如果喝下去,还不知道我和祁月谁先疯。

我浑浑噩噩地过了秋,又清清醒醒地入了冬。

“我想死在冬天。”我两只手支着自己的下巴说。

“为什么?”星儿问。

因为我在春天送了祁月香囊,又在夏天送了祁月荷叶粥,又在秋天送了祁月桂花羹,那么冬天总是干净的吧。

说完我又笑了,我哪里能做主呢。

他从门口走进来,衣角上沾了些雪,王公公躬身替他抚干净了。

他走了过来,坐在我前面。不知说些什么,我俩就一直沉默着。他不会再笑了,整个人都越来越阴沉。那双好看的眼睛再也不会变成漂亮的弯月。

我也不会再笑了,没有任何事值得我高兴了。

“搬回启星殿吧。”

我不说话,只看着他。

“陪我过一个冬天,我给你想要的。”他抬起了下巴,定定地看着我。“要像从前那样的才可以。”

最后我点了点头。

启星殿燃着银碳,我俩都穿着贴身里衣,懒懒地坐在软榻上。

他躺在我大腿上仰着头看我,手里拿着个芙蓉香囊,晃了晃,“再给我做个新的吧,这个有点坏了。”

“行。”我点点头,说着就让人给我拿针线来。

“绣个茉莉花的。”

我皱了皱眉,“芙蓉的不好吗?”

“我可以两个换着,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戴的是同一个。”

我答应着,开始绣了起来,他支起身子爬了起来坐到了我身后,安静的抱着我,就那么看我刺绣。嘴唇在我肩膀蹭来蹭去,我被他弄得痒痒的,只好开口说,“你再闹我不给你做了。”

他便消停了下来,“下雪了。”

我抬头一看窗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下来。“今年雪下的真早。”

“马上就是除夕了,不算早。”

说到除夕我笑了笑,“那可得给你封红包了,祝你长命百岁。”

“我也给你封,也祝你长命百岁。”说完他搂紧了抱着我腰的手臂,轻轻的摇晃着身子,哼着轻松的小调,可我们都知道,我不会长命百岁了。

除夕很快就到了,宫宴完了,我俩就在启星殿的软榻上,我盘腿坐在他双腿之间,后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他裹着一床大大的被子,将我也卷了进去,紧紧搂住,暖和得不得了。外面大雪飘了一夜。我们就看着雪落雪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说着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事。我拉着他的手,昏昏欲睡,“祁月。”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嗯。”我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回应。

天已经亮了,我想说大年初一这么好的日子为什么还不高兴,最后撑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睡醒的时候他正看着我,我不知道他中途有没有睡过觉。见我醒来只把头埋进了我怀里,“你再叫叫我。”

“皇上。”

“不要这个。”

“祁月。”

“嗯。”

“祁月。”

“嗯。”他笑了,很开心的样子,眼睛又变成了那弯月牙。

我数着日子到了立春前一天。那天晚上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缓的心跳声,他说,“如果有来生,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没搭话。

“我一定见到你就好好对你,不骗你,不伤害你的家人,只对你好,你说好吗?”

“下辈子你会叫什么呢。会不会还叫黎悦知。我下辈子还叫祁月好了,这个名字很好听,尤其是你叫我的时候。”

“我不做皇室子弟了,我就做个普通人,咱们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好吗?”

我也不说话。他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我就要你一个妻子,咱们再生两个孩子,都要像你,但我还是最爱你,你说好不好?”

他唠叨到了天亮,说了两个孩子叫什么,说了以后我们住什么样的房子,说了要给我买多少衣衫首饰,说了我们要怎么相遇,要怎么成亲,吵架了要怎么和好。

我听他讲完了我们的一生。

我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觉得这一刻无比轻松快乐。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我还在他怀里,可我知道让他放下我也是不可能的,那便由他去吧。

我没看到他的眼泪,他轻轻亲着我的额头,反复问我“下辈子,我们一定要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对他说,“人是没有下辈子的,我们只能过完这一辈子。”

“有的有的。”他说。

“我也很想过一遍你口中那样的一生。”

说着,我笑了,“跟我爱的人过。”

“祁月,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祁帝死于第二任皇后去世的第一个立春之日。传位给了自己弟弟的儿子,死前最后一道圣旨是安排自己与第二任皇后合葬。

他躺在启星殿那张两人缠绵过无数次的床榻上,穿上了成亲时的吉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自己写的信,还有那两个香囊有没有带上。

最后喝下了一瓶毒药

“悦知,我来找你啦~”

他有些开心地笑了笑,好像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那个人了,连此刻的痛苦都变得甜蜜起来。

他闭上眼,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祁月,声音温温柔柔的,他听了片刻,心中顿时充满委屈,流下泪来。

悦知,我好怕。

!淦,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完结了,没想到吧!!

渣渣月番外

祁月篇 番外

我从生下来就是太子,我过得很好,衣食无忧。

可我并不觉得快乐。

我的存在像是一个工具,作为一个嫡子,我要上进聪明,给臣民们看到国家的希望,让母亲稳坐在后位之上,让父亲不用忧心百年之后皇位无以为继。

我并不觉得快乐。

母后没什么多余的关怀,我问安,告退,日日重复。我看着她端坐在宝座上,想象她对我微笑将我抱入怀里是何感觉。可也只是想象,我从未体验过,因为那是不得体的,还会弄皱她的衣服。

父皇只需要我做一个乖巧的太子。他在位的时候我不能有任何觊觎皇位之心,而他一旦不在了,我又需要立刻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我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了,我娶了黎将军的女儿。

我没想过他会把女儿嫁给我。黎将军是个很聪明的人,军功太盛只会龙椅上的人坐不安稳,如果再把女儿嫁给年轻有为的太子,只怕是不妙,却不想他居然同意了。

他的女儿叫黎悦知。我见过一次,她看人的目光总是沉静的,仿佛能看透人空洞的灵魂。

新婚夜我掀开她的盖头,她脸有些红了,却没有什么扭捏之态,相当端庄大方。我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她仍是淡淡的模样。我不喜欢这样。她嫁给了太子,而不是嫁给了祁月。

我希望有个人强烈的需要我,她要为我的存在而疯狂,她不能只把我当作工具一般的存在。

宋芷蓝就是这样的人,她迫切的需要我,她的欢声笑语点亮了我许多暗淡的时光。虽然偶尔也有小性子,但只要我过几天不见她,她就又会软下来,那副离不开我的样子让我很受用。

我感觉自己还是很虚无,但至少有了消遣。

太子妃很好,很称职。她一手打点太子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偶尔去见她,她也会什么都准备的很周到,我不喜欢黑,她居然还为我多添了几盏夜灯,在我去宋芷蓝别院的路上。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什么都能注意到,虽然我也知道她心里没有我,可她太细致入微了,以至于我每次去她那儿都能生出些别样的感觉。

父皇快不行了,我跪在床前伺候,没什么感觉。我知道人总会死。

他说让我杀了黎将军,黎将军若在,我必册黎悦知为后,将来若有嫡子,只怕有逼宫那日。

我无所谓,好歹是父亲遗愿,那便那样做吧。至于黎悦知,我不想要一个跟我母后一个的皇后,所以我不会册她为后,她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些,若知道了,可以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就杀了吧。我从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父皇驾崩。我册了宋芷蓝为后,其实我知道她也没那么适合当皇后,但是无所谓,我觉得后宫也需要一个有温度的皇后,我真是爱宋芷蓝,能将后位都给她,这大概就是爱情吧,我笑眯眯地看着她开心到极致的模样,心下却无波无澜。我始终觉得不满足,心里空荡荡的,难以被填满。

黎悦知让我有些意外,她居然相当平静地就接受了。我以为她那样的人相当看中嫡庶尊卑。

她还是很得体,只要交代她的,她都能做好。其实我对她挺愧疚的,毕竟杀了她的爹又夺了她的位。我不禁多放了一些眼光到她身上。

我发现她也有些不同了,也会开始沉默地反抗,不穿戴我送的东西,不回应我的话语,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不同以往的情绪。我觉得很有趣。

宋芷蓝近来有些变了,她居然开始为家人求官。我都答应了,爱一个人就是应该满足她的愿望吧。

可我却觉得厌烦,这是皇上可以为她做的,而不是祁月可以为她做的。我宁愿她是求我每天陪着她不要走。

我压着心中不满。但却没有说出口。

她不喜欢黎悦知,她说很多事情她也可以做到,她说黎悦知给她送上来的衣袍丝线不够好看。她说了许多,话里话外让我收回黎悦知协理六宫之权。

我以前从没听过这些话语。我知道她不是吃醋,她是在争权。

我想找个清净地方,想了想居然只想到了黎悦知。我最近总想见她,我觉得我好像有点了解她了。我甚至觉得她是有点喜欢我的。这种喜欢更加单纯,她不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东西,就只是,喜欢而已。

我喜欢和她待在一起,感觉很快乐,她不怎么跟我撒娇,我在她身上找不到那种被需要被依靠的感觉。可是渐渐的我却觉得我很需要她,如果她不在我身边我会觉得空落落的,我从未有过这种情绪。

有天我下了朝听到了她烫伤的消息。我知道不会太严重,可我在那一瞬间还是觉得手脚冰凉。我一路赶过去,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她带着眼泪楚楚可怜的脸,我心疼坏了。可我去了发现她并没有哭,甚至还有心情照顾别人。那一瞬间我居然觉得心如刀绞。她一直是那样的人,永远忍着安静着。我拉着她的手不想松开。

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我愿意跟她永远这样下去。我好像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拥有了崭新的人生。我捏着她送给我的香囊,感觉到密密实实的幸福。

可她察觉了,她父亲的死跟我有关。我对于父爱没有太深刻的认识。我不想让她知道真相,但我也没有太害怕,因为我觉得知道真相了,大概她也会原谅我的吧,只是冷静需要一段时间。我不想去浪费那段时间,所以我选择继续瞒着她。

她最后还是知道了。反应出乎我意料的激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像宋芷蓝一样,冷她几天她就可以服软。

我从启星殿出来,整颗心乱得不成样子,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暴戾的情绪快要将我撕碎,我捏着她送的香囊想冷静了一些,可却没有用,只要闻到这股香味,我就能想起躺在她怀里的温暖,而现在我却不能回到那样的温暖里。我觉得生气。

宋芷蓝死了。我没什么感觉,我曾经以为我很爱她,实际上想想觉得可笑,那怎么能算是爱呢。

黎悦知还是不高兴,我送了她好多东西,都不见她笑。我想看她笑,却只看到她一天天消瘦下去的脸颊。一天天衰弱的生命。

我好害怕,我怕她离开我,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我可以接受她不跟我在一起,只要她活着,在这世界上某个角落好好的活着,对我来说就是种安慰。

我不去见她了,我一直忍着,虽然常常走到她宫门外,却从未敲响那扇门。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需要再等等,所以我虽然想到发疯,可我却从来没有,一次,踏进去。

我见到了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小宫女。我宠幸了那个小宫女。我封她璃贵人。偶尔在半梦半醒间看到这张脸,我会有种似是故人来的错觉。但我大部分时候又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我要的那个人。

我终于踏进了那扇门,高烧让我思绪变得混乱。我想要见到她,我一点都不想再等。我看着她,连她怀里的那只猫都比我更幸福。我觉得好委屈,我此刻头好疼,手好疼脚好疼心好疼。我好想她抱抱我。哪怕抱我一会我就会好。

但是她推开了我。

我记得我做了什么,她恨我,她终于想杀了我。却没能成功,可是她的恨意,却已经凌迟我千万次。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疯狂地占有她,我要她承认自己属于我,我要她永远不能离开我。我一边抱着她,一边觉得自己的可悲,我在渴求着我永远都求不来的东西,在她厌恶的目光里,我比丧家之犬还狼狈。

我差一点就失去她了。我不知道她有多决绝。能用那样粗钝的东西划破自己的脖颈,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让太医给她下了药。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会看着我笑,我抱住她的时候她也不会推开。我开始沉迷于这样的混乱中。

可当有一天,她突然问我,我是谁的时候,我觉得难过排山倒海扑面而来,打得我不知所措。我应该高兴,她如果都忘了,那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可我又好难过,她怎么能忘了呢,她如果都忘了,那她还是本来我爱的那个人吗?我怎么能把悦知弄丢呢,我只能拽着她的手,让她把黎悦知还给我。我崩溃了,原来爱情可以让人这么痛。

最后我还是让太医停了药。我不能,不能看到我的悦知被我抹杀掉,她可以不爱我,但是至少,她要是她。

我知道她想离开了,她很累很疲倦。

我想说我陪她,可是我又不敢。我怕她连死都不愿意跟我死一起。

最后我还是放她离开了。她就躺在我怀里。很安静。长发散开,毫无珠饰,她说她从没爱过我,我是不信的。我知道她是在骗我,她在惩罚我,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亲吻着她的头顶,感觉她的体温流逝。这是我已经在心里预想过千万次的场景了,可她真的离开我之后,我还是痛的喘不过气来。我流干了我这一生的泪。

我册她为后,我知道她不在意这些,可是我很在意,我一定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我最近爱上了写信,给她写,我想我以后一定要带给她看。有的时候拿起笔就停不下来。或许她看完会不屑地扔掉,又或许她看完会露出温柔的笑意。我一边写,一边想象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我就会很开心。

我睡不着觉,熬了一夜又一夜。每个夜晚我都只能抓着她送我的香囊反复嗅着来缓解我的心痛。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很着急,因为我怕她等的太久了,就自己先走了。我还跟她约好了,下辈子要在一起。

终于我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我也选在了立春那天,我想起我要去见她了就好高兴,我穿了我们成亲时的衣服,我想她能一眼就认出我。我将写好的信都带上了,生怕自己忘记。

我听到她在叫我。

我便开心地朝她奔去

我想,我终于可以和她不再分离。

转载文,若侵权,请联系删除。

故事:宠妃孩子没了,皇上冤枉我掺红花,我在冷宫里立誓让他好看

冷宫懒妃全文免费阅读 我是他结发十年的太子妃,他登基后却只封我为贵妃(已完结)

本故事已由作者:浔三月,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贵妃曲氏,勾结大臣,干涉政务,打入冷宫。”

李思立身边的黄公公读这份圣旨的时候,锦华宫已经和冷宫没有什么区别了。

李思立因为我把沈楚楚从京师骗去江南的事情冷落了我一个月,大楚二百四十一年冬日的某一天,李思立在我的寝宫里见到了安王,一怒之下把我打入冷宫。

宫里人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他们以为我的人生就此结束了,可他们不晓得,我曲嘉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1

大楚二百二十四年,皇帝在回宫路上被叛军谋杀,李思立被齐太妃扶持为太子,这一年,他才四岁。

我比他小一岁,是曲尚书第六房妾生的女儿,也是曲家最受宠的女儿,只不过,我刚出生,被封为绥阳郡主,又成了太子侧妃,齐太妃我接进宫里,锦衣玉食地长大。

曲家从此不再受右相压制,我的父亲叔伯兄弟们仕途一帆风顺,坐到了高位之上,李思立也要尊他几分颜面,我时常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我父亲最爱的女儿。

只是可惜了,我是庶出的身份,配不上正妃的位置,李思立登基后,我亦配不上皇后的位置。

他做了整整十四年的太子,成人之时,终于可以摆脱摄政王和齐太妃对他的压制。

犹记得他登基大典那天,金秋时,皇宫上方狭窄的四角天空格外晴朗,十四年前先帝亲征胡人,现如今大楚一片安宁、万国来朝,他身上那袭明黄色的龙袍,刺得我眼睛疼。

我是李思立亲封的贵妃,册封典礼上,他轻轻搂着我的腰,把一支和田玉簪子插进我发间。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看着他淡如水的眸子,便晓得他不是个长情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将真心付诸于他。

我与曲家,都是齐太妃与他互相制衡的棋子罢了。

册封典礼过去后,宫里热闹的气氛便渐渐消了。

李思立自那以后从没来看过我,他做太子时喜欢一个女人叫沈楚楚,听宫女说是烟花出身,又有人说她是守身如玉卖艺不卖身,谁知道呢。

李思立力排众议把她纳进宫来,还不得整日芙蓉帐暖度春宵,哪有心思管我。

我进宫后第二次见李思立已经是他登基第二年的初秋宫宴,我跟在他身后,身边就是沈楚楚,如果不是齐太妃就在对面,我是不想和李思立装出一副恩爱模样的。

秋池边的桂花开得正盛,满树小小的金色花,浓郁的香气钻进我鼻子里,惹得我鼻子痒痒的。

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桂花,香气和颜色都太过招摇,却又没有什么实在的本事,牡丹才是我最爱的花,国色天香又是正宫之色。

黄公公来报,说有大臣在朝阳殿等着向他讲南方洪灾的事,他捏了捏我的手,说了句“朕很快回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刚假笑着送走他,就在御花园看到了安王。

他是先帝三哥的儿子,比我早生了两年,少年时安王当真是翩翩公子陌上如玉人,眉眼淡如水却又满是柔情。

我站在桂树边,等着倚树吹箫的安王抬头看我。我生得好看,自是有几分自信。

初见他是在戏园子里,他作为我十四岁情窦初开时第一个倾心的人,我自然记得准。

他慵懒地坐在木椅上,看着台上的武旦舞枪弄剑,他从小跟三王爷在江南,我哪里知道他是安王。

话本里说,女子若是想取得心上公子的注意,可把钗子故意落下,若是有缘被公子找到了,就成了一段佳话。

我纵使晓得这举动做起来轻浮,还是故意把一支玛瑙簪子掉落在地上,这是林太傅的儿子林觉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那一年我正好及笈,算得上大生辰了,我与林觉同在太学念书,我以为他是当我做妹妹,待我当真是极好。

玛瑙上还刻了我的名字,不怕那位俊公子寻不到正主。

安王来时着一身青蓝色袍子,衣摆下是千里江山图,叫人看了就觉得这人真是翩翩公子。

不过他的性子淡极了,叫随从把钗子送到我手里,话也不说一句,倒是他那随从替他开口:“绥阳郡主,前几日殿下捡到了您的钗子,上面的玛瑙脱落了,送去工匠那里补好,现在物归原主。”

我接过簪子,当真是一点破碎的痕迹都看不出,他这人真是哪里都好。

我站得腿有些酸了,好不容易等到他转身,他恭恭敬敬对我行了个礼:“见过贵妃娘娘。”

谁要你见过贵妃!我要你见过的是我!

沈楚楚这人话多眼细,一双杏眼直溜溜盯着我,细着嗓子道:“娘娘,您这眼神直勾勾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和安王有点什么呢。”说罢,她故作风姿绰约模样,如玉手指抚了抚发髻上插着的蓝宝石步摇。

若我没记错,那应该是西域进贡的唯一一支蓝宝石步摇,昨天刚送进京来,她今日就开始炫耀了。

安王皱了皱眉,又向她行了个礼:“见过兰妃,娘娘只是见那月季好看罢,我站此倒是挡着娘娘眼,娘娘还是不要误会的为好。”

我越过他的身影看,御花园一角果然开了一簇娇嫩的月季,花朵绚烂,颜色便是二八少女最爱的粉嫩颜色。他这人聪明,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喜欢,我的眼光如何会错?

“兰妃,宫里不比勾栏,说话做事都要有些分寸才好。”我对着沈楚楚勾了勾唇,看着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上畅快不少。

2

沈楚楚住钟乐宫。

在老宫女们讲的故事里,钟乐宫住着的人大都不是省油的灯,结局也不大好。

先帝的言皇后如是,文帝的张贵妃如是,太祖皇帝最宠爱的萧妃也是这样。

那几个老宫女后来因为以下犯上被驱逐出宫了,就再也没有人给我讲李家祖上的故事。

我虽不爱李思立,却也是个不好惹的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更看不下去地位比我低的人爬到我头上来。

沈楚楚多半是仗着李思立宠她,三番五次不来锦华宫给我请安,宫中无后,贵妃便是长,这道理她若不晓得,便要由我来教她。

可我这日没等到沈楚楚,反倒是李思立先来了。

我站起身,他便自然地坐在我的主位上。

看着他,我就想到沈楚楚和他在一起的模样,我想扯一个无所谓的笑出来,可嘴角无论如何都牵不起来,心上还隐隐作痛。可我分明是不爱李思立的,他一朝为帝王,纵然专情,也少不了大臣在他面前念叨子嗣,催促他填满三宫六院。

我所向往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绝对不可能和他,更何况,他心上爱着旁人。

“陛下,今日来所为何事?”

他把手从大袖里伸出来,我愣了一下,他多半是有些不耐烦,拉住我的手就往他的怀里扯。

这是我第二次和他有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脑袋有些晕,有点喘不过气。他只是轻笑一下,把我圈得更紧一些,在我耳边吐气如兰,短短几句话却让我置身冰窖,他说:“你是贵妃,该有的权力都有了,不必抓着楚楚不放。”

原来他此番来撩拨我,只是为了给他的楚楚讨回公道啊,我早该料到的。

“你大可放心,朕不会动你一分一毫,不过朕有一个要求,不要再去为难楚楚。她桑梓远在江南,不如你在京中有依靠,她孤身一人在京里,身边只有朕了。”

李思立柔声细语,一个字一个字激到我心上,人在这世上,多少也不过就是求而不得,我原以为他真心来看我,现在想来,也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我们都沉默了很长时间,我终于妥协地点点头,他像是拿了什么宝藏似的笑得明亮。

“她身子弱,要你多体谅,朕信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像风吹过倒着月影的湖面,月影碎成了星星,波光粼粼,真是好看极了,只是从这双好看的眼睛里,我看不见一点动容。

我过去猜,他多半是不爱我,现在可以肯定,他就是不爱我的。

3

要我不为难沈楚楚,怎么可能?被曲尚书和齐太妃宠上天的绥阳郡主的骄傲,他们还是没有见过。

这是沈楚楚向我请安迟到的第十三次,李思立下江南微服私访,宫里无人护得了她。

她爱穿着南方的蜀锦,打扮得花枝招展来见我。她的长相倒是楚楚可怜模样,和她的名字一样招人怜,不过她的脑子,是不大灵光的,我在话本里看过那么多女人,恐怕没有一个能蠢过她。

旁人装可怜是像模像样的,她仗着恩宠,装也懒得一装,笑意里带着道不尽的嘲讽看着我,简单地屈膝,便道:

“娘娘恕罪,陛下今早动身下江南,妾昨夜侍奉了陛下一夜,他容我多休息一会,不想妾一眯眼,一个时辰又过去了,这才迟了给娘娘的请安,姐姐可不要怪罪妹妹呀。”

我倒是无所谓的,反正我每日除了看话本赏花饮酒,就是和姜昭仪聊聊天,今日姜昭仪称病不来了,我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不如等等她,抓些她的把柄供我把玩。

我倚在贵妃枕上,看着上三竿的阳光透过雕镂的窗子尽洒在红木案上,案角刻着的七尾凤也像被勾勒上一层金粉似的,恍惚间,我盼着什么时候七尾凤变九尾凤。

这般天气,我心情是极好的,她再说这跋扈的话,也激不着我。

只不过,贵妃威严,我是有些的。

“妹妹这是说哪里话,本宫虽非皇后,却也是如今后宫之主,自然要大度。”我拨了拨手指上的金甲套,红色的玛瑙镶嵌在其间,格外耀眼,“便罚你到锦华宫跪两个时辰,此前你种种,本宫也可不计较了。”

沈楚楚丝毫不见慌乱,拿着她那绣着鸳鸯的绢帕子捂着嘴轻笑:“且不说姐姐只比我高了一位,就算是皇贵妃,也不见得能奈我何。姐姐也是糊涂,怎么不晓得,宫里谁说话,看的哪是地位高低,分明是陛下恩宠,姐姐可不能颠倒了轻重啊。”

我眼见她得意,冷哼一声,李思立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他第一次下江南能把沈楚楚带进京师,再带一个新欢又有何难。

“到底是本宫糊涂,还是妹妹心里太不清楚了,陛下乃帝王,三宫六院不是寻常事?妹妹以为,陛下能护你几时?”

眼见着她还要跟我废话,我已失去耐心了,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冲着殿门前站着的几个小太监道:“兰妃以下犯上,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阿碧是最先反应的,指挥着几个太监宫女,扯着正叫嚣着的沈楚楚到殿前跪着。

初秋巳时阳光正烈,殿前的青石板取自京里最好的石料,十分坚硬,沈楚楚若是能向我示个好,我也不必这么罚她。

我坐在椅子上,香炉飘出来袅袅的烟气遮了我的眼,我朦朦胧胧记起李思立把沈楚楚从江南带回京师的时候。

那也是一个艳阳天,只不过不是桂香十里飘的季节,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苏公堤上观锦鲤的最佳时候。

约莫是大楚二百三十八年,他做太子的最后一年。

太子府里当时只有我一位侧妃,他整日泡在书房里,想着如何从摄政王手里把自己的权力夺回来,我偷偷去书房看过他一眼,香炉的轻烟掩了他眉眼,我只知他一心扑在政务上,不近女色。

这样也好,他没有心上人,等他登基了,我也有机会夺来他的心。

沈楚楚冷笑着看我:“娘娘,你不信陛下心上只有我一人也罢,他允了永远会爱我,我便信他。”

我也不是没信过这些胡话,直到我跟随李思立下江南,看到他见着沈楚楚我见犹怜的样子就想也不想为她赎身,日日带她在身边后,便再也不敢信了。

沈楚楚初入太子府是以侍妾身份,大楚的侍妾身份低下,与婢女并无区别,只是李思立对她保护得好,太子府资历最长的婢子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要不是齐太妃拦着李思立,她恐怕就要骑到我头上做正妃、当皇后了。

我也是才晓得,自古帝王薄情,也不过是没遇见叫他心动的人,一代帝王若是有了心上人,那是要许一世深情,其余的都顾不得了。

只不过,他的心上人从来都不是我。

4

沈楚楚不过跪了两刻钟就晕倒了。

医官为她把脉,说是并无大碍,很快就能醒来。可尽管这样,沈楚楚的婢女伶俐,消息一传出去,李思立还不得快马加鞭从江南赶回京师,向我兴师问罪。

这天可真热啊,我命阿碧吩咐厨房,从这日开始,每日煮些消暑的银耳汤来。

我坐在贵妃榻上,一坐便是三个时辰,见着皇城的天啊,一抹残阳红得热烈,把狭窄的半边天都染红了。

树上的知了早就不知道去了哪儿,喜鹊也不叫了,唯有锦华宫里那只绿皮鹦鹉扑腾着翅膀,一个劲儿学舌:“娘娘,陛下爱我。娘娘,陛下爱我。”惹得我心烦意乱。

果不其然,不过七日,我就又见到了李思立那副臭脸。

他只有笑起来好看,可他对我的笑,从来都没真心过。

“贵妃,朕对你说过,楚楚体弱,朕说过朕信你!”他刚从宫外赶回来,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沐浴更衣,怒意已然上了眉梢。

真丑。

我还是要活命的,勉勉强强地逼着自己挤了几滴眼泪出来,跪到李思立面前道:

“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只是想着,妹妹未曾跟着礼教姑姑学过宫里规矩,日后怕是会被人抓了把柄,想亲自教她规矩,还为她备了银耳汤,不想妹妹身子弱,还是昏了过去,臣妾甘愿受罚,可臣妾并不是故意的,请皇上明察。”

别说,我编起故事来还真的有模有样的,要不是做了贵妃,我就去写话本赚钱了。

“看在楚楚无大碍的份上,朕且再信你一回,望你不要再做出令朕失望的事来。楚楚善良,叫朕饶过你,下一次再有,就算是楚楚求情,也无用!”李思立甩了甩他的袖子,留我一人跪在锦华宫的大殿里。

阿碧把我扶起来,满脸的怨恨:“郡主殿下这般高傲性子,何时下跪过!‘善良’二字,兰妃何以担得起!”

我扯了扯嘴角,扶着将要倒下的花冠道:“阿碧,这话你说不得。”

“奴婢知道了,姜昭仪在殿外求见娘娘呢,娘娘要不要见?”

“见!”

姜昭仪可是我在这个宫里唯一的好姐妹,她和我一样,都不得李思立喜欢。

也是,李思立也算专情,心上哪里放得下除了沈楚楚以外的人。

说来姜昭仪也可怜,她是姜大夫的女儿,与林觉青梅竹马,她倾慕他已久,从没想过嫁到皇宫来。京城三大才女里是没有我的名字的,我自幼跋扈纨绔,可她居首位,就算不与林家联姻,也能嫁个状元郎,做妾当真是委屈了她。

好在她平日里不争不抢,称病从不见李思立,也算低调,还能与我做朋友。

我那几滴眼泪把胭脂哭花了,姜昭仪看到我还以为我受了莫大的委屈,忙牵着我的手,心疼道:“嘉嘉,你怎么成这个样子?李思立这人独宠沈楚楚,你也不是不知,何苦为难,以后多避着就是了。”

我虽与她交好,但她隐忍性子我是不太看好的,只能敷衍地点着头,却在心里打着另外的算盘。

“幸好深宫里还有我们姐妹俩相扶持,就像我身边的柳柳和枝枝一般,两个姐妹在一块儿,心上总归是要好受些的。”姜昭仪如是讲。

5

大楚二百四十年秋末,沈楚楚怀孕了。

李思立把她接到长宁殿去住,那可是除了西暖阁以外,离朝阳殿最近的宫殿了。

我曾去长宁殿看过,这是齐太妃原先的寝宫,重新装修一番后,可谓是繁华之至——琉璃花盏、青玉花瓶、真丝屏风,样样不缺,是我锦华宫比也比不得的。

前朝并不安宁,李思立不是忙着照顾前朝政务,就是去长宁殿看沈楚楚,我又见不到他了。

大楚从来没有嫔妃未生子就晋封的规矩,可是他却升她为贵妃,与我平起平坐,也免了她每日向我请安。

她的孩子若是要成为我戴凤冠的障碍,那我当然不会容忍她诞下皇子。

我无事做,只好到寿安宫陪齐太妃抄佛经。

李思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齐太妃与先帝的言皇后的往事,与齐太妃隔阂愈深。

太妃喜欢孝顺的孩子,安王就是这样的人,他未娶妻,常来宫里伴着齐太妃,我常在寿安宫,一来二去,也是熟了。

大楚二百四十一年夏,我已成了寿安宫的常客。每日安排好了各宫各院应该分配的绿豆汤,便到寿安宫去下棋。

“嘉卿,你别看他是个闲散王爷的性子,他不过是懒,对于政务倒是有独特的见地。”齐太妃拍着安王的手,遗憾地摇摇头,“他若是想去辅佐立儿也是好的,只是他不愿意啊。”

安王下了一步棋,算是将我牢牢围在他的棋局里,我输了个彻底,他笑:“大楚有陛下,已是我朝之福气了。”

他低着头,我瞧不见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只是听着他说话,总觉着他不太甘心。

“卿……贵妃,您又输了。”

我只好笑,向他讨饶,还要再说什么,只见阿碧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齐太妃皱了眉,声音沉沉道:“发生什么了?着急忙慌的,不见有个大宫女的样子。”

“回禀太妃、贵妃,兰贵妃小产了,陛下正请贵妃娘娘去一趟长宁殿。”

我捏着棋子的手一紧,棋子掉落在棋盘上,清脆一声响,乱了我思绪。

齐太妃睨了我一眼,道:“立儿叫你去,你便去罢,莫不可做出出格事来。”

我点点头,正要踩下台阶,脚下一扭,脚踝钻心地疼。安王急得拉了拉我的袖子,我给他一个眼色,他便把手收回去了,只轻轻道:“皇嫂,我信你。”

“多谢你信,就怕,陛下不信我。”不知不觉的,我心上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感觉总是很准的。

我刚被阿碧搀扶着进长宁殿,颤颤巍巍地准备跪下行礼,李思立便一个耳光扇到我脸上,将我扇倒在地上。

我还来不及看他脸色,只好跪在地上请罪:“陛下恕罪,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

一边脸火辣辣地疼,金甲套刺进手心,我也顾不得疼了,李思立冷笑:“不知做错了什么?朕问你,唯有楚楚的绿豆汤里有红花,你可知?”

我几乎是惊愕地抬起头,对上李思立那双想要杀了我的眼睛。今年夏天怎么这么冷啊,荷花都开了的盛夏,却似寒冬腊月,冷的到底是我的身子还是我的心,不得而知。

我是不想让沈楚楚的孩子降生,可我还未曾动手呢。沈楚楚这人也是狠心,为了扳倒我,拿自己的孩子做赌注,也不怕月份大了服用红花一尸两命。

“怎么不说话?”他勾起我的下巴,眼里的耐心一点一点消失。

“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请皇上明察!”我再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也要顾忌李思立一怒之下迁怒我母家,我与曲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族人因我的硬气而受罚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明察?证据确凿!你要朕再查什么?!”李思立指了指一边站着不敢抬头的婢女,“你来,把你看到听到的说给贵妃听。”

那个我看着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婢女诚惶诚恐地跪下来:“贵妃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偷听您与阿碧姑娘讲话的,您……您说,让阿碧姑娘送汤时,千万要谨慎除去她肚子里的孩子。”

“奴婢千想万想,宫里一共三位嫔妃,只有兰贵妃娘娘怀有身孕。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曲氏,残害皇子,极其善妒,不宜掌管六宫,着降为答应,长居景安殿。”

景安殿,离冷宫最近的地方。

6

我的婢女阿碧死了,我已不是贵妃,根本护不住她。

第一个来看我的,果然还是我最好的姐妹姜昭仪。

她眉眼间有淡淡的忧伤,看着景安殿破败的装饰,她的第一句话是:“沈楚楚受不了丧子的打击,前几日精神还正常,现如今逐渐疯癫了。”

第二句话是:“嘉嘉,你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你至少还有再崛起之时。”

“连你也不信我吗?我都说了不是我!”我恼羞成怒砸起了案上的破花瓶,瓷瓶碎在地上,弹起的碎片勾到了她衣服上的刺绣,若我没记错,这是贵妃位才能穿的服制,想来她是承了恩宠的。

她抿抿唇,对着身边一直低着头的婢女道:“柳柳,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

那宫女抬头的一瞬间,我便觉得眼熟了,她和那日在长宁殿指认我的宫女,眉眼间有七八分的相似,柳枝柳枝,她是柳柳,那日指认我的人,便是枝枝了。我看着姜昭仪的眼睛,像在看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是你。”

她故作惊讶地捂着嘴:“真是,被你发现了。”

“我倒台,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为什么是我!”

姜昭仪一双眸子变得可怕起来,她紧紧捏着我的手腕,指甲像是要嵌进我的肉里,说话也不似过去温言细语:“曲嘉卿!为什么是你?你自己不清楚吗!你被降为答应之前没少和前朝联系吧?怎么会不知道,林觉为了你,终生不娶啊!”

“你到底有什么能力,让林觉一个什么都好的公子为了你,家庭也不要,心也不要了!他因此和林太傅闹得要断绝父子关系,整个京里都知道了,你会不晓得?你要才华没才华,要嫡出身份没身份,到底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为你!”

林觉啊,林太傅的儿子,整个京里的人寄予厚望的未来宰相。

我让安王帮着联络大臣,却从不知道有这件事。

“能把你从得意的位子上拉下来,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姜昭仪又恢复平静。

我嘲讽地看着她,从她手中挣脱了手腕,慢悠悠道:“我看你是大胆,也不怕我把你为林觉写的千字书呈给李思立看,圣宠嘛,反正李思立心上没有你,起落也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姜昭仪,你好歹是才女,为何这么蠢?与其等着你连累林觉,不如早点去向李思立开罪,还我清白。”

我就知道,我不会高估姜昭仪对林觉的痴心,我手里有几封她给我看的给林觉的千字书,不怕她再供出些不该说的东西。

所以啊,她这人太蠢,并不配与我斗。

也不过是一朝一夕,我又成了贵妃,住回锦华宫,姜昭仪不过是阶下囚,并不值得我再去看她。

女子薄情时,且不说男女之情,她背叛过我,这样的姐妹之情,自然要割舍。

疯了的沈楚楚性子宛若一个孩子,我说几句哄她的话,她便事事依我,就连第二天要穿什么衣裙,也要前一天晚上来询问过我的意见。

我让安王替我在江南给沈楚楚找了个住所,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人照顾她,便趁着月黑风高,守宫门的宫人交替时送她出宫了。

要不我怎么说李思立不是个长情人呢,我把他最放在心上的女人送走了,他只冷落了我一个月,就每日“卿卿”地叫着,直叫我恶心。

大楚二百四十一年京城第一场大雪,李思立下了早朝特地来陪我。

我想耍些脾气给他,告诉他我对他从前对我的态度有多伤心。

他把我圈进怀里,亲昵地贴在我耳边,道:“日后这深宫里只你我二人,朕会对你好,不叫你再受任何委屈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放在过去,我一定感激涕零要和他天长地久了,可偏偏从前那些委屈都是他直接间接造成的,我再也不信他了。

我笑:“好,我信你。”

7

李思立在我寝宫里看见安王给我送书时的表情我如今回味起来仍觉得好笑。

后宫嫔妃除宫宴外是不可与外男见面的,李思立又把我打入冷宫了。

黄公公来宣旨的前一天晚上,他握着我的手,声音轻柔:“卿卿,你向朕解释,哪怕就解释一句,朕也不再怪你了,好不好?”

我沉默。

他握着我的手逐渐僵硬了:“好不好?”

“臣妾无话可说,皇上不信任臣妾与安王,臣妾自请进冷宫,直到皇上信臣妾为止。”

“朕早就说了,朕信你。”

我望着天上的月亮,又酝酿了几滴眼泪出来,跪到他面前三叩首:“臣妾福薄,不愿在陛下不肯诚心信我时再侍奉在陛下身边,请陛下将臣妾打入冷宫。”

宠妃孩子没了,皇上冤枉我掺红花,我在冷宫里立誓让他好看。

安王是在我被打入冷宫三日后带着军队杀进朝阳殿逼宫的。

曲嘉卿死在了那场逼宫中,我改名换姓,叫景知忆,在安王登基后,做了他唯一的后妃,亦是皇后。

后来我去牢狱里看李思立,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狼狈的模样,他说:“原来换得卿卿信任,比登天还要难;换得卿卿真心,更是难上加难,罢了罢了……”

李思立这人,我很早就不爱了。

至于安王,也只可匀一二分真心给他。

只不过从今以后,我就不再是东宫侧妃了。(作品名:《东宫侧妃:卿本帝王妃》)

点击屏幕右上【关注】按钮,第一时间看更多精彩故事。

(此处已添加小程序,请到今日头条客户端查看)

相关问答

男主是皇帝女主叫清浅?

冷宫懒妃作者:云惑烟简介:为了懒一辈子的伟大理想,她自愿嫁给皇上为妃,这男人有钱有势又女人多,实乃她心中的极品。楚清浅,霖天集团最神秘的...冷宫懒妃...

一本小说,男主和室友一起穿越的,忘记名字了?

有本冷宫懒妃,虽然之前不认识,但是还有个女孩子也是穿越的,之后两人成了朋友,最后各自找到各自归宿了。还有系列文《代嫁暴戾郎君》《心陷风流郎君《情诱冷...

推荐几部好看的穿越虐文,谢谢?

《红颜乱》虐哭了《冷宫太子妃》满经典的虐文《一夜弃妃》虐心虐身墨舞碧歌的文超好看,又虐又暖心,情节埋得好,让人看了欲罢不能,如再生缘:我的温柔暴君...

求好看的、结局好的类似小说?

[欢喜冤家]《倾城小逃妃》秋水灵儿她-穿越到了古代,莫名的成了亡国的公主,受尽屈辱,却依然顽强自信的活着。她善良、美丽、可爱、迷糊,有时还...。吴...

能用“你终究还是不信我,那你就休了我吧!”写一篇古风虐恋小说吗?

“王爷,王妃她已经去了!”“闭嘴。”不可能,他的寒儿不可能死。传言,三王妃去了。传言,三王爷疯了。传言,三王爷抱着三王妃跳崖了。传言……”“那就好……...

最近闹书荒了,小仙女们有推荐嘛,求好看的古言,拒绝玄幻类(之前看太多啦)和小白文?

《东宫》她,本是西凉国的九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因为和亲踏上了中原之路。他,乃是当今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因为政治联姻不得已迎娶了异域...遇...

如何以“我捡到了一个孩子”为开头写一个故事呢?

如何以"我捡到了一个孩子"为开头写一个故事。我今天不是来讲故事。我是讲一个捡到一个孩子的真事。那是在1997年的冬天,早上六点多钟,我就赶着去上班。走到一...

你后悔读了现在的专业吗?

我倒是从来没有后悔过所学的专业,反正我现在的工作和专业也没有一毛钱关系。当年的我太过懵懂,选专业的时候只是随随便便选的。没考虑过太多的事情,也没考虑...

为什么感觉古代皇帝都喜欢让太监服侍起居饮食,让宫女服侍不是更好吗?

如此下来,嫔妃们的安全感会降到最低。所以,从男女之事来看,宫女对皇帝的身体影响更大,对嫔妃们的地位威胁更大。基于此,太监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了。太监比起...

张裕妃是明熹宗最宠爱的妃嫔之一吗,为何最后被魏忠贤关进别宫饿死?

熟悉历史的朋友都知道,明朝的皇帝多以残暴昏庸、荒唐懒惰著称,而宫中的妃嫔天天守着如此皇帝,命运凄惨者自然不在少数。其中,明熹宗时期的张裕妃,便是典型代...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