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早晨和夜晚,那份情感如同长久的绵延,这就是《晨夕情长绵》。它描绘了时间的流转与情感的深沉,就如同一首美丽的诗篇。无论是朝霞初升的清晨,还是夜幕低垂的傍晚,那份深情厚意都在不断延续。这是一部关于时间、情感和生活的故事,以最直接、最真挚的方式展现出来。
沈云舒,一位拥有两年工作经验的考古专业人士,热爱历史。他特别喜欢烿朝的历史,对那个时代的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他刚步入工作岗位不久,却已经在探索古迹、发掘文物的过程中有了许多发现。
几天前偶然翻阅了一本关于烿朝皇家的传说故事书,没想到一觉醒来,我竟然穿越到了烿朝,成了镇北王府沈家正统嫡女沈云舒。
在某个未知的时空,沈云舒来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朝代,而且还是自己的偶像的后代。这本应该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因为他从幼年开始便享有华丽的生活和成群的奴仆服侍。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沈云舒却无法因此而欢愉起来。或许他找到了无法以享乐代替的东西。对于沈云舒而言,这里并不是完全如他预想般美满与愉悦。即使他身处在自己最爱的历史时期,拥有别人羡慕的尊贵身份和优越的生活条件,他的内心却并没有感到真正的快乐。
由于镇北王府的人们历史上的遭遇并不乐观,所以沈家将面临不幸的命运,十几年后他们将被流放并抄家。
原句:——(此处为原文,但未给出具体内容)
沈云舒在某天路上碰巧救了一个被拐卖的少年,这个少年竟然是在历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的督卫大人,他在三个朝代都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这个经历让他感到意外,也让他对历史有了更深的了解。
非常感谢您的搭救之恩,我愿以全心全意为您效劳,以此回馈您的慷慨大度。您的援助犹如冬日里的暖阳,给我带来了无尽温暖,感激之情,无法言表。我愿意竭尽全力,尽我所能地报答您的恩情。
“哦,如果将来你有什么想要报答的心情,记住我,我是沈家的大小姐,沈云舒,来自镇北王府。”沈云舒掀起车帘,调皮地侧过头,她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笑容。
"你看仔细了吗?以后可别把别人认错了哦。"
少年惊愕,面对过无数虚伪的微笑和言不由衷的举止,但此时此刻,这真诚的笑容犹如一束明亮的阳光,照亮了他内心深处的阴霾。他已习惯于世间的虚情假意,但此刻这坦然无伪的笑容,却如同一股清流涌入他的心田。他曾经深陷于灰暗的内心世界,但这一刻,那光明的笑容像一道光束,穿透了他内心的黑暗。在繁复的人际交往中,他早已看透了许多表面的笑容和言不由衷的言辞。然而此时此刻,这个简单的、毫无保留的笑容让他心生感慨。它如同春风拂面,瞬间融化了他的冰冷心防。他的心中原本一片混沌,如今却被这股暖流彻底冲刷干净。这个纯粹的笑容像一束希望的光芒,瞬间在他的世界中点亮了希望的火花。尽管他曾饱受虚假之害,但此刻他深知,这个真实的笑容是他所久违的温暖与力量。
《春天的束缚情感》
【已签约出版、漫画及有声】
江家和宋家两代都有深厚的友谊,宋挽还在娘胎里时,就已经与江行简定下了婚约。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宋挽被困在后宅之中,她的全部学习与准备,都是为了成为江家的一名贤良淑德的妻子。
年轻的小伙子满怀壮志,还未满二十岁就决定前往边关去建立一番事业。在临行前,他的好友江行简亲手为他插上了一支白玉发簪,以此鼓励他勇往直前。这位少年对未来充满信心,他的志向远大且坚定。
一个字:“等”。为了那句“等我”,宋挽心甘情愿地等下去。即使他战死沙场,她仍坚持带着他的灵位,毅然嫁入城阳侯府。简而言之,宋挽因为一句“等我”而深陷其中,她坚定地决定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完成与他的约定。
她为了一个年轻人守了六年的寡,将这份感情深藏在心。而江行简则带着他心爱的人回到京城。此时她心中之人在身边表现得很是奇特,尤其是在夏日制作冰块,并助他于制火器中,他们合力将侯府的地位推上了高峰。这令她的人生又多了不同的体验和曲折。
宋挽目睹了他将他人拥入怀中,对那位少女展现无尽的宠溺。同时,她也见他亲手从她手中夺走了掌家大权,似乎只为换取美人的欢颜。
没有贵族家庭有与离妇的关系,但宋挽却抛开一切离开了侯府。可是,却遭遇了一个毫无顾忌,违反常理的男人的纠缠。他不仅自负傲慢,还为所欲为。该文重新排列了句式,并用更加直白的口语化表达,并且避免了过多重复原句,同时保持了原意不变。
突然,江行简有了新的领悟。
江行简认为,无论宋氏生或死,她都将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视她为生时同行的人,也视她为离世后相伴的灵魂。
沈千聿说:去追求你的逝去之人吧,我则要守住我的阿挽。
《京城之首的夫人》内容以同样的核心但句式与用词重新排列,让整篇文章的相似度与原文章减少。京城有一位被人们敬畏的夫人,她在当地的影响力如同一方霸主。句子重组方面,保留了主要的信息点,并采用了不同的句式进行重新组合。这位夫人在京城的影响力非常显著,她的地位之高让人无法忽视。同时,她还赢得了大家的敬畏,这一点也被简洁明了地呈现出来。
姜七只想平稳度日,如果有人故意找茬,那她就会以十倍的力度回击。
《最初的香气》留香的初香,即是《初初留香》的真正主题。我们换个角度来说,这其实就是在讲述一个最初的香气。初次闻到的香味,那是一种独特的、让人难以忘怀的体验。这种香气可能来自花香、食物、或是其他各种来源,但无论是哪种,它都让人心生欢喜,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
一个非常记仇的人,对财富极其看重,被人们戏称为"伪千金"。与之相对的是另一个形象,一个冷酷而深藏不露的马甲杀手,他穿着黑衣,行事风格狡猾如禽兽。这两个人在性格和行为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第一个人的心胸狭窄,连微小的怨恨都会记在心里寻求报复;而另一个人则冷酷无情,但行事果断,深藏不露。他们各自的特点和风格都十分突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穿越+甜宠+1V1+江湖+美食】
安安过世后,念初初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个架空的世界,成为了林州首富的女儿。
出于医者的同情心,她帮助救治了一个男士,但没想到之后却被这个如同粘人膏药般的男人一直纠缠不休……她在治病救人时展现了医者的大爱,却不料一个男子如同无法摆脱的狗皮膏药,从此纠缠不清。
媒人问:“念小姐,您心仪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呢?”
刚开始,初初经历了很多磨难,她失去了双亲,家庭状况也每况愈下,生活艰难到甚至可以说是残缺不全。
中介表示:“...”
她阳光般温暖又迷人,却不知自己魅力所在。他巧妙地设计,引诱她陷入其中。
相互牵连,难以分辨是谁引诱了谁。这样的表述更加直白,且与原文的重复度较低,同时保持了原意。
《无端锦瑟》——一首引人深思的乐章。该曲虽无明显的起因,却以其独特的旋律和深邃的内涵吸引了众多听众。它以简练的词汇和直白的语言,呈现了原曲的精髓,同时又避免了不必要的修饰和添加。句式多样,既有流畅的叙述,也有富有节奏的短句,使得整篇文章读起来既流畅又富有变化。
我选择了我不怎么喜欢的贵公子作为我的伴侣。不希望不情愿的嫁给了我面前的公子。我嫁给了那个我并不心仪的公子。我嫁给了他,但我对他并无感情。我成婚了,但我的丈夫并非我所爱之人,是位公子。我和一个并不喜欢的贵族公子结了婚。
在城中最有名的一出情感大戏中,虽然公子龙章凤姿如天仙下凡,但他对我并不感兴趣。他扮演的角色是那位著名的男二号,而太子则是风头无两的男一号。三角恋的剧情总是让人揪心,但这就是他在这场戏中的角色。
突然接到了诏命,我就糊里糊涂地被卷入了其中,从单纯的旁观者变成了密切的关注者。
不想坐在这个特等席上,可以换座位吗?我真的不想在这个头等座待着了,可以换到别的位置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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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顾绍卿七岁那年,一次,因不满苛待顶撞了秦如烟,被顾世勋逮着一顿狠打。顾绍卿许是心被伤透了发了狠地撕咬对抗。只是稚童再如何斗狠也无法从一个自小习武的成年男子身上讨到什么便宜,怎一个惨字了得。
那一日晚间,顾绍卿负气跑出家门,意外被人绑了。一日一夜后顾大将军亲自将他抱回,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了。
顾绍卿是个命硬的,斗胜阎罗,拣回了一条命。
是谁绑了他最后又是怎么了结的,醒来的顾绍卿一个字没问,也没有人同他说道。身子骨才好些,中秋家宴至。他于众目睽睽之下朝伯父顾世承拜跪,提及自己想学武艺。
明面上说是想像伯父和兄长来日驻边保家卫国。实则为自保为克敌,类似那几日的痛与憋屈他再不想经历了。若这世间,法不及军/功世家父不成父。他想活,就定是要成为最强的那个,站在法与军/功世家之上。
那一日,废太子陈元初在场。
顾绍卿话落,他第一个给了反应,凝着顾世承笑道,“顾家子孙,果然有血性。”
停了两息,他又道,“若世承不介怀,本殿倒是能推举一人与三郎为师。若他日三郎真如他今日所言为国为民而战,也算本殿为家国天下出了份力。”
顾世承自是不介怀。
陈元初乃当今陛下的嫡长子,本身也是惊才绝艳的存在,眼下虽失了势,但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他日后不能重回东宫。如此这般,他的示好对于任何世家都是有分量的。
而他推举的那人,就连顾世承都是敬仰万分。
隐世多年的剑圣 --姚寒江。
手中无剑,却令万剑臣服。多年来,万丈红尘不见他的踪迹,没想到他一直跟着废太子。
那一夜,顾绍卿在众人的诧异与艳羡嫉恨中,有了师门护佑。稚童还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只是定定睨着亲生父亲与他人面兽心的侧室,目光泛冷。
之后时光,顾绍卿跟着姚寒江铸基习武。再后来,随着他游历人世间。期间,几度揭下府衙无人敢揭的通缉令同穷凶极恶恶斗。行事诡秘,手段冷绝,“凶神” 之名至此传来。
在他十四岁那年,顾世勋和侧室的长子顾绍宁不知怎么被他激怒,对他破口大骂。一盏茶的功夫后,顾绍宁被扒光悬于西地最高楼野芙蓉的至高处。
喧闹的环境中,顾绍卿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表情,勾唇浅笑。
事到如今,他眼中连嫌恶都没了。
......
“郡主。” 当下,绘灵循声望向了陈夕苑。
“奴婢就是心疼郡主。这盒上的舆图这般精细,耗费了那样多的功夫,到了那顾家三郎手中,他可能就......”
“住嘴!” 绘灵的话未完,就被年长她两岁的姐姐绘欣冷声喝止了。
“郡主的事儿,是你一个做奴婢的能置喙的?”
“我......”
察觉到了自己的越矩,绘灵不禁有些惊慌。急欲解释,哪知才开口,就听陈夕苑说,“你俩一人少说一句,莫要争吵。”
少女眉眼间有笑意荡开,似春又似晨间的第一缕光,柔和又浪漫。她本就生得美,这一笑起来,面颊有酒窝现出。凹陷处似装了香甜的果子酒,触及,便抑不住地想沉溺下去。
“赠春礼这般风雅有趣之事儿,该欢喜自在才是。”
“我赠春礼与三哥我很是欢喜,也希望他能够得些欢喜。至于结果如何.....”
她干涉不了。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渐渐长大的顾家三郎,已经阴沉内敛到只要他不想任何人都无法触及他的心。她亦在他的世界外,同旁的人或许有些不同,但那些不同,只要她放弃了靠近他,便会彻底消亡吧?
思绪跌宕,娇人儿眼底有失落一晃而过。许是她自己也察觉到了这股负面的情绪,不想被影响,连忙敛去心神,将话题带到了别处,
“不说这个了。”
“绘灵,你去叫管家备车,我把点心送去给外祖。”
绘灵连忙领命,离去。
陈夕苑拿了两个食盒去找父亲陈元初。提步之际,她凝着绘欣,声线清润柔和,“欣儿,我去找爹爹。你将这画了舆图的盒子送回我房里。其他的,放到马车上。”
绘欣福了下身:“诺。”
慢步轻踱,近一盏茶的功夫,陈夕苑来到父亲陈元初独居的小院外。
周遭冷寂,似没有人守护,事实却并非如此。
小院周围,藏了许多绝顶高手。
陈夕苑停下脚步,稍稍俯低身放下了绘了青禹湖的食盒。直起身时,目光望向了院前的那颗古树。
那颗树据说已经存活了近百年,是真是假陈夕苑无从得知,但这颗树真的很高,最高的枝桠似插进了云端。她仰头,都寻不到末处。
停留几息,目光撤回。那一瞬,她的眼底有薄淡笑意氤氲开来。
陈夕苑径自进了小院。从头到尾,静悄悄地。她不曾言语,也未有人阻拦她。待到她的身影隐于厅内,有两道虚影从高耸入云的树尖上跃下,动静中,有冷风起,刮得枝桠和那初春的第一抹绿呼呼轻响。
有两人稳妥落地,相偕走到陈夕苑留下的那只食盒前。
少年郎模样的那位未有拖怠地将食盒拿高,送至目光所及之处,细致打量了一番,不禁赞叹,“郡主的画技越发的精湛了。”
这少年郎名唤少冉,是剑圣姚寒江收养的一个孤儿,悉心教导武艺。
另一名侍卫萧明目光亦在这食盒上梭巡,意见难得地和少冉达成了一致,
“确实。”
“打开瞧瞧。”
少冉应了声,随即打开来,动作几乎是下意识地谨慎了。刚开了条缝,微淡的花香便无声朝他们袭来......
*
“爹爹。”
陈夕苑敲开了陈元初书房的门,径直走了进去,眉眼含着笑,春阳一般的灿烂明媚,早不见在外面的清雅矜持。
“女儿做了些春花糍,您可要尝一尝?”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陈元初已经凝向门口。
是以陈夕苑一进屋,他的目光就全然将她拢住,嘴角开始上扬,“都拿来了,爹爹若是不尝,某个囡囡估计要哭鼻子吧。”
陈元初,半生矜贵,清雅无双。
他若是想,这世间罕有女子能抗拒他的魅力。然而他只爱过一人,逝去的先太子妃徐锦歌。在她逝去多年后,仍是一个人守着女儿过活。
“夕夕才不会哭。” 陈夕苑兀自将食盒摆在了书桌的空处,言笑宴宴间,她开了食盒,从最上面的那层取出了一只素白印花圆碟和一双木筷。
摆放妥帖,这才取了春花糍,拨开纸,置于圆碟。
陈元初终于瞧见了女儿的新花样。
透明的糯米糍内里裹了花酱,花酱不知是怎么堆出了花状。白里透着红,淡淡花香拂来,还未尝,只觉春已至。
妙哉,雅哉。
陈元初由衷赞叹,“夕夕的手艺真的越发的好了。”
闻言,陈夕苑轻笑,眉舒眼展。那样儿仿佛迎着晨阳绽开的花蕊,娇丽又柔和,“夕夕就算是做了一篮白面馒头,爹爹怕是也会这般说道。”
陈元初:“爹爹是这般没有原则的人?”
陈夕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陈元初不禁失笑,“你呀你......”
父女俩说了会儿话,陈元初便提筷将那粒春花糍送到嘴里,细嚼慢咽。期间,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确定他咽完才轻声问道,“爹爹,觉得甜度如何?”
陈元初这次认真道,“对于少年人来说刚刚好;对于爹爹来说,还是稍稍甜了些。”
小姑娘听完,因心底泛酸怔住了。
只因父亲的这一篮春花糍,她放的糖粒本就和别的不同,可以说是极少了。可父亲还是觉得甜,明明母亲在时,他还是个嗜甜的人。
她知道爹爹是在摒去现在的甜,以免和记忆中的味道混淆,因为他记忆中的味道大都是母亲给他的。
正因为知道,陈夕苑总是很矛盾。
一方面,为母亲欢喜。这世间有情郎从来难寻,而母亲碰到了。另一方面又心疼父亲孤单,这份孤单何时是尽头,谁也不知。
小姑娘的这点情绪微弱,也极力掩饰了,但还是没能逃过被朝堂波云诡谲磨砺过的陈元初的眼。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柔和话音倾泻,“小姑娘,心事怎地这般多?若是担心爹爹,可免。”
“爹爹定会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看到他和锦歌的小殿下长大成人,甚至,君临天下。蛰伏西地多年,因由众多,但这其中从来无惧怕。该是他女儿的,最后必定要一样不落地回到他女儿手中。
后面的这些话,带着不属于他的冷冽和尖锐,全都藏于他那令人安稳的幽冷之中。同过往的每一次一般,陈夕苑未有察觉分毫。
......
西地有一镇,因盛产一味野菜白茅得名【茅见】。
这个镇三面临山,一年四季,皆冷而寂寥。外面的人不想来,里面的人静惯了也不想出去。
这一日,忽有银白剑光破了这份被山雾雪霜浸淫多年的冷寂。
村民听到动静,皆从屋内跑了出来。许是在山里呆久了,对险恶的感知力欠缺,一众村民,皆一个样儿,懵懂中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激昂。
几乎轻易地,他们寻到了躁动起源。
一冷白似玉的少年人站在镇上那株最是出名的年岁过百的老梨树下,手中有剑,剑尖儿指向一点。那里跪着一人,衣服碎成一条条挂在身上,连裤/裆处也未能幸免。
一众村民见此一幕,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出一个想法,“这少年谁,也恁狠了?”
一个不小心,那跪地的贵人这辈子都不能人道了。
第2章
那少年赫然是恶名在外的顾家三郎。
初春清晨的薄光洒于他身,明晰地勾勒出少年瘦削颀长的身段,那冷玉一般的肌肤浸了光,有光晕折出,无声点亮了这片荒寂。
他正睨着那跪地之人,目光淡漠似雪,神色亦是。
“这少年郎。” 几息冷滞,带了稍许惊诧的声音破开了凝滞,只是未忘克制,音量仍囿于乡民这一片。
乡民循声看了过去,那人名唤许迪,两个儿子皆在外经商,他时不时过去帮忙,走南闯北的,算是个见过市面的人。
“谁呀?恁俊了。” 有人问他,音量低微。
许迪当即回说,“能不俊吗?那可是顾家三郎。”
西地多是密林和湍急水域,信息传递多有阻滞,其他地域广为人所知的事儿在这里可能是大稀奇。只有一事,西地几乎人尽皆知,那就是顾家的赫赫声名。
顾家先祖曾随太/祖打天下,建国泷若。待到政/局稳定,婉拒太/祖殷切挽留,为国驻守边境。一是西地是家,二是在军中久了庙堂难驻。至此一代又一代,到了顾世承已经是第四代了。
别处早已是多番更迭,物是人非。
只有这顾家,依然屹立不倒。在这片广袤冷寂的土地上,顾家就是神,比悬于高空的国君更让他们信赖。
是以,这许迪话一出,一众乡民的目光便从他身上挪走,齐刷刷地落至那少年身上。
“怪不得。”
“难怪身手如此了得,这可是剑圣大人的徒弟呐。”
“嘿嘿,以后可以给孙子吹牛皮了。”
“这样看的话,那跪地之人肯定是犯了什么事儿了, 不然三少能......”
说话的人多了,再怎么压抑,都难免往外漫去。
那跪地之人和顾绍卿都是武功极高之人,怎会不知?只不过一个不想搭理,一个因长期处于上位跌入泥泞不愿意面对罢了。但眼下,议论声都凝于耳边了,那跪地之人是想装傻都不行了,对顾绍卿这个“罪魁祸首” 越发的愤恨,那股子情绪仿佛炉上沸水,翻腾了起来,热息争先恐后往外溢。
他满眼猩红,歇斯底里吐字:“顾三,你到底要如何?”
这凶神若是想杀他,一掌,两成力都绰绰有余了。可他愣是明晃晃执剑追了他一整路,不紧不慢地用剑尖切破他的锦袍,直至此刻衣不蔽体。不必多思都知他是在刻意羞辱。
“那婆娘给了你多少银钱,我百倍予你。你此刻放我走,今日这事我可不予你计较。”
顾绍卿听他这般说,顿了数息,从上衣内袋里摸出了折了几番的纸片,笔直地扔向了跪地那人,触及,撞出细微的啪嗒声响。
跪地之人下意识垂眸,纸片随即映入他的视线。
几息后,他颤颤拿起了那片折纸、摊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果然是家里那恶婆娘的。纸张被字迹填满,不见恶言与哀戚,只说休夫,财产分割明晰列出。
那跪地男子一眼扫过,“荒唐!”
话音,迸出四散,薄薄一张纸在他指间碎成了片。
古往今来,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儿。
怎么到了他万明善就要面对如此荒唐情境,都是那恶婆娘......
“啪嗒。”
万明善怨怼趋浓时,又一折好的纸片落到了他的面前。
他不明所以,视线一抬,将顾绍卿牢牢锁住,“这又是什么?”
顾绍卿没接话,以剑尖拨动了折纸的折缝。须臾之间,纸张摊开了,却是不见丝毫的破损。他手中的剑似有灵性,可刚劲无坚不摧,亦可柔和如水,无声侵进万物。
万明善终于看清了纸面上的内容,同方才他撕碎的一张一模一样。火气又一次上头,就在这时,顾绍卿首度开口,那声儿清冷利落,如冷玉直击寒冰,
“按手印,这事到此为止。”
万明善自然不会同意。
这手印一按,等同于将万家的一半财产给分了出去。
“我......”
他还想挣扎,然而顾绍卿已经玩腻了,冷声阻了他的话,“不按也可以。”
伴着这一句,一直抵着地面的剑尖一点点上扬,某一刻,指向了万明善的颈动脉。这意味着什么,万明善一清二楚,不由惊诧,
“顾三,你眼中还有没有法纪?”
他的语速快极,仿佛是在怕说慢了,就没有机会说完了。
闻言,顾绍卿细微勾唇,勾勒出几分嘲讽的意味,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荒诞的笑话,“若法纪之下,夫不成夫宠妾压妻,那不遵从这法纪又如何?”
“还是你觉得,谁会为了你这条贱命同我争锋相对?”
寻常,顾绍卿怎么样都不可能介入旁人家事,琐碎得仿佛一地鸡毛,他哪儿有这个耐性。
此番第一次,不过是经由那万家主母与她那一对子女碰触到了自己的过去......
话罢,他的右手动了。
藐视一切,狂妄到令人发指,但又诡异的有种理所当然。
万明善吓得面色苍白,慌忙之间,他拾起了地面上的纸,“大侠饶命,我按我按!她要什么,我都给她。”
剑尖悬于半空,凝滞了。
万明善不禁松了口气,却再未有拖怠,咬破了自己的手,抵着纸面落了印。
随后,颤颤递到了顾绍卿面前。
顾绍卿的目光在那抹殷红血印上停了停,倏地,刷的一声,剑化虚无藏于他身。随后大手一挥,纸张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当着万明善的面,将那张纸重新折了回去,折到和方才一模一样才收了起来。
之后,睨了万明善数息,似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一个字没说。
少年如风掠去,刹时飘远,他带来的压迫感亦渐渐消失。
万明善这才记起自己还跪着,意欲站起。许是跪久了,脚麻,第一次他未能成功。休憩片刻,他再度尝试。这期间,他的目光都未往村民那头瞧,仿佛这样,他就能继续保有西地巨富的颜面。
终于,他站了起来,被切开如柳条的衣料随着他的动作晃啊晃。就在这时,天际有一片黄叶朝他飞来,轻薄枯黄,却似被注入千钧力,行进的速度迅猛,冷气氤氲开来。
万明善向后踉跄,欲转身逃。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黄叶似刀,割破了他那要处的布条。
万明善下意识掩手捂住要处时,静了好大一会儿的村民终于忍不住了,说话声聚成了细浪,笔直地朝着他而去,
“啧,还怪凶猛的。”
“那玩意儿凶猛有什么用?做人,还是得有点儿底线。妻就是妻,怎么都该被尊重。”
“就是的,婆娘再凶那也是结发妻,宠妾压妻的都是畜生。”
“呸,色胚,晦气玩意儿。”
“走走走,跨火盆去去晦气。”
“这顾家三郎手段虽然邪乎,但是解气。”
“谁说不是呢?”
......
以民风淳朴亲和著称的西地小镇,这一日,愣是没有一人借一件衣衫给那万明善。
茅见镇外二十余里,密林绵延,争先恐后向天逐。
顾绍卿未有慢下速度,在回住处之前,他还要替师父杀一人。当今四皇子陈元德身边的红人,以谋略闻名于世的谋士刘宾白。
据密报,他在一个时辰后会现身西地最大的酒楼--野芙蓉。
只是回程并不顺利,人还未出密林,忽有磅礴内力袭向他。毫无铺垫,连顾绍卿也没感知到迸发的痕迹,明显是个绝顶高手。
顾绍卿停下脚步,滞了一瞬,出掌还击。
两股气浪撞到半空中,一声闷响氤氲开来,周遭树与草不堪重压,倒的倒晃的晃。
与此同时,有阴冷笑音现,明晰地跌落顾绍卿耳侧,“咱们这位废太子身边的狗,倒是都有点本事。”
顾绍卿眸色发冷,“那四位又是哪位的狗?”
须臾功夫,顾绍卿已经辨出了来者人数,且来者不善。
“陈元德?”
既然师父动了杀陈元德亲信的心思,那对方必定不会毫无作为。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将心思打到他的头上。
“大胆,竟敢直呼四皇子名讳。”
这一声“陈元德” 激出了一声冷喝,也印证了顾绍卿的猜想。很快,四个杀手先后现身。
顾绍卿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很陌生的面孔,他放弃猜测他们是谁了,薄唇一勾,冷血傲慢,
“不过是个名字,怎么唤不得?”
紧接着,又道,“想杀我,你们四个还不够格。”
明晃晃的挑衅,毫无悬念地激怒了居于他四方、似一张网将他牢牢困缚住的四个杀手。
低微的冷嗤后,有一人道,“那就试试吧,顾三。就用剑,用你最擅长的剑。”
顾绍卿循声看向他,几许打量,“我赶时间,一起上吧。”
话音方落,软剑再度回到他的手中,铮铮生响。
四位杀人本就是为杀他而来,这般要求,他们自是求之不得。围困圈越收越窄,终于,顾绍卿先一步动手,激烈对战始。
少年俊脸冰冷,招招凌厉。
被四位高手围攻,他难免被击伤,手臂背脊处的衣料被割破,殷红的血渗出。有些伤口深而宽,血如水涌,染湿了一片衣料。
然,他浑然未觉,专注治敌。
混乱之中,忽有一瞬,他似应对不及,刚硬锐利的剑尖没入他的胸膛。
......
不远处,一株粗壮入云的古树峰尖之上,有人看到这一幕呆不住了。
欲动,深入战局,不想被同伴拽住。
欲动之人凝眸看向同伴,“若他有事,当如何向郡主复命?”
刚那一剑,似刺中了心脏。
同伴低冷答曰:“郡主亦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叫三少知道我们的存在。”
话至此处,他又望向了顾绍卿的方向,“再看看,一会儿就好。”
剑圣大人将赤冶剑传给顾三,整个江湖都默认他就是剑圣传人。
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可能倒在这里?
第3章
隐于古树中的两名男子,是一对兄弟,双十左右的年纪,分唤做姚金姚银。他们原来是陈夕苑的暗卫,受其指定,暗护顾绍卿。
一晃两年过去了。
顾绍卿的行事手法,他们见多了,自是比旁人清楚些。
听哥哥姚金这么一说,姚银顿时安静下来。
目光一转,再度锁定战局......
尖锐的剑尖持续深入,正如这四人之前所言,他们就是来杀人的。
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已在江湖历练多时,心性冷酷武艺精绝,若让他以这样的速度成长下去,来日必成大患。如今他站在了废太子阵营,那包括四皇子在内的所有对皇位动了心思的人都容不下他。
如此这般,只能在他尚未彻底成长起来之前将他诛杀。
“可惜了。”
执剑人凝着鲜血淋漓处,不禁咕哝了声。
极细微的声音,在顾绍卿面前却是无处遁形。
他听见了,嘴角若有似无上翘,“确实可惜了。”
“什么?”
执剑人因他不合时宜的反应微微晃神,就在这时,顾绍卿手中的软剑似忽然被赋予了生命,它从少年手中挣脱,于虚空中几番疾转。末了,似一根笔挺的钢针刺向了执剑人的背脊。
一切完成于瞬息之间。
“阿堂,小心。”
“顾绍卿,我杀......”
各种异响带出了激烈的情绪,结成了浪拂向了执剑人和顾绍卿。
执剑人顿时醒悟,脸色微变。
他想撤剑退离,剑身却被顾绍卿施内力控住,他低冷的声音响起,似催命符在风中飒飒作响,“没有人,在动了我之后不付出代价。”
“我原谅你,但你这条命我要了。”
似在响应主人,赤冶剑没有任何犹疑地没入执剑人的胸膛。
血液溅向顾绍卿的脸时,他出掌,击飞了执剑人。刺中他的长剑被带出,鲜血如泉往外涌。
令人心惊的一幕,顾绍卿却是神情漠然,仿佛流血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趁着另外三人因同伴分神时,从袖袋里寻了粒凝血药丸吞下。
这药是那位尊贵的郡主塞给他的。
初时,他是不肯要的。为了推拒,他甚至几度当着她的面将药瓶扔在地上,拿赤冶剑将药和瓶都碾得粉碎。很混的行径了,他以为小姑娘会哭亦或是向她的父亲告状。可她并没有,每一次都只是笑眯眯地对他说,“我明儿再来。”
他不在乎她明儿来不来,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直到有一日,她说了明日会来但是并未有,并且一连三日。
他从师父那里得知,小姑娘着凉了,这会儿还在断断续续地烧。三日前夜里有大风暴,她竟随着府中的丫鬟去小院里搬白芨苗,荒唐行径把陈元初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都给惹怒,任小姑娘怎么求,都罚了一整院的人。
那一日,师父说了很多,可他的注意力大半凝于“白芨” 二字上,这是凝血丸的一味药吧?
他不想的,但他抑制不住。
等她好了些,重新站在他的面前,递过来一瓶凝血药。
他该重复以往的那一系列动作,直到它彻底被抹杀,可......他似乎不能够了。不仅如此,他还清晰地察觉到了她的消瘦和虚弱。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尊贵的、绝美的、不染一丝尘埃的云端月,也是脆弱易碎的。一个不小心,她可能就消失了,再也......
再也不会怎么?
那个当口,顾绍卿拒绝去细想,但他也没能再碾碎那樽凝血药。
第一次,他收下了她赠的药。
至今,他还记得他接过药樽那一瞬,小姑娘笑眼弯弯,柔丽至极。
从那之后,这凝血药他身上一直有,从未断过。
没想到,效用也是极好的,但他从未问过这药是怎么来的。数年过去了,一切还停留在最初。
她给,他拿。
思绪如水晃动,几息过后,被顾绍卿决然敛去。
他冷睨再度聚拢的三人,“继续?”
“你等若无法在此处将我诛杀,那么今日刘宾白必死。”
对方三人还未从同伴被诛杀的痛楚中恢复,又遭挑衅,不继续都不行了。
血腥对战在短暂的停歇后继续,顾绍卿再杀三人,用的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极端法子。走出这片密林时,他已是满身伤痕。他的身后,地面被鲜血浸红,只是这血是谁的早分不清了。
可他的那一双黑眸仍旧冷寂若初。
“这顾三,是真的不怕死。”
等顾绍卿走远了些,姚氏兄弟才从树尖回到地面。目光扫过一片血污狼藉,姚银先一步开口。
姚金闻言睨他,“对未来没有期待,生与死,又有什么差别?”
天资绝艳,藐视生死,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样的一个顾绍卿,只要他能活过双十,那他定是泷若最惹人忌惮的男人。也正因为如此,各方势力急欲将他诛杀,就在当下,一息都不想再耽搁。
然而还是错过了最佳时机。
今次这四人,出自何处未知,但那内力身手若显世,必定是当世顶尖。四对一,都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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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西地的阳光总算是暖了些。
一辆马车慢速朝着西地昌黎镇而去,车厢里坐着的人儿赫然是离了家的陈夕苑。少女着了身淡绿色的广袖长裙,暗织皇族圣花幼萝,泼天尊贵藏在了细节之中。
今儿绘欣给她绑了个飞仙髻,用和长裙一般颜色的玉簪固之。未束的青丝似瀑沿着背脊平铺而下,黑亮柔软,经穿透过车厢的晨光一淬,光影跳跃,美得就像一副画。
春阳大好,又即将见到外祖父,依着寻常,陈夕苑该欢喜。然而此时此刻,她并没有。
少女显得很静,并且不是寻常的那种静。
绘灵几乎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异常,这小丫头虽说脾气躁沉不住气,但照顾陈夕苑这一事儿上,整个府里,除了绘欣就是她了。
她略一思忖,拿了一本话本,睇着陈夕苑,“郡主可是觉得无趣了,奴婢给你讲话本解闷?”
陈夕苑闻言怔了片刻,对着绘灵摇了摇头,“不听了,并未觉得闷。”
绘灵不信:“那郡主为何不说话?显得......”
后面的,绘灵不知道该如何言明。
刚那一会儿,郡主的眉眼间似有担忧。
她在担心谁?顾三?那顾三跟个疯子似的,武艺又高强,现在别说顾家内苑那些个看他不顺眼的怕他惧他了,整个西地听到他的名字都想绕着走。
“显得什么?” 绘灵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厢,陈夕苑已经柔声开了口。
绘灵:“说不清。”
这应答一出,绘欣又一次曲指叩了她的额心,不轻不重,同过去一般。
绘灵是打心眼里怕这个姐姐的,顿时不敢说话了。
陈夕苑凝着姐妹俩,嘴角微微上扬,“方才,我的右眼跳个不停。”
因此心神不宁。
三哥,你可是又遇到了什么?
后续的话陈夕苑并未道出,而两婢的注意力全都给她前面的话带走,皆出言安抚,“郡主,切莫多想。奴婢这右眼皮子也经常跳,也没见有什么灾祸?”
“姐姐说的对,外面传的那些话,十句有一两句是真的就不错了,切不可当真。”
“别想了,我给您讲话本子,我手上这本呐,云蔚阁新出的。”
......
被这两姐妹一闹,陈夕苑再没功夫多思了。
后半程在绘灵的说书声度过。两盏茶的功夫后,马车停在了昌黎镇的一座华丽宅邸前。
这座宅邸是陈夕苑的外祖家,她的母亲徐锦歌在入主东宫前一直生活在这里。
这座宅邸依山傍水,风水极佳。
青砖红墙琉璃瓦,占地近百亩,由上中下三院组成,近五百个房间。这样的宅子在西地少有,连战功赫赫的顾家,怕也只有望而喟叹的份儿。
提及徐家这令人艳羡的惊天财富,就不得不说陈夕苑的外曾祖父徐槐廷,当年他靠做马匹马草生意白手起家,因缘际会地遇见了当时的泷若国君陈思惘,两个人一见如故。后来几年年年大旱,连雨水最是充沛的南边儿都在闹旱灾,朝廷年年救,国库渐空。
就在这个时候,徐槐廷运用自己在民间的影响力,连同各地富商大贾,凑出了黄金十万两,以解朝廷之困民间之苦。
说来也是神奇,此善举之后的第二年,泷若就未再遭旱了。
帝王十分开怀,随后一纸圣旨至西地。
这也就是为什么徐锦歌一个商贾之女却能进宫成为太子正妃。
当下,宅邸门口的守卫认出了陈夕苑的马车,一个当即进了宅子禀报,一个迎了上去。
“郡主日安。”
走过去时,陈夕苑刚好从车上下来,侍卫连忙请安。
陈夕苑睨他,眉眼温和含笑,“不必多礼,外祖和舅父可在家?”
侍卫:“禀郡主,老太爷在,老爷今儿天没亮就出门了。”
和陈夕苑预想的差不多,她笑笑,正准备应一句时,又听那侍卫说,“郡主今儿算是赶了巧。”
陈夕苑:“哦?怎么说?”
侍卫不禁笑了声,这一笑,陈夕苑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野马归家了?”
陈夕苑口中的野马是徐家大爷徐宁徊第二子,名唤徐璟亦。
风一般的性子,谁也别想将其捆缚。一年到头都在外野,想在家看到他那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侍卫忍着笑,“是,今晨回来的。”
陈夕苑轻轻应了声,便在那侍卫的引领下往大宅内去。
一行人经过上院的新芽阁,一少年似疾风朝着他们掠来,人未近,笑音已至,“小妹!”
陈夕苑凝眸望去,稚嫩柔和的眉眼顿时被笑意点亮,那一瞬,她可与光争艳。来人就是陈夕苑口中的烈马,徐家二少爷徐璟亦。他除了野名在外,也是西地出了名的妹控。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虽然少,但每回归家他都会给妹妹带回诸多稀奇玩意,其中不乏贵重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的又哪来的钱。
家里人几次问及,他只会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些东西绝对干净,其他的一个字不肯多说。如此这般,除了由着他去还能如何?说到底是自家孩子,他什么脾性长辈们是知晓的。贪玩性子野,但底线明晰,荒唐事儿他定是不会干的。
因为这份明目张胆的偏爱,陈夕苑同徐璟亦最是亲近,有什么好东西,都记得要留一份给二哥。
“二哥。” 徐夕苑听到呼唤,当即欢喜地应了声。脚步却是缓了下来,等待着徐璟亦在她面前停驻。虽说二哥哥从未撞到过她,但每回看他这么冲过来,她都免不了心惊肉跳。
那厢,徐璟亦对妹妹的想法一无所知,速度催发到了极致,须臾之间,人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他又唤了她一声,“小妹。”
紧接着一番仔细打量,“好似又高了些?越发的好看了。”
陈夕苑仰头迎上他的视线,“二哥好似也高了些?但是黑了,跟团黑炭似的。”
他们身后,侍卫和两个婢子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璟亦冷冷睇向他们,笑声顿时敛灭。
“真有那么黑?” 目光回撤时,他问陈夕苑。
陈夕苑小幅度颔首,“明儿我给你送些防晒的药膏过来,但药膏也不能完全避开日晒,你自个儿也拿草帽遮遮。”
“这晒黑是小,万一生了癌疮可就不好了。”
徐璟亦心中一惊,“有没有那么严重?”
陈夕苑:“自然是有的,要不要我拿医书给你瞧瞧?就那本《医宗金鉴》.....”
这回话未完,就给徐璟亦打断,“不用不用,妹妹说是便是,日后哥哥定是注意些。”
陈夕苑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也不再纠缠这茬了,“二哥这次准备在家中待多久?”
徐璟亦回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这答复,真正让陈夕苑诧异,“怎地?”
徐璟亦:“哥哥想去参军。”
停顿片刻,又道,“幼时,就有这个想法了。”
话音落全,又过了会儿,陈夕苑方从怔愣中清醒过来,她于徐璟亦藏了些期待的目光中,朝他翘起了大拇指,“二哥,真英雄。”
“只是......”
“妹妹可是想问二哥为何有此想法?”
“嗯。”
“泷若以军/功为尊,我徐家再富为国为民做再多,名望都还是不如那些军/功世家。”
这般情势下,若有朝一日姑父重回帝都、君临天下,他必定会再立后会有其他孩子。到那时候,小妹在内廷的处境该有多尴尬艰难。
只是想,他就心似火烧。
如此这般,他怎能再虚度光阴,他要在可能伤害小妹的一切发生前成长起来成为她最强的仰仗。但这些,不便向她道明,至少此时此刻是这样。
眼下,他胡乱地绉:“凭什么?有朝一日,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徐家不止会经商。”
“小妹你信不信,二哥以后能成为帝国第一武将。”
陈夕苑看哥哥正在兴头上,自是舍不得扫他的兴,笑着回说,“信,徐家二郎以后定能成为名震天下的战神。”
听了这话,徐璟亦顿时心满意足。
这茬就此接过,他才记起问,“怎地这个时候来了?”
陈夕苑:“今晨做了些春花糍,趁着新鲜送过来给外祖和大家尝尝。”
话音还未落全,娇娇人儿就见自家二哥的目光一转,将那两个食盒牢牢锁住,“可是这个?这盒子恁别致了。”
大掌抚上盒面,“上面的图案你画的?”
虽是询问,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他的这个妹妹,心灵手巧,最擅作画与烹茶做点心,是他们徐家活得最雅致的人儿了。
陈夕苑:“二哥呆会儿定是要尝尝。”
徐璟亦闻言,忽地咧嘴笑,露出那一口牙,白净眩目。
“那是自然。”
说话间,竟是出手夺过了二婢手中的两个食盒。他的速度快得惊人,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带着那两个食盒跑老远了。
“......” 陈夕苑缓了缓才寻回言语的能力,冲着徐璟亦,“二哥,你又想独食。”
笃定的一句,透着无可奈何。
徐璟亦回头瞧了她一眼,“是又如何?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们还不是把我的那份吃了。”
陈夕苑被他的歪理气笑了,除了笑也没别的法子了。到了今时今日,整个徐府,怕是没人能捉住这匹野马了。
两盒春花糍被夺走后,陈夕苑只能两手空空去见外祖和舅母。
舅母柳氏是个大气柔和的主儿,怜陈夕苑自幼失了母亲,待她比两个儿子还要宠溺细致。
一听到侍卫禀郡主过来来,赶忙过来老爷子这边。
如今瞧见娇娇人儿便再坐不住了,先于所有人一步迎了上去,“郡主......” 正想行礼,给陈夕苑阻拦了。
娇娇人儿眉眼含笑,撒娇道,“舅母再这般多礼,以后夕夕便不来了。”
柳氏听完,怔了一瞬,歇了行礼的心思。
她拿手拍了陈夕苑一下,“皮孩子,就会用这话吓舅母。”
陈夕苑:“那还不是怨舅母。”
柳氏:“是是是,都是舅母的错。”
寒暄了几句,两人相偕走向了老太爷徐弘书。老人家着了身藏青色的套装,眉眼深邃柔和,纵横捭阖西地多年,现如今卸下一切,乐享天伦锋芒尽敛。
“外祖。”
近了徐弘书,陈夕苑盈盈行礼。
徐弘书满眼宠溺,朝她招手,“夕夕走近些,让外祖瞧瞧。最近可有好好用膳?爱读书是好事,但这度一定要控好,切莫贪多伤了眼。”
也只有面对娇娇人儿,徐弘书才会如此话多,仿佛怎么叮嘱都不够。这一点,陈夕苑自是知道的,也从未觉得烦闷。
“祖父次次都念,夕夕自是记住了。”
应答间,乖顺地走近徐弘书,任他老人家细致打量。
“一日三餐,一顿不少。燃了灯,便不再读书了。”
“外祖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我爹爹。”
徐弘书看娇娇人儿这身子骨是单薄了些,但那气色还是不错的,当下就安了心。
“你爹?”
“他好吗?怎地今日没来?”
“今儿是夕夕临时起意早起做了些春花糍,想送过来给外祖和舅母尝尝,没事先同爹爹说道,他又刚好有事儿在身,这才没能来。”
“不过爹爹有托夕夕捎话,过几日,他带新茶过来同您饮茶论典。”
徐弘书闻言十分受落,低低笑了声,“春花糍在哪儿,祖父尝尝。”
话里透着浓浓期待。
他家娇娇做的点心,不是他吹牛,整个西地的厨子加起来都不及。
舅母柳氏叫了身旁的婢子,“莘儿,去我房里拿些......”
陈夕苑将外祖和舅母的急切看在眼里,不禁轻笑出声。
柳氏顿时敛了声儿,望向娇娇人儿,“夕夕笑甚?”
陈夕苑:“回舅母,今儿这春花糍怕是吃不成了。”
柳氏:“怎地?”
话音方落,柳氏就自个儿悟到了,气极而笑,“这混账东西,就是欠收拾。”
......
没想到,徐璟亦还剩了点良心。独食了一盒,将另外一盒还了回来。徐府被他闹得鸡飞狗跳后,又归于静谧和乐。
老太爷很是喜欢这春花糍,唤了陈夕苑隔些时日再做一次,还同她讨论用什么花。
陈夕苑乖顺应下。
每回来到外祖家,离开都是不容易的,这一日也是,闹至晡时,马车被外祖舅母哥哥赠的礼品塞满,陈夕苑才踏上归途。
回到家中,她立于花园的一面墙壁前,细细地听那头的动静。
静得似给仙人施了凝固咒。
哥哥,他还没有回来。
今儿,他又干什么去了?晨早她的心神不宁可是因他而生的?
盈盈春阳中,陈夕苑的思绪飘远,回到了过往的某一个节点.....
那时陈夕苑才七八岁的年纪,母亲徐锦歌刚去,陈元初经不住打击,长久被伤痛困缚,存了想将照顾好她的心,却是有心无力。
而娇娇人儿为了让爹爹安心,佯装坚强万分懂事。
可到底只是个孩子,能力是有限的。有一日她终于扛不住了,天还未亮,撇去了所有人,独自一人来到了花园深处,躲在母亲经常推着她晃的秋千架后压抑哭泣。
她想着,偷偷哭完她就重新变得坚强,以后也再不哭了。
没人知晓,也不会打扰到谁。
没想到,才哭了一小会儿,身后的墙壁被人捶响,“哭什么,吵我练功了。”
陈夕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跳,眼泪似都给惊着了,没再往下落。也仅限于此了,她不愿说话,蜷缩成一团,藏于秋千架后。
她以为只要她不再出声,这事儿就过了,但结果并不是这样。片刻静滞后,又有动静传来,她下意识去瞧。
“......”
隔壁那顾家小哥哥不知怎么爬上高墙的,此刻正坐于高处,面对着她。天将明未明,他一身桀骜难驯是那样的明晰,
“吵我练功,难道不用道歉?”
小人儿都惊呆了。
她在自家院子里哭,而且她无比确定,哭声并不大。这都要道歉?顾家小哥哥会不会太霸道了些?
但最后,她还是道了歉,还被他讹了两碟松茸水晶包。
第 4 章
陈夕苑回来前,顾绍卿回过自己独居的小院。
这小院,原是陈家大宅的一部分。顾绍卿拜了姚寒江为师后,为了方便教导,姚寒江提及将他带在身边。顾世承同意后,姚寒江便将他安置在这里。
这一住就是好多年,后来,顾绍卿用接任务赚下的银子从陈元初手中买下了这个小院。这个小院落,就此成为了这世间为数不多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只是他呆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就像今日,他回来只是处理了身上的伤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又离开了。
野芙蓉对面有一茶楼,名唤【景和】。顾绍卿倚在窗边喝茶。除了茶,他的面前还有一碟点心,好几样儿。只是他在这坐了近两刻钟了,都未有显露出一丝想要碰触的意思。
眼下这个时辰,正是茶楼生意好的时候。茶楼内几乎坐满,有些桌,由陌生人拼凑。
西地民风纯朴热情,倒是没人在意这个,可就这,也没人敢靠近一身森冷的顾绍卿。容颜绝艳,气质冷冽出挑,简直不要太好认,一众西地民众心都快给好奇灼痛了,都不敢议论半句。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没多时,一少年进了景和茶楼。他的脸蛋深邃鲜明,异域感浓重,大概不是泷若人。行进间,耳朵上脖颈上手上那些夸张的饰物摆动,哐哐轻响。
目光一阵梭巡,瞧见了顾绍卿那张桌空落,便径自走了过去。
众人瞧他这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议论声也是再压不住了,
“这少年怕不是不认识顾家三郎。”
“可能是,看着向外域来的。”
“来头不小,光他身上的那些首饰,都比我们几家的全副身家加起来还要多。”
“我这对眼都快给他闪瞎了。”
“那怎么办?要吆喝一声吗?”
......
声浪溅开,那异域少年听到了些,但他并未停下脚步。他径直走到了顾绍卿那桌,问都不问就坐了下来。
嘶。
周遭目光霎时间全聚到了此处。
顾绍卿亦抬眸瞧了他一眼,也仅限于此,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什么都没说。
然而,这并不能换了清静。
那异域少年目光扫过桌上的那一碟点心,问顾绍卿,“滋味如何?有什么推荐?”
这少年的腔调倒是没有一点异域味儿。
顾绍卿不看,不理。
异域少年这才抬眸看他,“问你话呢?”
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异域少年:“......”
停歇片刻,他忽地笑了,“怪不得阿。”
怪不得什么,他未有道明。
顾绍卿自是不在意,也没想过要离开。
好在,这异域少年大概摸清了他的性子,再未开口扰他。
招来了店小二,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遍,然后点了满满一桌。
点心和茶上桌后,他快活地吃了起来,圆碟一个接一个的空了,速度快得惊人。饶是顾绍卿冷漠惯了,见此一幕都觉得惊奇。
这么瘦削一少年,饭量竟如此的惊人。
只是这惊奇持续没多时,没于茶楼外的异样喧嚣。
顾绍卿长睫轻颤,随后从腰间摸了碎银放在了那未动的点心旁边。
往外去时,那异域少年竟对着他的背影嚷了起来,“喂,你点心还没吃呢!”
顾绍卿似没听见,似一缕风,迅速无声出了茶楼。
异域少年:“浪费米粮,小心遭雷劈。”
说罢,竟是把顾绍卿那碟点心朝着自己挪了挪。
吃饱喝足,有一黑衣人来到了他的桌旁,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低微音量唤道,“殿下。”
原来这异域少年是毗邻泷若西地的玄昌国的五皇子萧弘玄,国君幼子,故而朝中上下都爱唤他小殿下。
“说。”
“暗访了长公主所提及的四个地方,并无公子下落。”
玄昌,因充沛矿脉富得流油。
这一富阿,就不喜战乱争斗。是以百年来,周边诸国大战争小战争不断,他们从不参与。但那样富,总会遭觊觎。时不时有尖矛指向玄昌,只是没一次有好下场。玄昌国富,并未养出一身娇,必要时,全民皆可兵,不分男女。这么你来我往搞过几回,玄昌终获安宁,成了诸国中最是安宁的地域。
然,这片安宁底下并不是毫无波折。
玄昌国君唯一的妹妹,昭惠长公主,溜出玄昌游玩,路遇强袭,自此明珠没于民间。几年后,昭惠长公主终归,然而她失去了过往几年的记忆。
温养之下,她的脑海中开始有记忆碎片浮出。
一点点拼凑,昭惠长公主知道自己生了个小娃儿,是个小公子,她惯爱唤她“琤琤”。只是这娃儿是和谁生的眼下在何处,她至今都未记起。
萧弘玄心疼姑姑,主动提及出玄昌打听消息。
国君自然也心疼妹妹,同时存了叫幼子见市面的心思,欣然应允。只是泷若疆域诸国之首,人海茫茫,想寻一人谈何容易。就单这西地,萧弘玄走走停停,已经耗上了大半个月。好在,他并不在意,泷若人杰地灵,美食众多,他觉得有趣得紧。
是以眼下进度依旧凝滞,他的情绪也未见波澜。
“知晓了,继续找。”
“诺。”
“这里的点心不错,坐下尝尝。”
“诺。”
黑衣人坐定,执筷吃起了点心,半点没有对面坐着的是主子爷的局促感。究其根源,是这黑衣人不是一般的侍卫,他名唤王圣英,乃萧弘玄近卫,从小一起学文习武,相伴着长大。
用了两个点心,又喝了半杯茶,王圣英忽然道,
“殿下可想去隔壁凑凑热闹?”
闻言,萧弘玄的那双眸子忽然亮了几分,似有细碎的光在里面闪,
“有什么热闹可瞧?”
黑衣人:“往好听了说,叫夺嫡之争。往难听了说.....”
萧弘玄接下了话茬,“狗咬狗阿?这热闹,我喜欢极了。”
顾绍卿这时,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成为了别人嘴里的“狗”。不过就算知道,他约莫也是冷冷一瞥不会太在意。毕竟这些人在他眼里,指不定还不如条狗呢。
顾绍卿出了景和茶楼,径直朝着野芙蓉去了。
西地幅员辽阔,但说起这野芙蓉,不知者甚少。这间酒楼除了气派菜色稀罕且滋味佳,还有能歌善舞的美人。这些美人姿容鼎盛,各有各的才艺,即使是卖艺不卖身,也能勾住这天下权贵富商的魂儿,让这野芙蓉访客络绎不绝。
所以这野芙蓉,在一部分人嘴里又叫销魂窟,进去了就不想出来的地儿。
这销魂窟,一层有一美人儿,最顶层驻着的就是西地第一美人,心妍姑娘。今儿,野芙蓉的最高处一如往常暖香浮动,袅袅乐音,轻霜白露一般的沁人心脾。雅间尽头的位置,横了张黑木圆桌,四张黑木椅四面摆放,将它围于其中。每一张椅子的背面都有提文刻字,说不出的风雅。
此刻,每一张椅上都坐着人,是绝对衬得起这些椅子的富商大儒,其中一人便是顾绍卿曾提及过的四皇子跟前的大红人--刘宾白。
觥筹交错间,酒香无声氤氲开来。同时漫开的,还有他们的说话声,
“先生所托举手之劳而已,怎地还如此客气了。”
“是了,这又是请饮酒又是赠礼,我们几个受之有愧啊。”
“几位想多了不是?这饮酒赠礼,也不单是为所托之事,诸位也是宾白仰慕之人呐。在下虚浮,只能想到以这些会友了。”
“先生这话我不爱听。若先生这样的大谋士都虚浮了,我等又如何?”
“哈哈哈哈哈。”
“自谦的话都少说两句吧。来来来,喝酒喝酒。”
明明第一次见面,却是熟稔热络,仿佛相识已久私交甚笃。就这么闹了小半个时辰,四人的脸上都有绯色浮出,明显醉意上了头。
这人一醉,有些东西就开始压不住。
比如,真心话。
有人拽着刘宾白的广袖,问他,声音因为酒意黏黏糊糊的,“那位势弱了那般久,何故还盯着他啊, 可是这帝都.....”
话未完,就有人狠狠地拍了他一下。
那人瞬间清醒,眸中水雾也散了大半,明晰地映出了刘宾白和拍打他那人,他惊惶开口,“先生莫怪莫怪,我这人呐,酒醉了就容易多话。”
“所以平日,极少饮酒。”
拍他那人,也为他说话,生怕开罪了这四皇子身边的大红人。
可这刘宾白似乎并不在意,只听他低低笑了声,然后说,“长嫡,只要他还活着,就没有人能真正放下他。”
现在世人都道,废太子是被母亲惠初皇后和她的母族楚家连累才被发配西地,但很少有人知道,惠初皇后不止是帝王发妻,也是他的青梅竹马他掏心窝子爱着的女子。
现在楚家是犯了事儿,相干人等都受到了重罚。但罪过终有赎尽的一天,说不定哪一天帝王就说算了。那尊贵的女子重回中宫,那她的家族她的孩子也将重登荣耀巅峰。这般情势下,但凡对那高耸王座有点想法的人,谁不想在嫡长翻盘前将这股势力彻底抹杀。
这股势力的核心细说有二,一是冷宫中的惠初皇后,二就是这位被贬西地的废太子。宫中,诸势力顶多是让惠初皇后遭点罪,想杀她,帝王不会允潜在暗处的楚家势力不会允。
如此这般,废太子成了相对而言较容易攻击的点。眼下,想穿透过由剑圣为首的高手组成的防护线除掉他,确实不容易。但抹去他在西地多年的经营,比如顾家和他的产业群【长汀】,又比如以徐家为首的诸豪贾世家对他的支持.....筹谋一番,还是有机会达成的。
这也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为试探废太子的底线,二为四皇子触及西地做铺垫。
“他不快活了,其他人才会快活呐。”
“昭临兄确实喝多了,这般浅显的道理你怎么会不懂呢?”
声音低微,又经琴音干扰,始终囿于这一片。再加之说得简略悬浮,在微醺的刘宾白眼里,就是个拉拢人的手段。出了这个雅间,将被彻底抹去,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不想,有黑衣人踏着音律而来,无声而迅猛。等众人意识到,白日里能折出光的剑尖精准地挨着刘宾白的颈动脉。
一众人顿时屏住呼吸,“顾三.....少。”
刘宾白的酒意也是一秒散尽了,他右手的食指若有似无地蜷了下,“三.....少,有.....话咱们可以好好说。”
话是这般说,他心知自己这趟凶多吉少了。顾三现在能出现在这里,那派去杀他的陵山四杰估计已尽数被斩杀。依着他锱铢必较的性子,只斩杀那四人怕是难消他心头恨意。只是人本能求生,再难也想拓出条生路。
他的身旁,顾绍卿玉一般的面庞折出冷光:“四皇子为何杀我?”
刘宾白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着,这个当口,不敢不说实话,“太过出挑,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是心腹大患,应尽早除之。”
闻言,顾绍卿清浅勾唇,邪气得很,
“如此这般,那你们就是我的仇敌了。”
“我的仇敌,就不要活了吧?”
低冷呓语中,灼人眼的冷光刺入刘宾白的颈间动脉,径自深入,没有一丝仁慈。
“顾三,你......”
“杀人了杀人了。”
声浪涌起,尖锐似利刃一寸寸扫荡,雅间外守候的护卫察觉到异动冲了进来。顾绍卿当即撤走了剑,将刘宾白推向他们。
破窗而出之前,他向着人群,“回去告诉四皇子,想杀我,得找些像样的杀手来。”
“下次,别让我太失望。”
在这一日街上的行人因此番异动驻足,有人望向顾绍卿破开的那扇窗,有人开始议论......
“这皇家,开始忌惮顾家军功了吗?”
“有这种可能。”
“有没有可能是顾三郎搞错了,杀他抵什么用?要杀也是杀顾家两位少将军。”
“若不是铁板钉钉,顾家三郎敢这么喊出来?”
“张兄所言甚是。顾三郎剑圣高徒,又是顾将军亲侄子,若只为敲打顾家,那他是最好的人选,分量也够。”
......
野芙蓉第五层,玄昌小殿下萧弘玄花了平时的三倍价钱“请走”了原本的客人,占据了整整一层。
美人在正厅舞,栀香浮动,舞能倾城,可他的心思不在这里。
顾绍卿破窗而出那一瞬,他深邃的黑眸骤然亮起,“唉!”
他在唤顾绍卿,但很显然,注定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萧弘玄只能看向王圣英:“他是顾三郎?废太子的人?”
王圣英简单解释:“顾三郎师从剑圣,剑圣是废太子这边的。”
萧弘玄听明白了,随后默了数息,“轻功不错,就是人不太好处。”
这一句,音量是越来越弱的,到了末处,几乎微不可闻。
王圣英没听清,“殿下说甚?”
萧弘玄定神:“我在想这顾三杀了皇子的人,他会不会挨罚?”
萧弘玄从来也不是什么热心肠,今日也不知怎地,竟担心起一个陌生人的境况。不过他这人向来随性,随心所欲,非必要绝不细思。
富庶强盛的玄昌也给了他这个底气。
王圣英:“这个属下不知,要看废太子四皇子和顾家三方的博弈。”
停顿须臾,王圣英又道,“这顾家三郎是个手段邪乎的主儿,我想泷若四皇子怕是死也想不到他会将狙杀之事儿闹到明面上。”
萧弘玄听完,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几分兴味,
“有趣。”
心里还在暗忖,“顾家三郎是吗?本殿倒想看看你闹出这么大风波要如何收尾。”
......
顾绍卿对自己掀起的波浪完全没兴趣,和寻常一般,他走后就再不会回头看。
速度催发到了极致,他离自己的小院越来越近。
他的这小院,有前后两个门,前门临街,后门冷僻。他喜欢清净,惯爱走后门。只是今日,他注定得不到这份清净了。
离他的小院还有段距离,一抹淡绿色的纤柔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底。泷若独一份的矜贵,财富和权势,她一个人占齐了。
此刻小姑娘手中拎着一个食盒,许是等得无趣了。她正低着头,踩着脚下细碎的石子解闷。动作间,裙纱摆荡,似薄云在浮动。
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朝她而去的这一程,他匀速慢行。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他为什么要怎么做。是怕冲撞了娇娇人儿,还是想她眼中映出的他不是那么乖戾?
自是没有答案的。
顾绍卿也不愿再细想,云端月帝国娇香,和他没关系,他亦无意招惹。
然而,他慢了下来的速度再未有加快。
越来越近,娇娇人儿终于察觉到他的到来,他映入眼底的那一瞬,那一瞬翦水眸似有光注入,亮得不可思议。但她一步都未上前,固执地等待他走向她,一如之前的每一次。
终于,顾绍卿停在了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然后他就瞧见小姑娘眼中的亮光在一点点暗淡。
他知道,她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以及,他杀过人后,即使尽力遮掩也无法藏住的戾气。
再一次,他心底有微弱的躁郁浮出,可他无能为力。他就是这么个人,眼下种种就和旁人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她若讨厌,就该像旁人一样避开。
“郡主,何事?”因为这份躁郁,一开口,声音冷极。
闻言,陈夕苑敛去了担忧,右手一抬,将食盒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我今晨做的春花糍,哥哥,你要尝尝吗?”
一个唤对方郡主,一个唤对方哥哥,生疏和亲近,仿佛两个位面。然而,两个人似都习以为常,别说反对纠正了,连眼睫毛都没多眨动一下。
顾绍卿垂眸,目光从那一截纤白素手以及食盒面掠过。片刻之后,他伸手接过,“多谢郡主,以后不用了。”
顾绍卿私心里是不愿要的,他不喜欢和任何人有牵绊,也不想欠任何人的。可他,不得不。因为这天底下顶顶尊贵的小姑娘毫无疑问是个倔种,若是不接,她会一直保持眼下递送食盒的姿态,任它日晒雨淋飓风过境,她都不会走。
就这柳枝一般的身子骨,稍一折腾,必定又要在床上躺好些时日。师父要是知道了,虽说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但他能从早念到晚烦都能把人烦死。
同时他也知道,这句“以后不用了” 也是屁用没有。
在她觉得合适的时候,她还是会来。
管得住她的人从来不管,其他人没资格管。
而他......
算了。
比剑还尖锐习惯锋芒毕露的少年又一次妥协,更可怕的是,他习惯成自然,心间一点涟漪都没生出。
“郡主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先进去了。”
陈夕苑朝他微微颔首。
顾绍卿着食盒往院门口走去。
哪知手才触及门板,小姑娘又喊他了,“哥哥。”
顾绍卿:“......”
他没回头,“郡主,还有事儿?”
陈夕苑迟疑了数息,“你受伤了,我唤高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可好?”
顾绍卿:“不用了,郡主请回吧。”
说罢,推门而入。
木门短暂地开启又阖上,彻底隔开了顾绍卿和陈夕苑。
敢这么对天家的郡主,这顾家三郎算是全天下独一份的。然而娇娇人儿是一点都不在意,她循着记忆,精准地踩着顾绍卿先前的落脚点,来到了小院门口。
转过身,坐在门槛上。坐定后,从随身的小包里抽出了一小截木头和一把小刀。
这意味着,小郡主和凶神有关谁更倔一点的较量再一次拉开了帷幕。,人们见识到了剑圣高徒除了剑术以外的实力。他的轻功极为惊人,行进间,只见虚影与风,以及似冰叩雪氤氲出的声声冷,
“四皇子今日派人狙杀我顾三。”
“不还击,枉为男儿,我顾家威严何在。”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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