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研究中,封家二爷封栖松被认为是一位值得深入研究的人物。他有着英俊潇洒的外表,身材高大匀称。一副眼镜掩盖下,双眼狭长而深邃,眼角自带一颗柔美的泪珠状痣。如此气质,再搭配整洁的军装,恰如其分地展现了他的文化素养和军人风范。若除去胸口醒目的大红花,他更是典型的贵族子弟。然而,二爷处世之道却独树一帜,他无视世俗的目光,只为追寻心中所爱。
一、封家二爷的决断
封栖松的果敢决断体现在抢亲事件中,其行事方式打破寻常礼数,不顾封氏家族利益及舆论压力,只求与心爱之人白鹤眠相伴左右。白鹤眠作为引人侧目的秦淮花魁,原为封三爷封卧柏之未婚妻。然封卧柏却因盲目听从狐朋狗友的怂恿,不惜解除婚约,以娶风尘男子有失身份为由。然而封栖松却独具慧眼,深知白鹤眠的价值远不止于美貌,而是他心中向往已久的那个人。
二、封卧柏的悔恨
封卧柏对当初撕毁婚约的行为充满了深深的懊悔之情。当时处于醉酒状态并受到朋友怂恿的他,未能坚守自我信念,违背了与白鹤眠的婚约。朋友们的言语犹如利刃,深深刺痛着他的心,他们认为娶一名男性为妻有失身份,不符合封家的门第观念。尽管封卧柏并不在意是否被戴上绿帽子,然而他十分看重个人尊严以及他人的看法。原本期待二哥封栖松能助其挽回局面,未料到封栖松竟直接抢亲,将白鹤眠迎入封府。
三、封栖松的霸道
封栖松的强势,主要表现在其处事方法以及对白鹤眠的痴迷。深知白鹤眠为其钟情对象,为求其人而不择手段。尽管其行径略显极端,但究其根本仍源于对真挚情感的尊重与追寻。于他而言,爱情应等同视之,不应受制于世俗观念与成见。
四、白鹤眠的选择
白鹤眠的抉择彰显着独立掌控自身命运的决心。尽管身处花魁之位,但其尊严与选择不可忽视。在遭封栖松强行求婚后,她或许经历了犹豫与挣扎,然而最终决定迎接这段感情。白鹤眠深知,封栖松对她的情感是诚恳且能承载人生重任的。
五、封家的动荡
封氏家族动荡源于封栖松的抢婚行为,它不仅引发了婚姻变革,也对家族内部权力及感情进行了重组。封卧柏懊悔,封栖松蛮横,白鹤眠抉择,都在封家引起不小的震动。然而,这正是家族发展与成熟所必须经历的过程。
六、爱情的真谛
此篇故事勾勒出爱之真谛的深邃内涵,于世俗与面子之外,真正的爱情来自内心深处的真诚互动。尽管封栖松与白鹤眠的爱情缘起颇为特殊,然而其真心相许,恰恰是爱情最纯粹的体现。
七、人生的选择
人们的生活历尽选择,封卧柏的抉择带走了白鹤眠,而封栖松的选择换来了真诚的爱情。这些决策并不仅限于情感问题,更关乎人生的价值观念与处世原则。我们应当勇敢承担起选择的后果,努力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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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城内有四大坊,皆是财运亨通的好地方,光是姜家就二分天下占了两坊,且不论姜家名下其余挣钱的买卖,这光是握有北坊和水坊,便能冠有大都第一富商的名号,更别说姜家前几年送了嫡子入宫,如今可谓是深获盛宠,姜家也一跃成为皇商。
好事多磨,眼红的人自是不少,更别说姜家家主姜尚衣还将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嫡女姜禾,这让众人纷纷感叹姜尚衣是想绝了姜家的路。
姜禾是什么人?那可是都城中曾经头一号的混混,游手好闲,走马斗鸡,活脱脱的一个锦衣纨绔,不知三年前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跑去雾都城,从此没了消息。
没想到在姜家风头正盛时,却突然传来她回都城的事情,姜尚衣更是宣布,自己年迈体弱,要将姜家交到姜禾手上之后就此隐退。
“姜家那么多银子,听说家中都是金山银山,仆从更是数不胜数,姜尚衣还真的舍得把那么大的家业都交到一个二世祖手上,也不怕姜禾败光了。”
“你不让姜禾在雾都城苦学三年,就为了接管家族生意吗?说到底也不知道姜尚衣为什么舍得让嫡女去那么远的地方受苦,那可是姜禾啊,以前的都城一霸,居然也会乖乖答应。”
“说到姜禾为什么离开,我倒是知道一些...还不是跟薛...”那人说得正起兴,语气还带着几分感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往后缩了几步,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人下意识闭上了嘴,想去询问身旁好友,却被一阵突然的劲风横扫在地上,嘴巴里的牙齿也随着松动了几分,地上的灰都扬起了几层。
一个约莫十五岁,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年叉着腰,瞪了两人一眼,大声叫道:“大街上,嚼舌根!是坏蛋!”
少年看起来是会些功夫的,奉满王朝以女子为尊,男子皆以柔弱为美,早就没有多少男子会去研习武学了,更别说跑去给人当侍卫。
况且看这少年的神色,似乎是心智有些不健全。
“我倒是没有注意,这不是这条街上最爱嚼舌根的两个人吗?”姜禾的笑声清朗,眉眼带着几分笑看着地上的人。
两个人有些眼熟,但是三年的时间太长,她早已记不清是什么人了,不过按照她的脾气,就是该揍。
嚼舌根也就罢了,就只能怪被她撞上了。
看来她不在都城的这三年,一些人已经不拿姜禾这两个字当回事了。
不过待看清地上那人的面容时,姜禾刚来的好脾气就又压了下来,还真是冤家路窄。
“既然那么爱嚼舌头,不如就拔了如何?”姜禾的靴子踩在被打趴在地上那人跟前,黑色长靴十分干净,脚底却踩了一层厚厚的泥,显然是风尘仆仆一路赶回来的。
“记薛,把这两个人带回去,拔了舌头后好好招待,顺便再通报京兆府的苏大人一句,就说我有冤情要报。”
“姜禾,你还是死性不改,你以为姜家有皇商的身份了不起吗!一介商贾,身份卑贱,你就算是杀了我,薛凌玉也是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啧...”姜禾勾唇,轻摇手里的折扇,与三年前那副纨绔子弟的做派一模一样,但是眼神却明显变了,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这倒是提醒我了,姜家是没有什么了不起,要治你的是我姜禾。”
地上的人早已经狼狈不堪,站在她身旁的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膛目结舌的看着姜禾做的这一出,手里的汗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姜禾比三年前行事更加无忌惮,而且好像隐约知道了什么。
冯长史家的小姐在街上嚼了姜禾的舌根,被恰好听到的姜禾当街教训了一顿,还扬言要拔对方的舌头,之后更是把人扭送到了京兆府,将这件事闹上了官府。
原以为姜禾被送到雾都城三年,少说也能磨去几分心气,没想到愈发的乖张无所忌惮,这让原本对姜家抱有几分希望的人都忍不住摇头叹气。
看来姜家要亡在姜禾的手上了。
姜禾在那头刚闹了事,这边就有人立马禀报给了姜尚衣。
姜尚衣是姜家的一家之主,姜家世代为商,原本没有资格与士族通婚,但是到她这里,却娶了河西节度使的小儿子,生了一子一女,也算不是寻常意义上单纯的商户了。
按照姜家的门第,若是为姜禾娶上一位五品大员的公子倒是不费什么功夫,左右不过多给些聘礼,可是姜禾几年前偏偏瞧上了薛家的嫡子,那可是太夫的侄孙子,虽然太夫一生无女,可却十分受陛下尊敬,薛家也是有一品爵位的。
薛家嫡子的身份在都城中也只有皇女能够般配了。
姜尚衣倒也不是没有为女儿争取过,想着以半个姜家做聘礼,少说也能打动几分薛家,若是女儿争气,未尝不能促成这段姻缘,只不过那薛家嫡子也是个心气高的,看不上姜家的门第,说是此生不入商贾家。
姜禾一回到姜家,就被管家叫去了母亲的书房,一进门便跪到地上,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礼。
母女二人已三年未见,对于发夫生的孩子,姜尚衣皆是十分疼爱,说是不想念姜禾是假的,只是作为女子,若迟迟不能独立成人,自己将来也不能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如此只能狠心把她丢到雾都城不闻不问。
何况当年是姜禾自己请求去雾都城的。
相较于三年,姜禾的容貌变化得不多,身量却明显高了一些,整个人瘦了不少,眼神倒是坚毅了不少,已看不出三年前的纨绔气息。
姜尚衣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却厉声道:“禾儿,你可知我如此着急唤你来,可是为何事?”
一入府便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便马不停蹄的将人叫了过来。
这还能是为了什么事?姜禾心里门清。
“冯御史家的小姐是我命侍卫揍的,也是我命人扭送去京兆使处的,母亲若是怪罪,禾儿愿意认罚。”姜禾没有似以前那般顶撞,反而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这倒是让姜尚衣不知该从何处究起。
不过姜禾虽然这样说,可也只是暂时压制住了眼底的桀骜不驯。
姜尚衣半晌微叹,用手扶额道:“罢了罢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将你过去的恩怨一并处置好,待过些时日,我便将姜家的商号宝印正式交给你。”
这话的意思便是这件事不追究了。
冯御史虽是饱读诗书,可她的那个女儿却也不是个好心性的,以前没少和姜禾起冲突,甚至还听说之前牵扯上了一件人命案子。也不知最后竟被轻轻揭过了,这次也当是给她一个教训了,毕竟今时今日的姜家有陛下这个靠山,也不是谁能轻易惹得起的。
姜禾俯首称是,姜尚衣见她的确与以往不同了,心中稍有欣慰。
三年前姜禾还只有十六岁,如今将近二十,也该是说亲的年纪了,姜尚衣这些年也没少物色门第相当的人家,不过按照姜禾的脾性,还得她亲自过目才行。
姜尚衣想起前些日子进宫,嫡子向她提起的那件事,心中忍不住叹息,最后交代了姜禾一句。
“既已回来,先去和你父亲请安,再择日进宫探望你哥哥吧。”
“是,母亲。”姜禾抿唇道,长睫遮掩住了眼中微闪的情绪。
姜家嫡子姜晚意,两年前得诏入宫为五品中侍,半年前又晋升为二品侍夫,深得陛下恩宠。
姜禾还记得她走之前,哥哥从未说过有入宫的意愿。
姜禾怀着心思去见了父亲,姜家的主君出身河西节度使,乃是正统的官宦人家,百年世家,底蕴丰厚,姜父更是温婉贤良,若非当年家中遭受变故,需要大笔的钱财,这样一等一的官宦公子怕是不会愿意入商贾之家。
不过姜父这些年来从未表露过对商贾人家的半分懈怠,为人和善敦厚,为姜家上下所拥戴敬仰。
三年未见女儿,姜父激动得险些落泪,拉着姜禾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话题还是绕到了她的婚事上。
“自你要回都城的消息传开,有不少媒婆都上门说道,为父仔细筛选了一番,还真的有几户好人家的公子,配你十分合适,再过些时日你也就二十了,婚事也该早些提上日程。”姜父苦口婆心劝道,三年前姜禾远走雾都城的原因他再了解不过,他害怕姜禾现在还有心结。
这些话也是一番试探,姜禾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妥,应道:“既如此,那便依父亲的意思,父亲觉得好的,自然是好的。”
姜父拍了拍姜禾的手,慢慢的笑了起来,“那便好。”
姜禾回都城后便在家歇息,冯御史家的小姐则被扭送去了京兆衙门,姜禾的侍卫武功高强,京兆衙门又和姜家关系甚好,冯美玉少说也要关上几天,即便冯御史也没办法那么快救她出来。
姜禾摩梭了几下虎口,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哪怕她的动作再轻,但是也忍不住抽痛起来。
这是一道就算痊愈了也会疼痛的疤痕,险些让她失去一根手指,成为拨不了算盘的废人。
“小姐,是先去皇宫还是京兆衙门?”记薛说话时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冒的,他是姜禾在雾都城捡到的孩子,虽然智力比不上正常人,但身手极为不错,姜禾便收留他做了自己的侍卫。
记薛还是少年模样,显得虎头虎脑的,但为人坦率诚实,从来不会骗姜禾。
姜禾坐在马车上,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笑道:“先去皇宫吧,路过京兆衙门就顺带看一眼。”
她姜禾将冯御史的宝贝女儿关进了京兆衙门,她四处求索无门,慌忙之下肯定会将姜家控告上听,由陛下出面解决这件事。
不过是街上嚼了几句舌根,姜禾便将人伤成那样,在旁人眼里是落了把柄。
姜家的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有百姓瞧见,本想闲聊几句,可一想到上个才被姜禾送进去,纷纷闭上了嘴,一时竟没有人敢招惹她。
哪怕去了三年雾都城,姜禾也不是任人欺辱的性子。
姜家今非昔比,若是姜家嫡子能够怀上凤胎,诞下一女半儿,姜家便是无可动摇的外戚,到时候更上一层楼,未必不能压下众世家的风头。
姜禾现在就嚣张起来了,虽落下话头,可却无人奈何。
路过京兆衙门的时候,姜禾却歇了去看热闹的心思,嘱咐了记薛两句,便靠在马车里打算闭眼小歇半会儿,可是记薛才离开一会儿,就急匆匆的回来禀报。
“小姐,我刚出来就发现衙门口有个漂亮的公子在击鼓鸣冤,有好多人围着看呢,小姐想知道怎么回事吗?记薛可以使轻功带小姐一起飞过去看!”记薛拍着手掌欢快道。
“我只是让你给苏大人捎个口信,不是让你看热闹的。”姜禾拉开车帘,对着记薛的脑门轻弹了一下,她没忍心使力气,记薛却假装吃痛,捂着脑袋幽怨的看着姜禾。
姜禾伸回手,“走吧,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记薛就算再好奇,也只能跟在马车后面,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一边走路一边朝着京兆衙门的方向伸长脖子望去。
也不知道一个那么好看的公子到底有什么冤情,小姐难道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吗?记薛有些郁闷道。
与哥哥三年未见,如今相见却君臣有别,姜禾一进殿就看见被宫人们簇拥的姜晚意,适逢秋日,他却披上了狐裘,殿中还烧着地暖,姜禾才进来一会儿背后就出了汗,可是姜晚意却还捧着手炉,可见体质畏寒。
虽是姜家嫡子,金娇玉贵的长大,可姜晚意的身子却异常的虚弱,若非姜家财力雄厚,用价值千金的药品养护着姜晚意,他怕是早夭的命数。
宫中珍品数不胜数,陛下又将姜晚意当作心尖人来疼爱,他的身子虽依旧畏寒,但却好了不少。
一番叙旧后,姜晚意欲言又止的看着姜禾,掩唇轻咳道:“这几日你便好好留在家中随母亲学习如何打理商号,别再随意找不见人了。”
“哥哥,我省得的。”姜禾听话道。
见哥哥的气色不错,姜禾也就放了心,虽不知是何种缘故令无欲无求的哥哥下定决心入了宫,但好歹如今的姜家腰杆子挺了起来,她也不复从前那般顽劣了。
领路的太监是姜晚意的心腹,一路上似乎很着急带姜禾出宫,脸上的焦急更是不加掩饰,姜禾塞了些银子,加上她是姜晚意的亲妹妹,终于得到了答案。
“薛太夫怕是不行了,薛国公又犯了事,抓了个铁定的人赃并获,陛下这几日心烦得紧,满宫上下都不敢大喘气儿,就连贵人都得小心伺候着,等会儿送小姐出去后,咱家还得陪着贵人一同接驾。”
“陛下似乎有意处置薛家。”姜禾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过问一件十分不经意的事情,看起来也只是好奇,并没有探究的意思。
领路太监皮笑肉不笑道,“圣心难测啊...”
记薛在回去的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看起来心情十分好,他从来都不知道皇宫是什么模样,今日却有幸随着小姐一饱眼福,贵人还对着自己笑了!
记薛开心的原因很简单,姜禾隔着马车都能感觉到,她掀起车帘垂眼扫视了一圈外面,都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这条路显得格外的寂静,隐隐能听到京兆衙门外厅鼓被敲击发出的轰隆声。
若要回姜家,势必要路过京兆衙门,记薛在看到站在衙门口那个身影时,立马咧开嘴巴鼓掌,指着那人迫不及待的对姜禾道:“小姐!这就是那个漂亮的公子,他还在敲哎,那个鼓看起来好好玩啊,记薛也可以去玩吗?”
记薛的语气很天真,就像是八九岁的稚童一般,全然不懂厅堂鼓的意思。
自古只有冤屈者才能敲击厅堂鼓,这是普通百姓伸冤的唯一途径。
远远望去,正在敲击厅堂鼓的似乎是一个男子,在记薛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下动作,身形也忍不住晃了下。
马车离衙门口并不远,记薛说话时也没有控制音量,被那人听到也很正常。
“薛家倒卖私盐的罪名确凿,记薛,不要多管闲事。”
姜禾对那人似乎没有任何兴趣,不带任何留情的放下了车帘,合眼沉声吩咐车夫,“回姜家。”
姜禾一脸平静,可衣袖下修长的手指慢慢紧缩成一团,指节都泛着青红。
薛凌玉,她曾经的心上人,如今一朝沦为罪臣之子。
2. 第 2 章 求姜禾,哪怕是委身于她……
夜里光线暗,姜禾的书桌前还堆了一摞没看完的账本,这些都是姜家最核心的一手账簿,眼下姜尚衣都交给她来审查,为了避免眼睛熬坏,鸢歌为她点了灯。
鸢歌是姜禾身边的侍女,负责为她打理起居事务,也跟记薛一样都是姜禾从雾都城带回来的。
鸢歌担心姜禾熬坏眼睛,便劝道:“小姐,您还是早些睡吧,这些账本还剩下那么多,不如明日再看。”
姜禾握着朱笔在账簿上批注,待翻到下一页时,笔锋微转,眯起眼睛定了半晌,才对鸢歌说道:“事不等我,况且明日有宴会。”
因为出手阔绰,为此她没少结交一批狐朋狗友,其中不乏一些世家子弟,这些人待她一回都城便派人递帖子,说许久未见,邀她叙旧。
姜禾出门前才看了一眼帖子,却是忍不住笑了一声,上面的地方不是都城中大名鼎鼎的清秀坊吗?
清秀坊里皆是貌美非凡,沦落风尘的男子,打的招牌是风雅之地,实际上卖艺不卖身只是个幌子,若是有足够的权势和银钱,便是镇坊公子都能带回家中一叙。
姜禾以前虽胡闹,却没来过这里,在男色上也不曾放纵过。
带头邀她的是左郡王家的世女左平功,还有几个三品官员的嫡女,这些人以前都和姜禾玩闹过,交情也大部分止步于酒肉,这番邀她,其实也是想要看看如今的姜禾有多少斤两,能不能撑起姜家。
姜禾一踏入清秀坊,便有几个长相艳丽的公子围住了她,因名声太过响亮,清秀坊的人上赶着都想得了姜禾的亲眼,哪怕是被她看中带回去做个妾,下半辈子也能躺在金砖上睡觉。
左平功订的包厢在二楼,姜禾对这些满身脂粉气的公子并没有什么兴趣,只一个眼神记薛便懂了她的意思,将那些公子都拦在离姜禾一米之外,一直护送姜禾到包厢里。
记薛的武功高强,姜禾去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就算是寻常男子都不会踏足的烟花之地,他也并无所谓,执意要来保护姜禾。
姜禾着一身白衣便装,将长发束了起来,用白色的发带绑着,手心里还握一柄未开的长玉折扇,仪态堂堂,颇有几分世家子弟的风姿,经过了三年的沉淀,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深沉,当真是变了不少。
左平功上前拍了拍姜禾的肩膀,打量了她几眼,笑声爽朗道:“你回都城的消息还是我从旁人那里听说的,没想到当真是和以前不同了。”
姜禾回以一笑,拱手道:“此行匆忙,除了家人外并未告知其他人。”
的确只有姜家人才知道她是何日到的都城,不过冯美玉被押进京兆衙门一事,却让姜禾回来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都城。
现在的姜禾看起来性子稳重了不少,任是谁也想不到她居然能说出拔了冯美玉舌头的话,左平功也不敢相信,不过想起家中吩咐她要和姜禾打好关系,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引着姜禾坐下:“那今日可得好好叙叙旧,你和我们可三年都没有见过了。”
姜禾点头,带着记薛一同落座。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她带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便开口调笑道:“姜禾,我可从来没见多少人带男子进清秀坊,你身后的这位是?”
姜禾轻轻摇了下手中的杯盏,似是随口道:“是我的侍卫。”
倒也不是没有女子用男子做侍卫,只是如今大都喜欢娇美动人的男子,那些武功高强的男子多性子冷硬,不得世家女的欢喜,况且男子应当早些嫁人,相妻教子,做过侍卫的男子并不容易嫁出去。
姜禾的这位小侍卫瞧着倒十分可爱白净,只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几分不寻常。
都城里的人没有不知道清秀坊的,左平功将这顿饭约在这里也是存了别的心思,这板凳还没有坐热,就有几个身材修长的舞郎进了包厢,自觉坐到了空位上,开始端茶倒酒起来。
姜禾身边也坐了一个,这舞郎似是有些准备,身上没有涂抹厚重的脂粉,面容清纯无害,白皙的手指泛着光亮,不像其他人那样衣着暴露,在清秀坊里算是保守的衣着了。
“奴给姜小姐倒酒。”舞郎的声音也如清泉般悦耳,姜禾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在商场上应酬,十有八九都有舞郎美人作陪,这已是见怪不怪,就算是姜尚衣有时候也不好推脱,姜禾自然懂其中的道理。
见姜禾接受了美人倒酒,在场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欢悦起来,左平功也跟着说,如果姜禾喜欢,将这名舞郎带回去也无妨。
这大都城的女子大部分在十六岁时已订下婚事,迎娶夫郎入府最多也只是一两年的功夫,左平功也早早娶了正夫,通晓了那番人事,在座的世家子弟大半也都已成了婚,再不济也有好几房妾室。
唯独姜禾,远走三年,回来时也没带个可心人回来,婚事也没有定下来。
贪图姜家家业,想要嫁入姜家的人可不在少数,不论姜禾是聪明还是糊涂,姜家庞大的商号以及手握四坊中两坊,都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姜禾却巧妙的将话头移走,有人开始把不住嘴,举起酒杯打趣道:“见过了天仙,哪里还能看得上这清秀坊的舞郎,姜禾,你说是不是?”
左平功听到这话,也在暗地里观察姜禾的反应。
姜禾无言,就在左平功打算出言缓和气氛时,她忽然出声笑道:“的确,不过父亲近来正为我操持婚事,正夫还未入府,哪里还敢先纳妾。”
左平功终于听到了想要的答案,面上的笑容更甚,随着附和道:“那是那是,这话所言极是,我家夫郎可没少因为我纳妾的事情和我急眼,这美人还是在外面欣赏为好。”
清秀坊里热闹非凡,是不少世家子弟的寻欢之地,更有一些朝廷命官也在里面悄悄养着姘头。
康敏之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想要去清秀坊里放松一下,这刚走到门口,却被一个瘦弱的男人拦下来。
她皱起眉头,投以不满的目光,在看清来人的样子时,却突然被吓了一跳,虚心的直往前走,急着想要摆脱。
薛凌玉快步追上去,紧紧抓着她的衣袖,凄声哀求道:“康伯母,我求您救救我母亲,母亲她是冤枉的...”
在清秀坊门口被一个男子拉着,康敏之有些受不了周围的目光,使了力气想要挣脱薛凌玉,却发现他身为一个男子力气却并不小。
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薛凌玉就算是指甲出血了也不肯放手,“康伯母,您和我的母亲是至交,母亲落狱也跟您脱不了干系,您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不到万不得已,薛凌玉绝对不会弯下自己的腰,去恳求别人。
薛家一朝失势,薛太父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母亲也被关进了大牢,好几日都没有消息传出来,父亲整日以泪洗面,从前与薛家交好的那些世家都恨不得撇清关系,哪里还肯相助。
若非现在没有彻底定薛家的罪,他恐怕也出不了家门。
康敏之见被薛凌玉缠得死死的,索性一直往里头走,左右不过她赌薛凌玉一个世家公子不会踏入这种地方,没想到薛凌玉也跟了进来,全然不顾世家公子的仪态。
二楼的包厢能够清楚的看到一楼的状况,薛凌玉一进来便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那不是薛凌玉吗?怎么会来这里,他拉着的人好像是吏部的康大人,嘶...男女授受不亲,难不成薛凌玉...”
“薛家最近不是出了事,听说他四处求人,在京兆衙门敲了一整日的鼓都无人问津。”
几个人的议论,三言两语就将来由说了个清清楚楚。
全部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姜禾,毕竟都知道她三年前爱慕薛凌玉的事情,那个时候她的阵仗可不小,说不定这次会出手帮薛凌玉,博个好感,趁势抱得美人归。
姜禾在众人的视线下坦然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嘴里嚼了起来,仿佛楼下的事情她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菜既已尝,还有生意没有处理,我先告辞了。”姜禾起身,向左平功示意要离开。
记薛乖乖跟在姜禾的身后,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
薛凌玉正和康敏之僵持着,余光忽然看到一个女子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待到经过他身旁时,薛凌玉认出是姜禾。
以往他是何等的仙风玉姿,为世家小姐们追捧,十五岁成人礼来求娶的人数不胜数,薛家公子这四个字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如今...薛凌玉微微恍惚了,手下也松了力气,康敏之趁着他失神,赶紧溜之大吉。
三年前,姜禾是爱惨了他的,甚至愿意去折九十九枝梅花只为博他开心,可如今却是一个正眼都吝啬于给他。
薛凌玉想起有人给他出的主意,说姜家今非昔比,让他去求求姜禾,哪怕是委身于她,只要真的能够把母亲救出来。
3. 第 3 章 “姜禾要成亲了?”……
薛凌玉一个未出阁的男子踏入清秀坊这种地方已经算是丢了男儿家的脸面,足够被人当作谈资了,特别害刚好被一群世家子弟撞上,这让他不得不顶着羞红的脸从跑出清秀坊。
薛凌玉咬着牙,唇上都快被咬出血了,别人怎么说他其实并不在意,他薛家危在旦夕,何惧再多的流言蜚语,但是为何被姜禾撞见了?
她定然是看见了自己狼狈的一幕。
自长平街出,姜禾要沿路巡视这一条街的铺子,掌柜们都提前收到了风声,说是少东家要来查账,务必要好好招待。
都城四大坊中的北坊和水坊都是姜家的,长平街是都城中最为繁华的一条商业街道,隶属于北坊管辖,其中一大半都是姜家经营的的店铺,剩下的几间也是姜家出租给其他商户做买卖的。
姜禾只巡视了几间铺子,随意的翻了翻账本,也没多细看,脚步忽然就停在了一家专做男儿家首饰的店铺。
掌柜的笑着迎接她入内,见是少东家更是多了几分热情,招呼伙计将账本拿上来,供姜禾查阅。
几大本账簿摆在姜禾的面前,垒得足有小山高,饶是痴傻的记薛也忍不住张大嘴巴,哪怕只是粗略的翻阅起码也得到傍晚。
姜禾忆起昨日母亲给自己的总账簿,在掌柜殷勤的态度下,却是冷起了一张脸,丝毫不掩饰嘲讽的态度,“李掌柜这是位置坐舒坦了,让我知难而退忽悠我呢?”
“少东家哪里的话,您要查账,小的就拿出账本来了,这可是一手的账本,绝无篡改啊。”李掌柜明显被吓了一跳,慌忙辩解道。
姜禾拿起一本账簿,甩到李掌柜的面前,语气不善:“将店铺日常的开支和记录小买卖的账本混在一起,就是没有总账,李掌柜莫非是觉得我对经商一窍不通?”
长宁街的商铺私下里会通气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若是让他们如此大胆敢行糊弄之事,而且还欺负到她姜禾的头上,岂不是就显得她这个少东家无能了。
该不该细查是她的事情,但若是摆出这样的态度,轻慢她这个少东家,可就不是什么小事。
没曾想被姜禾一语指出,李掌柜心虚的擦了擦汗,连忙认错道:“是小的弄错了,少东家怪罪的极是,小的这就拿大账本过来给少东家过目。”
李掌柜吃了鳖,被好好教训了一顿,其余的商户也不敢在姜禾面前偷奸耍滑了。
从清秀坊出来,薛凌玉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才被小厮找到,小厮见他面色苍白,衣服也起了褶皱,整个人狼狈不堪,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急忙出声问道:“公子,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找到康大人了?”
薛凌玉摇了摇头,忍下了泣声,“我没事,康伯母....无论我怎么哀求,她都不愿意帮助薛家。”
明明是多年的好友,感情不浅的至交,贩卖私盐的事情还是康敏之拉着母亲一起做的,可是转眼却将关系撇得清清楚楚,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薛家的身上。
小厮满脸苦容,“那可怎么办,公子,主君如今还病着呢,家中的银钱也快用完了,再这样下去连主君的药钱都要给不起了。”
“父亲不能停药!”薛凌玉坚决道,可是他现在却一穷二白,自从母亲出事后几乎是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可是就算是塞了大笔的银子,也是有去无回。
他狠了狠心,拔下头上的簪子,这簪子是镶嵌着红玉玛瑙的,价值不菲,是他最后一件首饰了,若是卖了,至少也能给得起父亲一个月的药钱。
不远处刚好有一家卖首饰的店铺,薛凌玉带着小厮走了进去。
他现在已经不是受众人追捧的薛家公子了,打扮得也并不出众,接待他的也是一个普通的伙计,当他说出来意时,伙计才不情不愿的叫了掌柜的出来。
姜禾这边还在查账,她坐着,李掌柜就得站着,不光受累,还生怕她看出一个不妥,说不定什么就兴师问罪。
伙计的说有人来卖东西,李掌柜本想拒绝,但是姜禾却放下账本说,“李掌柜,你总是在我面前站着,我这也看不下去,正好来了一桩生意,不如我也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李掌柜急忙弯腰道:“少东家过誉了,小的这掌眼功夫也只是混口饭吃,少东家既然感兴趣,愿意观赏是小的荣幸。”
薛凌玉等了许久,才终于看到掌柜的出来,幸好这铺子里没有多少人,更是没有认识的人,这等待的功夫虽然有些长,但是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薛凌玉握着红玉玛瑙z簪子的手都紧张得出了汗,紧接着就看到跟在掌柜的后面那个出众的人影,他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簪子都险些从手中滑落。
姜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掌柜恭敬的对姜禾道了一声请,“少东家,您就先坐在这里歇着,小的先去忙生意。”
得了姜禾的眼神示意,李掌柜才走到薛凌玉的跟前,瞧着这个小公子面如凝脂,长相气度都不像普通人,可却要卖簪子,着实有些奇怪,她斟酌着开口道:“小公子,你确定要卖这个簪子?”
他手中的红玉玛瑙簪子就算是不上手,都能确定是不可多得的珍品,整个大都城都找不出第二件。
薛凌玉被姜禾扰了神,听这掌柜的叫姜禾少东家,才知这是姜家的产业。
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卖掉自己的饰品,可是偏偏就在姜禾的眼底下,薛凌玉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可是父亲还等着吃药...
总不过已经丢了脸,薛凌玉索性道:“确定,能卖多少?有一百两吗?”
这根簪子的确值得这个价,但是做生意的,这谋求最大利益的性子是不会变的,李掌柜心里过了一遍,想要开口砍价,姜禾这边却开了口。
“出自南东郡的红玉玛瑙簪子,少说也得一千两,哪怕是出手,五百两也是够的。”
姜禾虽然是盯着李掌柜说的,但是薛凌玉有种她是对自己说话的错觉。
姜禾这话却是将簪子的价钱提高了,薛凌玉还没反应过来,姜禾就从站了起来,拂了拂袖子道:“李掌柜,账簿我就先不看了,稍后你送到姜府来。”
她对着身后侍卫打扮的少年道:“记薛,我们走。”
李掌柜不敢忤逆姜禾的话,最后以五百两银子买下了薛凌玉的簪子。
虽然多得了四百两,但是薛凌玉的心情却愈发的低落,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以为姜禾看到自己如此落魄的模样,起码也要上前羞辱一番,可是她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对他说。
就算回到薛府,薛凌玉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药钱的事情解决了,父亲的病也暂时不需要担心,但是母亲还在大牢里没有半分消息,薛太夫也重病缠身,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薛父见他眉宇间满是忧愁,撑着虚弱的病体宽慰他道:“玉儿,你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情要和父亲说,不要一个人撑着。”
薛凌玉欲言又止道:“父亲,我今天遇到姜禾了...”
薛父微愣住,继而叹了一声气,“说来也是我的错,当初念着你是个心气高的性子,薛府门第也不低,便总想着让你嫁到皇室,如今姜家是今非昔比了。”
薛父拍了拍薛凌玉的手,“玉儿,当初姜家上门求娶,称愿以半个姜家做聘礼,我与你母亲也认真考虑商议过,只是清贵人家一般都不愿和商贾扯上关系,外加她的名声并不好,不过我瞧听闻姜禾这个孩子变了不少,你对她可有什么想法?”
薛凌玉却答非所问,“父亲,您说母亲没有涉嫌人命案子,如果只是倒卖私盐的罪名,只要将这笔钱补上去,是不是也不算什么大罪?”
薛父摇摇头,“用钱脱罪是商贾惯用的法子,如今薛家已经早被掏空了,拿不出几个钱出来。”
他苦涩道:“就算拿得出来,没有几个人愿意帮薛家说亲,也无济于事。”
他一个男道人家,帮不上什么大忙,如今整个薛家都只靠独子一个人撑着,他这个孩子从来没经过什么大风大雨,瘦弱的肩膀根本承受不起这些,可还是默默咬牙坚持着。
“这个世上能用银钱解决的事情是很多,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只是万万不可丢了本心,咳咳。”薛父轻轻咳了几声,想起刚才的话头,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薛凌玉,规劝他道:“你既不愿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便多说一句,如今薛家和姜家的地位轮转,你还是未出阁的男儿,最好和姜禾保持距离,免得她又来纠缠你。”
薛凌玉如鲠在喉道:“父亲,您就放心吧,姜禾不会纠缠我的。”
姜禾如今那般无视他,又怎么可能再如三年前那般纠缠。
薛父放了心,“听说姜家那边近来在给姜禾相看郎君,有姜尚衣规束着,应当没有什么事。”
薛凌玉握起拳头,忍不住惊呼出声:“姜禾要成亲了?”
4. 第 4 章 是不是还念着薛凌玉
姜父从上门的媒婆中好好挑选了几户人家,皆是门第不低,长相不俗的世家公子,年龄也适龄,瞧着和姜禾比恰好般配。
这娶夫郎,第一个最重要的便是要贤德,姜家虽是商贾人家,但若是主君出身小门小户,连当家主君的风范都端不出来,何以做好妻子的贤内助,如何打理后宅?
姜父念着这点,将一些出了名性子软糯的公子从候选名单中移了出去,这样只剩下三户人家。
英武侯家的嫡次子,出身将门,平日里最喜舞刀弄枪,英武侯是出了名的豁达开明,和姜家的关系也不错,丝毫不介意姜禾之前的名声,愿意把嫡次子嫁与她。
左王爷的幺子,听说是自小饱读诗书,,端得是闺阁中男儿贤良的风范,不过却非正室郎君所出。
最后一个却特别了些,是和姜家同年入选皇商的赫家,赫家家主经商手段了得,眼光毒辣,都城中除姜家所控的北坊和水坊,剩下的两坊都在赫家的名下,赫家只有一个足不出户的公子,听说相貌也是寻常,念及两家联姻后的好处,姜父留了下来备选,至于最后选谁,还得由姜禾过目后才敲定。
预选名单到姜禾的手中时,她刚好敲定对首饰铺子李掌柜的处理结果,对于这等子欺骗主子,妄图蒙混过关的管事,姜禾直接撤了她的位置,通报姜家所有的铺子都不得再录用此人。
如此雷霆手段,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像是初入商场的少东家,倒像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手,有效的镇住了想要偷奸耍滑的其他铺子掌柜。
“小姐,主君挑了几位可与您相配的公子给您过目,说让您早些敲定夫郎的人选。”鸢歌将人选的名字和家世,以及画像都一一展现给姜禾看。
不得不说,这三位公子里面,左王爷的幺子是生得最好看的,身段也不错,就连鸢歌也差点都觉得姜禾会第一眼被他吸引过去。
姜禾看着这三人的画像,面上毫无波澜,她摩挲着虎口,终于明白了左平功自她回都城后就那么迫不及待的邀约相聚,宴会上虽刻意掩藏,但是却一直都在试探她。
特别是在提到薛凌玉时,简直是摆明了想要知道她的态度。
原来左家竟起了和姜家联姻的心思,左家乃王侯,嫁一个庶子就能拉拢道皇商姜家,这样的买卖怎么看都不吃亏。
姜禾摆了摆手,没有挑选的心思,对鸢歌道:“先收起来放着吧,等我有空再看。”
上午才将画像送来,姜父下午就派人来询问姜禾的意思,见请不动姜禾,人便来了她住的院子。
“你跟为父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念着那个薛凌玉,说好了愿意成亲,怎么这会儿就兴致寡淡,丝毫没有要娶夫郎的打算?”
姜父这话刨开了姜禾心底里最疼痛的地方,自从回都城后,所有人都或明或暗的想要打探她对薛凌玉的态度,想要知道她是不是还念着薛凌玉。
“父亲,您为我选吧,您挑的我放心。”姜禾道。
“这是你自己的夫郎,若是你不中意那便什么都不是。”姜父拧着眉头看着姜禾,语重心长道:“我与你说实话,陛下最近打算为胞弟指婚,如今都城中适龄未婚的小姐,身份又配得上皇子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你若是再不定下来,小心被陛下赐婚。”
皇子都娇生惯养,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桩赐婚可不是什么良缘。
赐婚?姜禾垂眸沉思起来,她倒是才知道这件事。
姜父见她心不在焉,无奈道:“罢了罢了,你既不愿意那么快定下主君,那便先纳几个妾,也算是有了家室,说不定陛下就不会考虑你。”
“这妾室的人选必定得是良家子,性情温和,不可是那种爱挑拨是非,扰得家宅不宁之人,等你之后娶了主君后,若是担心主君介意,也可以在婚前遣散妾室,那也无伤大雅。”
姜父在这边说得头头是道,什么都为姜禾考虑好了,她却依旧不以为然,只淡淡道:“全凭父亲做主,我都可以。”
“我看左王爷的幺子生得就不错,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天仙能让你在意,也罢,纳妾的流程不复杂,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该为你挑几个可心人。”
姜父的心中立马多了几个妾室的人选,他的贴身小侍央桃就性情不错,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看着就是个好生养的。
卖簪子的银钱虽然出乎薛凌玉的意料,足够支付薛父的药钱,但是薛母还关在牢里,这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特别是最近又露出风声说,贩卖私盐的罪名可大可小,若是能缴纳比所得利润两倍的钱财,这罪名就可以化小,说不定能够画押保释。
可是整个薛家几乎都被掏空了,薛凌玉已经走投无路了。
哪怕他再着急,作为一个闺阁中的男儿,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无济于事。
“主君虽然都有按时服药,但是家主都进去好几日了,主君难免担心,这气郁于心,再好的药也无济于事,奴早上还偷偷瞧见主君吐血了呢,公子,若再这样下去,主君恐怕...”小侍担心道。
薛凌玉心底里也明白,京兆衙门根本不愿意接他的诉状,康敏之也不肯援手,薛太夫也病入膏肓,如今能够帮他的只有一个人了。
看着父亲苍白的睡颜,薛凌玉下定了决心,他嘱咐小侍道:“我出府一趟,你留在府里照顾父亲,若我夜黑了也没回来,也不用去寻我。”
小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担心的追问道:“公子,您这是去哪儿啊?”
“小姐,北坊和水坊都呈送了这个年度的账册上来,请您过目。”
姜禾放下朱笔,拿了一本账册随意的翻了几页,啧声道:“看来这都是听到李掌柜这件事的风声了,都拿的是底账,没有摹抄的痕迹。”
她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了一处特别的点,“这北坊的店铺卖的都是北边的物件,不比南坊的精巧,就连簪子也都刻得简单粗犷,这季度的盈利是越来越低了,甚至有些人开始偷偷兜售南坊的东西。”
“是这些人眼皮薄,四大坊能够维持到现在,靠的就是特色,若没了特色,泯然众人也做不长久。”鸢歌也懂得几分生意经,接了姜禾的话。
“小姐回来已有几日了,还未去巡视过两坊呢,掌柜的也都想见见小姐。”
“那就今日吧,也正好敲打敲打这些人。”姜禾把账本放到桌子上,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当年姜家先祖只身一人来到都城,最后挣下了一番祖业,这才有了姜家现在的底蕴,特别是姜家送了嫡子入宫后,就算仍行经商之事,一般的世家到底也要巴结一番。
薛凌玉拿定主意出了门,当他到姜府时,守门的侍卫却告诉他姜禾不在府内,早一刻钟之前就去出发去巡视四大坊了。
薛凌玉追问是北坊还是水坊,侍卫却说不上来,他只好去碰碰运气。
待他走时,还听到侍卫议论他的声音,虽听不清,但是这步子却忍不住加快,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高门公子出行皆乘坐马车,有侍卫开道,眼下薛府连一分多余的钱财都拿不出来,家中的奴仆听到风声也跑了不少,他想要去寻姜禾,便只能走着去。
养在深闺中的娇公子,白皙的肌肤几乎都没经受过炎日的照射,稍微走了几步便耗费了大半的力气,更别说他根本就不熟悉去四大坊的路,这瞎找一通,最后却把自己绕晕了,待他有些后怕之时,却发现有几个面露不善的女子拦住了他的路。
“这不是薛家大公子吗,这等仙姿玉容之人今日却被我们撞上了,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那人说着就要上手去摸薛凌玉。
薛凌玉走了那么久早就没了什么力气,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那女子抓住了纤细的手腕,整个身子也被迫往前倾,他抬起头,厌恶的看着这力大无穷的女子,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这几个人是这地方的流氓地痞,平日里最是喜欢调戏良家男儿,今日却误打误撞遇上了落单的薛凌玉,怎能不上来调戏一番。
女子的目光落到薛凌玉胸口露出的白皙肌肤上,再见他小脸盈盈,唇色粉嫩娇艳,特别是瞪着人的目光也带着一种楚楚可怜,遇到这种美人,怎能忍着好好亲近一番?
何况现在谁都知道薛家落寞了,要不然薛大公子身边怎会连个小厮都没有。
女子心中起了坏心思,她知世家公子都端得方正,若真的没了清白,想必也不会四处声张,刚好瞅见不远处有个暗巷,就拉着薛凌玉望巷子走去,周围几个女子也都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吹着口哨。
薛凌玉拼命的挣扎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来救他,那女人丝毫不怜香惜玉,他的手腕都泛起了红印,只能绝望无助的被拖去巷里...
“光天化日之下在都城行如此之事,我若是告知京兆衙门的苏大人,你们几个可没有什么好下场。”一道女声忽然响起。
那拉着薛凌玉的女子还未有所反应,就被狠狠踢到在地上,实打实的吃了一嘴泥,那几个起哄的女子也没被放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都被好好教训了一顿。
记薛对付起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在交代完姜禾给他的事后,朝着姜禾得意的笑笑,明显是在讨要夸赞。
这一群人看到姜禾,顿时被她说的话吓住了,等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连连求饶,“原来是姜小姐,我等只是和薛公子开个玩笑,并不是那种人,我忽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那几个人一溜烟的功夫就跑了个精光,姜禾并没有阻止。
她这次出来是带了府兵的,正守在这条街的巷口,那些人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她这次终于将目光落到了薛凌玉的身上,他方才险些遭了难,此刻正惊魂不定,衣衫也凌乱不堪。
姜禾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之后便别过了头,对着记薛吩咐道:“薛公子受了惊,你取一件披风来,等下派人送他回去。”
记薛前头还记着姜禾没有夸他,现在听了吩咐,立马就赶去办。
可是薛凌玉却不愿意走,姜禾沉吟了一会儿只好开口道:“薛公子,北坊最近有些乱,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最好不要外出。”
“我是来寻你的。”薛凌玉披上姜禾的披风,失去血色的唇微抿,忍着方才的委屈道:“姜府的侍卫说你去巡视四大坊了,我就来这边寻你了。”
听到这里,姜禾却是笑了,“薛公子寻我作甚?”
5. 第 5 章 欲献身
姜禾巡视完北坊后就去了水坊转悠,她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反而记薛在一旁兴奋极了,小孩子总是坐不住的,他忍不住探着脑袋问姜禾。
“小姐,方才那个漂亮哥哥到底说了什么,他最后看起来好像有点伤心,小姐是不是骂他了,就跟小姐之前责骂记薛一样。”记薛想起他之前贪玩跑出去玩,被自家小姐狠狠的责骂了一番,他受不了这种委屈就大声哭了出来,从此小姐没敢再用那么重的语气跟他说话。
姜禾坐在马车上,手里不忘执着一本书,“我这三年饱读诗书,早已忘了如何骂人,记薛,不要乱说,这不是小孩子应该知道的事情。”
记薛撅着嘴巴叉腰道:“小姐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哼。”
鸢歌这时候来问:“小姐,您今日在北坊间附近命府兵捉的那几个流氓地痞,可是要移送京兆衙门?”
姜禾放下书卷,眼中划过一丝狠戾,“不必,就关到府内地牢里吧。”
鸢歌领命去处理。
那几个流氓地痞原本以为自己走了运跑掉了,没想到还没跑几步就被凶神恶煞的姜家府兵们抓了起来,扬言要把她们扭送去京兆衙门,这可把她们这几个吓破了胆子,原本以为欺负一个落魄的世家公子没什么事,现在却要吃牢饭。
没曾想京兆衙门没去成,倒是被关进了姜家的地牢里,这让她们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事了,毕竟姜家是商人,最多关她们几天,不会轻易动用私刑。
可是结果显然比所有的预想都要严重。
其中那个摸了薛凌玉手腕的女人被姜禾直接踩碎了手骨,彻底成为了一个残废,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她那只手。
其他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都被揍得鼻青脸肿,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要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鸢歌站在地牢外面,听到里面痛苦的叫喊声和求饶声,顺便还有女人低声的咒骂声,其中的言语...
饶是鸢歌听了,也觉得十分不雅。
姜禾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却是一副端正的模样,她轻轻弹了下肩上的灰尘,整理了下凌乱的袖子,对着鸢歌吩咐道:“将地牢里那几个人丢出去吧,死不了的,要是事后状告我行凶,就去请最好的讼师,花钱送她们进去尝尝滋味。”
鸢歌点头道:“奴明白,小姐可否要去更衣,去去身上的晦气?”
姜禾微微低头嗅了下衣领,的确是染上了一些地牢里的味道,弄得她都有些嫌弃自己了,“也是,还真是晦气。”
姜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财银两,姜禾沐浴的池子都精心装饰得华贵无比,水池里的水是特意修了管子从山上引下来的,有润肤的功效,另外还有几个侍女帮她按摩揉肩,姜禾感觉浑身都松快了不少。
鸢歌帮她按摩太阳穴,心中一边在感叹着,自家小姐嘴上说着不喜动武和责骂人,转头就破了大防,这样的事情一件都没落下。
缘由自然是因为那名姓薛的公子...
薛凌玉被姜府的人护送回了家,因为姜禾的特别吩咐,侍卫们在街角处停下来,目送薛凌玉踏入家门,这才全部撤退,所以薛府的人并不知道薛凌玉今日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他见过了姜禾。
薛凌玉离开前交代小侍不要去寻他,现在一回来就心事重重的模样,身上是陌生的披风,衣服像是被扯得有了褶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肯见人,薛父一看便知他今日肯定出事了,连忙支撑着病体过来询问他。
“玉儿,听下人说你今日出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出来为父为你做主。”薛父一连问了好几次,说了许多宽慰的话,薛凌玉这才抬起头,眼睛里明显蓄着泪珠。
“父亲,我没事的,只不过今天出去遇到了流氓地痞,幸好有人出手相救。”
薛父见到他完好无损的模样,却听出了他话中难掩的委屈,心情也无比的煎熬。
这种事情注定是男子吃亏,虽安全归来,但是也只能打碎了吞进肚子里,若是四处宣扬,定然会有损他的声誉。
流言蜚语最是难挡,薛家都已经落到如此境地了,人人都能来踩上一脚,若是嫡子再缠上这些,以后怕是没有家世清白的小姐敢来求娶。
薛凌玉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只和薛父说了这件事,薛父宽慰了他一番,还询问是何人救的他,薛凌玉只说是一个带着侍卫出行的小姐,并未留下姓名,不知是何人。
薛父没有起疑,但是薛凌玉当晚却睡不着了。
他摸不准姜禾对自己的态度,若真的还记着三年前的事情,心中怀着仇恨,看着他落难被人欺辱岂不是快哉,但是为何又要挺身相救,还派府兵护送他回来。
他今日让姜禾屏退了侍卫,只有两个人在,他是怀着极其忐忑的心情问出那句,曾经求娶的诺言可还算数的,可是姜禾却淡淡的笑道:“原来薛公子还记着这件事,我早就忘记了。”
她亲口说出不作数了,薛凌玉的心却忍不住抽痛起来,原本他明日应该就能忘记这句话了,毕竟当年是他亲口拒绝在先。
可下一秒,姜禾就唇角上扬,用一种极其轻佻的语气对着他道:“怎么,薛公子可是听说了家父最近为我挑选妾室,有推荐的人选了?”
薛凌玉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极其难看。
她既救了他,又说出这样的话。
第二天京兆衙门传来消息,说薛家可以派一人去牢狱中探望薛,薛凌玉留足了薛父的药钱,将剩下的银钱一股脑都给了差役,想要争取多一个名额,却被拒绝了。
薛凌玉对薛父说:“父亲,还是您去吧,母亲受了那么多苦,定然十分牵挂您,我去了也没什么用。”
薛父拉着薛凌玉的手,抹了抹眼泪,欣慰道:“玉儿,你在家等消息,说不定你母亲有救薛家的法子,咱们会有希望的。”
薛凌玉心中也存着念想。
宫中的薛太夫昏迷数日后突然转醒,而且还问起了薛家的事情,陛下与薛太夫之间好歹有养育的恩情在,所以暂且允许薛家的人去探望薛灵衣。
宫里的情况瞬息万变,谁都猜不准陛下的心思,不过主要看薛太夫能不能挺过这关,只要他尚在,陛下就不会将薛家连根拔起,好歹会有一条活路在。
贩卖私盐加上牵扯进人命案子,前者可以用银钱抵消,但是后者却是板上钉钉的罪证,就连被下狱的薛灵衣也知道现在的局面对于薛家来说完全是劣势。
从京兆衙门回来,薛父的眼睛都红红的,得小侍搀扶着才勉强踏进了府门,薛凌玉心里焦急,便赶去主院去询问情况。
但是一看到薛父的模样,他的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父亲,你可见到母亲了?母亲可有交代什么。”
薛父手里捏着帕子,脸上的泪水还未干,苦涩道:“见到了,只是京兆衙门竟敢对你母亲用刑,好端端一个人如今浑身都是伤,若不说话,我都认不出来...”
薛凌玉的身子忍不住往后仰,还是小侍及时扶着才没有跌倒。
京兆衙门的手段人人皆知,但是没想到会用在世家贵族身上,既如此,定然是得了陛下的吩咐。
“那样天寒地冻的地方,你母亲还受了伤,怕是会落下病根,我回来的路上又听说薛太夫又昏迷了进去,太医诊断怕是药石无医,离陛下审判薛家的日子不远了。”
薛凌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肺腑里都是寒冽的气,冻得他手指都在发抖,他撑着文弱的身躯,眼眶微红,“父亲,那母亲到底有没有杀人?”
薛父轻轻摇头,“没有,薛家是簪缨世家,你母亲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薛凌玉握着拳头,没有任何解释就朝着门外走去。
薛父怕他做傻事,出声想要叫住他,“玉儿,你要去哪里!”
“小姐,冯御史写了封折子参您,说您行事目无法纪,当街打伤她的爱女,还和京兆衙门串通一气,平白害冯美玉在牢中受折磨,另有几个世家也附和上奏,还劝陛下对您严惩不贷。”鸢歌将今日朝中发生的事情禀报给姜禾。
姜禾面色不改道:“陛下怎么说?”
鸢歌如实道:“陛下说只是京城的世家贵女们的小打小闹,令冯御史自行处理,最后在冯御史的殿前哭诉下,下了一道不痛不痒的旨意,命京兆衙门详查,想必冯御史的爱女还得在京兆衙门里关几天。”
朝中人都不难看出,陛下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向姜禾,其中少不了是因为姜家那位美貌的嫡子,爱屋及乌罢了。
陛下对姜家的荣宠,甚至纵容姜禾在都城中打伤世家贵女,势必会让都城中无人敢惹姜家,特别是姜家的嫡女姜禾。
“对了,主君在身边和外面选了几位家世清白,性格温和的,说让小姐明日亲自去掌掌眼,若是小姐都喜欢,便都收了。”
“收什么?又有漂亮哥哥吗?”记薛在一旁正发呆,听到这句话立马来了精神。
姜禾笑了笑,“明日带上你,若是你喜欢哪个,便留下来陪你如何?”
记薛用力的点点头,咧嘴笑起来,“好!”
“那你先去玩吧,我还要看一会儿账本。”姜禾摸了摸记薛的头。
不用被拘在屋子里,记薛这跳脱的性子跑得比谁都快。
待他离开后,鸢歌又开口道:“小姐,您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主君这次是铁了心想要给您安排几个可心人,按照姜家现在的财势地位,您想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也不用这样苦着自己。”
姜禾握着的朱笔稍稍一顿,“还没到时候。”
“若再拖下去,万一这皇子的婚事落到您头上...”
姜禾停笔看向鸢歌,“好了,鸢歌,你今日怎跟那碎嘴的老汉子一般,再说我可就遣你出去了。”
鸢歌收了嘴,“奴不说就是了。”
记薛的声音忽然响起,“小姐!小姐!有漂亮哥哥,漂亮哥哥来了!”
他跑得很急,喘着气进了房间,脸上都是喜悦。
“什么漂亮哥哥?”姜禾下意识问道,在看到记薛手里的糖时,几乎是立刻得出了答案。
“就在院子里,我把人带进来了。”
“记薛,你怎能随意带人进姜家后院,万一是居心叵测之人该怎么办?”鸢歌心生警觉道,她持着佩剑立马便要出去弄个明白,却被姜禾伸手拦下。
姜禾眸色晦暗不明,“记薛,你把人带到书房,鸢歌,你先退下。”
“小姐...是,小姐。”鸢歌领命。
这是薛凌玉第一次踏入姜家的后院,从前他只知姜家富可敌国,听说家中摆满了金银饰品,铺设得富丽堂皇,极其浪费,因此心中十分不喜这种作派,如今一见,却是自己听信了传言...
他已经想要舍弃脸面从正门求见姜禾了,没曾想在姜家附近遇到了姜禾的侍卫,只用了一颗糖便哄骗对方带自己去见姜禾。
记薛刚刚被鸢歌说了一顿,心情难过极了,不情不愿的把糖还给了薛凌玉,:“漂亮哥哥,小姐让我带你去书房见她,顺便还让我把糖还你。”
薛凌玉没有接:“她是不是生气了?”
记薛闷闷道:“没有。”
“糖你收着吧,就说已经还给我了。”薛凌玉将他的手推回去。
他抬眼望向亮着灯的书房,单薄的身躯愈发紧张,心里的节拍也加速起来。
他这次过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明天之前离开。
6. 第 6 章 先娶夫,后挑选侍妾
薛凌玉一进书房就看到姜禾站在屋子中间,背靠着他看不清神情。
现在都已经入了夜,也过了晚饭时间,姜禾看起来像是已经洗漱过,只是随意的将头发用簪子挽起。
姜禾听到门口的动静,慢慢侧过身子,对着站在门口犹豫不定的薛凌玉做了一个请字。
“薛公子深夜到访,有何要事先进来说吧。”
在姜禾的注视下,薛凌玉不再扭捏,他顺手关上了门,正面对上姜禾的视线。
大半夜时候溜进女子的府邸,这可不是大家闺男的作风,实在是有违他从小受到的礼仪教导,但是自薛家出事之后,为了母亲的事四处奔波,礼仪典范那些约束早被他抛在脑后了。
姜禾见他不坐,倒也没有强求,自己坦坦荡荡的坐了下去,随手还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饮起来,像是在等薛凌玉开口。
“姜小姐。”薛凌玉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姜禾的茶刚递到唇边,因他这个举动停了下来,挑起眼眸看着他。
薛凌玉双手高举在头前,以头叩地,“恳请姜小姐救我母亲。”
“救你母亲?”姜禾将茶盏放到桌子上,以一种玩味的神情看着薛凌玉,语气腔调宛如三年前那般纨绔,“你薛家可是有爵位加身,王公贵族,一等一的簪缨世家,我只是一介商贾,薛公子怕是找错人了吧。”
听姜禾的意思怕是想拒绝,薛凌玉抬起头,跪着往前挪了几分,姿态比先前更加卑微,“姜小姐说笑了,姜家如今是皇商,在都城风头无二,就连陛下都偏私有加,若是姜小姐愿意救我母亲,我愿意...答应您的任何条件。”
他如今什么都没了,什么地位,什么名声...都只剩下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了。
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说完这句话后,缓缓抬起身子,露出一只雪白的胳膊,上面赫然点着一颗殷红的守宫砂,代表他仍旧是完璧之身。
他将自己当作了一件物品,摆在了姜禾的面前。
姜禾从位置上站起来,迈步走到了薛凌玉的面前,她十分清晰的看见薛凌玉因为她的靠近而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既是怕她接近,却又做出此番举动。
姜禾忍不住打量薛凌玉这张脸,他紧闭着眼睛,胳膊上的守宫砂与他的唇一般红,他抿着唇明显是因为紧张。
姜禾忽然伸手捏着薛凌玉的下巴,强迫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两个人如今是一高一低的姿势,地位也完全反转,姜禾却没有一丝畅快的感觉。
她出言羞辱薛凌玉,“薛公子,你觉得你的身子值几个钱?”
薛家现在急需要钱,薛凌玉自知这番与清秀坊里的男郎没什么区别,咬着牙不回答。
“薛凌玉,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首饰铺子和北坊里,你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上来,莫非是觉得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姜禾勾着唇,冷笑着。
“我...我一开始并没有..”知是姜禾误会了,薛凌玉慌忙想要辩解。
“今日若是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要去别人的府邸了?也是,爱慕你薛大公子的人那么多,只要你愿意给她们,你娘亲早就被救出来了。”
他发觉自己此举似乎是惹恼了姜禾,但是却不知姜禾到底在恼怒着些什么。
姜禾抓着他的胳膊,将他的守宫砂又掩藏回衣袖之中,不费丝毫力气就将人从冰凉的地上扯了起来。
薛凌玉的身子单薄非常,方才在地上过了寒气,一时站不稳顺势朝着姜禾的身上倒去。
待他站稳后才发觉过来,嘴唇却从姜禾的耳边擦过,他下意识的咬了咬唇,落在姜禾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姜禾往前走,薛凌玉害怕的往后退,直到再也退不了,整个人被迫抵到门上,姜禾凑近他的鼻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闻闻,可有你之前所说的铜臭味?”
薛凌玉偏了头,露着白皙的脖子,几乎要被逼出了泪水,只能小声道:“没有。”
姜禾随手拈了他一丝发把玩,言语中没有半丝怜惜的意思:“既如此,薛大公子今夜便留下来吧。”
记薛在书房外面等了好久,那个漂亮哥哥给他的糖也早就吃完了,但是人却还没出来,他不禁有了一个猜想,小姐是不是在骂漂亮哥哥,然后还责罚漂亮哥哥以后都不能吃糖。
他顿时就急了,想要进书房一探究竟,但是他刚动身,书房的烛火就都灭了,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心想小姐从来都没睡过那么早啊。
鸢歌见他还站在院子里,便说道:“小姐今夜歇在书房,记薛,你先回去吧,等明日再说。”
记薛平日里最怕鸢歌,今日才刚被鸢歌说过,当即点了点头,使轻功飞回了自己的房间。
鸢歌也心有疑惑,不过她相信小姐明日一定会说明的。
若真的如记薛所说是个漂亮的公子,没准还是小姐的旧相识,两个人要好好叙一番旧呢。
姜父可是将姜禾纳妾的事情放在了第一位,一大早便开始筹备起来,他已属意身边的小侍央桃,加上三个外面家世清白的良家子,一共四个都是姜禾侍妾的人选。
央桃身段窈窕,小脸又白净,是姜父看着长大的,性子也十分温和,若他在姜禾身边伺候,那姜父可以放一百个心。
那三个良家子都出身平民,家中老实贫苦,都是惯会照顾人的,也都老实本分的模样,这些都是姜父费了心力挑选出来的。
既是做妾,身份便不需要太高,若是太高了没准还会引来什么是非。
姜父这边都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姜禾来掌眼挑选一二便能把人领回院子里了,没曾想都日上三竿了,姜禾还是迟迟没有来他的院子,姜父昨日就已经派人传了消息,姜禾定然是知道今日要选妾的,姜父只好叫人去催。
他特意指派了央桃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央桃才回来,瞧着他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父坐直了身子,凝神问道:“禾儿可起身了?还是不愿意来?”
央桃低下头道:“回主君,小姐起了,说等会儿就过来,只是...小姐昨日歇在了书房,房中有男子的痕迹。”
央桃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是他却是实打实的看见书房里有一个男子的身影,小姐似乎还与他交谈了几句,因只能站在院子里候着,所以他并没有看清那个男子的脸。
这等事情他不敢询问小姐,只能来禀报给主君。
姜父还是第一次听到自家女儿房中有男子的事情,这可真是稀奇,他了解姜禾,纵然在书房里看账本到深夜,也是不愿意歇在那里的,书房的床不如卧室的软,她向来是睡不惯,在这方面格外娇气。
如今破天荒的歇在书房,而且房里还有一个男子,难不成是在那方面开了窍,昨日临了哪个小侍?
姜父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姜禾是有分寸的,若是欢喜那个小侍肯定会先来向自己要人,哪里会先斩后奏。
不过这件事姜禾总归是吃不了亏,更何况今日便是选妾的日子,目的都是为了让她身边有个可心人,早日开枝散叶。
央桃进到院子里的时候姜禾就有所察觉,不过她却没有出声提醒,就看见这端庄温润的薛大公子在床上的睡颜。
昨日她叫薛凌玉先去床上歇息,他抿着唇犹豫着躺到了床上,姜禾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围着薛凌玉团团转的无知少女了,就正经危坐看起没看完的账本。
等她看完,薛凌玉早已睡着,姜禾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趁着夜色跳窗回了卧房,等到早时才又回来。
她刚进书房,央桃就来了,他的眼睛尖,自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薛凌玉。
等她整理完衣服,出发去姜父的院子后约半刻钟,薛凌玉才醒过来。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身子舒畅极了,不知不觉就睡了那么久。
记薛得了吩咐趴在床边看着他。
“这香...”薛凌玉撑着身子起来,扶着额头问记薛:“是不是有安眠的功效?”
书房里点着熏香,味道清新淡雅,约莫是安神香,薛凌玉不难感觉出,此香价值不菲。
记薛不懂这些,他摇了摇头,记着小姐的吩咐转述道:“小姐说,把这个给你,让你在这里等她。”
薛凌玉见是一张纸和一把钥匙,倒像是宅院的,他将这些收了起来,问道:“你家小姐还说了什么?”
记薛又仔细搜寻了一遍脑海,恍然大悟的补充道:“小姐还说要我带你翻墙出去,不能让府里的人看到你。”
这不是薛凌玉想听到的,他低头看着自己平整的腰带,哪怕他自荐枕席,姜禾虽将他留了下来,却是不为所动,他拿不准她是不是答应了救他母亲。
而且姜禾这样嘱咐,怕是不想在人前和他扯上半分的关系吧。
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开才是好的,他不介意做出牺牲,但必须是有益的牺牲。
薛凌玉又问:“你家小姐呢?”
“鸢姐姐说小姐去挑选侍妾去了,漂亮哥哥我们快走吧,送完你我也要去看看小姐的侍妾。”记薛迫不及待的拉着薛凌玉朝着外面走去。
先前是娶夫,现在又是挑选侍妾,薛凌玉的心里不知该如何作想。
姜禾,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7. 第 7 章 想要纳薛凌玉为妾
这左请右请,终于将姜禾请来了,姜父心里想问她关于歇在她书房中那男子的事情,但是碍着那么多人在,只能先忙挑选侍妾的事,事后再找姜禾好好说道说道。
三个良家子呈一字站在屋子中央,皆是低眉顺眼的模样,打扮得虽然鲜艳但是不张扬,并且手臂上的守宫砂都完好无损,是货真价实的处子之身,都是姜父煞费苦心一个个挑出来的。
姜父看着很是满意,他又招来央桃,叫他补上第四个的位置,央桃羞涩的看了一眼姜禾,扭捏着小步子走了过去。
姜禾的食指敲打着梨花椅子,“央桃是父亲身边最可心的小侍,眼光定然和父亲一般,由他来替我掌眼,女儿倒是不用愁了。”
央桃一听这话脸色却变了,忍不住看向姜父。
姜父给了央桃一个安抚的眼神,出声道:“禾儿,你也长大了,央桃是我最放心的一个人,有他在你身边,也能早日为姜家开枝散叶,有些你不懂的,央桃也能手把手教你。”
“剩下的三个人你钟意哪个就留下来,若都不喜欢,只留下央桃也行。”为了让央桃留在姜禾身边,姜父是没少费功夫。
姜禾像是明白了姜父的意思,她扫视了一眼下方的三人,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后笑着问央桃,
“那三人先前都露了守宫砂,不知我能不能看看央桃哥哥的守宫砂?”
央桃十分顺从,“小姐想看,自然可以。”
他撩起袖子,胳膊上的确有一个殷红的守宫砂,这是所有男子出生时自带的,等破身之后方会消失。
姜禾散漫的靠着椅子,眉目漫不经心,“央桃哥哥,离我近些。”
央桃这次却没有立刻听话,反而是犹豫了一下。
姜父一看有戏,主动催促道:“央桃,禾儿叫你,还不快过来让她看个仔细。”
央桃一步一步上前,目光中带着几分犹疑,最后在离姜禾一米的距离停下,他低着头,呼吸局促不稳。
“小姐...”
姜禾又摆出了那副风流纨绔的模样,用调侃的语气道:“央桃哥哥,你怎么好像有些怕我?莫非是不愿意成为我的侍妾?”
央桃慌忙道:“不是的。”
趁着他一不留神的功夫,姜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指腹在守宫砂上搓了几下,那守宫砂的颜色却像是被晕染了一般,轻易几下便被搓没了。
她看着手指上的红色染料,惊讶出声:“啧,央桃哥哥,守宫砂居然会褪色,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央桃的脸色瞬间煞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他这一跪,姜禾就知道今日这妾是选不成了,姜父立马将屋子里的人遣退了出去,显然是要发落央桃。
姜禾只是惊讶的神色,但是姜父却不同了,一向温和知礼的他指着央桃,连着冷笑了好几下。
“好啊,好啊,我念你是个知礼的,没想到你竟背着我做出这种事。”
身边的小侍做出了这种丑事,若是传出去外面人定然会以他这个主君治下不严,后宅出了腌臜事,连带着他的禾儿也会被连累。
这央桃是他真心实意想要留给禾儿做侍妾的,幸亏是现在察觉出来了,若不然对于女子来说是个不可磨灭的奇耻大辱。
没有几个女子愿意娶被破了身子的男子,何况纳妾最重要的便是清白二字。
央桃自知理亏,早已被吓破了胆,嘴上却还在求情,“主君,央桃知错了,我本有心上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念着荣华富贵,所以抛弃情人,斩断旧情?”姜禾轻笑了一声。
央桃咬着唇,一言不发,显然是被戳中了心思。
有着主君的信任和爱护,若是能够成为小姐的侍妾,诞下个一儿半女,后半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央桃显然是伤了姜父的心,但还是为了他最后的一丝颜面私下里处置,并没有把这件事张扬出去,姜父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对着姜禾道:“禾儿,你先回去吧,这件事由我来处理。”
这遂了姜禾的意,她点头离开,没有看楚楚可怜的央桃一眼。
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都欺骗了自己,姜父连带着那三个从外面找的良家子也不信任了,索性一并给了封口费送出府。
姜禾纳妾的事情也就此搁置。
过了午时鸢歌打听清楚,将姜父如何处置央桃的结果禀报给了姜禾。
“主君顾念着和央桃的主仆情谊,只是将他赶出了府,他在前院做侍卫的那个相好敢做不敢认,从头到尾没吱一句。”鸢歌放低了声音,“小姐,听说央桃出去后立马便去了医馆,大夫诊断说他有了身孕。”
见姜禾没有什么反应,鸢歌多嘴说了一句,“他生得好,原本以为是个老实本分的,没想到做出这等私通的事情,辛亏小姐发现了,若真的被他蒙混过关成为了小姐的侍妾,后果不堪设想。”
这后院里的小侍最忌讳的就是私通暗曲之事,这传出去还会有损主子的颜面,像是央桃这般大胆的,哪怕是官邸也出不了几个,毕竟没有几个男子敢伪造守宫砂。
令鸢歌惊叹的是,姜禾作为女子居然能够识别真假守宫砂,毕竟一般女子只有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才能窥得男子的守宫砂。
鸢歌不敢问出声,答案就只有姜禾自己才知道了,但是她想到昨夜记薛口中的那位漂亮哥哥,小姐怕是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美人,能够被小姐留在书房。
薛凌玉突然什么话也没留就离开了薛府,薛父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生怕薛凌玉做出什么傻事,他身子弱熬不了太久,等到半夜的时候问伺候的下人,下人们扯谎说薛凌玉已经回来了,并没有出事,他才终于闭眼睡去。
薛凌玉回府的时候去看了薛父一眼,见他面容憔悴,脸色如纸般苍白,浑身上下又涌起了无能感。
“大公子,主君担心您直到半夜才睡去,您这一晚上都去哪里了啊。”小侍忍不住道。
“我...又去找了康伯母求她救母亲,只是我苦苦哀求了一夜她都不允。”薛凌玉不擅长说谎,抿唇道。
小侍心疼的看着他,义愤填膺道:“大公子,您就不应该去求康大人,她铁石心肠,定然不会帮薛家,而且还将责任都推到家主身上。”
铁石心肠这四个字,薛凌玉忽然想起来他听别人也这般议论姜家,说姜家赶走了主君身边一个伺候多年的小侍,薄情寡义不念情分。
姜禾是姜家人,她是不是铁石心肠呢?
薛凌玉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一把钥匙,姜禾留给他的那封信已经被拆开了,上面有一个宅子的地址,坐落于都城最繁华的街道,千金难买一间。
昨晚姜禾并没有亲口应允他救母亲,他手臂上的守宫砂也完好无损。
经过昨日,他不确定姜禾是否还对自己有情意。
这大概是个约,给他最后的考虑时间,薛凌玉猜想。
许是忧思过度,薛父忽然发起高烧来,薛凌玉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两日,薛父的烧才终于退了下来,他这才有时间决定要不要去赴约。
就此给了姜禾一次也就罢了,但是这宅院的意思,怕是要长此以往,薛凌玉还记着姜府有意为姜禾娶正夫这件事。
左右不过一副皮囊,但是薛凌玉的骨子里还是有着世家公子的尊严。
他将宅子的方位记在了脑海里,想将信烧了,可这上面的字苍劲有力,造诣不低,十有八九是师从名家,一贯爱书法的他居然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放到了一处私密的地方藏起来。
秋日有些寒凉,加一件披风再正常不过,薛凌玉在穿衣的时候顺势又想起姜禾的披风还在他这里,就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归还于她。
薛凌玉刚出薛府就有人秘密去通知姜禾了。
姜禾在上次护送薛凌玉回府的姜府侍卫挑了几个去监视薛府的动向,此刻刚好派上用场。
薛凌玉至京华街的时候,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座宅子,邻居街坊都知道这是姜家的宅子,千金难买的地段上又装饰得富丽堂皇,想不惹眼都难。
他拿出钥匙,果然打开了门,一进去便看到了姜禾的身影。
姜禾像是等了他很久,在听到关门的动静时才转过身,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在那双幽深的眸子里。
薛凌玉的肩上落着蓝白色的披风,面白唇红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一路走来领口也有些松垮,修长的指节因为紧张微微屈着,他那双细长明亮的眼睛充满了躲闪之意。
他不敢直视姜禾。
“薛大公子,你考虑了两日,确定好要跟了我吗?”
“这身子任你摆弄,只是我不愿做外室,这会侮我薛氏门楣,母亲知道了也会...”
薛凌玉抱着几分希望,想要姜禾改变主意。
“听闻薛家主在狱中生了病。”姜禾只是笑了下,但是在薛凌玉看来十分残忍,“外室的确是辱没了薛府的门第,按照你现在的身份,做姜府的妾室倒也般配。”
薛凌玉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禾。
原来她是想要纳自己为妾吗....
三年前她求娶自己为正夫遭拒,如今却只能沦落做她的妾室。
8. 第 8 章 “薛大公子,莫非做我的妾……
“薛大公子,莫非做我的妾还委屈了你?”姜禾冷笑一声,用手挑起薛凌玉的下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脸上的每一处,就像是在估算他作为一件商品的价值一样。
他若真的是一件待估的商品也就罢了,只是薛家子身上背负着薛家名门贵族的名声,若他真的给商贾人家做了妾室,百年的名声都将毁在他手上,若是母亲知道了,按照她的性子定然也会十分愤然。
薛凌玉知道姜禾拿定了心思要他做妾,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性子,在都城中更是出了门的名声差,脾气不好,之前只是因为欢喜他,所以才将那些卑劣的地方都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薛凌玉无路可走,母亲又在狱中受罪,他精致的手骨都被攥出了红印,唇也被咬出了血,泪在眼眶中将涌未落,强撑着一股子倔强,他轻呵一声,吸了吸鼻子,伸手去解身上的披风。
披风缓缓落地,他里面穿的衣裳并不厚实,院子里的风吹得他忍不住冷颤。
他咬着牙,在姜禾的眼底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姜小姐...往日是我对不住你,害得你颜面扫地,今日...求你救我母亲。”清泪从脸颊流到他雪白的脖颈上,他整个人既单薄又惹人怜爱。
姜禾鬼使神差的去触他的泪,指尖一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将手收了回去。
她睥睨着薛凌玉,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卑微的模样,心中却无半分畅快。
若是她想要他,那日在府书房里有一整夜的机会,可是她却没有这样做。
或许在薛凌玉眼中,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以物交换是商人的本色。
姜禾没有理会他,转头从他身侧要走,薛凌玉慌忙想要拦住她。
她的脚步一顿,声音冷硬:“薛凌玉,往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薛凌玉垂眸伸回手,眼底一片落寞。
他看着姜禾离去的身影,忽然赌气道:“那我便去求别人,姜禾,那我便去求别人。”
薛凌玉重复了好几遍,可是姜禾都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宅子的门打开又关上,诺大的宅院只剩下他一个人。
鸢歌守着马车还没等一会儿就看见姜禾从京华街出来了,只是脸色却不太好,走路都带着劲风,坐上马车后也是默不作声。
就这样无声了一路,直到姜府的门匾都清晰可见,还有几步路就要归家,侍卫终于传来了消息,鸢歌才有胆子与姜禾搭话。
“小姐,按照您的吩咐,侍卫们传来消息,说那位公子出来后直接回了薛府,没有去旁的地方。”
“我知道了。”
短短四个字,马车里的姜禾终于松开了险些被握碎的茶盏。
薛凌玉方才居然说他要去找别人,看来他是真的没这个胆子。
外室不做,妾室也不肯,难不成还要她将正夫之位捧到他跟前,再如三年前那般求他下嫁?
简直是痴心妄想。
姜禾不对劲不是一日两日了,鸢歌也有些着急,她是三年前在雾都城得姜禾相救,自此才跟了她,对于以前的事情虽不算一无所知,但是也知之甚少。
但是回到都城后,经过人云亦云,她倒是听到小姐以前似乎和薛家的大公子有一段过往,似乎是求亲遭拒,丢了脸面才远走的。
这和她亲眼看见的却是不同。
鸢歌倒是有些忍不住问记薛,“记薛,你见过那传说中风姿绰约的薛大公子吗?”
记薛摇摇头,转动了几下眼珠,又点了点头。
“我倒是忘了你也是在雾都城时才跟的小姐,不过你的名字...我倒是觉得小姐还念着薛家的那位公子,要不然怎么会不愿意娶夫和纳妾,还重新给你安了这样一个名字。”
鸢歌说什么记薛便点头,他手心里都是新鲜出炉的糕点,都是姜禾特意赏给他吃的,虽已是少年的岁数,但实际上还是个孩子心性,鸢歌倒是有些羡慕记薛的无忧无虑。
见记薛吃得狼吞虎咽,她笑道:“小姐这是拿你当儿子在养呢。”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鸢歌转身看到来人,瞬间收起了笑容,恭恭敬敬的行礼,“参见主君。”
记薛将糕点一下子都塞进嘴巴里,也跟着鸢歌低头行礼。
姜父不是苛责下人的主君,姜禾回府前便和他打过招呼,说是身边收了个心智不全的男侍卫,如今一看,模样倒是生得不错。
但是他的注意力却都停留在前几句了。
鸢歌不知道姜父听到了多少,但是私下里议论主子的事情总归不讨喜欢。
姜父越过鸢歌,走到记薛跟前笑着看他,“你就是记薛?可会写自己的名字?”
姜禾一开始捡到他的时候便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而且还亲自教会他写,记薛认不全字,手也抓不稳笔,但是这两个字却是刻在脑子里的。
知道眼前风韵犹存的男子是小姐的父亲,记薛也不敢造次,乖乖的点了点头。
“那你能写给我看看吗?”姜父的嗓音很柔和。
跟在他身边的下人闻声便寻来了笔墨纸砚,摆在了不远处的石桌上,姜父则亲自将笔递到了记薛的手上。
记薛握着笔,凭着身体的本能,歪歪扭扭的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姜父一看,果然是那个薛字。
记薛记薛,又是姜禾在雾都城起的名字,分明是还对那个薛家的公子念念不忘。
姜父不露声色的将这点记下来,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原本是想要寻姜禾谈谈定亲的事情,但是现在知道了源头,正好就从源头开始解决。
鸢歌一直秉着呼吸,直到姜父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主君为什么要记薛写自己的名字,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记薛显然也不知道,他又从兜子里拿出一块糕点有滋有味的吃起来,显然是心大。
这夜姜禾的觉睡得极不安稳,又召了几个心腹吩咐了事情才罢休。
次日一早,宣她入宫见驾的口谕传到了姜家。
“虽不知陛下为何召见你,但是你哥哥深得圣宠,有他在宫里你定然是不会有大事的,只需要注意御前的礼仪便可。”姜父耳提面命道,“这是你回来后第一次面圣,可得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父亲。”姜禾反过来宽慰姜父。
在姜父不放心的目光中,姜禾坐上了宫里来的马车。
传旨的太监对她十分恭敬,姜侍妃在宫中如日中天,深得陛下恩宠,若非身子骨弱,怕是早有皇子公主傍身了。
当今陛下年近三十,膝下只有一个皇子,暂时没有可以继承皇位的公主,而后宫嫔妃皆是初登基时册封的,那么些年也只有姜家的嫡子入宫册封。
后宫之中,无人能与这位年轻娇美的姜家嫡子争锋,这可是被陛下放在心尖上的人。
一路被引到御书房,姜禾在看见至尊时欲下跪,“草民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帝却笑着命内监扶起了她,“姜爱卿免礼,你是晚意的亲妹妹,朕今日之所以宣召你是因为晚意思念你,这是家事,就不必跪朕了。”
“谢陛下。”
“朕记得前段时间冯御史状告你在都城斗殴,还伤了她的爱女,现在人还在京兆大牢里。”微帝似是随口说道,就连面色都是温和的。
姜禾斟酌一番准备开口:“陛下,这件事...”
微帝摆摆手:“朕知道这件事你是冤枉的,少年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冯御史太过计较了,朕之后也训斥她了,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微帝既然这样说,这件事便是彻底揭过去了,姜禾勾了勾唇角,“多谢陛下。”
内监来报:“陛下,五皇子求见。”
微帝首先看向姜禾,掩去了几分刻意之意,但是意图昭然若揭,“你想必还没见过五皇子吧,他是朕的胞弟,今年刚好十六岁,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姜爱卿若是有什么合适的佳婿人选,不妨推荐于朕。”
姜禾拱手谦虚道:“微臣只是一介草民,身边的人也都是商贾,五皇子千金之躯,若是嫁到商贾,恐怕会有损金枝玉叶的尊贵,也会折了身份,何况微臣自己的婚事还没着落呢。”
微帝点了点她,无奈道;“你啊,也是,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去晚意那边吧,他这几日总念着你,朕这才不得不把你请来。”
“是。”姜禾退下。
一到宫殿中,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润润喉咙,姜晚意就拉着姜禾问:“可是在御书房遇见五皇子了?瞧见他长什么模样了吗?”
姜禾慢悠悠的喝完水才答道:“打了个照面,的确是贵气不可逼人,一看就是皇家的金枝玉叶。”
“你啊,父亲想必也早与你说了,早些把婚事定下来,要不然陛下找不到人了,可能真的会给你赐婚。”姜晚意叹着气点了一下姜禾的额心。
“有哥哥在,陛下怕是不敢。”姜禾的语气轻快。
姜晚意宠溺的看着她,而后想起这几日的烦心事,心情又忍不住低落起来。
姜禾知道哥哥让陛下宣她入宫定然是有什么事,便问道:“哥哥,可是宫中又出了什么事情?”
姜晚意的眉头紧皱,“才不久得的消息,薛太夫怕是要成活死人了,太医说几乎不可能醒来了,陛下也下了处置薛家的诏书。”
“女眷流放,男眷没为奴籍,充入宫中为婢。”
9. 第 9 章 同意做姜家的妾
宫中前头下了旨意,消息转眼就传回了姜府。
“主君,都打听好了,薛家已经被陛下降了罪,薛灵衣得了宽恕,只判了流放,府中男眷却要没入奴籍,充入宫中为婢。”姜父身边最得力的心腹,瑞明俯首道。
姜父正在绣帕子,听罢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眼中渐渐沉思起来,对着瑞明道:“你白日里也听到了,禾儿是个嘴硬的孩子,怕是心中还有薛家那孩子,三年前若非薛灵衣顽固不化,也许两个孩子的亲事早就定下了。”
这就牵扯到一段往事了,不过对于两家来说都有些不光彩。
瑞明斗胆揣摩着姜父的意思,“依主君的意思是,想要为小姐迎娶薛家公子?”
姜父轻笑了一声,含着几分不屑。
“他薛大公子哪怕生得再仙姿玉容,如今薛家没落,按照身份可是配不上我家禾儿的,若在三年前正夫之位倒也罢了,时到今日,最多做个妾室。”
薛家当年拒婚,不光羞辱了姜禾,也是狠狠打了姜家的脸面,薛灵衣自持名门世家,连给儿子挑的妻婿也得是身份拔尖的。
瑞明也明白主君这心中也是为小姐揣着一口气,怨薛家三年前的态度。
他也是见过那大名鼎鼎的薛大公子的,那般世家风骨的人物,肯甘心做妾吗?
现在却是不由得薛灵玉做选择了。
官兵带着刀围住了薛府,将所剩无几的钱财全部搜刮一空,将几个男眷全部控制起来,说是不日要没入奴籍,送入宫中为奴婢。
薛父病入膏肓的身子根本经不起折腾,官兵又在外面带了寒气进来,直接将着单衣的他拖到了院子里,薛父也曾是高门的贵夫,何曾被这样粗鲁的对待过,加上身子骨弱,险些在院子里吐出了血。
薛凌玉想要去察看父亲的身体,但是那些官兵根本就不讲究情面,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薛家的罪名已经落实,他也将是奴婢之身。
“求求您,我父亲的身子不好,求求您给他一件披风。”薛凌玉此刻不得不折腰低头,寒风凌冽,吹得他身子颤抖,也只能咬牙恳求。
官兵毫不留情,“奴婢之身还要什么披风,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这样的姿色不知道有没有教坊司愿意收了你,去了那里照样也能过上好日子,就是....哈哈哈。”
那些官兵看着他,纷纷□□起来。
薛府门外,有一辆富贵人家的马车缓缓停下,官兵在上前询问了一番后立马换了一副恭敬的态度,小跑着去禀报头目。
带队的头目姓王,在听到下属的消息后,立马走到门口迎人。
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个保养得宜的男子,朝着她笑道:“王大人。”
王大人的态度很是殷切,热情的招呼道:“原来是姜主君,我这在办差事,您怎么来这罪臣家了,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寻我?”
姜家现在是不少人巴结的存在,王大人的态度也并不奇怪。
姜尚衣爱夫如命,公开场合必要携发夫,是以很多人都见过姜父。
姜父颔首道:“冒昧前来,若是打扰大人了还请见谅,我的确是有一件急事请大人帮忙。”
王大人正瞅着没处攀上姜府呢,眼下得了个机会自然得抓着。
“姜主君还请开口。”
“听说这入了奴籍的,便是可随意发卖的奴婢,近来家中缺几个差使用的小侍,便想问大人手上可有路子。”
姜父这话说得通透,王大人立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突然赶来薛家,薛家的男眷又被落了奴籍,再联想到三年前薛家和姜家的过节,很容易就猜出了姜父的用意。
发卖几个奴籍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不从她手上卖出去,到时候教坊司也会来挑选,剩下的便才发配到宫中。
“在下这就为姜主君准备好,这价钱上...”王大人忍不住搓起手来。
姜父知道她想要捞一笔,便大方许诺道:“姜府按照三倍的价格买下这些人,王大人也不必担心陛下追究。”
王大人欣喜若狂:“一切都按照姜主君的意思办。”
薛凌玉还不能接受要沦为奴籍的现实,父亲的身子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也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就降罪,薛家先前根本就没收到一点风声...
薛凌玉甚至在想其中是不是有姜禾的手笔,他没有答应做她的妾便得到了这样的报复。
原本只是怀疑,但是当见到姜父时,这种怀疑就变成笃信了。
王大人命令官兵们将薛凌玉一行人放开,转身对姜父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姜主君,这些人都由您买下了,那我们先回去了。”
姜父点头道:“王大人慢走。”
薛凌玉获得自由的第一时间便将外衣脱下,披到薛父的肩膀上,握着他冰冷的手,薛凌玉心疼得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
“父亲,父亲,我扶您回屋里休息。”
薛父已经被冻得险些失去意识,只能由着薛凌玉搀扶回去,小侍也一同帮手。
姜父的身后跟着好几个小侍,身上穿着厚厚的狐裘,手里还有一个暖炉子,丝毫没有感觉到半分冷意,他就这样看着薛凌玉进屋,半晌后才走出来。
他跪下给姜父磕了一个头,言辞恳切:“姜主君,感谢您的搭救。”
姜父往后退了几步,抬起手道:“你这孩子,地上凉,小心冻坏身子,赶快起来吧。”
薛凌玉也没有矫情的坚持跪着,他知道姜父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姜父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薛凌玉,心道不亏是姜禾至今还念着的人,小脸嫩得能恰出水来,秋波隐隐含着泪水,眼尾还带着一抹勾人的红,身段虽窈窕,但是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这样的人,都城绝对找不出来第二个。
“薛公子,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今日不来,薛府男眷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你又会沦落到何种万劫不复的地步。”
薛凌玉无声默认。
姜父停顿了一会儿,直入主意道:“其实禾儿还念着你,若是你愿意入我姜家为妾,看在姜家的面子上,未尝不能保全你的父母亲,你也看到现在的情况了,如果你有别的选择,你父亲恐怕再遭不住第二次今日的场景了。”
“况且现在的姜家已经不是曾经的商贾了,做姜家的妾也并不是一件折损颜面的事情,若是你能为姜家生下一女半儿,放你自由之身也不是不可能。”
姜父其实抛出了一个交易,而薛凌玉却没得选。
他咬唇,胸口微微起伏,问了一句:
“姜主君的话可算数,若我生下孩子,无论是女孩还是男孩,都能放我和家人自由之身。”
姜父知道他这是松口了,“这是自然,而且我会妥善安排好你的父亲。”
10. 第 10 章 半月后就能抬他入门做你……
流水小筑里,一阵阵拨弄算盘的声音清晰可闻,姜禾屈弄着手指,一处处核对着账本上的数目,这些都是姜家名下各铺子的大总账,她也只是算个大概,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姜家的生意近些年来越做越大,若只靠姜尚衣一个人怕是有些费劲,姜禾少说也是流着商贾家血脉的,天生就拥有独特的商业天赋。
声色犬马那几年,她不光算盘打得响亮,这摇色子的水平也是一流。
她表面上在对账,实际上心思早就不知跑到了哪里,记薛站在她身后,恨不得离账本远到十万八千里,他一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就会头疼。
后赶来的鸢歌也没有察觉出姜禾游走的神思,她对着姜禾拱了拱手,回禀道:“小姐,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
姜禾随意的恩了一声,态度俨然是对待一件小事,可在鸢歌看来,姜禾所要做的这件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搞不好可是要牵连到姜家的。
“对了,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我不想在别人的嘴里,特别是薛家人口里听到这件事的一星半点儿。”姜禾下了死命令。
“是。”鸢歌心里有浓浓的不解。
既然要决定去搭救一把薛家,都拿出了那么多的银两,为何又要隐瞒下来,不让薛家人承这份情呢?
不过小姐自有小姐的考虑,鸢歌不好多问。
眼下还有一件事情更需要引起小姐的注意力。
“小姐,主君一个时辰前带着瑞明出府了,现在还未回来。”
姜禾无奈的深吸一口气。
姜父平日里除了走动和购买首饰之外并不经常出门,这新换季的首饰早就被送到了姜家,衣裳也都重新添过不久,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人家需要走动。
能让姜父出门,想必是和她有关的事了。
先是催促她娶正夫,后来又是纳妾,幸亏是央桃原本就是个有问题的,要不然她的后院非得多几个“温柔可人”的妾室。
她原本是想要先答应娶夫,让父母亲和哥哥心中宽慰,之后再找理由拖下去,但是现在父亲如此热枕,看来是真的想要她成家立业了。
业未成,若是成家她怕是也兼顾不来,恐冷落了正夫。
更何况她心中还有结未解。
“小姐,我听主君身边的瑞明说,主君像是很中意左王爷的幺子,甚至还收了左家宴会的帖子,要亲自去瞧瞧那位左公子。”
“先都依着父亲吧。”姜禾的头忽然有些疼,她扶了扶额,掀起凤眼看向鸢歌,敲着账本心不在焉的问道:“京华街的那座宅子,之后可有人再进去过?”
鸢歌回想了一下,摇头道:“除了小姐去的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出入。”
姜禾忽然有些烦躁,将账本丢到了一旁,“我知道了。”
鸢歌看出她的烦躁,识相的退下。
记薛见他深恶痛绝的账本被丢掉了,这才咧着笑上前和姜禾说话。
“小姐,你终于看完账本了,来陪记薛玩好不好?”记薛的眼眸清澈,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俨然是个爱玩的小孩。
鸢歌和记薛都是她从雾都城带回来的,并不知晓她以前的事情。
记薛的名字是她亲自起的。
姜禾记起她今日还有约,笑着摸了摸记薛的头,“你先自己玩,可以到外面,但是不要跑远,知道吗?”
能够出去玩对于记薛来说是最开心的事情,他边跑边回头看姜禾,生怕她突然反悔变卦。
她今日要赴的约并不会有危险,所以放记薛出去玩耍也并不要紧。
京兆衙门的大牢是都城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存在,现任京兆府尹苏雅万是三年前的三甲状元,一路官袍加身步步高升,都城中不少人都想要拉拢她,可是她处事圆滑,谁也不讨好谁也不得罪。
姜禾这次的约是在京兆衙门内,若是还能出什么事,或者有人想要杀她,那就是都城防卫的过失了。
她有苏雅万的信物,堂而皇之的就进了京兆衙门内堂,稍微等了一会儿才见到苏雅万。
苏雅万穿着官袍,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姜禾自己沏起了衙门里的茶,而且还故作风雅的轻摇折扇,摇头晃脑的看着苏雅万,俨然一副纨绔的作派,用作来打趣她。
故友再次重逢,苏雅万心道姜禾骨子里果然还是没变,坐到她对面笑道,“你倒是愈发大摇大摆了,若不然我亲自请你从京兆衙门的大门走进来?”
姜禾扮作求饶:“别别,苏大人日理万机,我可不敢这般劳烦苏大人。”
姜禾指了指苏雅万的官袍,“若我不出所料,三年前苏大人还是七品翰林编修,今日却是正三品的京兆府尹,官道一路亨通,姜禾我在此祝贺了。”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何况说起来我倒是比不上你。”苏雅万可不敢承她的打趣。
“刚刚审完一桩大案,大理寺最近愈发不会做人了,什么案子都丢回给京兆衙门,自己就白吃着官家饭。”苏雅万理了理官袍,忍不住抱怨道,而后又想起道:“如果我没记错,冯御史那个嚣张跋扈的女儿还在我这里关着,怎么样,气出够没,可要放了?”
表面上是冯美玉嚼了姜禾的舌根被当场撞见,惹了姜禾不快,但是苏雅万知道姜禾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定然是冯美玉那嘴还牵扯到了其他人。
姜家嫡子在宫中受宠,陛下也愿意纵着姜家,所以姜禾这番“胡闹”倒是可以为所欲为起来。
得了姜禾的吩咐,苏雅万自然是对冯美玉进行了特别照顾,冯御史的手伸不到京兆衙门里面,也不敢招惹她,只能在陛下面前哭诉罢了。
“不急,有些事我还没问清楚呢。”姜禾慢条斯理道。
冯美玉在京兆衙门没有缺胳膊少腿,冯御史也没有门路走,除非闹得陛下烦了,亲自下令放人,要不然姜禾可不是什么善人。
苏雅万也明这个理,她喝了一口姜禾沏的茶,又转了个新话头,“说来薛家被定罪,我可是把你的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无缘无故的,你为何要帮薛灵衣,砸了那么多钱财保她流放路上安稳,要知道她被卷进去的那件私盐案子,背后的牵连可是不小。”
“阿禾,你是生意人,况且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知你的性子,赔本的买卖你这辈子只做过一次,这第二次你却又和薛家扯上了关系。”
苏雅万是知道姜禾三年前求娶薛凌玉被辱的事,自那后姜禾就大病了一场,然后被送去了雾都城,背地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
姜禾无所谓道:“我乐意。”
她对上苏雅万疑惑的眼睛,轻笑道:“薛家那么快倒下去,我倒是没乐子了,就当花钱买开心。”
苏雅万知她这是嘴硬,顺着她的话打趣道:“若是姜家的银钱太多,不如拿出来一部分修缮一下我这破败的京兆衙门如何?”
姜禾一本正经道:“五百两够吗?”
姜父派人将薛家的男眷都安顿好,将身边的得力心腹瑞明留在了薛凌玉身边,而后才启程回了姜府。
有瑞明看着薛凌玉,他也能多放心几分,虽然薛凌玉答应了,但是姜父的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
姜父在府门口刚好和从京兆衙门回来的姜禾遇上,姜禾朝着姜父行了个礼,注意到他身边并没有瑞明的身影。
鸢歌说瑞明是跟在姜父身边出去的,如今不在定然是被派去做什么事了。
见到女儿,姜父想起方才为她定下的那件事,心中也松快了几分。
姜父催促着姜禾:“快进去,为父有话和你说。”
姜禾心中存疑,却还是跟在姜父的身后进了他的院子。
这屁股还没坐稳,姜父就急着道:“我今日出去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你哥哥已经嫁出去了,现如今就剩你了,我和你母亲都想早日抱上孙女。”
“父亲是又出去为我物色妾室的人选了?”姜禾不用想就知道,她真的很想劝说姜父不要白费力气了,那些妾室再娇美都不得她心。
姜父以为是央桃的事情让姜禾有了不满,“央桃那个只是意外,我已经发落了他,说来也是我考虑不周,府里的小侍虽然大多老实本分,可却不得你心意,这纳妾也是要看你喜欢。”
姜父对着姜禾笑了笑,“所以为父就给你挑了个你喜欢的。”
姜禾不语。
“我知你心中还念着薛家的那个孩子,我已经都办妥了,再等半个月就能抬他入门做你的妾。”
“您说的是薛凌玉?”姜禾闻言忍不住反问道。
姜父以为她如此震惊是因为担心薛凌玉不同意,便道:“对,他已应允,其余的你不用担心。”
姜禾现在脑海中没有其他的想法,她就想亲口揪着薛凌玉的衣领质问他,哪怕她都答应救他母亲,他都宁死不愿为妾,现在却突然又反口答应。
是不是去求别人遭拒,所以才又想起她来了?拉不下这个脸再来找她,就去寻了她父亲的路子。
还真是依旧保持着表面上的世家清风傲骨呢。
11. 第 11 章 嫁衣
纳薛凌玉进门不算是一件小事,姜父自己拍板决定后还是去告知了姜尚衣一声,毕竟薛姜两家三年前还是起了不小的摩擦,算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姜尚衣这段时间一直在打点姜家商号,争取早些一同交到姜禾的手里,原本以为姜禾的年纪轻,震不住下面的人,肯定会吃个大亏,但是没想到传出来的消息让她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
姜尚衣也算是放了心,不过姜禾的婚事还是让她记在了心上,先成家才能立业,她当初就是娶了正父之后生意一路蒸蒸日上,将商号做到如今的规模。
姜家未来的主君必然得是个贤良淑德,见识宽阔的男子,这样才能撑得起一个家族。
姜尚衣对姜父很放心,将姜禾的婚事都交给了他来做主。
姜父说起他打算为姜禾在外面纳一个喜欢的妾室,姜尚衣忍不住发问。
“禾儿喜欢的?那这妾室的家世可清白,品行可端庄?”
纵然是商贾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可却也不能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入府,坏了姜家的名声。
姜父一边为姜尚衣宽衣,一边道:“是禾儿曾念过的薛家大公子,薛家落了罪,他被打为奴籍,这才同意进姜家做妾的。”
姜尚衣眉目间依旧存着几分疑惑,姜父耐心解释道:“妻主应该知道薛家如何,我本也不想沾惹这些的,可禾儿心里有结,还念着薛家的那个孩子,我寻思着妾室左右不过是为姜家开枝散叶的,他如今的身份也好拿捏,倒不如让禾儿一偿所愿。”
让曾经受无数人仰慕的堂堂薛家大公子做妾,这在以前哪怕是皇女也不敢的,可如今薛家落寞,薛灵衣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管得着薛凌玉做妾。
三年前若非薛灵衣狗眼看人低,也许姜禾还真的能求娶到薛凌玉,姜尚衣这心口也憋了一口气。
姜尚衣的眉头舒展,抚了抚姜父的手,“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便全权交给你来办,等人进来后一定要立好规矩,左右不过一个妾室,等为禾儿求娶到门当户对的正夫之后再行处置。”
没想到姜家有一日也能用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姜尚衣心中也说不上畅快,但是她总归是不喜欢薛家人的。
姜禾嘴上答应娶亲,实际上却百般推辞,姜家也不能少了传宗接代的血脉,便只能行此法。
得了姜尚衣的话,姜父温婉的笑了笑,“我省得的,再说禾儿心中肯定也有数,她长大了,不再是过去的孩子脾气了。”
薛凌玉和薛父还有薛家剩下的男眷们都被姜父妥善安置在了姜家的一处私宅里,虽与在京华街的那座私宅虽完全不能比,但东西都置备得很齐全,还配了几个伺候的小侍。
姜父更是将贴身小侍暂时留下来照看薛凌玉。
京华街的宅子千金难买,薛凌玉不知道这是姜禾名下最好的一处宅子,经过千挑万选出来想让他住进去的。
在进姜府做妾之前,瑞明都要随身照顾薛凌玉,一是要教他些姜府的规矩,二便是要看住他,免得他反悔中途跑掉。
瑞明是姜父夫家人派到姜父身边侍候的,忠心自然是无二话,也没有萌生过任何攀高枝的想法,央桃也是姜父十分看重的,就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翻身做主子才沦落那般下场的,这被瑞明引以为戒。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小姐即将要纳的这位薛公子。
薛凌玉的姿色自然是无可置疑的,曾经一家有郎百家求,甚至有人觉得只有皇族才能配得上这谪尘脱俗的薛大公子。
细眸多情又似无情,身段也是百里挑一的,纵然是落魄了,也没有丝毫卑微的迹象,像是淤泥里开出的一朵荷花。
这样的人自然是配得上小姐的,瑞明想。
央桃虽然也生得不错,但是却连眼前这位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那张似媚不媚,又清丽脱俗的脸,犹如芙蓉盛开般,饶是再心志坚定的女子瞧上一眼,必然也会沦陷其中。
瑞明收回了目光,低敛眉眼对着薛凌玉道:“薛公子,奴婢叫瑞明,主君已定下半月后抬您进门,从明日起就由奴婢来为您讲解姜府的礼仪和规矩,在进门之前您最好待在这里待嫁。”
“有劳了。”薛凌玉的神色有些疲倦,经过了这一天的变故,他从世家公子沦为了奴籍之身,内心中的苦涩只能咽在喉咙里。
“那薛公子早日休息,奴婢明日再来。”瑞明躬身道,而后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薛公子可以放宽心,姜家是良善人家,小姐也是性情温和之人,只要薛公子谨守侍妾的本分,定然不会委屈了薛公子。”
薛凌玉合眸,舒出一口气,“多谢提点。”
瑞明迈着步子离开了。
薛父被安置在这座宅院里最大的一间房,下人们得了特别的吩咐,用的都是上好的精细炭火,薛凌玉一进来,就感觉到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暖意,身上顿时也热了几分。
薛父虽不知为何突然到了这陌生的地方,但是听到这些下人都是姜府来的,看到薛凌玉的神情,也猜到了几分缘故。
“你与父亲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姜禾有着联系?若不然姜家为何会救我们,这些精细炭火哪怕是你母亲在,也是不肯多用的,姜家如此大方,莫不是你...”
薛父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撑着孱弱的身子质问着薛凌玉。
薛凌玉没有立马解释,他跪到了地上,喉咙酸涩道:“孩儿不孝,给薛家蒙羞,但是孩儿不悔,只要能够救父亲,就算是入姜家做妾,我也...我也心甘情愿。”
薛父没想到这些的代价居然是儿子进姜家做妾,他胸中闷着一口气,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他举起手,气急颤抖的指着薛凌玉,含铁不成钢道:“我先前就与你说离姜家远些,姜禾对你的心思全都城有几个人不知道?眼下是彻头彻尾的羊入虎口,你这是要活生生的糟践自己啊。”
“哪怕是薛家就此湮灭,也好过嫡子去商贾人家做妾,三年前她求娶你做正夫尚且遭拒,如今却是想纳你为妾,姜家趁人之危,真是打得好算盘。”
薛父捂着胸口,血气涌动。
“薛家嫡子不应该如此自轻自贱,玉儿,哪怕是我今天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你去做妾,我去与姜家的人说去。”薛父当即便要下床,薛凌玉赶紧站起来拦住他。
“父亲,薛家往日的风光已经不在了,母亲也即将被发往流放之地,若是我们没有新的靠山,母亲恐凶多吉少,虽是做妾,但是您也知道姜禾对我的心意,她不会待我差到哪里去的。”
薛凌玉自欺欺人道:“况且这是姜家的主君亲自来说要纳我为妾,姜禾也给了我几分颜面在。”
眼下木已成舟,一想到即将流放的妻主和落入这般境地的儿子,薛父忍不住抱着薛凌玉哭道:“我的儿啊。”
三年前拒婚姜家的那件事是他劝说妻主做出的决定,自然是嫌弃姜家是商贾,一家子人都沾染了铜臭味道,比不得清高的世家。
若早知有今日,就该将儿子提前嫁出去,也不用遭这般的羞辱。
好不容易安抚好薛父之后,薛凌玉才回房休息。
薛府的宅院已经贴上了封条,闲杂人等不得再入内,幸好姜主君细心,嘱咐侍卫将薛家所剩的东西都搬到了这里,其中就有薛凌玉的嫁衣。
男子在成年后都会亲手缝制嫁衣,等待大婚之日穿上出嫁,他的这件嫁衣足足准备了三年,一针一线皆是亲手,不像其他大家公子那样只绣个头尾,其余的都交给绣郎。
他曾满心期许的想象过自己出嫁时的样子,盼望他的妻主会一心一意待他,两人琴瑟和鸣,恩爱白头。
可是他半月后就要去做妾了,按照规矩,妾室是不可以穿大红色的嫁衣的,而且只能从小门抬入,往后的日子也不能穿半分红衣,等姜禾娶了正夫后,他还要每日去端茶请安。
既是纳了第一个妾,以后便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薛凌玉抚过嫁衣,眼中含着泪水拿起了剪刀,想要毁掉自己的最后一丝念想,可最后还是下不了这个手,泪水一滴一滴的打湿了嫁衣,他咬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蜡烛对窗,他小声抽泣的声音还是传了出去。
他的眼尾红得愈发艳丽,脸颊旁也染上了红意。
薛凌玉将嫁衣小心收拾好,既然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穿,那便留着做个念想,也好给自己个期盼。
12. 第 12 章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瑞明被指派到薛凌玉身边教他规矩,虽说姜家不是特别讲究的人家,寻常礼仪便够了,但是薛凌玉进去是做妾的。
妾室不光得伺候妻主,而且还相当于半个奴婢,就连用饭时也不得同坐,只能等妻主用完饭之后才能动筷。
薛家一直将薛凌玉当作未来的贵人来培养,最低也是大户人家的主君,端的是娴静典雅,沉着温润,那些小妾的狐媚子功夫是半分也不能让他沾染的。
这做妾的,存在的意义便是讨好妻主。
瑞明虽然年轻,但却成过亲,在房事上也能传授一二。
“薛公子,为妾者,必事事敬着妻主,特别是在房事上,为正君需端着架子,但是妾室就不必了,若是妻主喜欢花样多些的,也得尽全力满足。”
瑞明将手上的书给了薛凌玉,面无表情道:“薛公子,这是主君让我转交给您的,里面有几个容易受孕的动作,还请牢牢记住,不过一切都要以小姐的喜欢为重。”
薛凌玉哪里见得过这些,顿时面色通红,可是不接却不行,他还是攥在了手心里。
瑞明知男子在这样的事情上一般面子都薄得很,可是他却是得了主君的吩咐,要将这薛公子□□好,这样才能完成为姜家开枝散叶的任务。
是以他话说得大胆,甚至还比划着教了薛凌玉几下,这一番下来,薛凌玉险些破防,身体扭捏得也不似自己。
瑞明知道点到而止,也就暂时作罢了,“薛公子,今日就到这里了,不过等您进到姜家后,还请切记事事以小姐为先,切勿忘记尊称小姐一声妻主大人,这是作为妾室的本分。”
姜父特别交代,要打压下薛凌玉的气焰,什么世家名门的公子,以后只不过是姜家的一个妾室,要不得什么骄纵脾气和矜持傲骨。
薛凌玉牙关紧颤,呼出一口冷气,“我会时刻记得自己的本分,多谢。”
瑞明走后,宅子里的小侍给薛凌玉送来了饭食,无一不是名贵的食材,就连以前的薛家也只有在重要的节日才会出现在饭桌上。
比如生蚝,干贝这类,皆是补气血的食物,对男子的身体益处不小。
姜父是打着让他给姜禾诞下孩子的心思,自然是会让他好好滋补,到时候争取一举得女。
薛凌玉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一桌食物,最后还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只是纳一个妾,所以姜家没有什么大动作,特别是在姜父的刻意下,更是风平浪静,薛凌玉未先进门身份便又被贬了一层。
姜禾除了一开始在姜父处听到这个消息时表现了几分惊诧之外,便再无其他的表示,甚至连迎妾室入门的一应杂物也都是丢给了身边的鸢歌办。
直到好日子的这天,姜禾也并没有表现出纳妾的半分喜悦。
迎妾室一般是傍晚时分从侧门入,姜父到时候会打点好一切,是以姜禾白日里还是空闲的。
鸢歌猜不透姜禾的心思,便提议道:“东郊的马场近来新进了一匹汗血宝马,小姐可要去看看?”
骑术是世家女从小便要学习的,只不过品种绝佳的宝马在雾都城很是少见,在都城却是能时常看到几匹。
姜禾早就听闻东郊马场来了一匹绝世好马之事,眼下她心情烦躁,正好可以去散散心。
她将账册放在桌上,起身的动作一气呵成,对着记薛和鸢歌同时道:“走。”
记薛正蹲在地上无聊的画圈圈,听到可以出去玩,立马高兴的从地上蹦起来。
姜禾摸了摸他的头,才将他激动的情绪安抚下几分。
东郊马场深得都城中的王公贵族钟爱,几乎每日都会有人踏至,而马场的主人据说也和皇室有几分关系。
按照以往来说,这匹汗血宝马是轮不到姜禾的,可是谁叫姜禾出手阔气,又深得陛下恩宠,东郊马场也不得不卖她这个面子,其余人看红了眼睛也无疾而终。
“姜小姐您可得小心,有几位久经沙场的将军都降伏不了这匹马,险些掉下来跌伤,您看要不要寻个有经验的师傅带着您,这要是出了事....我们可担待不起啊。”打理马场的管事人忍不住劝道,脸上都愁出褶子来了。
自打这匹汗血宝马来到马场之后,就有不少人闻名而来要降伏,可无一例外都被这头性子烈的马摔下来,落得个灰头土脸。
那些整日里舞刀弄枪的将军都这般,更别说看起来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姜禾了。
这做生意的就是出手阔绰,光是试骑就给了将近马身价一半的银子,可是若是出了什么事,陛下和宫里的那位侍夫还不得杀了她,她一个小小的管事人,哪里能担得那么大的责。
这马场建得极是宽敞,可也有不少对汗血宝马好奇,或者想看个惹热闹的人在围观。
这汗血宝马有个规矩,只有交一千两银子才能试骑,若是能够降伏便可以以一千两银子带走,若是驯服失败,便一文不退。
只是有些人差点命丧马蹄下,有些想要玩乐的公子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敢拿命去冒险。
谁知今天来了个姜禾,人傻又多金,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偏偏想要做马蹄下亡魂。
“这不是姜禾吗,以前可是都城里有名的纨绔,说不定连马也不会骑,一上马就掉下来了。”
“一千两银子说拿就拿,当是散财一样,姜家还真是财大气粗,姜禾迟早会把姜家败光。”
“咱们要不要打个赌,看姜禾能不能驯服这匹汗血宝马?”
围观人的话语传进姜禾的耳朵里,管事人一脸希冀的看着她,谁料姜禾紧了紧腕带,嘴角微微牵起,毫不犹豫道:“不用了,就算我出了事,那也不关马场的事,一切后果由我来担。”
她扬起头,目光带着凌冽的光,一一扫过方才议论她的人,嗓音浑厚坚定:“再说,谁说我姜禾不能驯服此马了?”
她的言语中充满了自信。
管事人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坚持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了,只能默默祈求不要出事。
这东郊马场不知何时竟出了个赌局,众人纷纷下注,大部分都是世家的小姐,也有一些文弱的公子哥凑热闹,一时间竟热闹了起来。
姜禾给都城人的印象是吊儿郎当,纨绔,整日游手好闲的,骑术乃女子六艺之一,还没有人亲眼见过她骑过马,所以赌她输的人占大多数。
待到赌局都差不多下注完了,姜禾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翻身上马,这马不愧是汗血宝马,骨子里带着天生的烈性,姜禾紧紧拽着缰绳,才没有一开始就掉下马来。
在场人的目光都紧紧落在她身上,在一声声汗血宝马的嘶鸣中,姜禾却格外的淡定,一直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背上。
等到最后汗血宝马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姜禾开始在马场上奔驰起来。
她穿着白色的劲装,红色的发带随着风飘扬在空中,眼神专注而认真的盯着前方,身下的汗血宝马像是天生就该是她的坐骑一般,一人一马配合流畅。
光是这一副场景,就没有人会怀疑姜禾不会骑术。
连武将都驯服不了的汗血宝马居然被一个纨绔驯服了,这传出去只会让人对姜禾大大的改观。
管事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一些想看姜禾出丑的人注定是遂不了心意了,只能跺脚叹气。
刚刚的赌局总资预计近五千两,不少人都赔光了,而赌姜禾赢的却只有两个人。
鸢歌收盘的时候发现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人赌了小姐赢,而且居然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公子。
这小公子生得白净斯文,在看到鸢歌数银票数到手软的时候,摇着折扇微微笑了下,道出了其中的玄机:“开盘人是姜禾的侍女,她这一赚便是五千两,还真是暴利。”
“不过本...我倒是没想到她还会骑马,看来并不如世人口中那般粗鄙。”
鸢歌不知面前这位公子的身份,但是看他的穿着定然不是普通人,而且口吻中似乎是在审视她家小姐。
还没等她把赢的银票交给这位小公子,他就带着身后一堆小侍离开了。
如此作派与姿容,鸢歌事后一说与姜禾听,她便知道那看穿赌局幕后人的便是五皇子。
五皇子深得陛下宠爱,不像其他皇子那般被拘束在深宫,这东郊的马场也是说来就来,看来还真是不一般。
鸢歌吓了一大跳,忍不住为姜禾担心,“小姐,五皇子说的那番话,那他岂不是看上您了?要是他回去央求陛下赐婚,小姐岂不是受了无妄之灾?”
鸢歌心里是既欢喜姜禾洗去纨绔的名声,又愁皇子的婚事落到她身上。
皇家的金枝玉叶可不是好伺候的,而且五皇子更不是等闲人,要不然也不至于十六七岁也还没订下婚事。
姜禾方才驭马成功,这天大的事情在她看来并没有好忧愁的,她牵着汗血宝马往前走,对着鸢歌无所谓道:“不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小姐,您可得放在心上。”鸢歌都急得火烧眉毛了。
姜禾见她实在着急,只得停下来解释,“皇子的妻婿人选可是要经过礼部的核准的,就凭我以前的名声,礼部那群老家伙也不会同意,况且我将要纳妾,陛下不会在这个时候同意赐婚的。”
更何况宫中还有哥哥在,姜禾就更不用担心了。
鸢歌还是第一次听她主动提起纳妾,不由道:“小姐,原来您还记得纳妾这件事,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不如早些回去吧,免得让新人久等。”
13. 第 13 章 这伤应该不碍着洞房……
姜禾这段时日来一直对这件事不闻不问,鸢歌都以为她早就忘记了呢。
“一个妾室,还不配我记挂在心上。”姜禾的脚步一顿,语气冷淡,她将马绳一紧,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看着下方的鸢歌和记薛,交代道:“我自行回府,记薛你跟上来,鸢歌你先坐马车回去。”
话毕,还未等鸢歌反应过来,汗血宝马便以极快的速度带着姜禾离开了马场,记薛也使轻功跟着走了。
经过瑞明的教导,薛凌玉终于学了个七七八八,虽说谈起来还是会面红耳燥,但是起码没有先前那般扭捏,这般倒真的有妾室的模样了。
“有劳薛公子了,这段时日都学得差不多了,今日是您的好日子,稍后会有姜府的轿子抬您入府。”瑞明恭敬俯首道。
该敲打的都敲打好了,这座宅子的外面都有姜府的侍卫把手,就算薛凌玉想逃也是不可能的。
“能否帮我给姜主君带一句话,听闻我母亲她不日将流放,我想见她最后一面。”薛凌玉见到瑞明露出为难的神色,自然明白他的忧虑,继而忙道:“还请放心,我父亲还在这里,我不会想逃跑的,我只是想见母亲一面,姜家也可以派护卫跟着我,也不会耽误入府的时间的。”
瑞明摇了摇头,叹息道:“薛公子,倒不是为不为难的事情,只是薛大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押送到都城郊外了,就算是主君也爱莫能助。”
薛灵衣曾是何等风光的人物,位列一品国公,簪缨世家,代代清贵,她一朝失势自然有不少人盯着,是以她流放的消息并不是秘密。
甚至还有不少人想要在里面使绊子,既出了都城,便是生死由命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薛凌玉顿时便失了血色,踉跄的退后了两步。
此次一别,他竟见不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瑞明见他如此伤心,也无能为力,只能安静的离开,走之前顺势将门带上。
骑马而行自然要比马车快,不过姜禾的方向却并不是回都城的路,而是反其道而行,继续往东郊前走。
薛灵衣被关了那么多时日,这还是初见光,再加上体力虚弱,这没走两步便没了力气,按理说她现在无权无势,负责押送的官兵肯定不会以礼相待,棍棒更是有可能落在身上,可是这显然与她设想的不一样。
她隐约觉得里面有些蹊跷,这些官兵就像是得了什么人的交代一样,对待她还存了几分恭敬,甚至连枷锁都只上了一层,在牢里受的伤也都被上了药。
她心里有着疑惑,等走到离东郊二十余里的时候,终于等到了答案。
苏雅万早就带着心腹在这里等着押送的官兵队伍,薛灵衣的罪说不上是大罪,但是其中关联错综复杂,是以流放已经是最宽厚的处罚了。
薛灵衣一眼便认出了苏雅万,她停下脚步,身后的官兵也都朝着苏雅万行了礼,这一眼便看出暗藏的玄机。
是苏雅万交代的官兵,所以她才被如此照顾。
薛灵衣眯起眼睛看向苏雅万:“原来是京兆府尹苏大人,看来这些都是苏大人交代的了。”
苏雅万今日是秘密出都城,穿的也是便衣,她朝着薛灵衣一笑,拱手道:“薛大人还认得我,倒是我的荣幸了,看来薛大人依旧不减风采啊。”
她这番不否认,便是坐实了。
薛灵衣心中更升起警惕:“苏大人,你这般暗中施恩于我,到底是图谋些什么,要知道现在的薛家已经没有半分利用价值了。”
到了这种境地,薛灵衣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苏雅万轻笑:“我并没无所图,这也非我本意,只是受人之托,有些人不希望薛大人止步于此,而且我相信薛大人的家人也盼望能和大人团聚。”
一提到家人,薛灵衣眼中就忍不住浮出痛楚,也不知她那身子不好的正夫和独子怎么样了,诏书上写着男眷发落为奴籍,想必以后日子并不会好过。
她虽担心和心痛,但是现在连自己也救不了。
“只有保重好自己,日后才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经过这次,薛大人想必已经明白谁是恶人谁是善人了。”
这一句话说到了薛灵衣的心坎里。
薛灵衣嘴唇微抖,像是想说什么,这时候却突然传出一阵渐近的马蹄声,听起来足有四五个人,这是原先计划里所没有的,苏雅万顿时心生警觉,对官兵吩咐道:
“你们带着薛大人先行。”
她看向薛灵衣:“薛大人,恕下官不能多送了。”
官兵立马带着薛灵衣继续往前走,这一路上都会有人接应,薛灵衣都不会受什么苦。
那阵马蹄声逐渐逼近,苏雅万今日为了方便行事只带了两个心腹,若是真遇上事也是不顶用的。
就在她思索来人的身份时,马蹄声忽然消失了,她稍稍等了一会儿,刚想前去查看时,紧接着在一道长长的骏马嘶鸣声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苏雅万忍不住惊呼:“姜禾?”
她赶紧上前,无奈道:“你还是不放心跟来了。”
苏雅万眼睛尖,注意到姜禾将手背在身后,一下子就觉察出不对劲,她想去看姜禾的手,却在瞥见一丝血迹后便被对方躲开了。
苏雅万顿时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姜禾却无所谓道:“商贾人家最是多财,怎么可能不学几手,要是万一被绑票了,还能自救省银两。”
“要帮薛家也不是这样帮,你一个人居然...居然...你这又出钱又出力,还不肯告诉薛家人,这简直是自讨苦吃!”苏雅万恨铁不成钢道。
“我身边有侍卫,这手也只是方才在东郊马场驯马时受的伤。”姜禾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手,语气更加悠哉,“你放心,我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苏雅万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她的主意,而且现在事都做了,她只能吞下这口气,冷静分析道:“都城中有人要杀薛灵衣,她获罪并没有那么简单,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或许能找出幕后之人。”
姜禾抿唇不语。
“这又是你做的第几个赔本买卖了?”见姜禾无动于衷,苏雅万叹息道:“罢了,反正我总是要帮你的,不过你这伤应该不碍着洞房吧。”
姜禾到底伤得有多重,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苏雅万知晓自己劝不动她,不过如果对方是薛凌玉的话,她觉得姜禾哪怕是病得快要死了,肯定也要爬起来拜堂行礼。
姜禾对于打趣她的话语通通不理,东郊外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两个人朝着都城的方向走回去。
二人便走便闲聊,苏雅万又忍不住多嘴问道:“听说再过三日就是左家的宴会了,姜伯父似乎很中意左郡王的幺子左吉,到时候肯定会带着你相看一番,你可想好拒绝的理由了?”
姜禾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挑眉道:“啧,我倒是才想起来,左家又单独给我送了请帖。”
此举像是生怕姜禾不去一般。
“那你去吗?”
“为什么不去?”姜禾笑着,不动声色的遮掩住因痛而渗出的汗滴,“总归是要多相看相看的,何况所谓三夫六妾,姜家家大业大,我想娶几个,纳几个都行。”
看似云淡风轻的话语背后,姜禾将不为人知的那些心思都悄悄掩藏了下来。
因为在郊外耽搁了些时日,鸢歌都回到了姜府,等了大半日也还没看到姜禾的身影,虽说有记薛跟着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妾室已经入了府,正在房间里等着呢。
她都险些要禀报给主君了,姜禾终于趁着夜色降临前回到了府邸。
“小姐。”鸢歌上前相迎,可是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姜禾抓住她的手,鸢歌清楚的看到袖子里都是血,她惊讶的看着姜禾,姜禾的脸色只是有些苍白,对着她摇了摇头。
“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姜禾忽然抬眼问:“人呢?”
“人已经到府里了,主君一手操办,流程上也没有问题,就等您回来了。”
姜禾在听后并没有说什么。
鸢歌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上台阶,压低声音道:“小姐您小心些,我扶您进去。”
等回了流水小筑,鸢歌用剪刀剪开姜禾的袖子,这明显是一记刀伤,索性未曾露骨,只是伤了皮肉,她一个人就能处理。
“记薛没有跟在小姐身边吗?有他在按理说没有人能够伤到小姐啊。”鸢歌一边为姜禾上药,动作尽量放缓,生怕让姜禾疼。
这一路上的疼都忍了,就连苏雅万都没看出来,姜禾自然是不怕疼的,她低头对鸢歌道:“我将记薛安顿在东郊外,有事情交给他处理,这几日就先让他在外面待着。”
“我受伤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父亲母亲知道,只是在东郊遇到了土匪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姜禾的语气很平稳,带着不容置疑。
鸢歌知道姜禾是不想说真话,点了点头。
夜色入户,风吹得有些大,不停的拍打着窗户,薛凌玉穿着绯红色的嫁衣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上忍不住屈起来,在等待的每一刻钟里,他都带着紧张和忐忑。
今日果真只有一顶小轿子抬着他从小门入姜府,而且把他带到这个屋子里后就不闻不问了。
姜禾也似乎不在府内,不然怎么会迟迟不露面,不过这也许是件好事,起码今晚会是个风平浪静的晚上。
就在薛凌玉萌生困意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14. 第 14 章 洞房
姜禾并没有穿婚服,身上是寻常的便装,像是刚刚才换上的。
纳妾必然不像是婚嫁那般大张旗鼓,坦白来说,妾室还不配让妻主珍视在眼里。
薛凌玉原本萌生出来的困意在看到姜禾顿时烟消云散,身子也忍不住抖了一下,抓着衣服的手又重了几分力气。
他没有抬头直视姜禾,随着关门声和姜禾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紧张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心也几乎要跳出胸口。
他没有想到有一日会以妾室的身份和姜禾相处,而且还即将与她……
但是今夜是洞房的日子,姜父愿意搭救薛家也是想要他怀上姜家的子嗣,图的便是他这个肚子,除此之外他再无任何价值。
一想到被流放的母亲,还有重病缠身的父亲,薛凌玉强迫自己抬起头,对上姜禾的双眼。
只一眼,他的瞳孔便颤起来。
姜禾生得并不丑,反而相貌能在都城里排得上前五,只不过前几年被纨绔气息拖累了,也不知她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脱胎换骨,像是变了一个人。
姜禾停在薛凌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床上的人。
薛凌玉的肤色原本就白,虽穿不了正红,但是绯红的衣裳也是极配他,眉间上的守宫砂更是交相辉映,显得他的姿态娇嫩欲滴,惹人怜爱。
男子在出嫁前都要在额上点一守宫砂,以表示自己的贞洁,洞房之后便会随着胳膊上的守宫砂一同消失。
若是在洞房之日后,男子额上的守宫砂依旧存在,那外人便会断定他不受妻主宠爱。
姜禾的视线落在薛凌玉眉间的守宫砂,他今日是被刻意打扮过的,若非眼底里那份浓浓的不情愿,倒真的像是满心欢喜嫁给她的郎君。
这是三年前她最盼望的一幕。
姜禾就这样看着他却不动,薛凌玉受不住她的目光,扭捏着站起身,伸出双手要去勾她的衣带,唇都被他紧张得咬出了印子,这些他都浑然不知。
姜禾看着他生涩的动作,忽然笑了。
薛凌玉被这一笑吓住,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手,不敢去看姜禾,声音也小得和蚊子一般。
“主君让我来为您开枝散叶......”
等说完,他慢慢又敢去看姜禾了。
索性都到这种地步了,他早日怀上孩子便能早日离开,在姜禾面前伏低做小,也算是解她心中的羞辱之仇了。
“好啊。”姜禾勾起唇,允了。
她的手抚上薛凌玉眉间的守宫砂,顿时觉得这刺目极了,有一种想要毁掉的冲动。
开枝散叶?她让他进姜家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怎么会让他生下姜家的子嗣。
若他有了一个姜家血脉的孩子,她还如何继续下这盘棋。
薛凌玉心中憋着一口气,忍着姜禾带给自己的不适感,等到春意正浓时,他额头上冒出了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过了一遍,却强撑着诱姜禾将自己摆在了容易受孕的位置。
这身子给了出去,无论姜禾怎么处置,他只要一个孩子就够了。
潮红褪去,姜禾起身去洗漱,收拾一番后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在薛凌玉这里留宿。
妾室没有留人的资格,哪怕再恩宠也是不合规矩的,更何况姜禾来一趟,更像是来完成姜父交代的任务。
薛凌玉浑身都酸痛着,想着瑞明教给自己的那些,便暂时没有去清洗,毕竟留得久些便越容易怀上孩子。
床榻上是殷红的血迹,那是他的处子血,除此还有几滴血,薛凌玉困极了,没有来得及深究便睡了过去。
鸢歌还纳闷姜禾大半夜到底要去哪里,没想到却带着伤去宠幸了那位新进府的妾室,这手伤虽不算大事,但也不易操劳。
姜禾的伤口果不其然裂开了,鸢歌又重新给她上了一遍药,忍不住唠叨道:“小姐,就算您真的喜欢那位薛公子,来日方长,也不用急着在今日。”
“如果我今日不去的话,父亲明日会念叨的。”姜禾摇摇头,她很清楚自己的父亲,这妾都已经抬进来了,若是她不碰,明日说不定还会给她纳更多的妾。
姜禾低声吩咐鸢歌:“你去找个信得过的大夫,开个温和的避子汤方子,明日熬好送到小院子里去,亲眼看着他喝下再回来。”
姜禾此话一出,鸢歌惊讶得合不拢嘴,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小姐,主君为您纳妾就是想为您绵延子嗣,再说这薛公子什么都没做错,您确定要这般吗?”
她以为小姐心中是欢喜这位薛公子的,没曾想竟不打算让他生下孩子,这避子汤若是长时间服用,极有可能失去生育的能力。
而且一个没有孩子的妾室,难以在后院立足,一旦正夫入门,便只能说任人处置。
小姐这番,算得上是有些狠了。
“他现在的确是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不是断子汤。”姜禾的嗓音冷漠得如铁般,仿佛刚才与薛凌玉温存的并不是她。
“可是他以前做错了事情。”姜禾收回受伤的手,她的虎口处有个伤疤,每当深夜时都会隐隐作痛。
不明白小姐和薛公子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鸢歌只能领命:“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出了流水小筑,鸢歌便被姜父身边的瑞明叫去了主院。
姜父一直没睡,就在等着姜禾对薛凌玉的态度,万一姜禾若是不喜薛凌玉,他就又要去重新挑选几个好生养的妾室。
所以他就叫来姜禾身边的侍女来问问。
鸢歌斟酌着开口:“小姐从薛公子处回来后并没有什么异样,还交代奴婢...为薛公子准备滋补的药方,让奴婢明日一早便送过去。”
“如此便好,禾儿总算是开窍了。”姜父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他还担心姜禾念着以前的事不肯碰薛凌玉呢,看来她心里还是对薛凌玉念念不忘的。
既然开了荤,那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三日后左家的宴会,他打算带姜禾去见见那位自小娇养长大,美貌无双的左家小公子。
到时候有了一夫一妾,就不愁姜家后继无人了。
“我这边有几个医术高超的大夫,你回去告诉禾儿,此事交给我就行了。”姜父早就将这些事准备好了。
鸢歌恭敬道:“是。”
从主院出来,她心里想着得赶紧将这件事告诉小姐。
15. 第 15 章 避子汤
姜禾在听鸢歌回禀后并没有说什么。
姜父惯用的那几个大夫她几乎都认识,想要从中做什么手脚,把补药换成避子汤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为了防止其中有什么差错,姜禾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
昨夜她走得匆忙,哪怕是可以在妾室处留宿,她大约是也是不会的。
虽说薛凌玉现在成了自己的妾,可这个妾注定有些不同,她暂时无法对往日的事情释怀,既然人来了,就先好好养在后院。
昨日承欢让薛凌玉的身子酸痛不止,肌肤上还留了不少红印子,姜禾现在变得冷冰冰的,不像是会心疼人的,手下也没个分寸,女欢男爱对于他来说只有生涩的痛。
一想到如果这次没有怀上,那他还要经历多几次这样的事,薛凌玉便有些害怕。
他刚起身,便有几个小侍进来清理床褥,将带血的帕子与床单都换了新的,然后一个圆脸的小侍朝着他福身,眉眼瞧着很是讨喜,“薛公子,奴叫央乐,是主君派来伺候您的,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就好。”
薛凌玉点点头,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沉,问道:“央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央乐看了眼外面,如实回答道:“刚过辰时不久,薛公子可要起身去给主君请安。”
按理来说妾室是要早起给妻主的正夫请安的,姜禾如今没有娶正夫,姜父是姜家的主事人,只用给姜父请安便可。
既进来做妾,规矩便都学了个遍,万不可在第一日落下话柄,饶是薛凌玉身子再不适,也坚持起身洗漱,收拾一番后前往主院。
姜父昨日为姜禾的事睡得也迟,早晨也没有多少精气神儿,直到看到薛凌玉出现在眼皮子底下,他才勉强给了一个正眼。
姜父被瑞明扶到主位上坐下,薛凌玉跪在下面行了作为妾室的礼仪。
哪怕是做妾,他的衣服也不喜欢太艳的,可是从前薛家的衣服也不合身份,姜家新做出来的也都是花花绿绿的一类,他打从心底里抗拒,挑了许久才选中了一件绯红的衣裳,乍一看倒是和昨日的嫁衣没什么区别。
薛凌玉的皮肤一惯好,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也不用精细打扮就十分出彩了,加上初承泽露,多了几分成熟的魅色,姜父看了,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既入了姜家的门,便就是姜家的人了,往后只管好好伺候禾儿,为姜家开枝散叶,其余的便不是你要操心的了。”
瑞明面无表情的在姜父身边站着,没有去看薛凌玉。
薛凌玉姜父这话是为了敲打自己,他昨日想见母亲的事情定然被瑞明禀报给了姜父。
姜家妾不可再过问薛家事,他抿了抿唇,敛住眉目道:“是,妾记住了。”
见他还算乖巧,姜父也不多留他了,临走前提了一句,“我这里有个医术高超的大夫,等会儿随你回去,开个合适你身子的滋补方子,好祝你早日怀上孩子。”
大夫姓季,是姜家名下医馆里的坐镇大夫,医术出了名的不错,有许多迟迟没有孩子的夫妻在她得了方子后都如愿以偿,就连薛凌玉都听说过这季大夫的名声。
也不知这听起来医术高超的大夫能否助他一臂之力。
薛凌玉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小腹,心想若是今日就能知道有没有怀上就好了。
他想着想着就分了神,没有仔细去看前面的路,一个不注意便没避开地上的石子,整个人朝前面栽去。
没有时间给薛凌玉思考,他下意识的去护住自己的肚子,闭上眼睛祈求自己能够摔得轻些。
时间过得好似有些太漫长,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薛凌玉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一张隐隐有着怒意的脸,薛凌玉差点被吓到。
姜禾抓着他的手,继而又松开,看着他捂着肚子的手,声音听不出喜怒,“不护着脸,护着肚子作甚?”
见姜禾盯着,薛凌玉默默收回手,“没..没事。”
见他不愿意说,姜禾板着脸没有继续追问,心里却存了一个疑惑。
等到了内室,姜禾亲眼看着季大夫为薛凌玉诊了脉。
季大夫收回手对姜禾道:“回小姐,薛公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太过劳累导致有些气虚,开几服补气血的方子就能调理回来了,假以时日定能有喜讯。”
姜禾点头示意:“有劳季大夫。”
薛凌玉闻言也松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怀上孩子只是指日可待。
但是他又有些欲言又止,有姜禾在场,他还是羞于说出口的,可他又特别心急。
季大夫看出他有疑惑,主动出声询问,“薛公子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姜禾也看了过来,薛凌玉缓缓呼出一口气,觉得脸上燥热极了,“季大夫,不知要多久才能诊断出是否有孕?”
“一般是一月,不过若是胎相平稳,半月就能切出滑脉。”季大夫如实回答道。
薛凌玉有些失落,他本来还想看大夫能否今日就能诊出自己是否有孕了,毕竟昨日同了房,他又使了那些易孕的法子。
他眼中一闪而逝过失落,“多谢。”
季大夫当场开了几个方子,先给姜禾过了目,姜禾粗略扫了一遍,确定都是补气血的良药,才交给薛凌玉身边的小侍央乐去煮。
央乐是姜父身边的二等小侍,手脚利索,办事可靠,他送了季大夫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姜禾和薛凌玉两个人。
姜禾方才捕捉到了薛凌玉眼底的失落,他看起来似乎对孕事十分看重,甚至有些着急怀上孩子。
薛凌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姜禾,他方才的表现是有些急躁了,说不定还会让姜禾起疑心。
薛凌玉试探着想去握姜禾的手,她的手指并不似世家子弟那般保养得极好,反而有一层因常年拨弄算盘留下的茧子,与他细腻的肌肤截然不同,甚至还会弄疼他。
姜禾并没有抵触,可是就在他触到一个伤疤时,姜禾却忽然抽回了自己的手。
姜禾好像完全不吃他这一套,转身淡然道:“我晚上再过来。”
望着姜禾离去的身影,薛凌玉不明所以,他并不知道姜禾的手曾经受过伤,那伤疤触起来并不浅,而且还在虎口处,若是再深几分,岂不是不能拨算盘了?
回到流水小筑,鸢歌提起来,才让姜禾想起这一回事。
“小姐,可要将薛公子的补药换成避子汤?”
16. 第 16 章 失宠
避子汤?
姜禾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要,但是一想到薛凌玉方才那副眼角微红,楚楚可怜望着自己的模样,她便就又迟疑了。
思量良久,她拧着眉摇头道:“这次先不用了。”
总不可能运气如此好,一次就能怀上孩子,姜禾心想。
姜父傍晚间叫了她过去,又交代了一番要早日开枝散叶,传承姜家血脉的话,姜禾一概点头称是。
姜父说得口舌都干了,见姜禾的心思不知道都飘到了哪里去,端着茶盏饮了一口,无奈的叹了声气,“你这孩子,我说再多你不上心也是没用的。”
姜禾回过神,解释道:“女儿方才只是在想近来商号的事情,父亲说的我都记下了。”
姜父放下茶盏,又苦口婆心道:“不过你只需要牢牢记住一点便是,薛家已经失势,薛凌玉现在只是你的一个妾室,你可以宠爱,但是以后娶了正夫,这都得往后面放,如今薛家正是风口浪尖,你可不要头脑一昏,去随意插手薛家的事情,朝堂上的事情有你母亲处理,你暂时不需要太过深入。”
“父亲是不是也察觉到薛家的事情有蹊跷?”姜禾听出了些信息。
她母亲虽是商贾,但是官场上的人脉广布,消息也灵通,父亲来提点这样一番,定然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眼下已经晚了,她早就插入朝堂之事,甚至连薛灵衣都是她暗中救下的。
姜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姜禾却在心里确认了一些事。
都说季大夫医术高超,薛凌玉这次却真切感受到了,作为男子一般都有些体寒,他虽不严重但还是有些的,每次来小日子的时候都伴着阵痛,手脚也不能得半分冰凉。
这季大夫一剂补药,果真让他的身子暖和了不少,气虚的疲惫随之散去了七七八八,整个人的精神也明显变好了。
只是这小日子却突然而至。
他的小日子一向是很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滋补太过,竟在今日来了。
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床褥上竟都沾染了一些,衣服也都弄脏了,这是好不容易才从一堆衣服里挑出来能穿的,饶是薛凌玉这些日子被磋磨得脾气再温和,他也忍不住有些恼火。
难不成真的要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
若真的那般打扮,岂不是真的成了花枝招展的妖精?
他十分不情不愿,只能先换了单衣,命人将床褥都换了新的。
姜禾来的时候就看见小侍拿着脏床褥和衣服从房间里出来,薛凌玉整个人在被窝里,神色并不太愉悦。
既来了小日子,便证明昨晚所做的努力全部白费了,而且这几日都没有机会了,怀孩子的时日又往后推了,他自然是有些不开心。
薛凌玉没注意到有人渐渐往床边走来,忽然看到一双修长的手落在自己眼前,他猛然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是姜禾,这才慢慢松了胸口的气,但是却没有开口说话。
姜禾挑眉看着薛凌玉。
明明是他自己要入薛家做妾的,怎么一副如此委屈的模样,她明明也没有对他怎么样,最多是刚刚进来没有说话,没想到他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
以前对她可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薛凌玉想起姜禾说的话,他扯了扯被子,声音有些小:“今日怕是...不能了。”
这话在姜禾听来毫无厘头,她存着疑惑,再次伸手去探薛凌玉的额头,这次他并没有被吓到,也没有躲开。
额头一片冰凉的触感,昨日眉间的守宫砂也毁于她手,只剩下白净的一片肌肤,那双细长的眸子此刻正敛着,倒像是不知所措的表现。
她想起薛凌玉今日捂着肚子的模样,问道:“是小日子来了?”
薛凌玉没想到她竟知道这些,一时间又羞又无地自容,这模样却是默认了。
姜禾并不是急色的人,在弄明白原委后却是笑了。
她的笑声清脆又好听,轻轻在薛凌玉的心上划过,令他有些不解。
纳他进门不就是为了生孩子吗?来小日子就不能同房了,怎么姜禾还笑起来了?还是她有其他的打算?
姜禾其实并没有其他的打算,她笑是因为薛凌玉还是如此清高,非要端着世家子弟的架子,连来小日子这样寻常的事情都藏着掖着,像是怕毁了他清风明月的形象。
她的笑含着几分嘲讽。
她今日本打算留这里用饭的,但是看薛凌玉的样子像是她色令昏头,时时刻刻都想拉着他亲热一般,姜禾也没有这个念头了。
她在房间里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薛凌玉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怒了姜禾,自从姜禾从雾都城回来,她几乎没对自己有过好话,甚至连个好脸色也都吝啬给予。
反正他生下孩子之后就能走了,才不稀罕这些。
姜禾之后的两日都没有再来小院子,但是她身边的鸢歌却送来了不少的东西,汤婆子和一床新被子,还有一些新做好的衣服。
被子是用上好的棉制成的,衣服的风格也和他往日喜穿的差不多,这让薛凌玉有些意外,不过这些款式却有些旧了,不是时下流行的。
流水小筑只送东西,却不见姜禾,薛凌玉终于忍不住问央乐。
他在薛家最熟悉的便是身边这个小侍,明知央乐是姜父的人,却也不能做什么。
央乐如实回答:“主君应了左家的请帖,要带着小姐去相看左家的幺子,今日便是左家的宴会,看主君的意思,若是小姐满意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迎娶左家公子为正夫。”
他又道:“薛公子,听说左家公子是个和善的性子,若真的成了后院的主人,想必也不会苛责您的。”
薛凌玉才进姜家几日,姜禾只在洞房时来了一次,其余时候便把这个小院子忘在了脑后,阖府上下都猜测姜禾是得到了便觉得食之无味,一解以前夙愿后再无留恋。
薛凌玉成了入府三日便失宠的妾室。
17. 第 17 章 相看正夫
左家老主君七十大寿,早递了各路的请帖出去,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姜家也在受邀名单之中,左家甚至还单独给姜禾递了帖子。
姜父也知道这回事,当是左郡王极力想促成与姜家的这一门婚事,生怕姜禾推脱。
左吉在姜父的甄选之列,再加上左郡王又有意,他便也乐见其成,若是姜禾真的相中了这貌若天仙的左吉,娶回家做正夫也不错。
姜禾一大早便被姜父叫到了主院,换上了姜父为她准备的衣裳。
她平时喜欢干练的衣裳,往日里做纨绔时倒是喜欢宽松的华服,这几年来倒是没怎么穿过,这下子换上了鲜艳的锦袍华服,面如白玉,眼含星辰的模样像极了风流倜傥的纨绔子弟,多亏了她沉稳的气质,倒是显得不轻佻。
姜父满意的笑笑,用骄傲的口吻道:“是了,禾儿这副模样,任是哪个小郎君看了都会移不开眼的。”
“父亲满意就好。”姜禾有些不自在,但未曾言明。
马车早已备好,就等着到时辰就能去左家参加宴会了,姜家趁着空闲,忽然想去小院子里瞧瞧。
都说男子来小日子时极为虚弱,不能心烦忧虑,加上这几日处于商号移交的状态,她便将精力都放在了打理产业上面,也没有去探望薛凌玉。
不过他应当是不想看见自己的吧,姜禾心想。
她刚进小院子里,就看见央乐迎了上来,面色带着惊喜,“小姐您终于来了,薛公子可把您好盼。”
央乐有些着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说错了话,薛公子在听到小姐要去相看左家公子的消息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甚至连饭都没有用多少。
如果这样下去,身子定会消瘦变差,到时候完成不了主君交代的任务,他可不好交代。
姜禾却乐了,薛凌玉会盼自己来?他不是防着自己碰他还来不及了,虽这样想着,她还是抬着脚步进去,边走边道:“进去看看。”
薛凌玉的房间里摆满了她送的东西,那床棉被也盖在了他身上,不知这小日子竟是什么洪水猛兽,竟把他的面色摧残成这副凄白的模样。
姜禾在外面的动静传进了薛凌玉的耳朵里,他这次做好了准备,并没有被吓到。
姜禾见他脸色的确差,便握了握他冰凉的手,皱眉道:“可要唤季大夫来看看?”
对于姜禾的接触,薛凌玉已经成功说服自己接受,但是他还是有些惊诧,女子的手都是这般温热的吗,思索的片刻间,姜禾手上的暖意正逐渐渡到他的身上。
薛凌玉半躺在床上,良久才从这梦一般的感觉中苏醒,摇摇头道:“不必了,只是有些冷。”
“往日也是这般畏寒吗?”姜禾又问。
她有哥哥,哥哥从小最是怕冷,而且还要靠着各种药吊着身子,每次的小日子对于哥哥来说都是一种煎熬,这个时候姜父就会嘱托小侍送红糖姜水,还有暖炉子这些东西到哥哥的院子里。
薛凌玉往日最爱美,冬日里也穿单薄又好看的衣衫,她还以为他不怕冷呢。
薛凌玉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不知为何,听姜禾提起往日两个字,他就会想起曾经和她的恩怨。
他往日对姜禾并不好,甚至算得上恶劣。
“喝些红糖姜水应当会好些,暖炉子也再添几个。”姜禾对着央乐吩咐道,“你去寻我身边的鸢歌,叫她来办这些,另外你家公子还有什么需要的,都一并交给鸢歌来办。”
言下之意便是薛凌玉要什么,便给什么。
见薛凌玉还是不为所动,姜禾眸色微闪,“左家老主君今日大寿,如果你身子舒畅了,我倒是想带你过去。”
他只是一个妾室,带他过去岂不是自取其辱?薛凌玉当姜禾在拐弯抹角的讽刺他现在的身份,轻咳一声问道:“已经确定要迎娶左家小公子了吗?”
薛凌玉曾见过左家小公子,的确是美貌非凡,不过却像是块呆木头,身上缺少灵气,他从心底里觉着,姜禾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八字没一瞥的事。”姜禾用毫不在乎的态度道,而后又深深的看了薛凌玉一眼,看得他头皮都要发麻了,才幽幽道:“你想做姜家的主君吗?”
她这样一问,就连央乐都忍不住停滞了呼吸。
薛凌玉微微睁大眼睛,气得胸口都在起伏,带着哭腔道:“姜禾,你若是还记着仇,想要羞辱我便光明正大些来,整日阴阳怪气,你究竟是把我当成...当成什么了?”
他都做妾了,她还在问他想不想做主君,不就在提醒他,放着三年前好好的主君不做,三年后上赶着做妾这件事吗。
薛凌玉的情绪很激动,姜禾相比较就云淡风轻多了,她松开薛凌玉的手,神色不明道:“那你便当我在羞辱你吧。”
温热转瞬即逝,薛凌玉感觉手心猛然一凉,接着便是姜禾离去的身影,还有没有停顿过的脚步声。
他这才进姜府三日,她就上赶着娶正夫,既然如此还纳他进来生什么孩子。
薛凌玉气得都出冷气了,甚至赌气般的想,那就让姜禾去找那个左家小公子生孩子就好了。
三夫四妾,这足足还能再娶进来六个呢。
央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是忍不住擦了擦冷汗。
在府里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跟小姐说话呢,看来这薛公子还真的是小姐的例外。
在去左家的路上,姜父见姜禾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一点儿也没有要去相看未来正夫的喜悦,姜父若是直接问,姜禾肯定是不会说的,所以他不动声色的招了瑞明去调查了一番。
瑞明领命。
一进到左家,就看到左平功在院子里一脸热情的招待宾客,而她身边站着一个精心打扮过的公子,那般的好颜色不出所料的艳压了在场的所有男眷。
左郡王家的幺子左吉虽然是庶妃所出,可美貌的名声却传遍了都城,而且自小被养在府内,教授贤良淑德,完全按照世家大族主君的要求培养,若不是庶子的身份,左郡王甚至还想把这个儿子送进宫里谋求更进一步。
姜父是第一次见到左吉,看模样是没得挑,饶是他身为男子都觉得美极了,但是姜禾却不为所动,看都没多看一眼。
这般的美人也入不了她的眼吗?姜父忍不住有些无奈。
左平功很快便发现了姜禾父子二人,她走过来朝着姜父行了个礼,而后看向姜禾,语气刻意拉近了几分,“姜禾,自上次相聚后,我可是好久都没见到过你的人影,以后我们可要多走动走动。”
左平功开始向姜禾介绍,“这是舍弟左吉,从小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你没见过,不过我记得我以前经常跟你提起。”
以前鬼混时,左平功倒真的经常提起她有个美若天仙的弟弟,不过都知道狐朋狗友什么德行,藏着掖着不给见。
“姜小姐。”左吉先向姜禾行了礼。
姜禾看了他一眼,气质清淡文雅,只是感觉太过刻板了些,一看便是规矩极严。
“左公子。”姜禾淡淡道。
她对于这个左吉没有一点儿的兴趣,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礼仪罢了,左家打的什么算盘她门清,就算要联姻也不会娶一个有所图谋的正夫。
见她有些冷淡,左吉有些拘谨的笑了笑。
姜父都看在眼里,看来这一趟是白走了,他打圆场道:“我还未拜见过老主君,不知老主君现在可方便?”
左平功接话道:“自然是方便的,姜主君这边请。”
姜父临走前嘱咐道:“禾儿你先在这里照看左公子,我去去就回。”
姜禾知道父亲这还是不死心,想要撮合她和左吉,不过碍于面子,她还是应下了,如果左吉识相的话,应当不会纠缠。
左吉应该知晓今日的意图,不过却还是坚持着要与她待在一处。
她打算寻地方坐下打发时间,见左吉仍旧站着,腿脚似在发抖,死命般攥着掌心,便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开口道: “左公子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如坐下来休息休息。”
左吉咬唇点头,“多谢姜小姐。”
两个人无声,但左吉明显更为拘束。
最后有小侍端来了果酒,为姜禾倒了一杯,姜禾低头嗅了嗅,这酒闻着倒是极香,左吉见到她要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禾作势饮下,却将酒泼到了袖子上,掩人耳目之下,像是真的喝了下去,她将空杯展示给左吉看,勾起嘴角,语气带着几分渗人的询问。
“左公子,这酒可是有问题?”
面对她的质疑,左吉像是吓了一跳,故作镇定的摇了摇头。
薛凌玉入姜府做妾并不是什么秘密,三年前薛家拒绝姜家的求亲,并扬言不会将儿子嫁给低贱的商贾人家,当时姜家在都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富商,薛家这话一出,顿时让姜家的颜面扫地,之后都城也没有多少人家愿意将儿子嫁进姜家。
现如今却不同了,不知有多少人觊觎姜家主君的位置。
姜家巨大的财富让左家也动了心思。
虽然计划万无一失,可左平功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母亲,这样做是否会对左家的名声不好,还有吉儿他不知人事...”
左郡王不容置疑道:“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姜家主君的位置便只能由吉儿来坐,姜家也必然为左家所用,何况今天那么多人在,只要计划成功,就算是姜禾想赖账,姜主君也不会同意的。”
“再说姜禾虽然纳了薛凌玉,但谁都知道姜家和薛家的矛盾,这纳回去是折磨还是宠爱还未曾可知,等到吉儿嫁进去,拿捏一个妾室还不是手到擒来。”
左郡王的眼底满是野心,胸有成足道。
18. 第 18 章 为什么不穿衣服
左郡王自认将事情安排得天衣无缝,到时候只需要将姜父和宾客一起引去抓个现行,那姜禾就不得不娶左吉。
银钱开道自古便是百试不厌的法则,若是左家得了姜家,日后便有源源不断的财富,甚至还能吞并姜家为己用。
左郡王十分自负自己的安排,可刻意引着人想要去抓奸时,却发现房间里并没有左吉的身影,下人这时候来报,说是小公子身体不适,先回房休息了。
房间里只有姜禾一个人,这里左府专门用来待客的,她出现在这里倒是不奇怪,只是衣衫却整整齐齐,神色也没半分飘忽,完全不像是中了那等药。
而姜禾掀都没掀起眼皮看左郡王一眼,那些想看热闹的宾客也得入不了她的眼,她气定神闲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浅尝品味起来。
左家这酒的确是不错,如果没有加些其他东西的话。
左郡王已过五十,在朝堂上浸淫多年,醉心于权欲,什么样的人她都见过,但是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姜禾这个年轻人。
姜禾这副表现明显是知道了酒里的东西,可还是能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倒真的像是不惧被人设计。
底气甚佳的姜禾看到面色不虞的左郡王,她举了举酒盏,似个风流纨绔般笑道
“左郡王,这果酒的确不错。”
左郡王的脸色更不好了,但是碍于有宾客在场,她威严道:“你可知道就算是姜尚衣见到我,也得对我尊称一声,你这个小辈这般不觉得太猖狂了吗?”
“哦?”姜禾往椅子后靠了靠,眼中笑意更甚,“可我不是我母亲,左郡王,就算我不尊称,就算我直呼你的名讳,你又能如何我?是像冯御史那样告御状,还是参我一本?”
姜禾放下酒杯,若有若无道:“也不知陛下知道左郡王有这样的好酒,会不会也想品尝一番。”
“而且我是纨绔,左郡王不会跟一个纨绔计较吧?”
姜禾这一番话彻底堵了左郡王的路。
就凭着陛下对姜家和姜禾的宠爱,若是左府今日想要陷害设计姜禾一事闹到明面上,陛下定然是不会偏向左家的,冯御史就算是一张铁嘴,她的女儿如今不还被关在京兆衙门里。
左郡王只能咽下这一口气,眼睁睁的瞧着姜禾这个小辈在自己面前放肆。
刻意被叫来的姜父一看见这个阵势,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当左府是真的想要联姻,没曾想却暗地行构陷之事。
“左郡王,看来左府也不太欢迎姜家的人,竟拿着身份来压我姜家的嫡小姐,我回去自会好好与妻主复述,既如此,我等也不必久留。”
姜父出身官宦,底气也足,拿捏一家主君的风范十足。
这闹了这样一出,姜父也暂时歇了为姜禾相看正夫的打算,毕竟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也跟左家一样有所图,甚至未达目的不昔行些卑劣手段。
一想到若是被左家得逞,姜家就要任人拿捏,姜父的心里也忍不住愤怒起来。
姜禾倒是很随意,她的情绪早就已经可以收放自如了。
这件事还不足以让她动怒。
左家想要吸着姜家的血上位,目的太过明显,况且她是不会娶一个时时刻刻想要算计自己的正夫的。
今日计谋不成,左郡王便将气都撒在了左吉的身上,令他在祠堂里跪了一整夜,并且命人不得送食物和水。
作为左府里的庶子,左吉自小便知道美貌是助家族联姻的筹码,母亲让他给姜禾下药,以自己的清白诬陷姜禾,他虽不愿意,却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若不是他今日身子不适,也许就不会露出那样的马脚。
左吉忍不住想起姜禾白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那般聪慧的女子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的窘迫,而且对他的算计并没有表现出厌恶,而是劝他及时回头。
左吉捂着刺痛的肚子,地上的寒气顺着膝过到身上,他额头冒出大片的汗珠,却只能咬牙坚持着。
他忍不住奢想,若是真的嫁给姜禾,纵然她是真纨绔,也未尝不可。
等到傍晚,姜尚衣一归家就听说了左家想要算计自己女儿的事,她顿时忍不住发了脾气,嘲笑左家痴心妄想。
姜尚衣立即决定先断了和左家来往的几个生意,她们不是觊觎姜家的钱财吗?那便先让她们损失大笔的银钱,起码能让左家难受好一阵子。
姜尚衣也觉得如今的情形不太适合为姜禾娶正夫,倒不如再等等,或者等姜禾自己寻到中意的。
宫里那边,五皇子也说待寻到有缘人后才肯下嫁,暂时不必担心陛下会突然将婚事指到姜禾的头上。
姜父让瑞明打探的事情也有了结果,说是姜禾去左家之前在小院子里没得薛凌玉的好脸,薛凌玉甚至还对姜禾不敬。
一个妾室怎能爬到妻主的头上,何况姜禾派人送那么多东西进小院子的行径也落入了姜父的眼中。
在他认为,便是薛凌玉恃宠而骄,还想凭着以前姜禾对他的喜欢为非作歹。
看来是要再好好的敲打一番了。
既然能救薛家人,也能让他们重回原先的境地。
姜父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左家的酒是好酒,在左吉注视下的那杯自然是倒掉的,但是在左郡王面前却是实打实喝到肚子里了。
姜禾回来后只觉得头有些晕,看来并非端给她的果酒里有那种药,就连酒盅里也被下了药,不过幸亏只是抿了一口,药效也能靠着意志力压下去。
原本要回自己的流水小筑休息,但是鬼使神差的,像是心里有根线一样,牵着她又进了小院子里。
时候不算太晚,薛凌玉还没有休息,姜禾透着窗纱能够看见他似乎在绣什么东西,她的脚步刻意放得很轻,不想让薛凌玉发现自己。
薛凌玉的绣工是极好的,作为曾经受无数人追捧的世家公子,自小接受的教导是寻常人所无法匹极的。
左家的左吉也被教导得很好,可是跟薛凌玉相比,却完全没了风采,实实在在的被碾压了下去。
姜禾自认目前还没有看过哪个男子能够比得上薛凌玉。
今日因为姜禾羞辱自己的事情惹恼了她,薛凌玉也生气了好一会儿,冷静之后心里还存着些气,便忍不住拿出闺阁时绣的嫁衣添上几笔。
这件嫁衣一针一线皆是出自他手,妾室不能穿正红,薛凌玉绣起来极其认真,毕竟这是最后的念想了,从前薛家的东西便只带了这一件进姜府。
姜禾悄悄走进屋子里,便看见薛凌玉小心翼翼的捧着嫁衣,手下动作轻柔的绣着,眼神也极为珍视。
她故意咳了一声,意图引起薛凌玉的注意。
薛凌玉抬头见是姜禾,惊得手上的针线险些扎到自己,手忙脚乱的将嫁衣藏到了身后,不想让姜禾看到。
“我有那么可怕吗?每次见到我都那么害怕。”姜禾的视线落到他身后,走上前将嫁衣从他手上拿了来,手艺的确不错,做工精细,怎么漂亮的衣服却未见薛凌玉穿过,她忍不住问道:“进门那天为什么不穿这件衣服?”
这便是又明知故问了,薛凌玉心中冷笑,面上低眉顺眼道:“妾室不得穿正红。”
姜禾的确是不知,所有的红色在她看来都是同一个颜色。
她仔细瞧了薛凌玉的脸,不得不承认,薛凌玉半日没有见她,脸色果然好多了。
她将嫁衣还给薛凌玉,看着他精致的眉眼道:“身子可恢复了?”
姜禾一靠近,薛凌玉便能嗅到她身上的酒味,虽然很淡,但是姜禾的眼神明显飘忽起来,有些许醉意。
薛凌玉还没有回答,就听姜禾继续说道:“我今日在左家险些中了计谋,左郡王想在酒里给我下药,诬陷我私通左吉,逼迫我不得不娶左吉。”
竟有这种事?薛凌玉心里有些诧异,怪不得姜禾一身酒味。
姜禾抱着他,似是真的醉了,嘴里喃喃道:“你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薛凌衣下意识想要推开她,为难道:“我小日子还没有结束,怕..怕是不能。”
遭到拒绝之后,姜禾松开了手,没有半分失落,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答非所问便是最好的证明。
薛凌玉一点儿都不关心她,哪怕是进了姜府,如今心底也是没有她的半分位置。
姜禾不语,不知为何,她的情绪居然又因为薛凌玉起了波动。
见姜禾不说话,薛凌玉心里打鼓,他担心姜禾生气收走他的嫁衣,毕竟这对于妾室来说是不合规的东西。
于是他便试着开口哄道:“是好奇的,不过看表现,应当是没有得逞的。”
姜禾看了他一眼,语气笃定道:“当然没有得逞。”
若是她真的碰了左吉,晚上也不会来小院子里了。
薛凌玉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姜禾比以前要古怪许多。
他看不清她到底想要什么。
19. 第 19 章 簪子
姜禾没有在小院子里过夜,一是不合规矩,二便是她觉得薛凌玉并不想看到她。
哪怕是小日子还没有结束,只抱着不做什么也是可以的,可是薛凌玉一见到她不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就是眼神十分嗫喏。
他如此珍视那件嫁衣,可落针时脑海中想起的人肯定不是她。
临走前,她抚了抚薛凌玉的发,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
姜禾晚上去小院子见薛凌玉的事被央乐禀报给了姜父,甚至连薛凌玉的反应都被一五一十的描绘了出来。
央乐本就是姜父身边的人,被派来薛凌玉身边也是为了监视他,督促他早日怀上子嗣。
姜父原本就打算再敲打敲打薛凌玉,一听到薛凌玉居然敢冲撞姜禾,如此大胆的行径决不是一个妾室应有的本分,若再如此仗着姜禾的宠爱,以后说不定会将姜家搅得一团糟。
第二日一早,他便命人将薛凌玉叫到主院。
自入府后,薛凌玉只来了主院一次,姜父的规矩并不多,而且并不喜欢一个妾室总是在自己面前晃悠,只嘱托薛凌玉好生伺候姜禾,争取怀上子嗣便可。
这对他来说松快不少,在姜府的这短短几日,若不是身份不同,其实和以前在薛家的待遇差不多,甚至于姜家的吃穿用度都是拔尖的。
薛凌玉一进来,便被要求跪在正堂里。
看着他一脸疑惑的神色,姜父沉声道:“我今日本事不想见你的,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提醒你,你既已经成了禾儿的妾,便应该安分守己,我命瑞明在你进姜府前教导的那些礼仪,你务必要时时谨记,把从前那身大公子的脾气都收起来,伏低做小都说轻了,总之要事事以禾儿为先。”
“我想你应该明白,若非禾儿从前喜欢你,姜府也不愿意插手进薛家的事,光是为了你和你父亲,姜家就花了不少的银两。”
说到底,姜父对于钱财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姜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像薛凌玉这般模样的男子,在清秀坊里不知道有多少,他现在就能给姜禾买回来十个。
之所以是薛凌玉,无非是看中姜禾以前对于他的情,无论姜禾是宠爱他,亦或者耿耿于怀以前的羞辱之仇,百般折磨他,这都是薛凌玉应该受着的。
但是薛凌玉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尽一个妾室的本分。
薛凌玉知道,若非不是有姜家,他和父亲可能早就被欺辱了,为奴为婢都可能是最好的下场,而且他是自愿答应姜父的交易。
“妾明白,妾会早日为妻主开枝散叶。”薛凌玉咬着唇,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姜父,“希望姜主君能够记住和妾的约定,等到孩子生下来,就放我和父亲离去。”
“你放心,你也该知道你曾经对禾儿做过的事,姜家和禾儿都没有理由要强留你。”
是啊,他曾经当着全都城世家小姐的面前,嘲笑姜禾对自己的一片痴情,姜禾恨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希望他一直留在姜家。
薛凌玉不语,姜父只当他是听了进去,只是想起央乐禀报给自己的那些,姜父觉得只是言语上的敲打和警告还不够,还命薛凌玉在主院里跪着,让他牢牢记住今日所说的一切。
薛凌玉只能听从,幸好姜父还命人给他准备了一个垫子。
下人们只当是新纳进来的妾室惹了主君不快,这才受了罚,私底下的窃窃私语是少不了的,不过薛凌玉闭上眸子,当作没有听见。
姜父看着跪在院子里的薛凌玉,忍不住问瑞明:“你说我为禾儿纳了薛凌玉,到底是对还是错。”
瑞明恭敬道:“您是真心实意为小姐考虑的,小姐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他也远远看了薛凌玉一眼,哪怕是跪着也不显丝毫狼狈,倔强得如同雪中傲梅。
“再说小姐宠爱薛公子其实是件好事,能够早日为姜家传宗接代。”
“我就怕禾儿她还是走不出来,罢了,就由她自己来处理吧。”姜父有些疲乏了,他摆了摆手,到底没让薛凌玉受什么苦,“去让他回去吧。”
姜禾并不知道薛凌玉被罚跪一事,北坊近来有不少事都需要她亲自处理,天还没亮她就带着鸢歌出了门。
鸢歌也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虽不如记薛,但聊胜于无,至于姜家的侍卫,姜禾并不习惯让他们贴身保护。
鸢歌还是有些不放心,商人行走在商场,面对的危险并不少。
“小姐,等记薛把您交代的事情办完,不如还是早日叫他回来吧。”
说起来也不知道记薛到底被派去做什么了,小姐以前还从未让记薛单独办事呢,毕竟他现在的心智还只是个孩子。
东郊外薛灵衣遭刺杀一事,那些刺客都是记薛料理的,为了避免有人顺藤摸瓜查到是姜家出手救的人,姜禾就让记薛在城外避几日风头。
想要薛灵衣彻底闭嘴的人有很多,毕竟贩卖私盐一事牵扯甚广,再加上那个还不知真伪的人命案子,姜禾能够隐约感觉到,这背后有一只手想将薛家拖下水。
薛家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替罪羔羊。
苏雅万传来消息,这一路上针对薛灵衣的刺杀不断,若非她还花了大笔的银钱请江湖人士暗中保护,薛灵衣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姜禾这想着薛家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走了神,她走到一间铺子前停了脚,忽然觉得招牌有些眼熟。
更令她意外的是,却遇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个男子也停在首饰铺子前,他身后跟着侍卫和仆从,上扬的眉眼里满是笑意,目光落到姜禾的身上。
身为皇家的金枝玉叶,通身气度皆是华贵,姜禾眼底闪过探究,这五皇子居然有兴致来北坊。
看样子,像是冲她来的。
五皇子先脚进了铺子,他扫视了一圈,颇有些可惜的对姜禾道:“簪子之最,当是南东郡的红玉玛瑙簪子,不过我听说南东郡已经不产玛瑙了,不知道姜家可还有剩余的?”
“不知五皇子今日出宫居然是为了这个簪子。”姜禾淡淡勾唇,“可惜姜家并没有。”
五皇子看起来有些惋惜:“那倒是可惜,姜家都没有的话,那都城里其他商号肯定也寻不到了。”
姜禾眯起眼睛,虽不知道这五皇子为何想要红玉玛瑙簪子。
但是她不可能说真话。
20. 第 20 章 妻主
姜禾在东郊马场故意设赌局赚了不少的银子,五皇子好巧不巧,凑个热闹赌了她赢,最后赚了不少的数目。
作为皇家子弟,五皇子并不缺钱,所以对这些银两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令他十分好奇的是,姜禾作为皇商家的嫡女,又即将接管一方商号,怎么看起来对赌局的几千两银子十分在乎的模样。
所以他推测出一个结论,姜家不缺钱,姜禾倒是缺钱。
至于这些钱的流动走向,肯定是不在明面上过账的,也就是说姜禾很有可能用这笔钱去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
五皇子出身皇家,被养得脾气是骄纵了些,可是骨子里却流着几分皇家人的精明心机。
今日来寻红玉玛瑙簪子是假,想要来见姜禾一面是真。
姜禾是陛下有意为他挑选的妻主之一,原本他是不想下嫁商贾之家的,不过,却在不断了解她这个人之后,逐渐改变了想法。
姜禾眸色沉稳,气质脱俗,相貌也是极其出色的,更别说东郊马场上驯服那匹汗血宝马所流露出来的飒爽英姿。
五皇子口吻有些可惜:“我寻思着,就算是用千两购得红玉玛瑙簪子也值得,不曾想姜家也不能遂我这个心愿。”
姜禾依旧不为所动。
她之前缺钱,是因为要打点江湖客,现在薛灵衣已经安全到达流放之地,她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
五皇子没得到回答,便随手拿起一支白玉簪子,忽然道:“姜家商号自姜小姐回来接手后一直蒸蒸日上,姜小姐果然是名不虚传,看来很快便能洗掉都城第一纨绔的名头了。”
姜禾言语带着谦逊,低头道:“姜禾自始至终都是纨绔罢了,五皇子谬赞了。”
五皇子轻挑细眸,话里有话:“听说姜小姐近来纳了一房妾室,姜小姐对这妾室十分宠爱,看来姜府好事将近了。”
都城中不少人都知道薛凌玉进了姜家做妾,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说薛凌玉十分得姜禾喜欢,说不定等正夫进门后,姜禾甚至会做出宠妾灭夫的事情来。
就像是打在棉花一样,姜禾软绵绵道:“承五皇子吉言。”
她不介意坐实了这个名声,看看她若真的是个宠妾灭夫的人,五皇子是不是还能将自己列为妻主的人选。
姜禾离开后,五皇子身边的仆从忍不住道:
“殿下,这姜家小姐对您无半分尊敬,您为何还要出宫走这一遭?陛下为您挑选的其他世家小姐,哪一个不都对您殷勤得紧,何况姜家还是商贾。”
姜家是今非昔比,但是要对上皇家,还是差些。
五皇子使了力气,笑着折断了手里白玉簪子:“能让薛凌玉甘心做妾的女子,自然有他的道理。”
五皇子依旧保持着笑容,居高临下的让仆从给商铺赔了簪子的银两,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离开了这家店。
巡视完铺子,在回姜家的路上,鸢歌悄声对姜禾道:“小姐,您说这五皇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真的是为了一根簪子才出宫的?”
“管他那么多作甚。”姜禾语气冷漠,心底里还是觉得有些好笑的,毕竟这五皇子居然想以钱财诱她。
她从袖中拿出红玉玛瑙簪子,这簪子一直被她贴身带着,许久都未见光。
哪怕是出千金购之,她也不会卖。
虽然薛凌玉并没有跪多久,可是他这来小日子的身子却还是有些顶不住,只能被央乐搀扶着回去。
一回到小院子,便脱了鞋袜躺到床上,央乐还拿了好几个汤婆子过来,这一通忙碌下来,薛凌玉才感觉身上没有那么冷了。
央乐要在床边守着,薛凌玉却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暂时不想看见姜家的人,虽然知道央乐是身不由己,但放着一个人在身边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总是有些不自在。
央乐自知理亏,便听话的退下了,临走前不忘将门窗关上。
薛凌玉想要清净一会儿,可是没一会儿门就又被打开了,他语气也有些不善。
“我不是说想一个人待会儿吗,你又进来作甚。”
见央乐不应,现如今一个小侍都能欺负他了,薛凌玉的情绪终于激动了起来,语气也十分不善,“我叫你出去,你没有听见吗?”
姜禾愣了一下,才斟酌开口道:“不是央乐,是我。”
薛凌玉现在的表现倒像是以前的他,身为世家大公子,出身尊贵,容貌出众,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傲气,小性子也是不断。
敢爱敢恨,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见是姜禾,薛凌玉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和住自己的情绪。
他才刚刚被教训完,可不敢对他这位妻主再发脾气,就算是重话也是不能说半句的。
刚刚承受完他发错的怒火,姜禾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她走到床边,非常自然的去握他在被子外的手,关切的问道:“是不是被父亲罚跪了?”
薛凌玉第一次有了想要挣扎的感觉,姜禾的手实在是太暖了,烧得他心都咯噔了一下,他忍不住疑惑,难不成女子都像她这般?还是男子的体质天生就特殊。
姜禾一回来就得知了薛凌玉被姜父罚跪的消息,虽不知薛凌玉到底犯了什么错,但是她知道他肯定会受苦,所以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小院子里,想看看他有没有事。
虽然姜父身边的瑞明说薛凌玉只是跪了一会儿,身上也没有受伤,但是看他如此失落的样子,姜禾还是忍不住捏了捏拳心。
薛凌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别开脸道:“都是妾的错,不应该懈怠妻主,主君教训得对。”
他将姿态摆得极低,可姜禾知道他的心门还是紧闭着,不肯让她窥探。
姜禾帮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道:“你不想自称妾的,也不想唤我妻主,这些我都知道的。”
她的嘴角牵着一丝苦涩,将红玉玛瑙簪子拿到薛凌玉的面前,“这个簪子衬你极好,况且原本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薛凌玉扭过头,看到熟悉的簪子,颇为惊讶的看了一眼姜禾。
他记得为了给父亲买药,便将这支簪子卖给了首饰铺子,当时姜禾还在场,若非她的一句话,这支簪子还不可能卖出那么高的价钱。
这红玉玛瑙簪子虽然不是他首饰中最贵重的一件,但是如今南东郡已经不产出了,何况初见这支簪子时,就好像是完全按照他心意打造出来的一般,所以他毫不犹豫就买下了。
往日的记忆渐渐浮现,他突然发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支簪子应该出自于姜家商号。
薛凌玉握着这支簪子,抬眼看向姜禾,喃喃道:“姜禾...”
姜禾抿抿唇,如释重负的轻笑了下。
待到姜禾走后,薛凌玉才惊觉簪子上居然落了泪珠,倒不是因为被罚跪而委屈的,而是出乎意料外的难过。
他想起姜父今日对自己说的。
姜禾没有理由要强留他,在他离开后,她会迎娶正夫,正夫会为她生下嫡女。
薛凌玉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了。
这已经不是苏雅万第一次想要破口大骂姜禾了,这人来了她这京兆衙门,明明做了那么多费力不讨好的事,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嘴上说着不做赔本的买卖,实际上一遇到薛家的事情,从来都只搭进去数不尽的银钱,这就算了,可也没见薛凌玉给过她一个好脸。
从前便是,如今又是。
也不知道姜家到底有多少银钱能让她如此挥霍。
但是苏雅万忍着气还得帮姜禾分析,“五皇子明摆着是想试探你,看来这都城里有不少人都迫切的想知道你对薛凌玉的态度,虽说五皇子的试探是和婚配有关,不过毕竟这决定着,某些人想要彻底将薛家连根拔起时,姜家会不会出手。”
苏雅万叹气摇头,“你纳薛凌玉,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但是现在看来,是一个大麻烦。”
苏雅万提议道:“再过几日就将记薛召回来,贴身保护你吧。”
姜禾点头:“再过一段时间,风头一过就叫他回来。”
不过她却有另外的打算。
苏雅万又道:“薛灵衣已经安全到达流放的地方,那里的主事官员是我的好友,一切事宜都打点好了,薛灵衣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切尽在姜禾的掌握中,她为自己沏了茶,“那便好。”
对于姜禾刚才跟她说的事,苏雅万又有了新的疑惑,“你说五皇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要不然怎么会特意提起红玉玛瑙簪子,而且还专门出宫走这一趟,要知道这红玉可代表着相思,他问你要,岂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我最烦的向来是暗示。”姜禾的眼神十分认真,“哪怕五皇子明示,我这里也没有那簪子,更别说赐婚了。”
簪子已经被她物归原主了,除非薛凌玉不想要了,五皇子一辈子也别想得到。
但若是薛凌玉不想要了,她恐怕也会很难过。
姜禾在试图说服自己到时候不要那么难过。
毕竟薛凌玉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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