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武侠小说《霸剑集》第1_4章

第一章 虎踞山庄_霸剑集_陈青云

  无垠的草原连接着远山,一条坦荡的黄土大道,笔直穿过草原的心脏,把草原一分为二,赤日炎炎之下,黄土大道似乎已被晒得瘫痪了。

  大道尽头,靠山脚的地方,是一座大庄院,古柏围环,浓荫中,隐约露出宏伟的庄门,极具气派,临近些,便可看到庄院门楼上高悬的三个斗大金字“虎踞庄”,庄如其名,真像一头猛虎蹲踞山麓,傲视草原。

  这时,过午不久,一个雄姿英发的少年武士,挺立在庄门前,凝视着紧闭的庄门,面上笼着一层浓浓的杀气,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难道庄里的人都死绝了?”那少年自语了一声,扬手,曲指,隔空弹去。

  “锵!”庄门上的大铁环,发出震耳的巨响,余音回荡不绝。

  一阵响动之后,沉重的庄门拉开了半扇,两名雄赳赳的庄丁,冲出庄门,正待开口喝问,当四道目光接触到少年武士冷厉带煞的目芒时,不由机伶伶各打了一个冷颤。

  两名庄丁定了定神,其中之一沉声道:“朋友驾临敝庄,有何贵干?”

  少年武士冷冰冰地道:“找啸天虎唐崇武!”

  两庄丁脸色一变,另-个道:“朋友说话客气些,那是我们庄主。”

  “这已经相当够客气了!”

  “哼!”

  “你鬼哼什么,快去通报。”

  “可有拜帖?”

  “用不着!”

  “朋友的名号?”

  “你们两个还不配问。”

  两庄了登时怒火直冒,齐声喝道:“朋友,虎踞山庄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少年武士脚步一挪,寒声道:“是你们去通报唐崇武,还是在下自己进去?”

  两庄丁互望一眼,双双前迫,其中一个暴喝道:“不长眼的小子,你……”

  “啪”的一声,那开口的庄丁倒跄了四五步,半边脸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头印,登时肿得老高,痛得他龇牙咧嘴。少年武士似乎仍站在原地没动,这一嘴巴,不知是怎么出手打的。另-个庄丁怔了怔,转身便往里跑。那被打的手抚首脸,呆在当场。少年武士冷冷地道:“你再敢出言不逊,我要你永远开不了口!”

  步履之声传出,庄门大开,四名武士仗剑而出,朝两旁一站,紧接着,一个半百年纪的黑衣老者大步而出,锐厉如鹰鸷的目芒在少年武士面上-绕,略-抱拳,沉着岭道:“老夫本庄总管邱四,请问朋友末路?”

  少年武士面无表情地道:“江湖小卒,谈不上来路!”邱四脸色微变,道:“朋友要见本庄庄主?”

  “不错!”

  “请道来意?”

  “见了唐崇武,在下会说!”

  总管邱四侧头望了被打的庄丁一眼,目芒连闪,道:“朋友上门欺人?”少年武士若无其事地道:“因为他出言不逊,所以略施薄惩!”四名武士冷哼出了声,抖了抖手中的剑,一副跃跃欲试之态,那少年武士恍若未见。连眼角都不曾瞟他们-下。总管邱四冷哼了一声。道:“朋友盛气凌人,可惜看错了地方,如果朋友不报名号,不说来意,老夫可要下逐客之令了!”少年武士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如此,在下只好自便了!”说着,昂首挺胸,举步便朝里闯。四名武士齐齐怒喝一声,出剑拦阻。少年武士双掌左右一挥,劲气旋卷,如平地乍起狂飙,四名武士朝左右倒撞开去,连发剑的机会都没有。

  总管邱四双口泛赤,大喝-声:“别太目中无人!”随着喝话之声,双掌-错,玄厉无比地疾攻而出。少年武士视若无睹,欺身如故,在掌力临身的瞬间,单掌一划,这一划之势,诡辣迅厉,令人咋舌。

  “波波”两声,总管邱四攻出的掌势,全被封死,-道其强无匹的反震潜力,震得他倒退不迭。四武士与那名庄丁,面目为之失色。邱总管的武功在庄内是第一流的,想不到应付不了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个照面。

  少年武士在反击之后,进了庄门,总管邱四与四名武士跟踪而入。

  眼前是-个广场,正面是一列檐牙高啄的建筑。四五个年龄不等的武士,迎面奔来。身后传出总管邱四的暴喝:“此人来意不善,截住他!”奔来的武士一字式拦住去路,后跟的武士左右包抄,总管邱四绕到正面,怒目与少年武士相对。少年武士止步停身,冷极地道:“识相的最好退远些,在下不想伤害你们!”

  迎面武士之中,一个粗扩的中年汉子,大踏步上前,抡起钵子大的拳头朝少年武士当胸直捣,劲道可着实惊人,看来是专修外功的。

  “砰”的一声,少年武士上胸被结结实实地捣中,但随之传出的是-声凄哼,那中年武士“噔噔噔”退了三四步,一屁股跌坐地上,出拳的手腕,竟然被无形的反弹暗劲震折了。呐喊声中,纷纷扬剑合围。

  一声洪钟般的历喝传来;“你们退开!”合围的武士连总管在内,向两侧退了开去。现身的是一个威严的赤面老者,锦袍皂靴,双目精光迫人。

  少年武土俊面一沉,道:“阁下想来就是庄主啸天虎唐崇武了?”

  “不错。小友是谁?”

  “方珏!”

  “方珏?”

  “嗯!”

  “何事要见老夫?”

  少年武士方珏星目精光一闪,绥缓抬起右掌,在空中画了一个怪异的手势,冷凝地吐语道:“阁下认识这个!”

  唐崇武赤红的老脸登时泛了白。骇然退了两步,颤声道:“切金掌?”方珏口角一抿,道:“阁下说对了,一点不错!”

  “切金掌”三字呼出,在场的武士,个个面色惨变,目露骇芒。

  唐崇武以激颤的声音道:“你是‘武林至尊’的什么人?”方珏口唇微张,道:“传人!”唐崇武再退了-步,颤声道:“传人?古立人……没有死?”方珏脸上杀机倏现、寒声道:“死与不死,阁下大可不必过问!”唐崇武额上冒出了汗珠,自语般地道:“武林至尊古立人没有死?”顿了顿,又道:“你……你的来意是什么?”方珏一字一句地道:“取你六阳魁首!”

  所有在场的虎踞庄武士,一听这叫方珏的少年竟然要取庄主的项上人头,先是骇震,继而怒愤填膺,忍不住哼出了声,“武林至尊”的威名虽然令人颤栗,但武林人争的是一口气,图的是一个名,难道真的让人取去庄主的人头?人影闪动中,纷纷举步上前欺。

  方珏目光一扪众武士,沉声道:“在下不愿滥杀无辜,阁下最好要他们回避!”唐崇武老脸起了抽搐,大叫一声:“罢了!你们退下!”众武士止住了前欺之势,但却没有退去的意思。总管邱四激声道:“庄主,我等宁为玉碎!”

  就在此刻,三名老者,一名中年文士,以及近十名武士,蜂拥而至,迅速地形成了一个大包围圈。

  空气骤呈紧张。

  刚现身的高手还摸不清情况,个个面带惊疑,中年文士阴沉开口道:“庄主,他是上门寻衅的?”总管邱四接口代答道:“他是‘武林至尊’的传人,扬言要来取庄主的项上人头。”此言一出,人人色变,惊呼声响成一片:“武林至尊?”

  方珏目光罩定唐崇武,对其余在场的人视若无睹。唐崇武咬牙历吼道:“你们谁也不许插手!”

  毕竟,方珏并非“武林至尊”本人,他不过是他的传人,人多数是现实的,恐惧归恐惧,事实归事实,众高手窒了一窒之后,缓缓前迫。

  方珏注定唐崇武道:“阁下可以尽全力反抗,在下可要出手了!”掌随声出,迅厉无俦地劈向唐崇武当胸,这-击之势。看是一掌,但其中藏着玄奥的变化,似乎各大要穴全在控制之中,在掌力未上身之前,可摸不准击向什么部位。

  唐崇武一方之霸,当然不会束手待毙,心一慌,举掌急封。

  “砰”然声中,劲气四溢,挟蓄一声闷哼,唐崇武踉跄退了两个大步,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几乎是同一时问,暴喝雷动,剑掌交辉,从不同角度罩向方珏。方珏早料到有此一着,连想都不想,双掌交叉连振,狂飙卷处。围攻上来的高手被震得四散而开。人没有不怕死的。真正视生死如无物的,少之又少。唐崇武车转身,便朝广场一端掠去。

  “唐崇武,你逃不了!”喝斥声中,方珏身形似魅,-下子电射到唐崇武头里,截住他的去路。在场的高手。跟着一拥而前。

  空气紧张得无以复加。

  唐崇武亡魂大冒,他已经看出这小煞星的身手,业已到了相当可怕的程度,自己说什么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果发动群攻,庄中这些高手算是白搭生命。死亡的阴影,笼上心头,他拿原本赤红的脸更加苍白了。

  方珏冷森森地道:“在下不为已甚,阁下自了如何?”

  唐崇武的脸孔,扭曲得变了形,人在生机未绝之前是不会放弃求生希望的,唐崇武此刻内心蓦然升起了求生的欲望,名声与地位变成次要了,现在唯一的生望是发动群攻,换取脱走的机会,但他刚才曾阻止过手下人插手,可不能出尔反尔,心念之中想到了一个以退为进之计,一昂头,悲豪地道;“邱总管!”总管邱四急应道:“庄主有什么吩咐?”唐崇武激昂地道:“这是本人个人的恩怨,不能连累你们,生死由命,本人个不在乎,夫人与小姐不在庄中,如我不幸,你转达夫人,解散虎踞庄,退出江湖,不许寻仇报复,切记,这是我先留的遗言。”这一番活,表面上听起来慷慨激昂,充满武士精神,但实际巳收到了激将的效果,在场的人为之悲愤,其中一名老者厉叫道:“人死留名,虎死留皮,咱们上,与庄主共存亡!”一呼众应,亡命般扑上。唐崇武故意作势大喝道:“不许动手,退下!”当然,这一声叫嚷是阻止不了众愤的。反而推波助浪。暴喝声响成一片,剑掌交织成幕。方珏想不伤人也办不到,心-横,挥掌反击。人多势众,但实际上却互相牵制,碍手碍脚,使功力高的不能尽展所长,联手而不能配合,效果适得其反。甫一接触,惨号立传。唐崇武在全力击出两掌之后,电闪抽身。们他的如意算盘没打对。方珏的目光没离开过他,他才一动,方珏立刻警觉,身形暴弹,旋空脱出圈子,跟踪扑击;只这眨眼工夫,唐崇武已到了广场边缘的大厅前。方珏猛提真气,沾地即起,魅影般掠上走廊,身形未落实,掌已发出,如涛劲气卷处唐崇武身形一窒,方珏旋到了厅门边,回身,正面截住了对方。

  场中的高手,又卷了过来。唐崇武自知难免,顿生拼命之心。暴喝一声,双掌齐推,用上了毕生功劲,势道相当惊人。方珏双掌一圈,把对方的聿力引向了旁侧。“轰”然一声,木屑纷飞,厅门被引开的掌力震碎了两扇,涌进的高乎,停在廊沿之下。方珏右掌倏扬,齐腕以下变成了琥珀色。唐崇武怪叫一声:“切金掌!”随着方珏挥掌之势,一声刺耳栗心的惨号破空而起,唐崇武头颅离颈,栽了下去,鲜血喷了一地。在场的高手,全惊呆了。“切金掌”是“武林至尊”的独门杀手,由于平时不轻用,是以在武林中仅属传闻,没几人真正见识过。方珏取出预先准备的革囊。从容不迫地把人头装了进去,弹身飞越众高手头顶,连闪而逝。

  夜色苍茫中,方珏来到一椽茅屋之前。这茅屋建在绝涧边的突岩之下,非到面前,看不出来。

  茅屋中传出一个苍劲的声音:“是谁?”方珏恭应道:“师父,是徒儿方珏回来了!”

  苍劲的声音道:“事情办好了没有?”

  “如命完成!”

  “进来吧!”

  方珏推门入屋,放下手中革囊。燃亮了灯火。灯光映照下,一个须发虬结的老人坐在竹榻上,双目只剩下两个凹陷的黑洞,显然眼珠是被剜去的,左袖虚垂,一条手臂齐肩而没,竟然是一个又瞎又残的老人,他是谁?他就是曾经煊赫一时的“武林至尊”古立人。

  方珏趋前,恭谨地道:“师父,您……”老人怒声道:“住口,谁是你师父?”

第二章 龙蟠古寺_霸剑集_陈青云

  方珏望着老人苦苦一笑,道:“弟子蒙您老人家再造之恩,十多年抚育,粉身难报万一……”老人抬了抬独臂,止住方珏的话道:“老夫抚育你成人,授你武功,是存有私心的,不配用师徒的名分,而且老夫当年曾发过洪誓,永不收徒,你称我一声老前辈足够了!”方珏是老人自幼带大的,深知他的个性,知道拗不过他,心想:“自要我诚心尊你为师。不争这表面上的称呼!”当下沉声道:“是,老前辈,弟子遵命!”老人大声道:“不成,弟子两个字也要改,该称晚辈!”方珏无可奈何地道:“是,晚辈遵命!”老人这才点头,道:“好,娃儿,把人头去掩埋了。唉!可惜老夫双目已残,不能看到这个恶徒的丑陋面目!”

  方珏提起革囊,到屋侧涧边,掘坑埋了唐崇武的人头,又回到屋内,在竹榻旁搬把椅子坐了,道:“老前辈,埋掉了!”老人颔首道:“娃儿,老夫的答应你每办完-件事,问一个问题,现在你问吧?”方珏想了想,道:“弟子……”老人急阻道:“又来了,什么弟子?”方珏吞了泡口水,道:“晚辈头一样,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老人干咳了一声,沉凝地道:“娃儿,你听清楚了,一十五年前,老夫在屋前闲坐,你从岩头坠下,正好落在老夫怀里。那时,你可能是三四岁,竟然身负极重内伤,这番巧合,可以说是你命不该绝,你身上带有一方玉佩,故此老夫给你取名方珏,其实,你的身世来历,老夫根本不知道,现在,第一个问题算是问完了。”

  方珏心头一惨,星目蕴泪悲声道:“老前辈……”

  老人抬手道:“如果你还有问题,等办完第二件事再问!”

  方珏的泪水滚了下来,暗忖:“想不到自已是个身世不明的可怜虫。仅是因一方玉佩而得名,老人既然一无所知,这身世之谜,岂非永无揭晓之日了?”

  老人沉缓地又道:“娃儿,你在江湖中可不能承认是老夫的传人。”方珏吸了口气道:“老前辈,这不是掩耳盗铃么?晚辈的武功得自老前辈,一出手别人便知道,同时那一手‘切金掌’,可说是您老人家的独门标志。怎能瞒得了江湖同道呢?”老人道:“不管,你只口头上不要承认就是了!”这句强词夺理的话,使方珏有些啼笑皆非,但也不想作无谓的争辩,只口里“唔”了一声?老人接着又说道:“现在,你准备出山去办第二件事!”方珏心中一动,道:“请问,第二件事是什么?”老人道:“去提‘偷生客’的人头来见我。”

  “偷生客?”

  “一点不错,偷生客!”

  “偷生客何许人物?”

  “一条披了人皮的狼!”

  “如何才能找到他?”

  “二十年世事沧桑。那要靠你的本领了。”顿了顿,又道:“你可要当心了,‘偷生客’的身手机智,比唐崇武高明多了,不过,你如果谨慎从事,依你目前的功力,仍可稳操胜算。”

  方珏心念一转,道:“老前辈,‘偷生客’也是该杀的?”老人不悦地道:“当然,老夫早说过,不会叫你去流无辜人的血!”方珏道:“他有什么特征?”老人想了想,道:“没什么显著的特征,只一点,二十年前他是个美男子……他名头不小,不难打听的,论年岁,他现在五十不到。”

  “老前辈,还有第三什事么?”

  “有!”

  “何不一次告诉晚辈?”

  “不成,一件一件办!”

  “晚辈的意思是……要找张三找不到,可能碰上李四。”

  “不,老夫生平说一不二。对了,还有句话嘱咐你,你在江湖中,如果碰上了会使‘断玉手’的人,不管对方的身份为何,不许敌对,也不许说出老夫的一切,这一点你要牢记。”

  “断玉手?”

  “不错,与切金掌异曲同工,所差的是断玉手伤人内腑,而切金掌则摧人躯体,刚柔有别,其理则一。”

  “晚辈可以请问原因么?”

  “不可以,你只牢记这句话就行。”

  “好,晚辈记下了!”

  “你去歇憩吧,明天一早出山,事不办妥,不许回来,严防被人盯踪,因‘武林至尊’已在江湖除名。”

  虎踞山庄庄主“啸天虎”唐崇武被“武林至尊”的传人取去人头的消息,已经轰传江湖,茶楼酒肆,一班江湖客都以此为话题。唐崇武一方之霸,这消息是惊人的。“武林至尊”失踪了二十年,迄今未现身江湖,因此,谁也不知道他有传人。他的传人是什么形象,除了虎踞山庄的人,谁也没见过?在江湖人心目中,“武林至尊”是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生平无恶迹,但也没什么值得歌颂的善举,为人我行我素,同道都敬鬼神而远之。

  方珏之名,由此而震动江湖。

  一个风际绝世的白衣书生,绥缓驰行在官道之上。那份仪态气质,无论任何男女见了,都会心折,他就是“武林至尊”的传人方珏。他从武士装束改变成书生打扮,是亡羊补牢之计,照他的想法,只要改了打扮,不提名道姓——其实他根本没有名姓——不露“切金掌”绝招,还可隐秘身份于一时,除非被虎踞山庄的人指认,但那机会少之又少。而最主要的目的,是身份显明的话,他很难完成师父交代的使命。他此次出山,是要找“偷生客”。经过打听,“偷生客”也久已失踪江湖,令他困惑的是“偷生客”侠名卓著,素为同道景仰,而师父却指他是披了人皮的狼,命取他的项上人头。如果做了,可以想象将引起什么后果,但师命难违,不能不做,“武林至尊”被剜目断臂,参与其事的凶手,当然可以杀。想归想,方珏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烈火似的阳光,像是要把大地烤焦,连刮来的风都是热的,赤裸裸的官道晒得烫脚,路旁没半棵树可以遮荫。方珏内功精湛,不以热为苦,但觉得口干舌燥。喉头里要冒火,极想找杯茶水润喉。

  前道出现了一片浓绿的丛林,令人一见便生清凉之感。

  方珏精神大振,展开身法,行云流水般飘去。

  到了临近,才看出浓荫拥抱中是一间古庙,庙门上一块泥金剥蚀的巨匾,远远便可辨认出是“龙蟠寺”三个大宇。方珏心想,且进去讨杯茶喝,歇歇凉再说,反正自己此行是无定所的。心念之中,大步向寺门走去。将及寺门,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只见寺门阶沿下,石板铺砌的地上,躺了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走近一看,头皮发了炸,是一个死人。死者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余岁,衣着很考究,腰间还佩着长剑,口鼻溢血,在头旁汇成了一大摊。

  是谁下的手?

  死者是什么人?

  方珏剑眉紧皱,望着这具年轻武士的尸体发呆,寺门外死了人,寺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颇令人费解。

  一条纤巧人影,姗姗而来。方珏抬头-看,为之心弦一颤,这少女年约十八九岁,容光照人,美而不艳,有如出水青莲。

  少女临到近前,明眸一转,发现地上的尸体,登时芳容惨变,目爆杀芒,怒瞪着方珏,厉吼道:“你……杀死了我大哥?”方珏全身一震,栗声道:“死者是姑娘的兄长?”

  少女目眦欲裂,“呛”地一声拔出长剑,咬牙道:“好贼子,姑娘我要把你挫骨扬灰!”方珏向后退了一步,急声道:“在下没杀人,姑娘误会了!”少女怨毒至极地喝叫道:“误会,纳命来!”剑出如电,挟丝丝的破风之声,罩向方珏,凌厉狠辣,有意要把方珏一举毙于剑下。方珏没还手,旋了开去。少女一击落空,变势猛袭,寒芒闪闪,有若狂风骤雨。

  方珏凭着玄妙身法,一味地闪让。少女的剑术造诣不赖,堪称一流剑手,若非是“武林至尊”的传人,换了别人,还真的应付不了。半盏茶工夫,少女攻了至少五十剑之多,方珏涵养工夫再好,毕竟还是年轻人,那股子火气是压抑不了多久的,尤其这少女不由分说,见面就动手,换了谁也受不了,当下一面闪避,一面大叫道:“姑娘若不停手,在下可要得罪了!”少女根本半个字也没听进去,攻势更疾。方珏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沉哼-声,身形连转,突地一伸手捞住少女的皓腕,-扳,少女的娇躯反贴在他胸前。少女气急怒羞交进,一挣不脱之下,厉叫道:“你放不放手?”方珏此刻只要稍一加力,少女的剑非脱手不可,但他想到她在手足遇害的情况下,激愤难免,所以不忍令对方难堪,放缓了声音道:“姑娘,在下刚才声明,不是杀人的凶手!”少女大叫道:“我不信你的鬼话。现场只有你一个人!”方珏道:“在下只是口渴想到寺里讨茶发现的!”

  蓦在此刻,一个两鬓见霜,长髯现斑的老秀才飘然而至,口里道:“都别动手,这是误会!”方珏松开了手。横闪了八尺。

  少女转身斜跨一个大步,扬剑又要出击,老秀才扬手道:“黄姑娘,且慢动手!”少女收了剑,惊疑地望着老秀才道:“前辈何方高人?”

  “过路人!”

  “如何称呼?”

  “人都叫老夫作老学究!”

  “老学究?”

  “没听说过,是不是?不要紧,-个人岂能识尽天下人。”

  “前辈怎知我姓黄?”

  老学究打了个哈哈道:“岂止知道你姓黄,还知道你叫黄蕙芬,令尊还做过宁武关的总兵,现在解甲归田,对不对?”黄蕙芬骇异地退了一个大步,道:“一点不错,前辈与家严是……”

  老学究摇头道:“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知道而已!”黄蕙芬目光扫向方珏,粉腮又寒了下来,咬着牙道:“他杀害了家兄黄韬……”方珏吐了口气,道:“这真是血口喷人!”老学究深望了方珏一眼,道:“黄姑娘眼见这位小哥杀人?”黄蕙芬-怔神,道:“这倒没有,但现场只有他一人。”老学究微微-笑。道:“老夫可以作证,人不是他杀的。”黄蕙芬惊声道:“前辈可以作证?”老学究点头道:“老夫是紧随这位小哥到达,到来时发现了令兄的尸体,老夫到附近绕了一圈。想找找杀人凶手,但一无所见。回头时,你俩已动上了手。”黄蕙芬秀眉一蹙,道:“真的是这样?”老学究通:“人命关天,老夫岂能信口开河,而且老夫与这小哥素昧乎生,没有偏袒他的必要,黄姑娘,令兄的身手如何?”黄葱芬道:“在我之上!”老学究道:“这就是了,姑娘是否注意到令兄连剑都未离鞘。显然未经搏斗,手脚拳屈,证明死前曾受极大痛苦,虽然口鼻溢血,但绝非死于内家掌力。”黄蕙芬趋近尸前,泪水簌簌而下,悲呼道:“哥哥,是谁害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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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里着实佩眼这老学究的阅历,上前长揖道:“敬谢阁下解围,不然小可百口莫辩。”老学究道:“好说,老夫是据实而言罢了!”说着,锐利的目光射向地上的尸体,仔细观察,略不稍瞬。

  手足情深,黄蕙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膝一弯,扑向尸身。老学究大叫一声:“不可!”掌随声出,把黄蕙芬震得翻滚出一丈之外。这举动,使方珏为之愕然。黄蕙芬弹起身来,栗声说道:“前辈这算是什么意思?”老学究拉紧了面皮道:“老夫看出来了,令兄是死于毒!”方珏与黄蕙芬异口同声地惊叫道:“毒?”老学究沉重地道:“不错,是一种毒绝天下之毒,老夫从今兄的死状,突然想起来的,如果老夫判断不差,这当是南荒-带毒道高手所用的毒中之毒!”方珏脱口道:“毒中之毒?”老学究望了方珏一眼,道:“唔!不错,中了这种剧毒的人,除了口鼻溢血之外,绝无一般中毒的迹象,乍看像是死于内家掌力,而死者皮肉都带了毒,触及尸身;-样会中毒,刚才黄姑娘实在太危险。”方珏悚然道:“天下竟有这等霸道的毒,实在骇人听闻。”黄蕙芬又掩面悲泣起来。

  老学究想了想,道:“黄姑娘,你兄妹结了什么仇家没有?”黄蕙芬拭泪道:“行走江湖,树敌难免,但没结什么深仇大怨!”方珏忍不住好奇地道:“阁下当知道中原道上,什么人会用这种毒?”黄蕙芬突然-个箭步,窜近尸旁,俯下身去。老学究惊叫道:“黄姑娘,你要做什么?”

  

第三章、母子鸳鸯

  方珏也不由心头大震。

  黄蕙芬看了看尸身,向后退了一个大步,道:“东西不见了!”老学究惑然道:“什么东西不见了?”黄蕙芬道:“是前道上,一个垂死的老人,托我兄妹代送的东西。”老学究双眼一亮,道:“是样什么东西?”黄蕙芬摇头答道:“不知道,是个两尺多长的黄布包。”老学究把头连连点道:“你把经过的情形详细说说看。”黄蕙芬道:“这……与家兄的死有关联么?”老学究道:“非常可能!”

  黄蕙芬惊疑地望了老学究几眼,才开口道:“是我兄妹在前道二十里处的柳家集外,碰到一个垂死的老人,他求我兄妹把-个黄布包袱送到这里的龙蟠寺,交给寺里的主持老和尚,因为是和尚庙。我一个女孩子不便跟着去,由家兄送来,我在前面路上等。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家兄影子,我又转了回来,想不到……”说着。又哽咽起来。

  方珏剑眉一挑道:“进寺去找主持和尚!”老学究抬手道:“不必了,老夫已经搜查过,寺里根本没什么和尚,只有个又聋又哑的香火工人,那完全是鬼话。”

  黄蕙芬睁大了两眼道:“鬼话?……什么意思?”老学究沉声道:“江湖鬼蜮,一不小心就要上当,你兄妹中了邪恶者的诡计。”黄蕙芬惊声道:“诡计?”老学究点头道:“照老夫的推断,那垂危将死的老者是假装的,黄布包里定是包了什么令武林人物垂涎的奇珍异宝。那老者可能是被人追得太紧了,走投无路,才使这瞒天过海之计,请你兄妹代送,逃过人眼,然后暗中施毒,等令兄毒发,他再取了回去,他断定你见令兄死于非命,必定触摸尸体,-石二鸟。永远灭了口,这种心计够毒辣!”方珏义愤填膺地大叫道:“这种人该杀!”黄惠芬却惊呆了,若非碰上这老学究,她死了连死因都不知道。老学究深深一想,道:“黄姑娘,如果再碰上那装死的老者,你能认得出么?”黄蕙芬努力-咬牙,道:“可以,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替我哥哥报仇!”说完,突地目注方珏道:“这位少侠,适才多有得罪,还没请教阁下高姓大名?”方珏怔了怔,心念疾转,我可不能泄了底,不然便无法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急智生,随口应道:“在下白儒!”黄蕙芬不去深想,脱口道:“原来是白少侠!”老学究淡淡地道:“这是姓名还是外号?”黄蕙芬也觉出不对,怀疑地望着方珏,静待下文。方珏笑了笑,故意装作无事的样子道:“阁下这老学究之称,又作何解?”老学究打了个哈哈道:“小哥,如果老夫胡乱说个姓名,你能分辨真假么?”方珏口角一撇,道:“彼此!彼此!”老学究摇摇头,道:“嫩姜比老姜还辣,想来是水土的关系!”这句话,使方珏心中一动,不知对方是信口说的,还是别含用意。老学究接着道:“先料理后事吧,黄姑娘准备怎么办?”黄蕙芬凄然道:“家兄遗体得运回家门!”

  “姑娘能办么?”

  “可以!”

  方珏义形于色地道:“在下适逢其会,愿略尽心力,为令兄访凶!”黄蕙芬似水眸光,停留在方珏的面上,芳心中升起了一缕微妙的情愫,久久,才幽幽地道:“少侠盛情,黄蕙芬十分心感!”方珏淡淡地道:“这倒不必,在下说过是适逢其会,不得不伸手,并非要姑娘领情。”这几句冷漠的话,听在有心人耳里,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黄蕙芬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粉腮微微一变,道:“这么说,好意心领了,不敢劳驾。”方珏像是无动于衷般地道:“在下只做心里愿做的事,不在乎别人的态度!”黄蕙芬声音也冷了下来,秀眉一挑,道:“这是我们黄家的事,不劳旁人插手过问。”方珏态度依然地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黄蕙芬为之气结,嘟起嘴不开口。老学究扫了两人一眼,道:“老夫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飘身离开。方珏望着老学究的背影,心念疾转:“这老人江湖经验阅历极其丰富,何不乘机结交,也许可以从他口中探出‘偷生客’的下落,总比盲目寻觅强。”心念之中,双手一拱,道:“姑娘,后会有期!”身形一弹,疾风般掠了去。黄蕙芬怅然若有所失地望着方珏逝去的方向,喃喃地道:“冷傲自大的人,不知他是什么出身,白儒……还是第一次听说。”

  方珏一路追了下去,却再没发现老学究的影子,心想:“奇怪,只先后脚之差,人到哪里去了?”人就有这么怪,一旦心里起了意,便很难打消,越是办不到就越想办到,方珏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心理,他非要追到老学究不可。

  日头偏西,眼前出现一个镇集,方珏忽然感到腹如雷鸣,该进饮食了,于是,儒衫飘飘,进入镇集,镇头第一家酒店,把他引了进去。车船店脚牙,眼皮子最杂,小二一眼便看出来客不俗,哈腰打躬,把方珏带上楼头雅座。甫登楼头,朗笑立传,一个声音道:“小哥,看来我们有缘,同桌共饮如何?”方珏一抬跟,发现老学究独据角落的一个临窗座头,正含笑向自己招呼,当然,这正合了他的心意,忙走了过去,长揖道:“这敢情好,由在下做东吧!”说着,不客气地落座。小二布上杯箸,老学究命把用过的菜肴撤下,另点了新菜。

  两人吃喝了一阵,老学究开口道:“小哥光风霁月,风仪令人心折,不嫌的话,做个忘年之交如何?”方珏正中下怀,慨然道:“如此高攀了!”老学究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我叨长,你就称我-声老哥吧!”方珏举杯道:“从命,先敬老哥-杯!”两人照了杯,老学究道;“小兄行止如何?”方珏道:“小弟游历江湖,旨在增加阅历,没一定的目的!”老学究又打了个哈哈道:“好啊!咱们有志一同,有事管事,无事闲游,这么说,我们可以同行了,来,这-杯老哥敬你!”

  就在此刻,楼梯一阵大响,小二引上了一男一女,男的年约二十余岁,白净面皮,长相倒是不俗,女的在半百之间,浓妆艳抹,鬓边还簪了一朵红绒花,使人一见,便觉得邪气十足。一男一女坐定之后,点了酒菜,小二径自下楼去了。江湖中,无奇不有,方珏也不在意,他认定这是一双母子。老学究的眼神,可有些不大自然-

  男一女发了话,那男的道:“娘子,我们恐怕追岔了。”那女的道:“说什么也不能放过,我们打了尖再-上路。”

  这一声“娘子”,使方珏鸡皮疙瘩遍起,暗道:“天呀!对方是夫妻,年纪至少相差一倍,老夫少妻听说过,老妻少夫却是奇闻。”心念之中,忍不住低声向老学究道:“老哥,他们是……”老学究急使了-个眼色,打断了方珏的话道:“小兄弟,我们再来一杯!”方珏心中一动,知道必有原因,附和着举杯道:“干!”老学究蘸着酒水,在桌上画字。方珏一看,写的是:“老少配,邪门,勿招惹。”不由大为惊诧。

  少人老妻又开始交谈,言语神态之间,十分亲热。

  “相公,你累么?”声音脆得像黄花少女。

  “不,娘子,我是担心你累。”

  “只要能办好事情,再累也值得。”略顿又道:“我真奇怪,怎么会脱了线,难道节外生枝,被别人插上-脚?”

  “娘子,我真的没主意了。”小二端上了酒菜,两夫妻开始吃喝,不再交谈。

  这一对怪夫妻谈的是什么,旁人当然不知道,方珏不愿去想那无头无尾的话,他在揣摩老学究写的“邪门”二字,到底是怎样的邪门?对方是什么来路?不用说,老学究是知道的,但现在不便问。老学究故意天南地北地鬼扯一通,方珏唯唯而应,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怪夫妻吃喝倒是干脆,两刻光景,便起身下楼。方珏透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道,“老哥,对方什么来路?”老学究道:“出现江湖不久,来路不明,但心狠手辣,杀人如儿戏,江湖人称他俩叫‘母子鸳鸯’……”

  “母子鸳鸯?”

  “不错,女的可做男的母亲而有余,男的叫谷昆仑,女的叫骆水仙。”

  “天下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怪事?”

  “我们走!”

  “走?”

  “嗯!我们反正没事,追下去看看,我听他俩刚才的谈话,大有蹊跷,说不定与龙蟠寺的毒杀案有关。”

  提到毒杀案,方珏好奇之念大炽,立即起身道:“那我们马上走!”

  芦花翻白,江滩上人影纵横,伏尸已经不下十具之多。场中僧道俗尼俱全,不下二三十人之众,此刻搏斗已近尾声。圈子里,一个体态威猛的大和尚与两个俗家老者,全力围攻-个面目狰狞的中年人,其余的围立旁观。

  方珏与老学究隐在芦苇丛中,方珏忍不住道:“他们是在打些什么?”老学究道:“不知道,反正江湖人玩命,逃不开恩怨利害四个字。”方珏目光一转,又道:“怎不见那一对邪门夫妻现身?”老学究道:“大概快了!”

  一声栗耳的惨号传处,那大和尚栽了下去,-柄笨重的佛门方便铲甩出两丈之外,激起了一阵沙尘。两名老者疾退八尺。狰狞中年人浑身血渍斑斑,横着尚在滴血的剑,目光扫场-周,嘿嘿-声冷笑道:“还有哪位朋友要出头?”

  老学究像自语般地道:“弱肉强食,武道沦亡,杀人者人杀之,可叹!”

  突地,方珏发现狰狞中年人腰间,吊着一个黄布包,登时激动无比,栗声道:“老哥,您看,场中人的腰间……”

  “我早发现了!”

  “啊!那不是黄蕙芬姑娘所说的包袱么?”

  “大概不错!”

  “场中人便是毒杀黄韬的凶手?”

  “不对,黄姑娘说的是个老者,东西易了主,还赔上这多人命,我们静待情况的发展吧!”

  “场中人是谁?”

  “中州恶客王江!”

  “现场没他的对手?”

  “有一半是他手下人,你没看到他们襟上绣得有标记?”

  方珏经这一提,才发觉有半数的人,连“中州恶客”在内,胸襟上都绣有一柄白色小剑,“哦”了一声,道:“这标记代表什么?”老学究道:“神剑帮的标志!”顿了顿,又道:“神剑帮是当今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帮,小兄弟会不知道?”方珏面上一热,道:“小弟是刚出道的!”老学究点点头,不再言语。

  场中,“中州恶客”王江一抬手,说道:“我们走!”

  蓦在此刻,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要走得把东西留下啊!”

  老学究一推方珏,道:“来了!”

  一老一少两男女现身入场。

  人群中响起-阵惊呼:“母子鸳鸯!”

  “中州恶客”脸色大变,窒了窒,装出一脸假笑,提剑拱手道:“两位,幸会!”原来呆在场中央的两老者,迅快地退了开去。“母子鸳鸯”直逼“中州恶客”身前,谷昆仑嘿嘿一笑道:“王香主,谢谢你代我夫妻护持这东西!”骆水仙附和道:“我夫妻会记下你这份人情!”“中州恶客”出了名的凶残人物,但碰上了“母子鸳鸯”却狠不起来,一抹残笑僵化在脸上,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第四章、王者之剑_霸剑集_陈青云 小

  方珏惊声道:“老哥,这女子是什么来路?”老学究摇摇头道:

  “不太清楚!”

  “母子鸳鸯”双双向紫衣少女抱了抱拳,骆水仙笑着开口道:

  “姑娘,幸会!”紫衣少女大咧咧地道:“你夫妻俩一向耳聪目明,怎么也跟这些无知之辈一样见识?”谷昆仑皱眉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紫衣少女巧嬉倩笑,低声向“母子鸳鸯”说了几句。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但见“母子鸳鸯”听完后,面色一变,互打了一个招呼,半声不响地弹身飞掠而去。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诡秘。这时,神剑帮的香主“中州恶客”王江业已站起身来,他的手下全集中到他的身后,剩下的江湖客寥寥不足十人。散立在另一边。紫衣少女目注“中州恶客”道:“告诉你们帮主,他的心机白费了,请吧!”“中州恶客”竟然片言不发,挥挥手,领着一干手下,疾奔而离。留在现场的,个个惊疑莫释,谁也不知道是一回什么事,望望神秘莫测的紫衣少女.又望望地上的黄布包,进退失据。只有一样毋庸置疑,连“母子鸳鸯”与“神剑帮”的高手都无声而退,在场的谁也不敢再存染指之望。紫衣少女目光转向散立着的江湖客,脆生生地道:“各位有谁想要这东西就请拿去,不然可以请便了!”那些江湖客一阵面面相觑之后,纷纷弹身离开,现场只剩下紫衣少女和一些根本不能再动的尸体。

  天色已昏黑下来。

  方珏-长身,掠入现场。老学究欲阻无及。紫衣少女倒是意外地吃了一惊,深深打量了方珏一番,幽幽地道:“你也是为了‘王者之剑’而来?”方珏愕住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王者之剑”。但他立即意识到必是指黄布包里的东西,想了想,反问道:“姑娘你呢?”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方珏挪步走向布包。紫衣少女娇喝一声:“站住!”方珏止步道:“姑娘什么意思?”紫衣少女道:“我正要问你是什么意思?”方珏冷冷地道:“你管不着!”紫衣少女任性地道:“我偏要管!”

  “怎么管法?”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问你是不是也为了争夺‘王者之剑’而来?”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不回答不行!”

  方珏不由心火直冒,寒声道:“我不信这个邪!”身形电似一旋,伸手抓向布包。紫衣少女纤掌一挥,罡风暴卷,把那布包扫飞两丈之外,方珏捞了个空,一张俊面胀得绯红,抬头怒瞪着紫衣少女。

  老学究不知为什么,没有现身。

  紫衣少女“咕”地一笑,道:“别凶霸霸地瞪着我,你叫什么名字?”这种老气横秋的问话法,使方珏为之啼笑皆非,但那股闷气却消不下去,气呼呼地道:“我用不着告诉你!”紫衣少女像是觉得满有趣似的,笑着道:“有意思,我的脾气正与你相反,你不肯说出名字,我可偏要告诉你,我叫李筱娟!”方珏气在头上,不加思索地脱口道:“管你叫什么,我不想知道!”紫衣少女的面上可挂不住了,粉腮一寒,道:“看你长得一表非凡,却是个蠢货,我真后悔多费唇舌。”方珏气得牙痒痒,怒瞪着星目道:“我如果不是看你是个女的……”

  “我本来就是女的,怎么样?”

  “教训教训你!”

  “你,要教训姑娘我?哈哈哈哈,那将是轰动江湖的新闻。”

  “你认为你非常了不起?”

  “何不试试看?”

  方珏脸都气青了,想来想去,对方是个少女,为了争一口闲气而出手,有失大丈夫的风度。把一股恶气硬生生压了下去,冷哼-声,大步走向布包。意外地,紫衣少女没阻止。方珏把布包捡在手中,他并非有心要这染满血腥的东西,事实上,在紫衣少女说出是“王者之剑”前,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的目的是要追出毒杀黄韬的凶手,因为在龙蟠寺外,他曾说过要助黄蕙芬缉凶。紫衣少女不屑地-撇嘴,上前数步。道:“说了半天,你毕竟是个贪婪的人!”方珏吸了口气,道:“本人志不在什么‘王者之剑’,目的是要从这东西上追出杀人凶手。”紫衣少女嘿地一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杀人凶手……哼!为了这柄剑,远的不说,十几年来,为了它而丧生的不下数十人,你追的哪门子凶?”方珏冷冰冰地道:“这是本人的事!”紫衣少女似乎任性惯了,秀眉-挑,道:“姑娘我说过要管的事就非管不可,我不信你有多了不起,姑娘我要伸量伸量你!”最后一个字出口,纤掌随之挥出,和风飒然,看不出有什么劲道。

  方珏是“武林至尊”的传人,虽说江湖阅历差,但对于武学是高人一等的,紫衣少女一出手,他就知道并非等闲,丝毫也不敢大意。立即运起本门心法,把罡劲布满全身,为了要试对方功力的深浅,他没还手反击。果然不出所料,和风触体,立即产生一种奇猛的潜劲。“波”地一声巨响,方珏身形晃了两晃,寸步未移,但内心却相当震惊,他测出对方的功力已到了惊人的地步,换了一般高手,绝无法当其一击。紫衣少女也是芳心大震,对方能硬承她一击而夷然无损,这份身手也着实惊人,但女人心胸窄,功高必自恃,经不起挫折的,樱口-嘟,道:“你还真的有两下子,再接-掌试试!”娇躯微挫,双掌怪异地一圈,蓦然推出,与前一掌刚刚相反,凛冽罡风,应掌卷涌。方珏心头一凛,以八成功劲封挡。

  “砰”然巨震声中,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紫衣少女怔了怔,道:“我不想跟你打了,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方珏道:“什么问题?”紫衣少女轻轻一咬下唇,道:“告诉我你的名号。”方珏心意一转,道:“白儒!”

  “白儒……是外号?”

  “说名字亦未始不可!”

  紫衣少女眸中泛出了水样波光,嫣然一笑,道:“你的身手,江湖罕见,能告诉我师门么?”方珏心有定见,不假思索地道:“对不起,歉难奉告。”

  “你很神秘?”

  “你也-样!”

  “唔!有一天我会知道的。”

  “那是另一回事。”

  “你不问我的来历?”

  “我不说自己来历,也不问别人来历。”

  紫衣少女又甜甜地-笑。道:“这倒是很公平,我还有事,希望不久再见!”说完,转身举步,走没多远,回眸一笑,道:“不管你是什么居心,你得到的东西会使你失望。”娇躯-弹,投入夜幕之中。方珏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怅然若有所失。这是他头一次产生这种微妙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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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学究到此刻才现身出来,走近方珏道:“小兄弟,你得到了武林奇珍,不过……不一定是福。”方珏心中一动,道:“老哥,这话怎么说?”老学究道:“不祥之物,沾满了血腥!”

  “老哥是指这东西?”

  “不错,‘王者之剑’,据说是一什异宝,得到的,可以成为绝顶高手,但二十年来,数易其主,没见成就高手,人却死了不少,而且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其中最令人扼腕的是‘云梦大侠’南宫谨夫妇,半生受人仰慕,却因这‘王者之剑’而丧生。”

  “南宫谨夫妇参与夺宝?”

  “不,他夫妻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被那些贪鄙之徒围攻而死的,据说这剑是落在一代巨魅‘丹阳子’之手,想不到十五年后的今天,会在此地出现!”

  “这剑异在何处?”

  “不知道!”

  “奇怪,为什么那紫衣少女弃之不顾,她本可得手的?”

  老学究四下一顾盼,道:“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陈青云武侠小说《霸剑集》第57章

第五章 巨星殒落_霸剑集

  方珏与老学究离开江滩现场,来到官道旁的-处林子里,双双坐了下来,老学究开口道:“把东西解开来看看!”方珏依言解开市包,里面赫然是-柄两尺长的短剑-按卡簧,抽出剑身,暗夜中仍见碧芒闪闪,老学究接过手去仔细研摩,半晌无言,方珏忍不住道:“老哥,怎么样?”老学究没有答腔,看了又看,突地把剑掷向丈外的一块巨石,“嚓”地一声,石头进溅出-蓬火花,短剑反弹落地。这意外的举动,使方珏大吃-惊。老学究厉声道:“我知道何以在听了那紫衣少女数语之后,‘母子鸳鸯’撒手而去的原因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方珏惊讶地道:“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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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剑是假的!”

  “假的?”

  “不错!”

  方珏意外地得到了这柄“王者之剑”,本来不是他的存心,没有奢望,也就无所谓失望,他只是好奇,瞪大星目道:“老哥怎么知道是假的?”老学究道:“照武林传言,‘王者之剑’切物如腐,我这一掷,已注入了五成真力,但却不能贯石而入。再参酌紫衣少女的话,证明这剑是假的。”方珏眉头-紧,道:“-柄假剑会引起这么多江湖人物流血争夺?”老学究吐了口气,说道:“因为他们不知道是假的。”

  “不对!”

  “什么不对?”

  “既是假的,就不会发生装死托物,然后又毒杀黄韬的事。”

  “小兄弟,江湖人物诡诈百出,内中-定有文章的,很可能得到真剑的,故意布置疑局,转移江湖觊觎者的目标。做得越逼真,越使人深信不疑,可怜的是那些无辜的牺牲者。”

  “这会是谁做的?”

  “那就无法想象!”我们晚到-步,不知这假剑最初是在谁手里。”

  “那叫李筱娟的紫衣少女-定知道,不然她怎会指出剑是假的?对了,她临去时留话说,我得到这东西将大失所望,这不是明显指出剑是假的了么?”

  “有理!”

  方珏忽然想到了-件事,脱口道:“是神剑帮主的杰作!”

  老学究双睛一亮,道:“你根据什么这样说?”方珏道:”紫衣少女曾要‘中州恶客’王江传语他们帮主,说他的心机白费了。”老学究拍手道:“小兄弟,你真了不起,竟能见微知著。”方珏笑笑道:“老哥谬赞了,但不知神剑帮主是何许人物?”

  “不知道,这在江湖上是一个谜,对方从来没公开露过面。”

  “那毒杀黄韬的,当是神剑帮主?”

  “不一定,也许是他手下所为。”

  “但有一点可以认定,‘王者之剑’在他手中!”

  “也很难说,这需要查证。”

  “为什么?”

  “也许他伪造这事故。目的要引出某人。或达到某种企图,如果他真的得到了‘王者之剑’,就该隐秘才是,为什么要布这疑阵,使人注目,暴露自己之短,岂非欲盖弥彰?”

  方珏深深点头道:“老哥析理入微,拜服,拜服!”说着,扔去了手中剑鞘。老学究深深望了方珏一眼,道:“小兄弟,你如果没事,跟老哥去拜访一位老友,很值得你认识的。”方珏心头一动,道:“何许人物?”老学究道:“大名鼎鼎的‘偷生客’!”方珏如触电似地一震,脱口大呼道:“偷生客?”这是他奉师命要杀的第二人,他正愁无处打探,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确是天从人愿。

  老学究惊声道:“小兄弟,你怎么了?你认识‘偷生客’?”方珏立即警觉自己失态,竭力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故意笑笑,掩饰刚刚失常的反应,放缓了声音道:“不认识,不过小弟久闻‘偷生客’的大名,只恨无缘识荆,能得老哥引介,拜识-代奇人,实在是件足慰平生的快事。”老学究“哦”了-声道:“原来如此,倒把老哥我唬了一大跳,以为小兄弟跟他有过节呢!”方珏心头一阵卜卜乱跳.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偷生客驻驾何处?”老学究道:“不远,就在附近山中,大半天的脚程。”方珏点头道:“好,我们就动身么?”老学究笑笑道:“别这么性急,我们先到镇上填饱肚子,顺便买些酒食,如果你有兴趣走夜路的话,我们吃喝完了动身,明天日出稳到。”方珏道:“就这么决定了,老哥,我们走!”

  晨光熹微,晓雾未收,一老-少两个儒生,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像是在探幽寻胜。他俩,正是老学究与方珏,方珏胁下夹了一坛子酒,老学究提了几大包蒲包,都是现成的熟食。一路之上,方珏心事重重,他在考虑如何下手,只要一出手,就得抖露身份,而老学究与“偷生客”是知交,自己是他带来的,等于引煞星上门,自己又与老学究是新交。虽说相识短暂,但双方还真投契,怎么下手呢?老学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是师命难违,师恩重如山,师父一代英豪,名满天下,竟被刺目断臂,凶手谁说不可杀?

  老学究突地平指岭顶一片松林,道:“到了,就在那片苍松深处!”方珏心烦意乱,心里还没打定主意,心不在焉地“噢”了一声。老学究又道:“我已经整整三年没来了,旧友久别重逢,必有一番欢欣。”方珏又“唔”了一声,暗忖:“船到桥头自然直,看事行事吧,为了执行师命,一切在所不计了。”

  穿过松林,靠近岭缘,数株巨松环抱下,现出-间草庐。老学究遥遥扬声高叫道:“日上三竿,偷生者还高卧不起吗?”没有回应。到了草庐前,老学究惊“噫”了一声,呆住了方珏也发了愣。

  草庐半塌,野草越过门槛,蔓延到堂屋里,四处结满了蛛网,显然很久没人居住了。方珏放下酒坛,向里张望了-眼,栗声道:“怎么回事?”老学究喃喃地道:“怪事,这偷生苟活的人哪里去了?”方珏感到无比的懊丧,皱紧了眉头道:“老哥,三年前你来过吗?”

  “是呀!”

  “他可能会搬到什么地方?”

  “无从想象!”

  方珏下意识地转到屋后,一看,两眼登时直了,眼前是一杯土冢,野草萋萋,一块山石墓碑,上面赫然刻着“善恶不辨,偷生何为,一杯黄土,无是无非。”旁边注了一行小字:“偷生客预立碑文,臭皮囊一具,请发现者代为收拾,殁者永感于泉下。”老学究也走了过来,目光扫处,悲呼道:“老友,三冬小隔,竟然幽冥异路!”方珏咬着牙道:“他竟然死了!”

  老学究呆立了一会儿,打开蒲包。摆设在墓前,又到前面寻了两个碗,搬来酒坛,拍开泥封,倒了两碗,一碗自己喝下,另一碗徐徐泼在地上,含着老泪喃喃祝祷道:“老友,浊酒一碗,聊表哀悼,世事本无常,愿老友安息!”方珏心思一片狂乱,人死了,一切恩怨,不了而了,他能说什么呢?老学究席地坐下,招呼方珏道:“小兄弟,坐下,云泥相隔,但心灵-线通。我们伴老友痛饮一番吧!”方珏无可奈何地坐下,两人在坟前喝了起来,当然,这简直不是味道,但他在潜意识里却有一丝欣慰,他奉师命杀人是不得已,现在对象已不存在,他可以少出一次手,杀人,无论所持的是什么理由。内心总是不安的。

  日到中天,方珏转了念头道:“老哥,小弟我忽然想到有件事要办,我们暂时分手吧!”老学究情意殷殷地道:“老哥我能效力么?”方珏笑笑道:“不必,小事-件,是私事,不敢劳烦老哥!”老学究捻须道:“那我们另图后会了!”方珏依依揖别。老学究望着方珏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将来是何了局?唉!只有尽人事而后听天命了!”

  “偷生客”既已不在人世,方珏必须赶回山去复命。

  绝涧,茅屋,景物依旧。方珏来到了屋前,故意放重脚步,但,奇怪,没有师父向例的喝问声,他只好开口道:“师父……”觉得不妥,立即又改口道:“老前辈,晚辈回来了。”屋内传出一个孱弱的声音:“进来!”方珏心头泛了寒,他有个不祥的预感,三步作两步冲入屋中,只见老人横躺在竹榻上,张着口在喘气,情况非常不妙。方珏趋近榻前,急声道:“您老人家怎么了?”老人有气无力地道:“油枯灯尽,老夫的大限到了,幸亏你回来得早。”方珏心头一惨,长跪榻前,悲唤道:“老前辈,您怎么突然……”声音哽住了,他是老人带大的,十多年来,相依为命,亲如父子,虽然老人个性怪僻,不许以师徒相称,但这一份山海般的感情。是不能磨灭的。老人喘息了-阵,道:“娃儿,为师的当年身中奇毒,所以才被肖小所乘,剜目断臂,这些年来,全凭-口先天真气护住心脉,年老体衰,是自然的演化,体内余毒已经无法控制……”方珏颤声道:“老前辈,为什么不寻求解毒之药?”老人激声道:“堂堂‘武林至尊’变成了残废,有何面目去求别人。”方珏咬咬牙,道:“这么说……应该是有解药的,请您老人家指示门路,晚辈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求到解药。”老人摆了摆头,道:“来不及了,而且,老夫岂屑于求人救命,不要多说了,你这次去办事。结果如何?”方珏激颤地道:“偷生客业已物故!”老人大叫道:“什么,他死了?”

  “是的,晚辈见到他的坟墓!”

  “人头呢?”

  “这……晚辈认为掘墓毁尸,有失仁道!”,

  “胡说,什么仁道,老夫如此下场,仁道何在?……”急喘一阵之后,接下去又道:“你怎么断定对方不是诈死以求生?”

  方珏心中一动,想了想,道:“晚辈会查证清楚的!”老人全身起了一阵抽扭,像是十分痛苦。方珏忙紧握住老人的独臂,哀声道:“老前辈,为什么不让晚辈尽一份心意?”老人又振作起精神道:“老夫的时间不多了,听着,你最后要杀的是你师叔‘天下第一剑’裴震!”方珏栗呼道:“师叔裴震!”

  “不……不是你师叔,你我没有师徒的名分,你算是受老夫之托,清理门户,把杀师犯上的大逆之徒,正以门规!”

  “杀师犯上?”

  “不错,你师祖……嗨!老夫又说岔了,是老夫的师尊,他是被逆徒所杀,老夫要清理门户,迄未如愿。”

  “师祖他老人家是他害的?”

  “师门不幸,出此大逆不道之徒,所以老夫立誓永不收徒!”

  方珏脱口道:“那师门一脉,岂非要从您老人家而断绝?”一句话,说得老人半晌无言,但从脸孔的扭曲,可以看得出老人内心的激动,断了门脉香烟,同样的是罪愆,久久,老人叹了口气道:“孩子,老夫……也许是错了,不过,誓言不可破,待老夫闭上双眼之后,你可以在祖师灵前认祖归宗……”方珏感到无比的激动,他所期待的就是这句话,他绝不愿意老人如此含恨而殁,可是,事实上他束手无策。老人身躯又起抽扭,挣扎着道:“孩子,你……不是裴震的对手,他……已经尽得师门绝传,除非……”方珏栗声道:“师父,除非什么?”他要在师父未断气之前,正师徒的称谓。老人已无力再反驳方珏的称呼,口唇连连翕动之后,才迸出半句话道:“除非……得到……王者之剑!”喉头痰涌,头一偏,咽了气。方珏怪叫一声:“王者之剑!”伏在老人身上,号啕痛哭起来。

  一代武林巨星,殒落了。

  方珏如丧考妣,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他最崇敬的人。

  

第六章 空墓之谜_霸剑集_陈青云

  方珏伴着师父遗体,心碎泪枯。

  日落又出,第二天早晨,他收拾起悲怆的心怀,料理师父的后事,他在小屋附近不远选了个天然石穴,埋葬了老人,然后,他着手清理师父遗物,一切就绪之后,他在祖师神位之前,焚香祝祷,算是秉承遗命,正式入门归宗。突然,他发现神位前的香炉下,压了一张字帖,不由大惊意外,取出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字谕本门第三传弟子方珏,即日起为本门第三代掌门,神座之下,有乌木牌一面,乃我‘武扬门’之信物,牌至如祖师亲临,持之以清理门户,按门规处治大逆裴震,本门立派宗旨,在宏扬武道,维护武德,慎之勿坠。另有玉佩一方,乃尔随身之物,可循之而究明身世。师古立人留。”

  方珏又跪了下去,泪水又汩汩而落。到此刻,他才知道恩师用心良苦,表面上不许有师徒名分,实际上已做了安排,铁定他为“武扬门”的继位掌门人。

  跪着,他在想:“师门叛逆裴震,已尽得师门绝艺,号称‘天下第一剑’,功力之高,可想而知,师父已断言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清理门户的责任,何其重大,师父遗言,除非得到‘王者之剑’,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啊!纵使神剑现世,难道自己也要参与巧取豪夺,那岂不违背了祖师立派的宗旨?”

  他茫然了,师命,武道,该何以是从?他膝行上前,在神桌下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小方盒,反贴在桌腹下,取了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块三指大的乌竹牌,上面篆刻了“武扬”二字,另外是一方晶莹的白玉牌,他先高举乌竹牌,祝祷再拜,算是遵遗命继承门户,然后起身,审视那块白玉,上面浮刻了-龙一凤,中间有四个蝇头小字:“南宫家传”。这意外的发现,使他狂激起来,这块白玉牌,关系着他的身世。

  “南宫家传”,意味着南宫家的传家之宝。师父双目盲残,不然早该发现的。他脱口栗呼道:“我姓南宫?那我该叫南宫珏!”南宫!南宫!他叨念着,突然,脑内灵光-现,他想到老学究曾说过十五年前,云梦大侠南宫谨夫妇,曾因持有“王者之剑”而被江湖不肖之徒围攻丧命,十五年,这正是师父收养自己的年数,而这玉牌是自己随身佩带的东西,这说明了什么?他深深地想,得到了结论。

霸剑集全文阅读 陈青云武侠小说《霸剑集》第1_4章

  自己是云梦大侠南宫谨的遗孤!

  父母因“王者之剑”而丧生!

  “王者之剑”该是属于自己之物!

  一阵狂激之后,不由又感到沥血锥心,父母是被哪些人围攻?是如何惨死?自己是如何坠岩?老学究的另-件江湖秘辛,又浮上脑海,传言中,“王者之剑”最后落在“丹阳子”的手里,那就是说“丹阳子”是当年夺剑杀人的凶手之一。于是他下了决心,再找老学究,把当年发生的这桩血案,问得更清楚些,才能循线追仇。

  江滩夺剑的一幕,又浮现眼前,“王者之剑”是假的,那真的该落在谁的手上?以假剑招摇,引起凶杀,目的何在?神秘的紫衣少女李筱娟,要神剑帮香主“中州恶客”王江寄语他们帮主,说他的心机白费了,这又是什么蹊跷?这话是指假的“王者之剑”而言,还是另有文章?想,不能解决问题,必须付渚行动,用事实来证明事实。

  第三天,方珏重出江湖。

  松涛盈耳,虬枝古干,掩映着一座土冢,冢前,站着-个白衣书生。方珏又来到“偷生客”的墓前,他要证实当年参与残害师父“武林至尊”古立人的凶手之一“偷生客”是真死还是假死。唯--证明之法,是劈开坟墓一看究竟。劈墓是伤天害理的事,但他不能不如此,他不能让凶手侥幸漏网,而致受害者无法瞑目,受害者是对他有再造之恩的师父,为了师父,他甘愿背负任何罪愆。方珏扬起了手掌,想想,又放了下来,人死恨消,劈墓动骨,实在太不仁道,他一下子下不了决心。

  就在此刻,方珏感觉身后有人移近,无声无息,有若幽灵,这只是感觉,武功到了某一极限之后,本能上的一种超人反应,说不出那道理。他偷偷转动目光,不错,是有人来,他看到斜照日光造成的投影,于是,他闪电般横飘丈外,目光扫处,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差点惊叫出声。

  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从发型上看,当是个云英未嫁的老处女。她手里挽了一个大包袱,人长得很美,但脸上结了-层严霜,冷极,虽是盛夏溽暑,也使人打从心底里冒寒,她的目光是直的,娇躯也是僵直的,直直走向“偷生客”的墓前。

  她是谁?方珏的眉头皱紧了,心弦也绷紧了。

  这女人似乎根本不知道有方珏的存在,面上没有表情,目光也不曾稍有流动,走到墓前,停住,凝望着墓碑。

  方珏由惊异而变为好奇,他在心里暗问:“她要做什么?”

  女人木立了将近盏茶工夫,忽然坐了下去,打开包袱,摊开,里面竟然是些胭脂水粉头饰,还有一套极其华美的衣裙。

  方珏憋住一口气静观下文,他像是在欣赏一出离奇的戏。是失心疯的女人么?这是方珏唯一的意念。

  那女人旁若无人地开始化妆,涂胭抹粉描眉,然后好整以暇地插戴头饰,套上衣裙。

  方珏连呼吸都窒住了,几次想开口又止住。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穿戴完毕,她更美了,但脸上的神色却更冷,更冰,如果不是大白天,他真的以为碰见了鬼。那女人幽幽开了口,声音也同样冷得叫人起鸡皮疙瘩,目光不移地道:“我想请你办件事!”方珏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她是对谁说话?对墓里的死人么?那女人再次开口:“你不愿意?”目光仍望着墓碑。方珏忍不住栗声道:“芳驾是在对谁说话?”那女人缓缓侧过脸,冰冷的目芒,照在方珏面上,死气森森地道:“当然是对你说话!”方珏几乎想转身逃避,硬起头皮道:“芳驾……说什么?”

  “请你办件事!”

  “请……在下……办件事?”

  “唔!”

  “什么事?”

  “我入土之后,请你把坟墓还原!”

  方珏全身一震,目瞪口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活生生的人,说出这等恐怖又无法思议的话来。那女人死板板地道:“你听见了?此地没有别人,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只当做好事吧!”方珏颤声道:“在下……不明白芳驾的意思?”女人道:“你用不着明白的,照我的话做就行了!”说完,不顾方珏的反应,转回头去,对着坟墓,幽幽地又道:“我等了你二十年,你却悄悄地躺在这里,记得我们的誓言,生不能同衾,死必同穴,现在,我来践约了!”方珏顿时明白过来,这古怪的女人,与“偷生客”生前有白首之约,现在,她是要殉情,这太残酷了,如何阻止她呢?那女人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泪水也随着笑声滚滚而落,不,这不是笑,是哭,世间最伤心的哭。方珏想掩住耳朵,他不忍听。久久,那女人收敛了反常的笑声,扬起子手掌。方珏脱口惊叫道:“芳驾要毁墓?”那女人充耳不闻,扬起的手掌朝土堆挥去,方珏想阻止也来不及,意外中的意外,他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惊世骇俗的掌力,有如排山,“轰”然一声,土石暴卷翻飞,坟墓变成了一个大坑。

  不见棺木,也没有骨头,土下面还是土。

  方珏触电似地一震,怪吼道:“是空坟!”这刹那之间,他的心思狂乱成了一片。空坟,假死,师父不幸而言中了。

  那女人本来冷僵的面孔;陡地起了抽搐,狂叫道:“他没有死,他骗我……他骗我!”手掌连挥,土堆整个被扫平,墓碑也成子碎片。方珏反而呆了,一时之间不知该采取什么行动。那女人在一阵疯狂发泄之后,掉头疾奔而去。方珏慢慢冷静下来,深深一想,自言自语地道:“偷生客,他外号本来就叫偷生,早该想到他是诈死以达偷生的目的,我非找到他不可!”心意一决,他准备离开现场。蓦在此刻,一个娇脆的声音道:“你有没有人性?”方珏大吃一惊,转身望去,一个紫色人影俏立在两丈之外,粉腮布满了杀机,正是江滩上曾有一面之缘的李筱娟。

  她怎么会在此地现身?

  方珏定定神,道:“原来是李姑娘,幸会!”李筱娟冷哼了一声道:“白儒,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方珏一下子会不过意来,剑眉一蹙,道:“什么人神共愤?”李筱娟手指被毁的墓地,咬着牙道:“你为什么连死人都不放过?‘偷生客’纵使生前与你有三江四海之恨,既然已经故世,你还不放手?”方珏吐了口气,道:“毁墓的不是在下!”

  “你不敢承认?”

  “没什么敢不敢的。”

  “那你说,是谁毁的?”

  “一个不知名的女子!”

  “不知名的女子?”

  “不错!”

  “人呢?”

  “走了!”

  “你看着她毁墓而不加以阻止,也不问问她的来历?”

  “没这必要!”

  李筱娟口里发出-长串冷笑,厉声道:“白儒,你这种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先前我看你还有点人样,想不到你是个无行的败类,令人齿冷!”方珏年轻气盛,懒得分辩,寒声道:“你准备怎么样?”李筱娟从半开的唇间进出两个字:“杀你!”方珏气极反笑道:“那可要看你的能耐了!”

  这时,一条人影,悄然出现在数丈之外的一株虬松后面,但方珏没发觉,因为他全神贯注在紫衣少女李筱娟的身上,怒火使他失去了一个高手应有的警觉和感应。李筱娟冷极地哼了一声,“呛”地拔出长剑,道:“你无妨试试看!”寒芒耀目,斜斜刺向方珏。这一剑,看似十分平淡,但方珏身为“武林至尊”的嫡传弟子,当然是识货的,对方剑一刺出,他立即感觉到潜势惊人,在剑未上身之前,根本拿不准攻向什么部位,藏有多少变化,不过,他不能示怯,立即圈动双掌,以攻应攻,同样玄厉得令人咋舌。掌剑交辉,剑气与掌风撕空有声,双方展开了-场武林中罕见的搏斗,惊人至极。

  彼此都互惊对方的身手。

  徒手搏斗,在功力悬殊不太大的情况下,吃亏的当然是方珏,七八个照面下来,方珏被迫得连连后退。李筱娟得理不让,娇喝一声,攻出了一记怪招,这-招怪得完全脱出武学常轨,从绝不可能的角度,刺向一般视为死角的部位。方珏心意才动,顿觉“复溜穴”附近-麻.随之是-阵剧痛,身形打了个踉跄,几乎跌了下去,但深厚的内力修为使他仍能挺住,伤,使他动了真正的杀机,意念电似-转,施展出师门绝学“切金掌”,琥珀色的手掌,迅厉无俦地切了出去。

  凄哼挟惊叫以俱发。李筱娟拖剑暴退八尺,樱口喷出一股血箭。方珏没有跟踪出手,他无意要对方的命。此刻,他的白衫下摆也湿了一大片,白衫染血,现出刺目的猩红。李筱娟粉腮泛紫,几乎与她的紫衣成了一色。

  人影晃动,一个风韵极佳的半百妇人倏然出现。方珏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老妇人眸中抖露出一片恐怖的杀机,咬着牙道:“你方才用的是什么功力?”方珏暗吃一惊,冷冷地道:“无可奉告!”老妇怒哼了一声,厉声道:“你是‘天下第一剑’裴震的传人?”方珏又是一震,为什么对方不提“武林至尊”而说裴震?无疑地,这老妇从“切金掌”判出了自己的来历,裴震是叛逆,但他是自己的师叔不假,对外人而言,裴震仍是“武扬门”的第二代弟子,窒了-窒之后,仍是那句话:“无可奉告!”老妇面皮一阵抽动,咬着牙道:“说与不说都是-样,‘切金掌’是‘武扬门’的独门武功,你年纪至多二十岁,而‘武林至尊’死于二十年前,所以,老身断定你是裴震的传人,你承不承认?说!”方珏暗自-挫牙,道:“芳驾何方高人?”老妇道:“告诉你无妨,老身‘玉罗刹’!”方珏心头为之大震,他曾听师父提到过“玉罗刹”之名,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女煞星,想不到会碰上她,她找师叔裴震何为?心念之中,道:“芳驾要找‘天下第一剑’何为?”“玉罗刹”眸中煞芒-闪,怨毒地道:“老身要把他碎尸万段!”方珏打了一个冷噤。道:“为什么?”“玉罗刹”激声道:“别问为什么,你只说出裴震的下落就成了!”方珏如果照实说出一切,情况可能会两样,但他不能泄露师门秘密,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是-派之长,说什么也不能辱没这尊荣,当下寒声道:“如果在下不说呢?”“玉罗刹”厉声道:“死!”长长的尾音,令人不寒而栗。方珏把心-横,道:“在下不改变主意。也不受威胁!”

  “你宁死不说?”

  “可能是这么!”

  “那就休怪老身心狠手辣了,你准备保命吧!”

  方珏业已横定了心。知道多说是白费,当下片言不发,把功力集中右掌,“切金掌”提聚到十成。他明白面对的是当今武林中拔尖的可怕人物。“玉罗刹”寸步未移,仍停身一丈之外的原地,突地双掌立胸,呈拜佛之式,口里沉哼一声,徐徐亮掌推出,沉凝万分。方珏陡地想起师父生前,向他描述过的各家武功特色,不由脱口叫道:“无相神功!”身形一欺,“切金掌”急切而出。但迟了,这不是最有效的出手距离,对一般高手可以,对“玉罗刹”这等人物便不济了,他猛觉一股无形的潜劲似山般压上躯体,触体立生强烈无匹的巨震,宛若被磐石撞上,力道大得似要把人震成齑粉。闷哼声中,身形连连倒跄,口血汩汩而冒,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栽了下去,全身的骨骼像是被一拆散了。

  

第七章 诡谲杀机_霸剑集

  李筱娟粉腮连变,不知她芳心里是什么反应。“玉罗刹”向前迫近两步,寒着脸道:“你说是不说?”方珏用手一抹口边血渍,冷厉地道:“无可奉告!”

  “玉罗刹”怒冲冲地道:“以裴震的作为,杀你绝不为过,你真的不怕死?”方珏咬着牙说道:“死有什么可怕,尽管下手就是。”“玉罗刹”重重地哼了-声,摆手道:“筱娟,废了他!”李筱娟期期地道:“师父,何不带回去……慢慢盘问?”“玉罗刹”断然道;“不行,快动手!”李筱娟姗姗移步,欺到方珏面前伸手可及之地,眸中射出一种异样色彩,深注方珏,似乎想说什么。方珏目眦欲裂地瞪着对方,他现在根本无力反抗,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心头那一股子怨毒,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功力一旦被废,便什么都完了,对一个武士来说,功力被废,比杀他还要残酷。李筱娟眨眨眼,牙一挫,玉指疾点而出。方珏凄哼了一声,“咚”地栽了下去。“玉罗刹”扬声道:“传话给你那丧失人性的师父,如果他还是个男人,要他来找老身。”说完,转身挪步,飘飘而去。李筱娟以极低的声音道:“白儒,我……也许错了,盼你好自为之,以后避开我师父远些。”说完,再深深盯了方珏一眼,追上她师父走了。

  方珏挣扎着坐起身来,喃喃地道:“她为什么故违师命,没点我的残穴?这是笔很大的人情,将来如何偿还法?”首遭大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天下事竟有这么巧,先是一个神秘的中年女子,准备一死殉情,接着又来了“玉罗刹”师徒,三样事凑在一起,全是为了“偷生客”。

  现在,方珏刻不容缓要做的,便是疗伤。疗伤,必须技个隐秘的处所,以防万-受到干扰,但他实在无行功,“玉罗刹”那一击,几乎震碎了他的内腑,不死,的确是命大。

  眼前,地上,出现了-条投影。方珏暗道-声:“完了!”此刻,即使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人,也可以要他的命。他缓缓抬起头,张着失神的眼,一看,心头大慰,来的竟然是老学究,但随即-颗心又往下沉,老学究是“偷生客”的知友,而他是为了查究“偷生客”的生死而来,事悄拆穿了,老学究将有什么反应?老学究冷凝的目光罩定方珏,以栗人的声音道:“你毁了‘偷生客’的墓?”方珏凋匀了-阵呼吸,费力地道:“我没有,不是……小弟!”

  “那是谁?”

  “-个神秘的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

  “是的,看来……是‘偷生客’的旧情人,她……本来是要践死后同穴之约的,结果……发现是空墓,她走了!”

  老学究像骤然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后退-大步,激声道:“是她?她怎会找到这里来?”方珏心头一动,道:“老哥认识她?”老学究似在竭力控制激越的情绪,久久才应道:“认识,听故友提过。”方珏追问道:“她是谁?”老学究幽幽地道:“一个情海断肠人!”方珏整理了一下思绪.试探着道:“老哥,‘偷生客’没死,怎么回事?”老学究长长吐了-口气,以异样的声调道:“谁知道,老哥我也极感意外!”顿了顿,反问道:“小兄弟似乎存心要找他,为什么?”方珏大感为难,这是师门秘密,该不该向对方吐露呢?心念数转,道:“老哥,请原谅小弟有难言之隐,无法奉告。”老学究没再追问,转变话题道:“小兄弟,方才‘玉罗刹’指你是‘天下第一剑’裴震的传人,真的是这样么?”方珏摇头道:“这-点,小弟郑重向老哥否认。”

  “你不是?”

  “不是!”

  “那刚才为什么不讲,如果不是那少女暗中留情,你已经废了。”

  “老哥全看到了?”

  “唔!我已经来了-会儿了,小兄弟,这么说……你是‘武林至尊’古立人的高足?”

  事实已不容否认,因为他施展了“切金掌”,只好颔首道:“小弟不否认,请老哥守秘。”老学究眸子里闪过一抹怪异的光影,又道:“这样说来……令师当年并没有丧生?”方珏期期地道:“这-点恕小弟不便作答。”老学究笑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不便说就不必说,武林人,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衷的。小兄弟,现在让我助你-臂之力,赶紧疗伤要紧。”方珏深深以感激的眼光,看了老学究-眼,无言地点点头。于是,老学究从身边取出伤丹,给方珏服下,然后以内元助他疗伤。

  一个时辰之后,方珏功力尽复,伤痛全消,起身称谢道:“老哥,援手之德。小弟只有铭诸五内了!”老学究打了个哈哈道:“你我-见投缘,订忘年之交,这-说岂不见外了。”方珏心念-转,道:“老哥阅历丰富,小弟想请教-件事……”

  “什么事?”

  “老哥可知天下第一剑裴震的下落?”

  “这……他自从黄山论剑,赢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封号之后,便失踪江湖,算来已将近二十年,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生死。”

  方珏大为沮丧,半晌无言。老学究惊异地道:“小兄弟为何要找他?”方珏尴尬地笑笑道:“老哥,又是-件小弟不便回答的事!”老学究坦然道:“那就算了!”方珏歉意地笑笑。道:“老哥怎会也凑巧到此地来?”老学究扫了-眼被推平的墓地,道:“本意是想再探故友之墓,推究死因,想不到……嗨!老哥我也感到茫然无所适从了。”

  蓦在此刻,数声凄厉刺耳的惨嗥,遥遥破空传来。方珏与老学究同感心头大震,方珏道:“有人在山中杀人?”老学究道:“听声音像是在岭下。”方珏道:“老哥,我们去瞧瞧!”一老一少弹起身形,朝岭下泻去。

  岭脚是一个盆地,野草萋萋,点缀着几株疏落的古树,树下横七竖八躺了五六具尸体。尸体的服色一律是黑的,其中两具着长衫,另四具劲装,每人胸前都绣了一柄白色小剑的标志,死状相同,全是口鼻溢血。方珏与老学究奔到近前,方珏惊声道:“全是神剑帮的人!”老学究灰眉一皱,道:“奇怪,是什么人下的手呢?”方珏仔细再审视地上的尸体,敏感地道:“老哥,这死状像不像龙蟠寺门外黄韬……”老学究似乎也有所觉,立即截话道:“不错,是被毒杀的!”方珏目芒一闪,道:“是同一个凶手?”

  “格吱”一声,一段枯枝从树上掉落,老学究一拉方珏,急声道:“快退!”方珏反应神速,一个绝顶高手,在突发的情况下,行动是由本能指挥,迅捷而不失措,两人同一行动,双双倒掠三丈之外。树上枯枝掉落,本极寻常,方珏忍不住道:“老哥发现了什么?”

  一声冷笑,发自树顶,接着,一条灰影从浓枝密叶中冲空而起,划空泻去,两个起落,投入盆地边缘的林木中;消失了,快极,令人咋舌。

  方珏惊声道:“惭愧,小弟竟然没发觉树顶上隐得有人。”老学究道:“我也没发觉,是掉落的枯枝提醒的。”方珏道:“小弟警觉性还不够……”老学究目注远方道:“非也,枯枝而落,本极寻常,我是想到我们从听到声音,奔临此地,为时极短,而且从岭上下来,视线并不受阻,却没发现有人影离开,所以心里已经有了警惕,此刻没有风吹,也不见鸟飞,枯枝无端掉落,必有原因,当然,这判断一半是出于猜测。”方珏道:“那灰色人影,就是施毒杀人的人?”老学究点头道:“大概错不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接上话头道:“别那么自信,嘿嘿,偏偏就错了!”

  两人大吃一惊,但都是修为有素的高手,表面上仍镇定如恒,方珏缓缓转动目光,奇怪,不见人,那声音竟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两人现在是面对古树,如果声音发自树上,别说看,听也听得出来。老学究沉声发话道:“是哪位朋友?”那声音又道:“老穷酸,你怎知道是朋友而不是敌人?”方珏循声搜瞄,仍一无所见,内心不由嘀咕起来,大天白日,当然不会碰上鬼怪,这里是草原,没有特别隐蔽的地方。老学究突地打了个哈哈道:“出来吧,不必再刨地道了!”话声甫落,两丈外的草丛中,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头,接着,全身出现,赫然是个瘦小精悍的老者。方珏大感惊异,这枯瘦老者是什么来路,怎会藏在草丛里?

  枯瘦老者手中拄杖,飘近前来,身手相当利落。方珏一眼瞥见老者手中拐杖着地的一端,有一个铲头,极像和尚们惯用的佛门方便铲,不由更加怪异莫释。枯瘦老者两只精光灼灼的眸子,紧盯在老学究身上,略不稍瞬,久久,吸了口大气道:“老夫栽了,你老穷酸认得老夫,老夫却认不出你。”老学究打了个哈哈道:“这是老夫名不见经传的缘故!”枯瘦老者摇摇头,道:“少客气,老夫请教?”

  “老学究!”

  “老学究?陌生得很,你认识老夫?”

  “堂堂江湖第一号神偷‘土行仙’,哪个不识。”

  方珏心头一震,这不起眼的老者,竟然是名满天下的神偷“土行仙”,实在是想不到。“土行仙”目光扫向方珏,道:“这小哥是……”老学究道:“老夫忘年之交,白儒。”“土行仙”目芒一闪,道:“白儒?小穷酸,老夫也是头一次听到。”方珏一抱拳道:“阁下,幸会!”老学究手指那些被毒杀的神剑帮弟子,道:“阁下方才说,从树顶遁走的不是凶手?”

  “不是!”

  “那谁是凶手?”

  “一个蒙面女人,不知道来历。”

  “女人?”

  “不错!”

  “为何杀人?”

  “只她自己知道!”

  “那遁走的灰衣人又是谁?”

  “也是个蒙面人,我老偷儿就是追踪他来的,一样来路不明!”

  “怪事?”

  “老穷酸,你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被毒绝天下的‘毒中之毒’所毒毙。”

  “哟哈,你老穷酸的见识惊人,大出我老偷儿意料之外。”

  “阁下足迹遍天下,当知什么人擅长施用这种剧毒?”

  “土行仙”拍拍脑袋,道:“以我老偷儿所知,普天之下,只有‘毒君’马木林能用这毒,但马木林是苗疆人,不会来中原,而且,马木林已死了十年!”老学究吐了口大气,道:“也许是‘毒君’的传人?”“土行仙”摇头道:“我老偷儿不敢妄加揣测,眼见的施毒者是个女人!”

  方珏静静地在-旁想心事:“黄韬被毒杀,照他妹妹黄蕙芬的说法,是-个垂死的老者托送布包而引起,但后来证实布包内是-柄假的‘王者之剑’,在江滩上紫衣少女警告‘中州恶客’,说神剑帮主的心机白费了,像是神剑帮捣的鬼,可是现在死的是神剑帮的弟子,这太不可思议了,泫如何解释呢?除非逮到施毒的蒙面女人,可是,谈何容易,这些凶杀,是否与‘王者之剑’有关呢?”心念之中,脱口问道:“会不会‘王者之剑’有关?”“土行仙”登时目爆奇芒,显得有些激动地道:“你怎么会联想到‘王者之剑’?”老学究道:“阁下难道耳目闭塞,不知道数天前江边群豪争夺‘王者之剑’的事?”“土行仙”摇摇头,道:“我老偷儿正好有事。没赶上热闹,事后听说了,但人言人殊,语焉不详,你老穷酸参与了?”

  “嗯!躬逢其盛!”

  “何不说说经过情形?”

  “小兄弟,你说吧!”老学究目注方珏。方珏点点头,把黄蕙芬兄妹受托送包袱,以迄于江滩流血夺剑的经过,-一说了出来,只隐起了某些不便说的细节。“土行仙”听完之后,激声道:“假的‘王者之剑’?……这事大有蹊跷,哎呀,不对!”方珏剑眉一挑,道:“什么不对?”“土行仙”道:“你所说的一个重伤垂死的老者,托两兄妹把包袱送交龙蟠寺的住持,那老者死在路上不错,我老偷儿路过碰,行好事把他埋了,却不知有包袱的事。”老学究惊声道:“这么说,是真的了,老夫起先判断是那老者被人追急了,行瞒天过海之计,可是,包袱在江边出现,结果是假的,怎么解释?”“‘土行仙”想了想,道:“一个可能,被人掉了包!”方珏激声道:“是施毒的那女人?”“土行仙”皱紧了眉头,苦苦-阵思索,道:“是龙蟠寺的住持!”老学究摇头道:“龙蟠寺没住持,只有-个又聋又哑的香火工人!”“土行仙”大声道:“老穷酸,这-点你就大错而特错了,香火工人又聋又哑是事实,但他并不是住持……”老学究道:“寺里真的有住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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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啊!你怎么断定没住持?”

  “这……阁下知道寺里情况?”

  “当然,我老偷儿在寺里做过不速之客。”

  “怎么不见人?”

  “他长脚不会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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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公斤剑霸电子磅怎么样把公斤改为市斤呀!求解谢谢?

这个不能调。因为中国计量法明确规定,在中国境内使用和生产的电子秤,其显示方式为Kg与g,所以它内部没有市斤的模式可调。若需要以市斤方式结算,可以自行以500...

极霸剑怎么精炼?

极霸剑的精炼需要通过游戏中的炼化系统进行操作。首先需要收集到足够数量的精炼石和金币作为消耗品,在游戏中找到炼化工匠NPC进行操作。然后选择极霸剑进行...

剑霸电子秤数字显示乱跳?

原因一般是:1、接线盒密封不好,盒内湿度过大可造成数字跳变不稳,打开接线盒观察是否有水珠或潮气,通过晾晒或用吹风机吹干,故障即可排除,必要时更换接线盒...

极霸剑怎么获取?

极霸剑的获取方式有多种。首先,可以通过参与游戏内的活动来获得极霸剑。在某些特定的活动期间,玩家可以通过完成任务或挑战来获得极霸剑的奖励。此外,游戏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