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永安侯府被诛九族了,是我一手策划的。
父亲痛斥我出卖娘家,不得好死。
听到这话,我被逗笑了。
母亲被害死后,我还有什么娘家可言?
1
我是永安侯府的嫡长女,却被扔在乡下七年。
回府的那一日,正好是父亲的寿辰。
我赶了两个月的路才回到汴京城,风尘仆仆,衣着简单。
父亲见到我,没有任何的喜悦,只有毫不掩饰的嫌弃。
「怎的打扮成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你母亲苛待你。」
我内心只想冷笑。
母亲?继母也配称为母亲?
我的亲生母亲,七年前被我父亲和继母给活活逼死了。
而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复仇。
果然,看我沉默不语,继母就装模作样的上前打圆场。
「孩子刚回来,说这些做什么,衣服不好换一身就是了。」
继母在父亲面前帮我打圆场,把我带到后院换了一身衣服。然后笑盈盈地把我拉进宴客厅,向一众宾客介绍我。
「这是我们陈家的嫡长女,刚从西北老家回来。」
「我姐姐命苦走得早,这孩子一片孝心,回西北老家给她娘守孝,今日刚到汴京。」说着说着,她还挤出几滴眼泪。
如果不记得当年的事,可能我也会以为,她这是说到伤心处的真情流露吧。
几年不见,我这继母的演技愈发精湛了。
希望不久以后,她也能靠着演技笑出来吧。
2
继母是母亲的亲妹妹,我该称她一声小姨的。
那年小姨刚行了及笄礼,外祖父外放到西南做官。
小姨自小体弱,外祖父担心小姨受不了西南的瘴气,更怕误了小姨的婚事,才把小姨托付给母亲,让母亲给小姨寻一门好亲事。
母亲心软,便应了这差事。
然后,平时活泼嘴甜的小姨,爬上了亲姐夫的床。
母亲难产时,小姨扑到母亲床前声泪俱下。
「姐姐,都怪我情难自抑,是我勾引了姐夫。」
「只要能留在姐夫身边,就算是做妾我也愿意的。」
「姐姐你吃了这碗妾室茶,成全我的痴心吧。」
母亲脸色煞白,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小姨伏在床边抓着母亲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当时我年纪小,我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母亲好痛好痛,我想拿帕子帮她擦汗。
「把这个贱人拖出去......」母亲很虚弱,拼尽全力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小姨被母亲身边的仆妇拖走了,大夫给母亲诊脉后,叹息着摇头。
屋子里更乱了,一群人哭的哭,喊的喊,丫鬟把我抱出房间。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生孩子时难产,又大出血险些丧命。
大夫说回天乏术,府里已经给母亲备了棺木。
可能是放不下我和刚出生的弟弟吧,母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硬是挺了过来。
府里的奴仆都说因为母亲平时积德行善,得菩萨保佑,这才捡回一条命。
3
母亲生下弟弟后,父亲像变了个人。
从前只要父亲在家,每天都会来陪我和母亲。
可是现在,父亲不常来了,偶尔来一次,也是和母亲吵几句,然后拂袖而去。
小姨更整天不见人影。
我只有五岁,还不懂得人心善变,每天只缠着母亲带我去见父亲。
许是早产的缘故,弟弟自出生起就爱哭闹,粉雕玉琢一样的小娃娃,却是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母亲,是不是因为弟弟不乖,所以父亲不来陪我们了?」
母亲一直病着,听见我说这话,眸色幽幽地瞥我一眼,最终还是吩咐丫鬟带我去找父亲。
4
父亲拿着一封信踏进院子时,我开心地跑出去迎父亲。
「阿颖乖,我先和你母亲说几句话,一会儿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这次父亲没抱我,只是摸摸我的脑袋,就进了房间。
我在门外偷听父母说话。
「你写信给岳父做什么?!」父亲怒吼。
「我答应过父亲照顾好若昭,我没管教好她,自然是要请父亲拿主意。」
母亲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答应过我这辈子不纳妾的......」
「我没想到你如此善妒,贤良淑德都是装出来的。」
「你不愿见人,那就在这座院子里好好反省吧!」
父亲的语气越来越重,伴随着母亲微弱的抽泣。
父亲摔门而去后,院门外多了几个老嬷嬷。
这座院子里,只有我和弟弟能自由进出。
后来,父亲再也没来过这座院子。
小姨也一直没有出现过。
5
往后的两年,母亲院子里的仆人死的死,走的走,偌大的院子,只剩母亲一个人,还有门外换了好几拨的老奴。
那年我八岁,却已经清楚的知道,父亲和母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而始作俑者,正是我小姨。
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帮帮母亲。
可我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努力长大。
只是……不等我长大,母亲就彻底的离开了我们。
那日,阳光似乎挺好的。
我照常带着弟弟去找母亲,推开房门,就见母亲挂在房梁上,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衣裙,是上好的蜀锦做的婚服,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样。
母亲衣裙被风吹得扬起来,飘飘荡荡。
「母亲脖颈不痛吗?」弟弟已经三岁了,正是天真懵懂的年纪,他拉着母亲的裙摆,天真的仰着小脑袋问道。
秋风穿堂而过,吹起母亲凌乱的长发。
我看见一条白绫深深勒进母亲的脖子,母亲吐着舌头,双眼睁得极大,丝毫看不出从前的贵妇模样。
弟弟大声哭出来,我明白发生了什么,脑袋却一片空白,抱起弟弟拔腿就跑。
我一路跑到父亲的书房,等不及下人通报,直接闯了进去。
我这辈子都会记得那天,父亲在写字,小姨在一旁给父亲研墨。
在我的记忆里,从前立在父亲身边的,是母亲。
我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剧烈地喘息着,眼泪就掉下来。
天旋地转间,手一松,我抱在怀里的弟弟摔到地上,我也摔倒了。
朦胧间,我听到弟弟撕心裂肺的哭声。
6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了苍老的外祖父和哭成泪人的外祖母。
父亲也憔悴了些许。
弟弟穿着一身孝服扑进我怀里嚎啕。
「姐姐,他们都说母亲死了......」
「他们说死了就是永远睡着了,永远离开我们了,姐姐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弟弟才三岁,母亲没了,我成了他的依靠。
外祖母打发走父亲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母亲的乳娘写的。
母亲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乳娘赶出了侯府。
因为只有出了侯府大门,乳娘才有机会给外祖父和外祖母传递消息。
这封信上,清楚的写了这些年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嫌隙,也写了小姨的所作所为。
「颖儿,这封信上写的是真的吗?」外祖母声泪俱下的问我。
我轻轻点头。
「是的,这信上只捡了几处要紧的说了,还有很多零碎的小事没提。」
母亲被软禁的这两年,吃穿用度是府里最差的,我身边的丫鬟都比母亲过得好,我只能从自己的吃食里偷偷省一些出来,每天给娘送去。
还有小姨每隔两三个月会来奚落母亲一番。
母亲自从生下弟弟后一直病着,但父亲从未请大夫看过。
等等等等......
多到数不清的小事,母亲这三年里,经历了丈夫和妹妹的双重背叛,疾病的折磨,极差的生活条件。
这其中的煎熬,我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窒息。
「也许离开才是对母亲的解脱吧。」
我垂眸,咬紧下唇说道。
外祖母狠狠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得更凶了。
「都怪我当年心软,收留这个贱人......」
「若风啊,是娘害了你啊......」
没想到母亲的死,牵扯出了陈年旧事。
第 二 章
7
原来小姨并非外祖父和外祖母亲生。
外祖母当年有一个孪生姐姐。
姐夫家犯了事被当时的天子下令满门抄斩。
外祖母的姐姐听到风声,命忠仆把年仅六岁的小姨送到外祖母身边养着。
外祖母顾及姐妹亲情,冒险收留小姨,还费了一番周折,将小姨年龄改小了两岁,又送到庄子上躲了几年风头,才接回家中。
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只将小姨当做亲生女儿娇养,对外说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母亲也对小姨爱护有加。
没想到,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竟是引狼入室。
8
听我外祖母说,那年元宵灯会,父亲对我母亲一见倾心。
他四处打听了母亲的身世身家后,就求着祖母上门提亲。
父亲幼年丧父,几岁的时候就承袭了永安侯的爵位。
祖母对父亲极为娇惯,再加上父亲年少有为,十八九岁的年纪已经打了几次胜仗。
父亲想娶妻,哪怕我母亲只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儿,祖母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我外祖父当时只是个六品小官,却不愿攀附豪门,不愿将掌上明珠嫁进高门大户。
父亲在外祖父面前,指着天对着地发誓,这辈子身边只有我娘一个,绝不纳妾。会把我娘放在掌心里疼爱,不会让我娘受一丁点气。
刚成亲的那几年,父亲践行他的诺言,和母亲感情极好。
这一切,直到小姨出现了,就都变了。
9
母亲发丧的那天,我让下人打开棺材盖。
我抱着弟弟,最后看了母亲一眼。
我告诉弟弟,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没有母亲的孩子了。
我们跪在母亲灵前,弟弟哭得伤心,我麻木搂着弟弟,冷艳瞧着跪在弟弟旁边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他们是小姨与父亲生的龙凤胎,年纪只比弟弟小半岁。
我在心里冷笑,母亲生弟弟时小姨在一旁火上浇油,生怕母亲能活下来,事后竟没有遭到任何处罚,原来是怀上孩子了。
而母亲一直不同意小姨进门,小姨只能没名没分的跟着父亲。
父亲为了名声,对外将这两个孩子的年纪改小了八个月,记在母亲名下。
母亲在京中女眷里颇有贤良的名声,怀了双生子在家养胎,正好遮掩了母亲被软禁的事实,平息了外人的议论。
我觉得恶心极了,小姨于母亲有夺夫之仇,母亲的葬礼上,小姨的孩子也得披麻戴孝给母亲哭丧尽孝。
真是讽刺,父亲的这一番操作,不知道小姨作何感想。
母亲出殡的时候,父亲只浅浅说了几句怀念的话,眼泪都没掉,就命弟弟摔瓦盆,送母亲出门。
母亲的丧事办的简单,陵墓也只有小小的一座,在陈家一座座豪华气派的祖坟堆里,显得寒酸又可怜。
我想到母亲临死前一天,曾交代过我的事。
我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和外祖父外祖母的。」
弟弟也学着我磕头,「我会乖乖听姐姐的话,不让母亲担心。」
弟弟才三岁,从出生起就没享受过父爱。在他眼里,父亲只是住在同一个府里的陌生人罢了。
父亲逼死了母亲,我在母亲坟前立誓,要毁了永安侯府,给母亲报仇。
10
母亲去世一年后,父亲以续弦之礼迎娶小姨。
婚宴当天,宾客都道父亲有情有义,续弦再娶依旧是王家女。
又感慨我和弟弟虽没了亲娘,但是继母是我们的亲小姨,日后也会对我们多加照拂。
热闹的人群里,只有我知道,这漫天的红绸上,沾满了母亲的血和泪。
小姨进门后,他们一家四口总算是团聚了,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而我们姐弟和父亲的关系,却是愈发疏远了。
小姨掌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我弟弟挪到了内宅最深处的小院子,让我们姐弟俩挤在一个小院子里。
那地方偏远僻静,离父亲住的住院极远。
小姨以为我会闹,但我没有。
因为在这府里,远离小姨,才能更好的活命。
只有活下来,我才能长大、报仇。
「姐姐,为什么小姨来了我们就要搬走?父亲说我们是一家人,为什么一家人不住得近一些?」
弟弟正是天真懵懂的年纪,他才四岁,就要遭受这些。
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陷进肉里,过了片刻才冷静道:「阿瑾放心,姐姐一定会将这个家夺回来的,到时候阿瑾想住哪儿都行。」
从这天开始,父亲再也不来看我和弟弟。
而我,也从不主动去向父亲请安。
只有过节的家宴上,我们父女才会见上一面。
这也没什么,只是,自从小姨做了侯府夫人,我和弟弟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了。
11
到了新院子,我开始教弟弟认字。
这天中午,丫鬟拎着一个食盒不敲门就进屋,啪的一声将食盒扔在桌上,翻着白眼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着。
「什么小姐少爷,吃穿还不如我这个做下人的,我怎么这么命苦分到你这个院子里......。」
两个馒头和几片菜叶子散到桌子上,我和弟弟在府里遭冷落,但是第一次受这样的闲气。
「站住!」我紧紧盯着她的眸子:「王若昭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王若昭是小姨的名字。
丫鬟撇撇嘴,「也不看看自己过得什么日子。还当自己是侯府千金呢?在这儿端什么架子。」
说完,丫鬟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就走了。
我看了看自己和弟弟身上浆洗得发白的衣裳,是啊,一个丫鬟都比我和弟弟穿的鲜亮。
弟弟抱着我,弱弱的问:「姐姐,她叫什么名字?」
「小翠,丫鬟小翠。」
即使丫鬟吃穿用度比我们都好,我也不允许她在我们头上嚣张。
我算了算时间,知道自己的机会很快就要来了。
12
祖母信佛,常年在寺庙里住着,每年都会回府一两趟。
秋至刚过,祖母回府,我就领着弟弟前去拜见。
我乖顺的说着吉祥话,给祖母磕头。
祖母看着我身上的衣裳,眉头微微皱起。
「颖儿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只是这身上的衣裳......」
祖母欲言又止看向小姨,小姨目光扫过我和弟弟,在我们身上停留片刻。
果然,她身边的老妈妈会意,直接给我身后的小翠一个耳光。
「你怎么当差的,颖姐儿和瑾哥儿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里做不起新衣裳了。」
小姨扑通一声跪下,还未开口已经哽咽:「母亲明鉴,儿媳绝没有苛待颖儿和瑾儿,定是手下的刁仆暗中克扣了她们姐弟俩的用度。」
祖母神色不变,手里捧着茶盏继续的问:「你让两个孩子搬到偏远处,让你儿子和姑娘住进他们的院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跟我想的没差,祖母就算常年不在府中,也也眼线知道府里的情况。
小姨只埋头哭,半天都没回这句话。
终于……
「母亲,这是我的意思。」
父亲大步进屋,躬身行礼向祖母请安。
「瑾儿早产,常年体弱多病,去僻静的地方养着,免得哪个仆人不懂事,扰了瑾儿静养。
我又怕瑾儿孤独,就让他姐姐去同他住在一处,两个人在一起也能做个伴儿。」
父亲维护小姨,将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小姨跪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母亲,这两个孩子是我姐姐的亲骨血,我待他们视如己出,我在母亲面前对天起誓,若我有意苛待这两个孩子,定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昭儿快起来,你已经怀孕一个月,不要动不动就下跪,免得伤了胎气。」
父亲心疼地将跪着的小姨扶起来,又搀着她坐下,然后转过身,眸光凌厉地扫过我,落在小翠身上。
「刁奴欺主,主谋打死,与她亲近的发卖出去就是了,母亲切勿大动肝火。」
他一句话就决定了小翠的生死,只为替小姨善后。
我在地上跪了半天,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跟我预期一样,不可能靠这就把小姨拉下水。
但丫鬟小翠,却解决掉了。
而且,因此一事,不会再有丫鬟敢欺辱我们姐弟俩。
说来好笑,母亲一辈子都不会的宅斗,我却天赋异禀,信手拈来。
13
果然。
我和弟弟明面上的待遇好了许多。比如吃穿不愁,比如丫鬟听话好使。
可实际上,父亲已经厌恶我们。
比如教了我六年的女夫子被父亲打发走了。
比如按族规,陈家男丁三岁便要开蒙,弟弟已经五岁,却还没有请启蒙先生。
再比如,外祖父和外祖母再也不能来探望我们。
我和弟弟就像当年的母亲一样,被父亲软禁在这偌大的侯府里,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可以走出院子,在侯府的花园里逛一逛。
我在找下一个机会。
再次改变我和弟弟现状的机会。
可万万没想到,弟弟却先出事了。
那天弟弟带着婢女去逛园子,天擦黑了都没回来。
我正要带着人出去寻,跟着弟弟出去的丫鬟一进门就跪在我面前大哭。
「大姑娘,您想办法救救大公子吧。」
我心下一惊,忙让婢女仔细说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和小红姐姐带着大公子在池子边捞鱼,不知怎的,瑾哥儿撞上了夫人,夫人动了胎气,此刻怕是要生了。」
小丫鬟一口气说完,我双腿有些发软,却只能强压着情绪冷静问道:「我弟弟现下在哪儿。」
「大公子被侯爷吊在房梁上打了十几鞭子,侯爷说......说夫人若有不测,便要打死大公子偿命。」
我越听越是心惊,趁着父亲还没有下一步动作,派了个伶俐的丫鬟出去。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京郊的佛寺请祖母来了。
而我,去了小姨院外,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
我是威武侯府的嫡女,前世住持说我命有劫难,唯有嫁给命格清贵之人方能化解。谁承想成婚不到五年,爹爹被诬造反,一夜之间侯府败落、血流成河,而他却踩着我族人鲜血一跃成为朝中显贵。
侯府被抄家灭族的消息传来时,我已经被羞辱得生不如死,身上的衣裙几乎被剥得精光,只剩几缕丝线挂在身上。三个粗壮的男人将我强按到地上,正跪在窦升面前。窦升搂着丫鬟春之笑得猖狂:沈思迩,你不是一向清高自持吗?怎么不装下去了?这些年若非看在你是候府嫡长女的份上,我连碰都懒得碰你。
说着窦升便肆无忌惮地和怀里的春之亲吻起来。春之是我的陪嫁丫鬟之一,侯府一倒,窦升立即让人将我身边的丫鬟带走,只剩春之一个。春之平日里好吃懒做,我待人宽厚,从没重罚过她,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个背主的畜生。
春之柔弱无骨地倒在窦升怀里,一脸娇羞:老爷,夫人在看着,奴家害怕。嘴上说着害怕,可她却得意地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挑衅。窦升用脚尖挑起我的下巴,嘲笑道:既然夫人想看,那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看女人应该怎样服侍男人。
说着他一把抱起春之,将她压到身下。看着眼前交融在一起的男女,我的眼睛火辣辣的痛,恨不能将两人烧出洞来。这个同我成婚五年的男人在众人面前装得温润如玉,和我恩爱互敬。以前他总夸我端庄守礼,持家有方,说最喜欢看我处理府事时的认真模样。没想到他的内心深处竟然对我是这般的厌恶,更没想到他竟然假造证据,诬陷我爹谋反。
窦升,我们侯府待你不薄,你为何非要置我们于死地?我死死盯着他,心里恨意弥漫,怒火想要将面前的人焚烧殆尽。我沈家世代忠烈,如今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二百四十条人命,一夜之间全没了。而窦升,踩着我爹和侯府众人的鲜血,从一个小小的五品少卿,一跃成为一品少师。老天不公,恶人当道,春之的娇喘声一波接着一波,身后男人们的呼吸也变得浓重起来。窦升嘴角翘起,依旧是那副温柔模样,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不想尝一尝侯府贵女的滋味?
身后的男人一拥而上,我还没来得及惨叫,便被堵住嘴,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痛。这是我在人世的最后记忆。再醒来时,我已经成了一个孤魂野鬼,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处处布满被凌辱的伤痕,身上一块好地方都没有。我飘在空中,看着窦升鄙夷地命人将尸体丢在乱葬岗,好歹夫妻一场。
我这就让你和侯府的亲人们团聚,我爹、我娘、我那尚未成年的弟弟,照顾我多年的嬷嬷、还有我的陪嫁丫鬟们,他们的尸体就这样被随便丢弃,不远处是成群的野狗。我不甘,我好恨,我爹清正耿直,我娘善待孤老。我们沈家个个忠心为国,处处为民着想,为何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恨意和怨气太过强烈,我的魂魄竟然没有消散,而是被困在窦升身边。在随后的那些年中,我看到了很多,我看到窦升污蔑我与仆人通奸,世人骂我娼妇。我看到窦升宴请我爹的死对头,庆祝奸计得逞。我看到窦升左右逢源连连高升,终成朝廷重臣。我看到窦升约万佛寺住持见面,将他推入悬崖。
原来一切都是窦升的阴谋。正当我看腻了小人嘴脸,再度感叹老天不公时,天变了,老皇帝驾崩,三皇子即位。没几年,四皇子谢槐率十万大军攻进皇城,夺得皇位。谢槐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沈家洗刷冤屈。我亲眼看着窦升被凌迟处死,看刀子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耳边听着他痛苦至极的惨叫声,我沉积多年的怨气,好似也消散了不少。
窦升死后,我终于不用困在他的身边。不知不觉,我的魂魄飘到乱葬岗,侯府众人的尸体已成白骨。谢槐让人将尸骨仔细收敛起来,可惜时间太久,已分不清谁是谁。谢槐只好下令,将尸骨葬在一处。
棺木入土前,谢槐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轻轻地将它放在棺材中。他眼中含泪,身上散发出无尽的哀伤,连我这个孤魂野鬼,看了都觉得难受不已。不知是不是巧合,谢槐的玉佩正好放在我的尸骨处。我正仔细打量玉佩的模样,突然感觉魂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走。
在醒来时,耳边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贵府小姐命中带煞,虽生于显贵之家,却一生坎坷,劫难重重。须寻一命格极为清贵之人为夫,方能化解煞气。巧的是,这位窦公子正是清贵之命,看来一切自有天意。阿弥陀佛!
我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靠在母亲怀中,衣衫尽湿,像是刚被人从水中救出的样子。丫鬟阿芸守在一旁,满脸泪痕,母亲双眼红肿,想必也是哭了许久。看我醒来,两人惊喜万分。我的儿啊,你可把娘吓坏了,若是你有个好歹,娘也不活了。娘亲搂着我,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清贵之人、落水、娘亲、阿芸,原本迷迷糊糊的神智,突然彻底清醒过来。我重生了,正重生到落水被窦升救下的那天。前世的这一天,娘亲带我到万佛寺上香。上香之后,丫鬟春之提议去观赏寺中有名的石潭。刚到潭边,我突然脑袋发晕,脚下一软,便跌进了潭中。丫鬟们不会水,大哭着找人求救。
书生窦升恰好也在寺庙参拜,得知有人落水,他立即跳下去,将我救了上来。寺庙住持圆空大师也匆匆赶到,看我迟迟未醒,他取出一粒药丸,让我服下。说来也奇怪,刚服下药丸没多久,我便醒了过来,正巧听到圆空大师为我推算命运。
圆空大师是天下闻名的高僧,上一世,娘亲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再加上窦升对我有救命之恩,爹娘心怀感激,没怎么犹豫,便将我许配给他。侯府嫡女嫁给无官无职的书生,一时间闹得京城热闹非凡。有人说我是失了清白,逼不得已下嫁。有人说窦升才高八斗,侯爷高瞻远瞩。上辈子我从来没有理会过外面的流言蜚语,虽然是下嫁,可我从未以势压人。对公婆,我孝顺有礼,对窦升!我敬之爱之。
爹爹怕我受委屈,经常私下帮衬窦升。正是在侯府的支持下,窦升很快在朝廷谋到了官职。又有谁能料到,这个看上去温润如玉的君子"竟恩将仇报,害得侯府家破人亡。到最后我才知,这一切都是窦升的阴谋,而圆空竟然也是窦升的帮凶。上天垂帘,让我重来一世。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仇人血债血偿。窦升和圆空,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感觉力气逐渐恢复,我强撑着站起身,冷冷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假装避嫌的窦升。这人内心肮脏无比,却总是装得一副翩翩君子模样。想起上一世的遭遇,我心中的恨意如烈火般炙热,恨不得上去一刀砍死他。可是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能强压怒火,浅笑着向他道谢。
圆空大师立在一旁,双手合十,我上前行礼,也多谢大师赐药之恩。不等圆空大师回礼,我再次开口:大师刚才所言,小女有不解之处,还望大师指教一二。大师说我命中带煞,劫难重重。为何我自出生这十多年事事顺遂,偏偏今日来到贵寺,便遭此劫难。
清贵命格虽然少见,但也绝对不止窦公子一位吧。大师恐怕不知,我年幼时,爹娘便与陛下约定,要将我许配给一位皇子。巧的是,这位皇子也是清贵命格。大师觉得论清贵,窦公子能比得上皇室子孙吗?我这话问得似乎刻薄刁钻了些,周围的女眷们面面相觑,就连母亲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不知道我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圆空正要反驳,我往前一步,压低声音:敢问大师,您还记得兰春河畔的苏语儿吗?圆空瞬间变了脸色,我声音极低,除了圆空没人听得见。看到他骤然苍白的脸,我忍不住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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