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云压顶的风雨欲来之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娘娘……老奴担心啊”
贞芸轻柔地笑着，抚摸着这圆鼓鼓的肚子，声音温柔而细腻：“张公公，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何必多想呢？”
“娘娘，不是老奴多心，老奴服侍娘娘这么多年了，也盼望娘娘有个好依靠，这丽娘娘的孩子也马上就要临盆，若是生了个皇子，日后那气势，势必处处刁难娘娘啊，贞娘娘你这么与世不争，可如何是好啊，老奴担心娘娘您啊，真希望娘娘怀的是个皇子，那娘娘也可母凭子贵，以后不再受人欺负了。”
“公公不要烦心了，看着气象怕是要来暴雨了吧，快扶我回玉茹轩吧。”说罢，伸出纤纤玉手，对着张公公笑着。
张公公叹了口气，也就他家的主子还能在勾心斗角的宫闱里好保持着这与世无争的心境，怎就不知在这宫中事事险恶，时时都是危机的呢。
“娘娘，您慢着点走，你这怀着身孕可不是小事，这时候要是有个事端，不是要了老奴的命么？”张公公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贞芸，像是搀扶的是什么珍宝一般的细致。
贞芸回头笑了笑看着张公公，想来从她刚入宫就伺候她的张公公跟着自己也有4，5年的光景了吧，时间过的真快“公公倒是你该慢些，啊……”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这是谁在门口撒的豆子，传太医，快传太医啊……”张公公焦急的呼喊着。
“张公公，不是微臣不去玉茹轩，这丽娘娘马上就要临盆了，皇上已在丽娘娘的寝宫，太医院的太医都被调往丽娘娘那里了，微臣不敢抗命啊，还要准备生产时所用的药物，张公公就不要为难在下了。”
“同样都是皇上的爱妃，你们也太过分了，那如果贞娘娘出了闪失怎么办？如果贞娘娘和孩子有了三长两短，你们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这样吧公公，微臣官小言微，这的确帮不了您和贞娘娘，要不让微臣的学生随张公公前去为贞娘娘解除痛苦可好？”
张公公看见太医院角落里正在调配草药的人儿，细细打量一番，虽稍显稚嫩，但眉宇之间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淡定，“你叫什么？快随我走吧，贞娘娘等着呢。”
“小的许衡。”张公公连跑带赶便奔着玉茹轩去了，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却又担心贞娘娘的情况“真不知道那群笨手笨脚的奴才有没有好好照顾贞娘娘啊。”
“娘娘，您坚持住，老奴给您带御医来了，许太医，快给娘娘看看，娘娘身体萦弱，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贞芸气丝若离，却一把抓紧许衡“请救救我的孩子。”
许衡那张稚气的脸上满是坚毅，顿时觉得自己承担着信任和责任一刻也不敢怠慢，贞娘娘面如白纸，拿着银针的手却沉稳：“张公公，请准备温水。”那口吻让人不敢了半分质疑。
“快去准备温水，娘娘要生了。”
许衡小心翼翼的拔出银针：“娘娘体质太弱，刚才滑倒造成胎儿移位，加上羊水破裂时间过长，胎儿必须尽快脱离母体。”
贞芸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稚嫩的少年，可是眼前也没有别的选择，她缓缓的点了下头。
“微臣用针帮娘娘减轻疼痛，只要孩子出来，娘娘就安全了，微臣会竭尽所能，保着您和胎儿平安的……”
正在这时一名小太监跑了过来对着张公公耳语了几句。
张公公紧蹙的眉梢终于舒展了。
“许太医，老奴本不该现在离开，但是老奴有更重要的事要出去一下，请您好好照顾贞娘娘，如果胎儿保不住，请一定保证娘娘平安，老奴就把娘娘交予您了，老奴谢过许太医了。”张公公微微对许衡行了个礼。
“微臣必定竭尽所能，公公请放心吧。”
张公公在得的许衡的保证后，执袖离去：“娘娘，老奴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啊。”
张公公回到玉茹轩时贞娘娘已经晕厥过去了：“是皇子还是公主？”
“一对公主。”许衡平静的回答
“如此甚好，那娘娘知道么？”
“生下公主，娘娘便晕厥过去了。其他人亦不知。”
“好，你记住，娘娘生的是龙凤胎，娘娘和老奴必然会记着你的恩，以后必定官途平坦，可否？”随手招来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耳语：“送去相府，小心。”那小太监便抱起床头的一个女婴，转身出了玉茹轩。
抗战热门大剧《我的团长我的团》中，虞啸卿曾坚定激昂地说：“军人的使命，就是保护自己的女人孩子，为此要把血流干。”
纵观历史，女性和孩子，不仅是弱势群体，更是民族发展的希望。保护女性和孩子，不仅是保护民族的良心，也是保护着这个民族的未来。
但在公元1127年的那个冬天，中华民族的代表宋徽宗赵佶，面对女真的入侵时，却毫不犹豫地将整个首都的女性都献了出去。这些女性所经受的磨难不忍深提，家国沦陷的屈辱之下，更绝望的对生命与人格的戕害。
此间苦难有多深？茂德帝姬最有发言权。
身为宋徽宗最宠爱的女儿，茂德帝姬赵福金的前半生，可谓享尽人间风光美好，但命运在她22岁那年，和她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
她的父亲亲手把她像物件一样奉送给了侵略者，这位北宋第一美女，在女真人的兵营中，如置身水火，经历了长达一年、惨无人道的非人待遇后，终于以极其残忍的方式香消玉殒。其中详情，感兴趣的朋友可自行了解，实在愤然，无以深述。
公主尚且如此，何况平民乎？陪她一起走完这段悲惨路程的，还有整个汴梁城的女性，上至六十老妇，下至几岁女童，几乎无人幸免。
历史陈陈相因，一百多年前，宋徽宗赵佶的祖先赵匡胤大兵压境蜀中时，后蜀皇帝孟昶束手就降，孟昶的妃子花蕊夫人，怒其不争，愤然写下了那句振聋发聩的名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风水轮流转。一百年后，把这句诗送给汴梁城几十万没有血性的男儿们，再合适不过。
俗语常说男人的一生，由三个女人组成：母亲，妻子，女儿。母亲教你成人，妻子陪你成长，女儿让你成熟。
赵佶的妻子韦氏的一生，可谓传奇。韦氏曾经只是宫中一个普通侍女，未发迹时，她和好姐妹乔氏相互约定“苟富贵、勿相忘”，后来乔氏有幸先得到宋徽宗宠幸，便遵守诺言，帮助韦氏进入宋徽宗视野。韦氏从此平步青云，极尽荣华。
然而，福兮祸所倚。随着女真兵不血刃拿下了汴梁，韦氏自然也成为了赵佶献给女真人的讨好工具。在被俘的日子里，韦氏在金国的兵营和浣衣院里，承受了各种屈辱和折磨。
很多女性由于忍受不了这种丧心病狂的煎熬，选择了自我了断，比如宋钦宗的皇后朱皇后，就在受尽凌辱后投水自尽，结束了自己刚刚26岁的生命。
韦氏吃尽苦头，坚持了下来，数年后，终于苦尽甘来——随着韦氏的儿子赵构在南方登基，岳飞等人多次击败女真，女真终于将韦氏放回了故国。韦氏在南宋以太后身份，活到了89岁，完成了一次过山车似的传奇人生。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阅历决定了个人面对苦难时的耐受力。相比韦氏，宋徽宗的女儿们，就只剩下一声叹息。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茂德帝姬赵福金，从不知辛苦为何物，所以在女真人的魔掌中，生不如死，勉强熬过了一年，便撒手人寰了。
再如顺德帝姬赵缨络，落入女真虎口时，年仅17岁。弱不禁风的皇室小花，还未见识过太多风云，便以“礼物”的身份，被频繁转手，最后被折磨致死。
赵佶在宋时，一共生有21个女儿，这21位公主，全部被金人掳走，各自命运多舛，这里不一一而表。
不仅是这二十一位公主，赵佶的三千多后宫佳丽，也遭遇相仿。除此之外，还有一千五百多女乐工，歌姬，三千多宗妇、族妇、贵戚子女，以及上万名平民妇女，一起成为了为北宋男儿们不抵抗政策的牺牲品。
在女真兵营，这些女子们体验到了人世间最悲惨的遭遇，她们的身体和生命，就如同蝼蚁草芥一般任人践踏。《宋俘记》记载，“地狱之苦，无加于此”。
朱皇后那首著名的唱词，道尽了她们不忍细看的一生——
“昔居天上兮，珠宫玉阙，今居草莽兮，青衫泪湿。屈身辱志兮，恨难雪，归泉下兮，愁绝。”
宋徽宗的女人们，在金国过得生不如死，那么宋徽宗本人，在金国是什么待遇呢？
根据金国国史记载，似乎女真人给予了这位糊涂皇帝相对较高的待遇和尊重，金朝赏赐他十五顷土地，赵佶有吃有穿，有奴仆伺候，甚至还有一定的人身自由。
《金史》展现给我们的，是这样一副画面：五国城里，身为俘虏的宋徽宗，统治着几百人的小朝廷，俨然一副国中之国的景象，平日无事时，看看书，写写字，练练诗，优哉游哉。甚至还有心思和妻妾们又生育了6子8女。
但事实上，自古以来，除了刘禅这位运气不错的“二傻子”，被敌国俘虏的皇帝，从无一人能得善终。
根据《北狩见闻录》等一些时人笔记记载，赵佶在金国被俘期间，也是受尽凌辱。女真人封赵佶为“昏德公”，封他儿子宋钦宗为“重昏候”。祭拜祖先之时，要让钦、徽二宗和他们的妻女，光着身子裹着羊皮，在完颜阿骨打的庙前“人羊共舞”，供众人观看，个中耻辱可想而知。
女真权贵们兴致来了，就要去“临幸”赵佶的嫔妃和女儿，还要求他当面观看，俨然将赵佶的小居所，当成了免费的风月场所，完全不将赵佶放在眼里。
所以有传闻说宋徽宗被俘的八年间，一共生育了19个儿子，其中有5人并非是他的血脉。
金太宗曾下令，将徽宗的6个刚刚成年的女儿赏赐给金国的大将们做妾，金枝玉叶的公主们就沦为小妾，徽宗还要跪在地上写谢表。金人将他写的所有谢表集结成册，拿到南宋交接的互市上卖了四五十年，姿态之低三下四，将帝王和国家的羸弱无能钉在了耻辱架上。
“九叶鸿基一旦休，猖狂不听直臣谋；甘心万里为降虏，故国悲凉玉殿秋。”
对于以文人自居、心理敏感的赵佶来说，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胜过肉体上的苦痛。但由始至终，赵佶都没想过反抗，也没有朱皇后一样自杀的勇气，在敌国的土地上浑浑噩噩，了却了含垢忍辱的残生。
徽宗曾说过“太平无事多欢乐”，如今看来颇为讽刺。当他为这份安逸买单时，不知是否后悔过自己曾经的窝囊和昏庸。
黄仁宇点评宋徽宗：“他要是不被命运安排而有九五之尊的话，大可以在书上绘插画，或专心收藏艺术品而生活的比较曼妙，做皇帝实非所长。”
在中国历史上，从没有哪个敌人像女真人一样无耻，也几乎没有一个皇帝，像宋徽宗赵佶一般窝囊。面对如狼似虎的敌人，赵佶送出的，不仅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女人，也是中华民族的至暗时刻。他糟践的不仅是民族的脸面与尊严，也是民族的未来。
《靖康稗史笺证》 中评价：“中土祸患，至宋徽、钦而极，子息蕃衍，耻辱亦大，前史未有也。......自古亡国之耻辱，未有如赵宋者。”可谓中肯了。
“靖康之难”中，北宋后宫嫔妃、宗室妇女全部被掳往北方为奴为娼的历史，既是中华民族难以启齿的耻辱，也是激励后来的人们抵抗侵略者的动力。
后来崇祯在同样境况之下，有徽宗之鉴，他亲自处死了嫔妃公主，避免重现“靖康之耻”，这又是另一种极端，生于末世帝王家，这群女性的“生”与“死”，都是悲剧。
在封建社会的背景之下，作为社会结构中的弱势群体，依傍于男性存在的女性们，从来没办法自主选择自己的命运，战争带给她们的身份，就只有占领者的战利品和蹂躏的命运。她们一方面承受了身体的苦痛，另一方面还要因为“贞洁”观念而被社会歧视。
后世的一些历史学者和官僚，为了政治目的，为女真洗白，掩盖暴行，那些受尽苦难，没有被记录下的不知名的女子们，就这样湮没在了历史长河中，无人提起。
但真正的历史，从不是帝王将相家书，而是张三李四王五氏等平凡人的历史，是平民老百姓的苦难史。
没有历史的民族是悲哀的，有了历史却不被铭记的民族，更为悲哀。所幸，我们看到了这层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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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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