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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的炮灰外室》作者:二六粟
已完结
文案
陆纭纭穿了,她从末世穿到了一本书中。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颜且有身材,就是人设不太好,是个炮灰外室,死的有点早,哎,可惜。
陆纭纭再看看那死鬼冤家,长得俊家世好又怎样,最后还不是成了男女主走向人生巅峰的刀下魂?
她想到书中的剧情,那女主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骗子白莲花,人设实在糟糕。
自己这次定要活得长命百岁,绝对不让女主再占自己的任何便宜。
且看那秀外慧中,善解人意的崔婧雁,还能不能安心当着她的女主角!
一场婚事,洞房之时贺章之被妻子推开,成亲三年两人疏远冷漠。
一次洛州之行,贺章之见到了陆纭纭,他第一次犯了男子好美/色的通病,收下了她,成了外室。
直到多年后,他看着膝下的儿女,笑得温润,他万分感激当年犯的那一次色心。
【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
【怪力又娇柔的美人儿X温润如玉的黑心郎君】
【男女双洁,男主妻子心有他人。】
一觉醒来,头晕目眩,陆纭纭察觉不对劲,顾不上脑袋昏沉,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她身子软的像滩泥,费了好大劲才坐了起来。不等她思绪清醒,一阵疼痛迅速窜进她的脑海里,疼的陆纭纭哑声哼了哼。
陆纭纭扶额,眼眸迷蒙,等她整理好所有的记忆时,屋外边已经响起了脚步声,陆纭纭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美目惊喜地瞪大,下一刻,便红了眼眶。
丫鬟巧玉刚推门进来就看到顾纭纭这番模样,静默着摇摇头,她端着铜盆伺候着陆纭纭,轻言细语道:“纭夫人,该起了。”
印入眼帘的这双手白皙水嫩,没有任何的伤痕和黝黑,陆纭纭没出息的喜极而泣,呜...这白花花的手,真的太好看了!
自从末世降临,为了生存陆纭纭什么苦都吃过,那双手早就粗糙的不成样子,所以陆纭纭在发现自己穿越后,没有丝毫的影响,反而开心的恨不得现在就在床上跳起来。
“纭夫人?”没有得到回应的巧玉又喊了一遍,坐在脚榻边,担忧地看着她。
陆纭纭回神,看见巧玉后,她抿了抿唇,声音还有些哑,算不上好听,“巧玉。”
巧玉松了口气,拿起铜盆里的布巾为她擦了擦手,说道:“还是朱大夫的药好使,昨天夫人刚服下,今儿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呢。”
陆纭纭眨眨眼睛,是啊,在自己还没来之前,她在生着病,就像大夫说的那般,郁结于心,本就身子骨差,昨夜没能挺过来,这才有了自己的出现。
陆纭纭摸了摸胸口,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巧玉是家生子,这次被吩咐过来伺候陆纭纭也是管家的意思,她知道这位病美人是主子搁置外面的外室,想到府里的那位,巧玉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纭夫人长得花容月貌,整个靖州都找不到这姿色,很难有人不为她倾心,所以她可要好好伺候纭夫人,以后什么荣华富贵还不是手到擒来?
“巧玉...”陆纭纭欲言又止,着实把巧玉给看的一愣,乖乖,这娇怜的模样,连自己这个女子都动心。
巧玉连忙问道:“纭夫人,怎么了?”
陆纭纭哽咽了下,巧玉的心也被提起,追问道:“纭夫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纭纭抓住巧玉想要动身的袖子,瘪了瘪嘴,说道:“巧玉,我饿了...”
“......”多大点事啊纭夫人!您这委屈巴巴的样子差点把奴婢给吓坏了!
“奴婢这就让后厨上菜,夫人想吃东西,那就说明身体已经开始好转了呢。”巧玉很替陆纭纭开心,毕竟她得宠了,自己的地位也能水涨船高不是?
陆纭纭颇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补充了一句说道:“多上些肉食。”
巧玉嘴角抽了抽,看了眼貌美的陆纭纭,便发现她眼睛出奇的明亮,眉宇间的愁容也好似随着这场风寒消去,整个人宛若拨开云雾终于窥见了那银月,清丽无方。
“好,都听夫人的。”
陆纭纭笑容更是灿烂,嘴角还荡着两个小酒窝,添了份娇俏。巧玉心中对陆纭纭更是有信心,主子破天荒收了夫人就说明她是特殊的,这般想着,巧玉伺候的甚是体贴。
守在外间的于嬷嬷听到屋内的娇声笑语,满意地笑了笑,又听巧玉传膳,于嬷嬷这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于嬷嬷见屋里的俩人说的活跃,便起身准备去后厨瞧上一瞧,谁知碰见了贺良,于嬷嬷连忙拦下,说道:“贺良,你来这边。”
贺良是贺章之身边的随从,得了恩典随了“贺”,说来陪在贺章之身边最长的的人除了于嬷嬷,就是贺良了。
“于嬷嬷,可是有事?”
贺良高大威猛,又长得英俊潇洒,于嬷嬷待他如亲儿一般,见贺良如此不上道,恶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说道:“你成天陪在主子身边,都不知道伺候好主子,现在纭夫人已经大好,你可懂得该怎么办?”
贺良呲牙咧嘴,于嬷嬷下手是真的不轻,他求绕道:“懂懂懂,嬷嬷快些松手。”
“你个愣头青!”
贺良揉了揉胳膊,说道:“纭夫人竟然好转?嘿,还真是意外呢。”
于嬷嬷瞪他一眼,“说什么话呢!没大没小!”
贺良转了转眼睛,他可不认为陆纭纭真就是个主子,不过是下边人送上来的玩意儿,也就主子心善收留了她。那天自己也见了陆纭纭,长得是挺让人心动的,可惜病怏怏的,一看就不好养活。
他这番话顶多就是说给自己听,贺章之若是个心善之人,那天底下就真没什么大善人之说了。
“那依嬷嬷的意思......”
“主子今日可有事?”
贺良点点头。
于嬷嬷见状叹气,仔细交代道:“主子身边没有个知冷暖的人,咱们当下人的是该给主子多打算打算,现在好不容易有个纭夫人,你给我机灵点,寻个合适的机会给主子透露透露,最好让二人见个面,晓得不?”
贺良敷衍道:“嗯嗯嗯!明白明白。”
点到为止,于嬷嬷也不啰嗦,矫健有力的步伐朝着后厨迈去。
至于于嬷嬷交代的事,贺良转脸就抛在了脑后,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一个陆纭纭比不上任何一件差事。
说起陆纭纭,用了膳后顿觉得整个人活了回来,神清气爽的不得了,之前还残留在脑子里的酸胀不适,在吃饱喝足后早就无影无踪。
陆纭纭喝口普洱清清油腻,慵懒地叹了口气,这种生活,真是太美了。
想着病刚好又刚穿来,陆纭纭还是有压制自己的食欲。因着末世里粮食短缺,她也习惯了少吃,不过刚才吃的已然比末世的要丰盛许多,这让陆纭纭很是窃喜,但奇怪的是,吃了那些东西,自己这肚子也没觉得有饱腹感,陆纭纭很是纳闷,难不成这次穿越还把自己的异能给带过来了吗?想到此,陆纭纭赶忙攥了攥拳头,可是并没有什么力量上的感觉,她不由得错愕,那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陆纭纭在末世时有一个算不上厉害的异能,勉强只能自保,不过最后也没能保住自己,还是死在了末世里。幸得老天眷顾,也幸得“陆纭纭”的“帮助”,她才能活过来。
她这般想着,心里头忽然一轻,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一阵伤感。
陆纭纭抿抿唇,眼眶竟然控制不住的酸了起来。
而巧玉却目瞪口呆,看着这盘碟碗的模样,她彻底被陆纭纭的好胃口给整茫然了。
遥想曾经只吃一口千层糕就饱了的纭夫人,巧玉觉得果然夫人还是没把自己当心腹啊,吃个饭还要藏着掖着。
不过....瞧着纭夫人的好胃口,巧玉不禁怀疑起是不是厨娘的手艺又变好了?所以巧玉也有几分馋了。
“纭夫人,吃的可还好?”
陆纭纭还是那般柔柔弱弱,抬起的眸子仿佛可以滴出水雾,她羞涩抿唇道:“好,非常好。”
“那奴婢就让人撤了?”
陆纭纭点点头,“好呀。”
于嬷嬷这时赶来,正巧是看见盘子被撤走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拉住一个小丫鬟问道:“这是纭夫人吃的?!”
小丫鬟点点头,于嬷嬷惊了个呆,不过很快恢复正常,能吃是福,这样的女子好养活,不错不错。
陆纭纭被巧玉搀扶着出来散步,她看见一脸笑容的于嬷嬷,小声道:“于嬷嬷。”
“纭夫人身子可大好?”
陆纭纭瞧她眼神和善,心里的忐忑也少了很多,目光更显柔和,道:“已经好多了,这几日真是麻烦于嬷嬷操劳了。”
“夫人这是什么话,当奴婢的伺候主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陆纭纭一个现代人听这话心里是什么感受呢,其实她压根没任何想法,经历了现代的平等,末世的残酷,她这个人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唯一的目标就是好好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不会想着反抗,因为她目前自身的实力容不得抗拒,所以何苦钻那牛角尖为难自己呢。
怎样都是活着,何不活的让自己更自在点呢?
说来贺章之这人,算得上是救了陆纭纭一命,如果他没有收了陆纭纭,那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进了府后,陆纭纭就生了一场大病,耗费了金银不说还有药材,换个别的人家,早就一卷草席扔了陆纭纭,别说请大夫医治了。
这些认知来自陆纭纭脑海里的记忆,所以总体来说,这贺章之,还不算是个坏心肠的人。
于嬷嬷没有在这里多待,寻了个口头就离开了这里。陆纭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说道:“于嬷嬷是个善心的人。”
巧玉点点头附和道:“于嬷嬷是公子的奶嬷嬷,所以很受公子器重,再加上她待人和善可亲,府内奴仆都很尊她呢。”
这灿烂的夕阳余晖,令陆纭纭心情极为愉快,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看夕阳了,陆纭纭拉着巧玉,踏出了长廊,探着身子往外看,精致的眼眉含笑,已有红润的菱唇弯起,旁边栽种着名贵的花枝,但,人比花娇。
这条长廊是贺章之回书房的必经之路,他也从未想过会在此遇见陆纭纭,抬眸一瞬间,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抹藕粉色衣裳,发鬓的步摇好似难掩主人的好心情,随之摆动。贺章之眼眸发沉,微微侧身,挡住了贺良的目光。
他笑了笑,大概这样的娇美才是这个芳华女子该有的风姿。
比起家中那个郁郁寡欢的人,他更喜欢这种明媚。
“这是陆纭纭?”
“公子,这正是琼州徐陵献给您的人。”
“徐陵啊,这人一向会投机取巧,先送美人,借此机会拉我进贼船,也难怪会在洛州立足多年。”
贺良未说话,低垂着头。
贺章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兴味,“明日记得提醒我过去瞧瞧这陆纭纭。”
“是,公子。”
浑然不觉成为别人眼中景色的陆纭纭看过了夕阳后,便知足的和巧玉去了别处假山散步,听巧玉说那边的池子养了几尾锦鲤,陆纭纭丝毫不掩饰她内心的愉悦,催促着巧玉快些领她过去。
锦鲤呀,自己也好些年也没有见过了。末世里活物极其珍贵,是她根本不可能触碰到的存在,所以陆纭纭哪能不急切呢?
贺章之看出了她的焦急,忍不住笑了出声,但又觉得失了礼数,就握拳抵在唇边,俊逸的眉眼间带了几分调侃之色,与贺良说道:“这...陆纭纭着实好玩,竟然对几尾锦鲤兴趣如此大。”贺章之灵光一闪而过,又对贺良道:“我记得前几日徐陵送的物什里好像有件红玉鲤钗,你让于嬷嬷找出来送给陆纭纭吧。”
贺良不由得咂舌,这靖州的多少贵女争抢着想让主子多看她们一眼,可主子都满不在意,谁能想得到一个孤女陆纭纭造化如此之大,竟让主子对她有了几分惦记。
送女子珠钗,这还真是头一次诶!
“好嘞公子,回头就给于嬷嬷说一下。对了公子,之前于嬷嬷专门叮嘱属下,说让您记得去探望一下纭夫人。”贺良并没有隐瞒这件事,他忠于贺章之,所以从未欺瞒过任何事。
贺章之无奈失笑,化解了他目光深处的薄凉,他怎能猜不到于嬷嬷的所想,只不过被奶嬷嬷这般催促,还真是让他有些...窘迫。
贺章之斜睨贺良,道:“以后你帮忙劝着点于嬷嬷,这点事费不着她上心,我带她来洛州为的是让她养好身体,你多让巧玉盯着点陆纭纭便是,若以后有什么事,你让巧玉亲自来找我吧。”
贺良颔首致意,“是,公子。”
贺章之的离去正如他来时般无人察觉,而被他挂在嘴边的陆纭纭这时正坐在凉亭里专注地盯着池中锦鲤,陆纭纭趴在围栏上,潋滟的眸子随着锦鲤转动,好似看见了无比珍贵的宝贝一样令她爱不释手。
巧玉见状,忍不住掩嘴偷笑,这纭夫人真是个纯善性子,不过这样也好,是个不会苛刻下人的主子,以后自己的日子也不用那么的提心吊胆。
纭夫人长得这般貌美,让巧玉看的也心头发痒,同时也盼望着早日能够获得主子的宠爱。
陆纭纭看着那锦鲤,不由得就犯起了馋,她舔了舔唇,回头对巧玉笑了笑。
这一笑,虽然依旧是那么的美,但总给人一种掺了点儿傻气的感觉。
巧玉赶忙上前,对她道:“怎的了?纭夫人?”
陆纭纭声音柔柔,仿若春日里的暖风,道:“巧玉,我想吃鱼了。”
“.........”就这?
巧玉眼神无奈,笑说道:“行,奴婢等下吩咐后厨,午膳给夫人做鱼吃。”
得到了巧玉的话,陆纭纭惊喜不已,又补充道:“我想吃鱼锅!”
巧玉茫然,“鱼锅?鱼锅是何物?”
陆纭纭想起那又辣又麻的味道,顿觉得无比怀念,“巧玉你带我去下后厨,我亲自和厨娘说一说这鱼锅怎么做!”
巧玉总觉得这个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的纭夫人对美食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她也不打击陆纭纭,反正主子家大业大,总不能连口吃的都不让人满足吧?
“好呀,纭夫人随奴婢来。”
等厨娘见到这绝色佳人后,眼睛里的惊艳逗笑了巧玉,又听得她说陆纭纭想吃鱼锅,可把厨娘给弄了个糊涂,不过很快陆纭纭的讲解让她恍然大悟,厨娘一拍大腿,“老奴这就去给纭夫人做着试试看。”
巧玉意外地瞥了一眼陆纭纭,感叹夫人原来还有张巧嘴,明明是在告诉厨娘鱼锅怎么做,怎么还把自己给听谗了呢!
陆纭纭心里头也有些担心,但直到午头该用膳时,见到丫鬟端着那鱼锅后,这颗心立马就放在了肚子里。
我的老天鹅啊!就是这个味道!呜呜呜,太怀念了太怀念了!
巧玉一闻这味道就觉得鼻子痒得很,这味儿真够足的!
她是地地道道的南方水乡人,不善吃辣,所以这鱼锅的味道对她来说很是新奇。
不过巧玉发现,这鱼锅的香味很让她头疼,本来一开始很讨厌这种味道的,怎么闻着闻着,又有点上瘾了呢!
鱼肉被厨娘片的薄如蝉片,下入那熬了许久的料汤中煮沸,味道迅速包裹着鱼片,细嫩的口感中带着辛辣刺激,足足让陆纭纭干了两碗饭。
巧玉在旁偷偷咽了咽口水,想着待会自己也要尝尝这味道!
这府中的厨娘是个公平的人,给陆纭纭那边上了鱼锅,贺章之那边自然也少不了。所以这日忙完公务的贺章之身着青衣儒雅地坐上圆凳后,他发现今天的菜不太对劲,这盆红通通的是个什么东西?
贺良解释道:“公子,这是鱼锅,将鱼切片,骨熬汤,然后爆炒麻椒花椒,热油滚上嫩滑鱼片,后加汤。”
贺章之愣神,下筷夹了片鱼肉,口感新奇又好吃美味,这让他眼神一亮,再看青瓷碗里的白玉米粒,顿觉胃口大开。
贺良又说道:“这是纭夫人吩咐厨娘做的这道菜。”意思是,这菜是陆纭纭教会了厨娘。
但贺章之却听茬了意思,他以为这是陆纭纭特意叮嘱厨娘为自己做的新菜肴,贺章之想起之前见的那抹倩影,还记得那步摇轻晃,佳人笑颜的画面,贺章之这心里头软了又软,他薄唇溢出笑来,摇头叹息道:“这人儿实在太主动了些,我不过这几日忙于公务腾不开空档去见她而已,何须如此呢?不过罢了罢了。”总归是自己的人,也说不出太过训斥的话来。既然陆纭纭这般体贴入微,自己也无法再将她忽略,想着明日去见她时,再送些珠宝首饰吧。
贺良皱眉,一脸“主子在说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的表情。
“这菜不错,朝内的大臣有几位是川渝人士,听说他们那边好像有这道菜。赏厨娘,再吩咐厨娘,日后可以多做几次。”
贺良抱拳:“是,公子。”
这边陆纭纭正捧着于嬷嬷给自己的玉钗出神,这么精致的首饰,根据自己脑海里的记忆来看,价格不菲,陆纭纭真的没有想过贺章之会送自己首饰,再看于嬷嬷那笑眯眯的模样,陆纭纭凭空觉得有些害羞。
“这红玉鲤钗是公子特地嘱咐老奴送给纭夫人的,这钗上锦鲤可是好寓意,公子也是惦记着纭夫人的病情的。”
陆纭纭抿嘴笑了笑,“多谢公子的钗,我...我很喜欢。”
于嬷嬷喜笑颜开,不错不错,有了个好开端,虽然没盼到主子,但送了这份首饰,想必他对纭夫人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巧玉,你要好好伺候着纭夫人。”
“知道了于嬷嬷。”
陆纭纭紧握着这珠钗,等于嬷嬷走了后,她忽然问道:“巧玉,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巧玉笑眯眯地说道:“公子啊?奴婢可说不来这个,公子是个怎样的人,何不如让纭夫人自己去感受感受?”
陆纭纭对自己的情况很明白,进了贺章之的府,那自然就贴上了他的标签,如果以后没有意外发生,那自己肯定逃不了会成为他的人。
陆纭纭对以后的日子并不恐惧,自己现在就好比在玩一场真人攻略的游戏,目前的Npc对自己暂时没有恶意,所以一切还算顺利,不过这些只能算是副本,等见到贺章之,那才是真正的主线。
想要好好活着,就得仔细策划策划了。
陆纭纭美目纯澈,倒映着巧玉的身影,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送了我珠钗,我是不是应该回他一份礼?”
巧玉点头,“是呀,该这么做的。不过夫人准备回什么礼呢?”
陆纭纭笑了笑:“巧玉,你能帮我找来一些东西吗?”
“这个没问题。”
翌日,府门前停留一人,看府门的下人见她迟迟不走,便去前问。
“这位小哥,可否帮我找一下府内的陆纭纭陆姑娘吗?”
刚采买完东西的巧玉挺好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给那仆人使了个眼色,她问道:“谁告诉你府内有位姑娘的?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那人眉清目秀,轻蹙眉心又有一番惹人怜惜的纤弱感,她苦笑道:“徐大人派人告诉我姐姐被送进了府,我想着身为姐姐的亲人,怎么说也该来送些银子傍身才对,所以我天一亮就赶来了。姑娘,你就让我见见姐姐吧。”
巧玉动了动眼睛,纭夫人的妹妹?但眉眼无一丝相似的地方啊,不过这女子的气质倒有些和之前的夫人相像。
巧玉淡淡看了她一下,说道:“你先侯着吧。”至于到底让她见不见陆纭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崔婧雁幽幽叹气,神色低落,更显的楚楚动人,她咬了咬唇瓣,退向一旁。
巧玉赶着去找陆纭纭,她先是放下手肘挂着的竹篮子,随后问道:“纭夫人,外面有位自称是崔婧雁的姑娘,不知夫人可认识?”
崔婧雁?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陆纭纭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片刻舒展,大概是因为脑袋里有关于崔婧雁的记忆所以自己才会下意识的觉得熟悉吧。想到她和自己的关系,陆纭纭难受地捂起了胸口,眼眶也泛起了水润,她轻喘着气,好似呼吸都很艰难的样子,陆纭纭抬手想要扶住巧玉,她带着哭腔道:“不...我不要见她!”
巧玉慌了神,半蹲着给陆纭纭抹泪,她焦急得很,连忙问道:“夫人,奴婢马上就去找大夫来!”
“巧玉,不用麻烦大夫,我这是心病,治不好的。”
陆纭纭别过脸,让晶莹的泪水划过脸颊,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巧玉心生疑惑,但巧玉又很清楚,陆纭纭之所以会如此,肯定和那个劳什子崔婧雁有关系!
“夫人,是不是那女子曾经欺负过你?奴婢这就让下人将她撵走!”
陆纭纭咬唇,唇色都变得惨白,她哽咽道:“巧玉,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但是...我一听见她的名字就觉得好害怕。”
巧玉柳眉倒竖,好啊,就知道那崔婧雁长得就是一幅有心机的样子,原来自己还真没看错人!
她低声道:“夫人,奴婢肯定会给你出这口气的!公子的夫人,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了的!”
她的口气不小,让门外的贺章之忍俊不禁,他撩起长袍跨门槛,一身玄衣俊逸非凡,贺章之第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圆凳上垂泪的陆纭纭,心神一晃,突然就明白了巧玉为何会如此偏袒陆纭纭,吵着嚷着要给别人好看,因为,美人垂泪,真的惹人怜惜。
贺章之身型高大,脚步稳健,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陆纭纭察觉地上阳光有被黑影遮住,她迷蒙着眼抬眸,正巧和贺章之来了个对视。
贺章之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咳嗽了声。
巧玉闻声扭头,惊诧道:“公子!”
陆纭纭也连忙起身,羞红着脸擦干净泪水,自己这也未免太倒霉了吧,第一次上眼药就被贺章之给抓到了,他应该不会怀疑自己的用意吧?
陆纭纭讨厌崔婧雁,所以根本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关系,之前自己是孤苦伶仃没靠山,所以才让她找到了机会搓磨自己,但现在既然都被卖出了府,那冷心的父母不提也罢!
贺章之淡淡问道:“发生何事?”说着自觉地就坐在了陆纭纭刚才做的圆凳上。
陆纭纭垂头咬了咬唇,眼底露出笑意,看来这个贺章之对自己并不讨厌,要不然也不会坐在自己的凳子上。
贺章之鼻尖萦绕着一股清香,仿佛是陆纭纭留下的痕迹。
他颇不自在地沉下了眸,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陆纭纭。
“公子,外面有个女子说是纭夫人的妹妹,奴婢就向纭夫人说了这件事,哪知道那女子长得眉清目秀,却是个如此心地不好的人!纭夫人本就柔弱,刚刚听到那女子的名字就吓的捂着心口痛,真是可怜见儿的!”
贺章之并不在乎巧玉口中所说的女子,他只稍稍动了动眉头,声线偏哑,但也十足的悦耳。“无关紧要的人,不提也罢,巧玉你去妥善安排了吧。”
陆纭纭在听见他声音的时候,禁不住内心里的那些羽毛骚/痒,缓缓抬眸望向贺章之,她眼神流露出几分惊喜,她紧了紧攥着手帕的手心,笑容不自觉地爬上了唇瓣。
谁说只能女子的声音撩人,她听着贺章之的嗓音,自己的耳朵都发了烫。
自从末世之后,自己听的最多的就是丧尸的嘶吼声,喳喳呼呼的难听极了,猛地一听见贺章之的声线,陆纭纭哪能不激动,多年的末世搓磨,都差点让她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还是个声控呢!
陆纭纭翘着眉眼看贺章之的动静自然不会让他错过,毕竟贺章之是个练武之人,要是连这点动作都察觉不到,那他还真是白练了这么些年的功。
别看贺章之待人温和,平时也一副儒雅清高的模样,其实他和别的男人一样,被美人多加关注,他的心也会泛起几分小得意。更何况陆纭纭和靖州那些名门闺秀不同,因为这陆纭纭现在是他的人,能让贺章之收下就说明陆纭纭还是有些特别之处的,所以贺章之很喜欢陆纭纭现在的眼神。
贺章之面色不动,实则心里嘀咕道:这人儿上次让厨娘给自己做鱼锅摆明了她想讨好自己,这次又是用这么急色的眼神看自己,真真是个不矜持的姑娘家,还好她摊上自己这么个心善的人,罢了罢了,不过就是个小姑娘,自己一个大男人何必和她计较呢,想看就看吧。
贺章之抬手抚了抚有些皱的领口,耳朵竖起,听到巧玉的脚步越来越远,他这才直视起了顾纭纭,贺章之款着几分笑,一派春风拂面的儒和,对陆纭纭说道:“以后不想见什么人,就对巧玉说仔细点,别动不动就哭,有我给你做主。”他虽不了解陆纭纭这个人,但好歹是派人调查过她家里的情况,知道这姑娘是个身世坎坷的人,贺章之这个护短的人自然就对她上了心。
陆纭纭的柔弱只是表面,她心里清楚着呢,贺章之说话态度再怎么温润,可他那双眼睛却一片淡漠疏离,等到什么时候这双眼睛里有了情绪波动,那才是真正把自己看进了心里。陆纭纭吃过不少苦,也上了很多次的当,能在末世活下去就说明她有一定的资本,所以见惯了阴险狡诈,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贺章之的几句话给哄的迷了眼。
不过,她也不认为贺章之是个坏人,他对自己好,那么陆纭纭也会对他付出,就拿之前救命的汤药,陆纭纭也会记住他的这份意。
陆纭纭眼神微闪,颤着眼睫,柔声细语道:“多谢公子怜惜。”
好家伙,这原身的嗓音真是娇俏甜人啊,顾纭纭不过略微使了些撒娇的腔调,这声线就跟撒了几斤不要钱的蜂蜜似的。
贺章之笑了笑,没再继续说话,默默品着茶,把陆纭纭给直接晾在了一边。
陆纭纭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她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早就在末世锻炼出来了,所以她起身从木柜里拿出绣筐,里面放着几块鸭蛋青的锦锻,动作灵巧,夹好绣棚,穿针引线。她垂着鹅蛋脸,眉眼柔和自然,坐在圆凳上倚着木柜就这么绣起了样。
贺章之等了又等,没又听到陆纭纭对自己搭讪,这就让他很尴尬,他以为陆纭纭不会这么傻愣愣地“放过”自己,哪成想人家一心只想绣花。
贺章之唇角垂了垂,脸上的神情冷了冷,但他看见陆纭纭的模样时,忍不住松缓了一口郁气。
乌黑秀发里的红玉鲤钗夺目,那张自己记忆里的苍白小脸现在有了红润,瞧着陆纭纭那翘起的唇角,就知道她心情不错。贺章之不由得眼底荡起涟漪,曾几何时,他也希望自己的妻子就像这样安分温柔,他的心里没有什么高贵卑贱,祖父当年发家也是走了运,要不然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靠庄稼过活的男人,所以他对妻子的要求不高,只要人好且对爹娘孝顺,贺章之坚信自己可以和妻子相处出感情,变得恩爱有加。结果......
贺章之想到靖州家里的妻子,他的脸就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握住茶盏的手都变得青白,透着青筋凸起。
他再好的性子也受不了妻子心里有人,要不是她的爹娘对自己有恩,自己早就痛痛快快跟她和离!何必跑到这远远的洛州。
陆纭纭耳朵灵敏,听到茶盏“啪嗒”的声响,她飞快地抬眸望向贺章之,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这咋回事啊,难道是贺章之觉得自己冷待他了?
陆纭纭可不敢得罪贺章之,她可不觉得自己离开贺府就能把日子过起来,她末世前也不过就是个社畜,学的还是这古代里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专业,所以目前还不能惹怒贺章之。
陆纭纭动了动嘴巴,正要说话的时候,不料门外传来贺良的声音。
“公子。”
贺章之沉沉应道:“说。”
“徐海乔徐公子派人传来消息,邀请公子去他的庄子狩猎,不知公子是否应下这次的邀请。”
贺章之掀起凉薄的笑,他眸光冷冷,望着门外,说道:“应下,我不过一个商人,哪能拒绝徐大公子的邀约。”
贺良瘪瘪嘴,主子现在心情肯定不咋滴,要不然绝对不会说反讽的话,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没眼力劲惹了公子。
“是,属下这就去给徐公子回复。”
陆纭纭本来还在凳子上坐着,但是贺章之眼神扫过来的时候,陆纭纭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没忍住冲着贺章之讨好笑了笑,一对酒窝显现,甜的要人命。
贺章之原打算简单和她说几句话就走,但被陆纭纭的笑给闪花了眼,贺章之突然改变了主意,说道:“收拾收拾准备去庄子。”
这陆纭纭对自己笑的这么灿烂,真是不得体,改日一定要和嬷嬷仔细说一说,省得这顾纭纭没心眼的对别人也这么笑。
这小丫头前十几年过的也不容易,自己去庄子把她丢下来,指不定徐陵又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带上她吧。
贺章之撂下这句话就阔步离开,图留陆纭纭眨巴眨巴眼睛。
要说现在谁最开心,那当然是于嬷嬷,她双手合十,笑得不见眼睛,心里念叨着:哎哟哎哟老天保佑!主子老大不小也没有个子嗣,府里的少夫人也就是个摆设,老婆子早就不盼望她回心转意了,这次主子把纭夫人带去庄子,说不定就能有小主子了!等回靖州了,那些嘴碎的夫人们看见小主子,看谁还敢说主子不行!
当事人陆纭纭没于嬷嬷这么喜上眉梢,她正双手托腮,想着:也不知道庄子里可不可以烧烤,哎,好馋。
“嬷嬷,我今天可以吃卤肉饭吗?”
“巧玉,去把厨娘给你纭夫人找过来。”
当晚,贺章之看着桌上一道新菜,问了句这是什么。
贺良解释道:“纭夫人让厨娘做的,听说味道不错,公子快尝尝。”
贺章之压住上扬的嘴角,不冷不淡道:“勉强不错。”
这陆纭纭还真是会讨好自己,真让人苦恼啊。
不得不说,这个误会好像越滚越大了。
春末夏初,花团锦簇,陆纭纭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一看那高高院墙外的风景,她拒绝了巧玉对她的盛装打扮,只是简单的穿了一袭藕粉色裙儿,发髻上的步摇珠儿盘着旋的打转,陆纭纭笑得喜人,虽然身量看着依旧纤薄,但是她的好气色让人一看便知大病已退。
“纭夫人,慢着些呀!”巧玉鼓了鼓脸颊,喊住了陆纭纭。
陆纭纭扶着门框,回眸浅笑应着:“晓得啦。”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看见花开了,陆纭纭如水的眼眸流露出欣喜,深吸一口气,暗暗道:能活着真好。
府里鲜少能听见女子的嬉笑声,丫鬟们一向没这个胆子,要说起来,这份热闹还是从陆纭纭病好之后出现的。
贺章之在走廊的那边站着,青衫俊朗潇洒,他不知道从何时就站在这里,所以他留意到了陆纭纭的眼神,那簇簇娇花开的倒也艳盛,贺章之微微抿笑,随后就带着贺良去了府门口。
不多时,陆纭纭戴着帷帽走了出来,不见容颜但从身型来看透着娇弱怜惜。陆纭纭小声说了句:“公子没有等急吧?”
贺章之不言语,只是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示意让她上来。
遮在帷帽下的那张小脸丧气地鼓了鼓,也不敢多耽搁,准备扶着马车边沿就抬脚而上。
贺章之拢起眉心,伸手握住她手腕,这才感觉到她的纤细,好似自己一用力就能把她的手腕给捏碎。这种感觉让贺章之下意识轻了力度,他另一只手揽住陆纭纭的细腰,轻松松地将她送上了马车。
陆纭纭翘起唇角,道了一声谢。
贺章之轻哼一声,仿佛对刚才的举动不以为然。
陆纭纭坐在了马车里,取下了碍事的帷帽,观察着周围。
茶几、糕点、熏香,无一不透着精致。其中最让陆纭纭喜悦和是摆在茶几上的那赏瓶里的几支嫩花,她抬手触了触,从唇瓣溢出悦耳笑声。
贺章之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了陆纭纭这副傻样,眸光微温,“庄子有些许远,若有不妥记得让巧玉来找我。”
陆纭纭飞快缩回自己的手,脸颊熏红,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太没出息了...
她点了点头,在贺章之含笑的眼神下神情更是窘迫。
贺章之放过了她,想着那瓶花,不禁摇头失笑,一瓶花而已,也值得她这么开心吗。
贺良看着他的背影,利落上马,扬声道:“启程。”
马车声辘辘,有着巧玉作伴,陆纭纭并不寂寞,在路过热闹的街市时,巧玉掀开窗帘望了望,随口说道:“这洛州还是蛮富饶的嘛。”
陆纭纭笑而不语,她脑子里的记忆让她知道这是个从未听说过的朝代,若说相似,和曾经的盛唐有得一拼,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陆纭纭只想守好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
这时,耳边响起了一声暴躁的男声,巧玉看了过去,那男子雄壮有力长得凶神恶煞,拉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说道:“陆余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债?还不清这五百两银子!小爷我要了你的狗命!”
陆余庆跪在地上,一脸沧桑的求饶,说道:“大爷,再宽限几天吧!我很快就会有银子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欠你们六福赌坊的!”
男子眯着眼睛,吐了口唾沫,握紧拳头,威胁道:“你一个罪官,全家家产都被抄光了,你还有钱?我可不信!”
陆余庆听出他有几分松动,连忙解释道:“我的确是个罪官!但是是被波及到的,虽然我家产被抄,我好歹还有之前的同窗人脉,大爷你放心,我真的马上就要有钱了。”
“那你说说,你怎么有钱了?”
陆余庆松了口气,讨好笑说道:“我那大女儿生的貌美,前些日子我托人给她寻了个好婆家。”
男子了然,“哦,原来是卖了个女儿啊。”他目光鄙夷,看着陆余庆心里愈发的不屑,这陆余庆的荒唐事,洛州谁人不知?这人没什么大本事,溜须拍马是一流的,当初站错了人,那大官一倒,陆余庆也被撸了官,好在没要他的命,这狗东西也就这么活下来了。他的家事闹的满城皆知,是因为陆余庆他太不是个东西。
这陆余庆有个女儿,一直不受宠,爹不亲娘不爱,时常还要被重男轻女的祖母折磨。哪知道那女儿是被抱错了的,陆余庆夜很快找到了他的亲女儿,夫妻俩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不喜欢女儿的他们对这个找回了女儿格外疼爱,就连他娘也偏爱。
所以陆余庆的邻居经常看见陆余庆的大女儿天不黑就要起来做饭,还要承受家里人的打骂,活得像是个小可怜。
对了,陆余庆的大女儿叫什么来着,好像叫什么纭纭。
男子不再理会陆余庆,踢了一脚就走,既然有钱还,那就不跟他废话啰嗦了。
巧玉还不知道陆余庆的身份,她气呼呼地放下帘子,对陆纭纭说道:“那男子说得好听,谁知道把女儿卖到了什么地方!”
陆纭纭在听见陆余庆的名字时,脑子里前所未有的清亮,怪不得之前会觉得崔婧雁着三个字熟悉,原来自己是穿书了!
她为什么会死在末世,是因为被丧尸咬到了手臂,陆纭纭知道自己活不下去,就随便找个房子准备等死。在她临死前,陆纭纭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书,这还是她从书架上找来的,都是一些言情小说,平时自己哪有这个闲情逸致,都忙着逃命呢,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这么悠闲。
她那天看了很多本言情小说,记得其中有一本书,有个角色和她的名字一样,这角色是个炮灰,活着的时候没享过福,马上要过上好日子的时候,缺误打误撞死在了女主的手里。
女主是谁呢,就是这个炮灰的妹妹,崔婧雁。
炮灰是谁呢,那当然就是陆纭纭这个小倒霉蛋。
陆纭纭回了神,撩开窗帘就伸头看向骑在骏马上的贺章之,他笑得儒雅柔和,不知道在跟贺良说些什么,反正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就单单看着贺章之为人处事的态度,陆纭纭实在无法把他和书里的绝世大反派联想在一起。
陆纭纭想到贺章之的下场,她就有些牙疼。
贺章之说话间挑了挑眉,回头望了一眼,就看见一脸看着自己痴呆的陆纭纭,贺章之眼底笑意加深,勒起缰绳,换了个方向,来到了马车边。
贺良:......主子就这么把我给遗忘了?
“巧玉,怎么伺候你主子的?”贺章之淡淡说道。
陆纭纭眼神落在贺章之的脸上,这人在和男女主作对后,死得很惨,连个全尸都没捞着。
巧玉吐吐舌:“公子,奴婢知错了。”
贺章之见陆纭纭还是傻愣愣的,无奈蹙眉,用手点了点她的眉心,语气加重,说道:“快回马车去。”
陆纭纭捂住额头,对着他一笑,听话的回了车厢。
贺章之不自觉嘴角上扬,说实在话,被陆纭纭这么重视,他心里还是极为喜悦的,相对于之前的热脸贴冷屁股,贺章之还是更喜欢被在乎的感觉。
至于之前的热脸贴冷屁股,贺章之轻讽一笑,不提也罢。人生在世,谁还能不做一件蠢事呢。
刚成亲时,贺章之对妻子很温柔,虽然次次得到了妻子的冷脸,贺章之也没有往别的地方多想,以为她就是这么个不近人情的性子。
哪知道,人家也有温柔如水的时候,只不过,不对自己表现罢了。
啧,一想起那对男女,就觉得晦气。
有了这份对比,贺章之愈发觉得陆纭纭顺眼,一路上对她也格外体贴。
陆纭纭还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她正窝在车厢里听着巧玉唠家常呢,在发现自己不仅是穿书,还是个短命鬼的时候,陆纭纭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恐惧,但是很快陆纭纭就放平了心态。
男女主再怎么可怕,也没有丧尸可怕,所以自己怕个什么劲儿呢!
丧尸会吃人,男女主可不会,自己谨慎一点,暂时不跟他们对上便是。
不过,陆纭纭还是很心疼原身前十几年的受过的苦,她幽幽叹气,希望她能投个好胎,不要再这么苦下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末之际,还是有些清凉感,陆纭纭被巧玉披上了斗篷就打算下马车,但巧玉还没来得及伸手搀扶,陆纭纭的腰上就多了一双手,掐着她的腰就把陆纭纭放在了地上。
贺章之看着她红润的巴掌脸,笑了笑,然后给她拉上了斗篷上的兜帽。
陆纭纭站在他身侧,抬眸凝望着他,说道:“多谢公子。”
“无事。”
“贺公子!”
一道娇俏女声让陆纭纭看了过去,只见她眉眼含情,一副眼里只有贺章之的模样。
陆纭纭:......怎么会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徐海乔走了出来,手里捏着折扇,宠溺地敲了敲她的头,对贺章之颔首道:“贺兄。”
“徐兄,徐姑娘,承蒙徐兄的邀约。”贺章之淡笑道。
“贺兄实在客气,快随我进屋吧。”
徐薇薇扭捏地不行,看着贺章之俊逸的模样,芳心早已暗许。
贺章之道:“我带了女眷,不知徐兄可否能先派人安置好女眷?”
徐薇薇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陆纭纭,羞红的俏脸煞白,徐海乔皱起了眉头,不满地神情显露,语气不由得带上了责备,“贺兄为何要带上碍事的女眷?我以为这次是咱们兄弟二人的一次畅快之旅呢。”
陆纭纭:什么玩意儿?女眷碍事?这话你敢当着你娘的面说吗!
徐薇薇见状,眼睛一转,主动说道:“哥哥,不如我去安置这位.....女眷吧。”
“也罢。”
贺章之抚了抚陆纭纭的肩头,反驳了一嘴:“徐兄所言不妥,在下并不认同。别忘了你家妹也是女眷。”
徐海乔拍拍脑门,缺根筋似的说道:“还真是!贺兄别恼,我这张嘴向来如此。”
贺章之笑了笑。
徐薇薇见贺章之没有理自己,心里郁闷得很,看见陆纭纭低垂着头仿佛缠绕着贺章之的菟丝花一般,火气一下就上了头。
她走了过去,强硬拉着陆纭纭的手,想要拽着她离开这里。“这位姑娘别傻愣着了,跟我走吧。”说着话,徐薇薇还想使劲推她一把。
陆纭纭下意识反手用力一甩,这是她从末世里带来的机警敏捷。
结果没想到,只听一声响,徐薇薇眼圈发红,嘶吼大叫道:“哥!哥!我好像胳膊脱臼了!救我!救我!”
陆纭纭瞪圆了眼睛,无辜摇头,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没动手啊,我只是稍微用了点力!
这位姑娘,你演戏也不要这么真吧!哭得这么惨,搞得我都差点以为自己动手把你给弄脱臼了呢。
5. 唬人不脸红。 徐薇薇叫喊声很大,……
徐薇薇叫喊声很大,刚开始徐海乔也以为她是在故意闹脾气,没个正形地拍了拍她,说道:“行,让哥哥看看你胳膊。”徐海乔有点功夫底子,伸手一摸徐薇薇的手臂就知道这事不对劲,徐海乔正了正脸色,眸光眸光一暗,扫向了一脸无辜的陆纭纭,接着他大掌托起徐薇薇的手臂,稍稍用力,只听见徐薇薇哀嚎一声,胳膊接上了。
徐薇薇哭红眼睛,趴在徐海乔怀里,刁蛮道:“哥!都怪那个女人,要不然我的胳膊怎么会脱臼。我必须要她给我跪下来道歉!”
徐海乔摸着徐薇薇的长发,神情不耐,直接对贺章之说话,道:“贺兄,我妹妹娇生惯养是我娘的心头宝,你这女眷伤了我妹妹,我让她对我妹妹下跪,不过分吧?”
别看徐海乔对贺章之一直礼数周全,其实他根本瞧不上贺章之这个商户出身,要不是他爹需要大笔银子去买官,徐海乔何必来和这出身卑贱之人交好呢?
至于贺章之身边一直垂着头的陆纭纭,徐海乔更是看不上眼,欺负了自己的妹妹,没要这女人小命已经是个大恩典了。现在不过是让她磕个头认个错,徐海乔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过分。
贺章之如果真是个商人,得罪不起眼前这个权贵子弟,他说不定还真寻着利弊让陆纭纭认了这个错。
但贺章之不是商人,也不是个良善之辈,他扬眉望着徐海乔,气质温润,这般笑着,更是容易迷惑娇女女的心。
他关心的目光让徐薇薇神情多了几分羞涩,贺章之挡在陆纭纭身前,对徐海乔幽幽叹气,说道:“徐兄,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讲。”
徐海乔皱着眉头,催促道:“快说!”
“刚才所发生的事,我看的非常清楚,徐兄家妹拉着我这位夫人的手,而我这位夫人向来不喜外人的触碰,下意识就做出了冒犯徐姑娘的动作,但我这位夫人娇娇柔柔,前不久刚刚大病初愈,自然没有那个能力害得徐姑娘胳膊脱臼。”
徐海乔看向贺章之的眼神不悦,讽笑道:“不怪你这位夫人,难不成还要怪我妹妹吗!”
贺章之表情依旧温和,语气忧愁,解释道:“这便是我要说的那件事,我是个走商之人,南到湘州,北到大漠,我都曾去过,有次在路上我见到了一个女娃娃,她得了一个怪病,经常骨头发疼,而且时常双腿双手脱臼,我记得她娘亲曾说过,她发现女儿得这个怪病还是因为她轻轻碰了下女儿的胳膊,胳膊就怪异的脱臼了。徐兄,为了徐姑娘的身体,你可得请个好大夫来看看了。”
贺章之神情真诚,一张好俊颜流露出几分担忧,让人丝毫都不会觉得他是在说谎,更何况陆纭纭的体型实在骗不了人,就瞧她那纤薄杨柳细腰的模样,别说伤人了,别人去伤害她还差不多。所以贺章之的这番话瞬间吓得徐薇薇脸色苍白,抓着徐海乔的领口,身体泛着无力,双腿打颤。“哥,快带我回府请大夫!我骨头好像真的有点疼。”
徐海乔放心不下徐薇薇,只能叮嘱自己庄子上的管家好好招待贺章之,他歉意地一点头,抱着徐薇薇上了马车,快马加鞭的赶回洛州。
贺章之嘴角噙着笑,一手搭在装了很久哑巴的陆纭纭肩头上,跟着庄子上的管家进了房。
陆纭纭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贺章之,见房内只有自己人没旁人,便伸出手指勾了勾他的袖子,轻声地解释道:“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徐姑娘她想要推我,我害怕地甩了下她的手,哪知道......”
贺章之眼神狭促,说道:“害怕了?你就这么点胆子?”
陆纭纭抿抿唇,漂亮的眼眸聚起了无奈,解释道:“我这是怕给公子惹来麻烦。”
贺章之喝着巧玉沏好的茶,笑而不语。
巧玉见状,调侃道:“这点子小事怎么可能会给公子带来麻烦呢,纭夫人你就放心吧,天塌了还有公子顶着呢。”
贺章之瞪了她一眼,吓得巧玉没了声音,贺良寻了个借口拉着她出去,躲在门外训了她几句。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贺章之润了润喉咙,望着陆纭纭那张美貌动人的脸蛋儿,说道:“刚才巧玉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一个徐海乔而已,对我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的。只是,你真的没有使巧劲卸了徐姑娘的手臂吗?”说到这里,贺章之自己都笑出了声,摇头道:“看我真是迷糊了,你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
陆纭纭喝了口茶,压压惊,她也没有多心,压根没往自己身上多想,“也许真就应了公子说的话呢,徐姑娘可能得了怪病。”
贺章之忍俊不禁,敲了敲她的脑袋,压低了声:“我那是唬人的话。”
陆纭纭瞪圆了眼睛,她还以为徐薇薇得了“玻璃娃娃”的病,哪知道这是贺章之胡诌的,这人骗人的时候真是一点也不脸红啊。
贺章之装作没看懂她的表情,起身喊了声:“巧玉,还不快进来伺候主子?”
巧玉应道:“知道啦公子。”
贺良掐了她一把,说道:“别以为公子对你有笑脸就忘记自己的身份啊,好好伺候纭夫人,别闹事!”
巧玉扮了个鬼脸:“知道了知道了,啰里八嗦。”
“这个死丫头,要是你哥交代我,我才懒得管你。”
“哼。”
待巧玉进了房,贺章之也就离开了,去了另外的房间歇息,没有了他的存在,陆纭纭也自在的多,她松了口气,摸着肚子,说道:“巧玉,我有些饿了呢。”
巧玉笑吟吟:“那奴婢去找下管家,问问后厨做好膳食了没。”
陆纭纭点了点头,在巧玉没注意到的时候,她的眸光不由得加深些许。
看来这巧玉可不是一般的家生子,自己得和她好好相处下去。都怪自己没仔细看那本书,只大概看了下剧情,要不然也不会对巧玉的身份不了解。
陆纭纭双手捂脸,长叹一口气,这次贺章之来洛州之行伪装成商户,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是来办大案,贺章之在朝中地位不高,但谁也不敢忽视他,毕竟他是摆在明面上的太子心腹,是太子的左右手,所以贺章之这次来洛州,怕是有太子的手笔在其中。
陆纭纭锤锤脑袋,虽然记不得详细剧情,但书里的陆纭纭是在回靖州的路途上被山匪拦截并且杀害,那么就说明贺章之这次来洛州的任务是完成了的,要不然也不会派人将陆纭纭带回靖州。
这么一想,陆纭纭挥散了心头的迷雾,只要自己在回靖州的途中不死,这条炮灰命就能留住了!
“纭夫人,后厨已经在做了,奴婢点的都是公子和夫人爱吃的菜呢。”巧玉跑过来邀功。
陆纭纭皱了皱眉心,不是吧,自己等下还要和贺章之一起吃饭吗?那...自己的大胃口岂不是瞒不住他了吗!
陆纭纭战兢兢的等着贺章之一起用膳,就在天色布满墨色时,贺良过来传话,说是贺章之有事要忙,让陆纭纭自己先用膳。
陆纭纭一听,按捺住喜色,装着关心的模样问了几句话,就放贺良离开了。
巧玉瘪着嘴:“纭夫人别伤心,公子今日忙完了,明日一定会陪着夫人的!”
陆纭纭保持假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伤心了呀?
“传膳吧。”陆纭纭有些迫不及待的搓手,美食我来啦!
贺章之听完贺良的禀报,满意地点点头,特别是听见陆纭纭对自己的关心,贺章之更是笑得俊秀如玉。
贺良忍不住撇嘴,真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明明是自己不想过去和纭夫人一起用膳,现在又想要着纭夫人的关心,哎,头疼啊...还好纭夫人没让主子失落,要不然今日是吃不了一顿安生饭了。
*
崔婧雁推开了家门,挂在手肘上的竹篮子冒着热气,隐隐还有一股肉香味,她小心翼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插上门栓,打开了竹篮子上盖着的粗布,一碗蒸好的腐乳肉香气扑鼻,旁边还放着两个大馒头,崔婧雁忍不住啃了一口,香的她露出笑容。至于家里还饿着的亲人,她压根就没想起来。
这碗肉还是崔婧雁的竹马给她留着的钱买来的,如果崔家没倒,崔婧雁也许就和他成了亲。
崔婧雁神情有些哀伤,这碗肉放在以前她看都不会多看几眼,可是现在却宛若珍宝,哎,真是今非昔比。
“还好自己不是真正的崔家人,要不然发配边疆,我可受不了这个苦。”
崔婧雁一边吃着肉,一边嘀咕着话:“那陆纭纭还是要感谢我的,要不是我给爹出了个主意,她现在也不可能去吃香的喝辣的,给人做妾总比在家里受打骂要舒服吧。”她吃的有点噎,拍了拍胸口继续说道:“说起来自己还是陆纭纭的大恩人呢,自己只要暴露出她是崔家的女儿,现在肯定就被人抓起来了呢,说来说去,陆纭纭就是欠了我一个大恩情,改明儿一定要让她还!”
6. 烧烤冲冲冲!(捉虫) 徐海乔带着……
徐海乔带着妹妹徐薇薇赶回府的时候,他们面色凝重,特别是徐薇薇还在小声哭泣着,管家迎面一看,心里就犯起了嘀咕,乖乖,这无法无天的大姑娘哭的这么伤心,还真是头回见啊。
“管家,还愣着干什么,快请冯大夫来府里给薇薇诊治!”
管家哈腰点头,知道徐海乔在气头上,所以没敢派下人去请冯大夫,一溜小跑,赶紧奔向了冯大夫的医馆。
等徐夫人到了正厅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心肝正仰头哭着,这可把徐夫人给吓坏了,她心疼地拍着徐薇薇的后背,眼神不悦地质问着徐海乔,说道:“我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你妹妹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海乔叹了气,向徐夫人解释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徐夫人眯着眼睛,本就有些刻薄的面相现在更显的有几分老相,她顾不得仪态,骂了句:“该死的下贱胚子,竟然敢伤害你妹妹,她人呢?你怎么不一起带回来让她认罪?”
“我的亲娘啊,现在是薇薇的病重要还是那个女子更重要?先诊脉再说别的事情吧。贺章之和他的夫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徐海乔阴着脸,沉声说道。
徐夫人对这个女儿偏爱,是因为她和自己有五分像,所以难免在乎一些。她跟着徐陵从琼州发展到洛州,心态上也自然有了变化,觉得徐陵这官肯定会越做越大,她一个正妻自然能享受到权势的风光,就比如那些夫人对她的殷勤或者是别的官员送来的珍宝,无一不展现着这就是拥有权利的好处。
徐夫人高高在上,她看不起一个根本不入流的商户,听着儿子对她的开解,徐夫人冷哼一声,势要给陆纭纭一个好看。
冯大夫背着药箱赶了过来,听闻徐薇薇身上发生的事,眼神露出几丝兴味,徐海乔说的那种怪病,自己至今没有遇见过一次,这让冯大夫十分感兴趣。他看着徐薇薇,然后拿出手帕,垫在了她的手腕处,刚触手诊脉,冯大夫心里的兴趣立马消散,但生出了些许惧怕。
冯大夫稳定心绪,笑着对徐夫人说道:“贵府大姑娘身体十分康健有力,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徐薇薇一听,立马露出笑容,从徐夫人怀里钻了出来,欣喜地问道:“真的吗?那我为什么会手臂脱臼啊?”
冯大夫笑容不变,继续胡诌道:“大姑娘可能是因为要长个子了,所以骨头生脆,这很正常,多喝一些骨头汤便是。”
徐薇薇松了口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窘态,双手捂着脸,唤了一声自己的丫鬟,吩咐她给自己梳妆。
待她走后,冯大夫正了正脸色,对徐夫人使了个眼色。
徐夫人皱着眉头,令周围的下人退去,不解地问道:“冯大夫这是何意?”
冯大夫捋了捋自己的白须,沉重道:“贵府大姑娘身体的确十分康健,但同时她腹中的胎儿也非常的稳,根据老夫的把脉,这胎儿已有一月有余。”
徐夫人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她差点晕倒,若不是还有徐海乔撑扶,她肯定跌坐在太师椅上,徐夫人眸光阴暗,定定地望着冯大夫。
冯大夫对她弯腰,说道:“老夫在洛州十余年,这洛州的大小官员老夫都上门问过诊,老夫能安安稳稳的开着医馆,靠的就是那烂记性,今日发生的事,明日老夫绝对想不起来。徐夫人,请您放心。”
徐夫人眼底情绪翻涌,“希望冯大夫能说到做到。”
冯大夫弯腰弯的更低了些,徐夫人挥手让他退下,等冯大夫坐上马车准备要离开时,管家带着一个檀木盒子送与了冯大夫,打开一看,只见一尊琉璃马精致华贵,冯大夫对管家点点头,然后放下了帘子,心想着:等会自己回医馆得提前备好药了,徐夫人肯定会再次寻自己的。
徐府发生的事贺章之目前还不知晓,现下夜深人静,陆纭纭在巧玉的伺候下躺在了床塌上,她渐渐进入了梦乡,让陆纭纭意外的是,她竟然梦见了徐薇薇。
梦里徐薇薇看上了贺章之,但知道他府里养着一个外室,所以她托徐海乔约了贺章之,他们两个来到了贺府,徐薇薇见到了陆纭纭,她视贺章之为自己之物,对陆纭纭这个碍眼的外室更是瞧不起,徐薇薇张扬跋扈惯了,她手里不知道有多少折磨人的法子,所以在徐薇薇拉着陆纭纭进房闲聊时,故意不让丫鬟留下来,徐薇薇狠狠地折磨了一顿陆纭纭。并且还威胁了她,如果陆纭纭敢告诉贺章之,那她就让贺章之在洛州做不成生意。
陆纭纭把苦往肚子里咽,她每天过的心惊胆颤,唯恐徐薇薇会再次来府上。但是陆纭纭在一个月后听说徐薇薇成了亲,两个月后徐薇薇有了喜,因为有徐陵的撑腰,徐薇薇过的非常滋润,
梦境突然结束,陆纭纭惊醒,双臂还隐隐约约带着刺痛感,她还记得徐薇薇永扎人的画面,好似感同身受。
陆纭纭发鬓的碎发被冷汗浸湿,她吐出一口郁气,咬住唇瓣,“徐薇薇真是一个蛇蝎美人。”想到她之前对自己的针对,陆纭纭擦了擦脸上的汗,冷笑道:“她要是敢再来对付我,那就要看看谁下手更狠毒!”这场梦来的正是时候,让陆纭纭发现了一个秘密。
翌日,陆纭纭起了个早,她顺了顺长发,拢在手心斜搭在肩头上,然后坐在了梳妆台前。
巧玉听见了屋里面的动静,敲了敲门。
“进来吧。”
巧玉看着陆纭纭那漂亮的脸蛋儿,心情立刻变得愉悦,她就喜欢看美人笑,特别之前看了两年少夫人的愁眉苦脸后,巧玉就更喜欢美人笑颜了,毕竟看着少夫人那愁容,自己这饭量都开始变少了!
“纭夫人,奴婢来给你梳发,你就别动手了。”
陆纭纭笑了笑,摸了摸巧玉的头发,“好。”
巧玉站在后面发起了牢骚,从庄子上的管家说到了只会傻站着的傻大个贺良,一张小嘴叭叭就是停不下来。
陆纭纭眼中笑意更深,她看着首饰盒里的玉簪,唇角泛起一抹略有深意的弧度。
贺章之和徐陵等人交往密切,不仅收下了徐陵送来的人,还应下了徐海乔的邀约,并且看徐薇薇的模样,贺章之一定多次去过徐府。自己对书里的一些剧情是记得不太清楚,但因为自己如今是书中人,一些线索联系在一起,也能大概猜出贺章之的想法。
陆纭纭戴上了云珠耳坠子,看了看镜子里不太清晰的自己,如果贺章之拿捏住了徐薇薇孕事,想必贺章之一定会占了上风。
“纭夫人,你这是要去哪?”
陆纭纭眨眨眼眸,顾盼流转,噙笑道:“去见见公子呀。”
巧玉鼓励的眼神令陆纭纭忍俊不禁,二人一起去了昨晚贺章之住的地方,半途中还遇见了庄子上的管家,巧玉对他冷哼一声,还真没见过像徐海乔这种人,直接就把客人给丢在了庄子上,要是在靖州,就他的行为处事,那些世家子弟早就一口一个唾沫骂死他了,也就主子心善,哼!
陆纭纭去的正好,贺章之刚好和贺良说完话,得知她的到来,贺章之这心里好似喝了一壶暖酒,让他这个酒鬼舒坦极了。
贺章之容貌不凡,待人时常都是笑脸,这样的男子会给人一种温润儒雅的感觉,让人觉得亲近。
但是知道他人设的陆纭纭可不会上他的当,礼尚往来也给了个笑脸,在他颔首示意下,陆纭纭坐在了旁边,说道:“公子也起的这般早呀。”
“一向如此。”
“公子用膳了吗?”
“目前未曾。”
陆纭纭今天有些许殷勤,贺章之一眼就看出她是心有顾忌,转念一想,她应该是为昨日的事挂心,失笑道:“你不必为昨日的事担心,我已经派贺良去探望了。”
陆纭纭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贺章之,干笑道:“让公子为我操心了。”
“无事,你是我的人,自然要用心些。”
陆纭纭俏脸微红,姿色更是添了艳味儿,贺章之忍笑,推了推自己手边的糕点。
陆纭纭也不客气,捏了一块,吃了起来,一边还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公子部署洛州人,肯定不知道在洛州的冯大夫吧?这冯大夫医术高超,洛州的大小官员都会去找他问诊呢,之前...之前我爹爹也是如此呢。”陆纭纭说道陆余庆的时候,嗓子有些哑,实在不想喊那个老畜牲啊!但是贺章之却误会了,还以为陆纭纭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贺章之这次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举止上给她带来了安慰。
但很快,贺章之察觉到了陆纭纭话里的冯大夫,他来洛州一直在调查一件事,但毕竟不是当地人,有些隐晦的事情仅靠查,那真得要费一番功夫,所以冯大夫这个人,贺章之并没有不知晓,这次陆纭纭的话给他提了一个醒。
贺章之勾唇,捏捏陆纭纭的脸颊,说道:“明日庄子狩猎,你可要跟我一起?”
陆纭纭眼睛发亮,“可以吗!”
本故事已由作者:苏子澈,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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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正盛,荒草丛生,身着蓝色锦缎的崔氏四小姐小心翼翼地摒着呼吸,伸出一双洁白素手拨开长草,驱散蚊虫,边走边惊慌四顾,在一条没有人烟的小路上隐秘地朝前行去。
身后的丫鬟采荷亦走得提心吊胆,不住担忧道:“小姐,咱们去私会未成婚的姑爷,若是被人瞧见就说不清了……”
“更何况……这是在禅寺中,佛祖若瞧见了……”丫鬟还未说完,就看见自家小姐掉过头来,双眼发红,一脸怨恨与不甘地看着她,采荷赶紧闭嘴,不敢再多言语。
她们二人此刻正在淮扬郡的佛门圣地,兴国禅寺。
正值阳春三月天,淮扬郡人烟繁华,碧空万里。花朝节如往常一般,煊赫盛大,从二月十五开始持续一整月,外头四处人声鼎沸。
坐落于二十四桥旁的兴国禅寺更是热闹非凡。大盛朝素有礼佛盛名,在淮扬这般繁华之地更甚,兴国禅寺的香火素来旺盛,所接待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
禅寺之内,来礼佛的女客都被十分妥帖地安排了单独的院落,隔绝了男客。
淮扬官员崔氏及其家眷已行完参拜、卜卦之礼。女眷们因为两个时辰后还要与老爷会合一同行祈福之礼,便休息在寺中为女客准备的小院之中。
趁几位夫人姐妹都已休息,崔氏四小姐偷偷从房中溜了出来,身边的丫鬟采荷心惊胆战跟在小姐身后,鬼鬼祟祟地出了小院,如今正在这满是男客的兴国禅寺之中。她们由买通的顾家丫鬟带领,走上一条无人出现的小路,往后山而去。
大盛朝思想保守,未成婚的男女私会,是于礼不合、伤风败俗、荒唐不堪的。
四小姐素来有主见,此时她神色满是掩不住的怨恨与气愤,“今日之事虽越了礼数,但无论如何我都得去见见我那寒碜的未婚夫。要不是从前奶奶定下这一桩荒唐的娃娃亲,我也不会走这一遭,传闻他如今已病得快死,我怎能将自己的未来随便交予一个这样的人呢?”
养尊处优的四小姐伸手狠狠拨开长至半身高的杂草,手上堪堪有些划痕血迹,但她始终不肯回头。
崔家是官家,亦是书香门第,四小姐崔霁华从小饱读诗书,有才女之称。这样风光霁月的女子,却在出生前被崔老夫人许下了一门亲事,定的是淮扬富商顾府二房的大公子顾梦川。
崔霁华本也想遵着家中长辈的意思,然而随着年岁增长,到了摽梅之年时,父亲崔大人的官已连升几级,在淮扬早已不同当日,崔家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
一来,顾氏的身份已与崔家相差甚远,这桩亲事已成下嫁;二来,顾府这位公子的名声越来越差,传闻他已经病得快死,且终日蜗居家中,不见天日,脾气古怪不近人情……
堂堂崔家的掌上明珠,要嫁给这样一位公子,崔霁华心中自然十分不甘。她是名动淮扬的才女,最尊贵的公子哥想一睹芳容也需排着队来崔府求见,如何能便宜了那磕碜的顾梦川呢。
她决定趁花朝节,官宦子弟们都要出来礼佛的时机,偷偷见一见那位顾公子。天亦助她,恰巧有个顾府丫鬟与采荷是同乡,透露了些消息,她们就顺势买通顾府丫鬟,如此一来二去,便有了这一遭。若他当真如传言那般,她便是哭天喊地丢了全家的脸面也要退婚。
顾家的小丫鬟亲自带着主仆二人朝自家公子的所在走去,原是顾梦川身体羸弱,顾氏老夫人疼他,特准他不必跟着家眷行礼,随着车辇安置于兴国禅寺的一片幽深后院之中。
此间幽静无人,且大树参天,凉风阵阵,在这微凉的春日里显得阴冷偏僻,因此鲜少人迹。
崔霁华跟着引路的顾家丫鬟,终于越过了荒僻小径,提着裙摆从假山石窟中穿过,累得气喘,这才到了此处。
一阵凉风吹来,两鬓的发丝恍惚间迷了眼睛。她瞧见一块巨石旁有一架墨绿车辇,巨石上躺着一个红衣公子。
走近一瞧,红衣公子竟衣衫不整,胸前衣衫随意敞开,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发丝也在凉风吹拂下显得十分凌乱。
他面色惨白,手中握着一柄扇子,兀自笑了笑,“谁家的姑娘来此幽静之地,莫不是想见识见识本公子是如何的绝代芳华?”
此人不出意外便是顾梦川了。
听见他如此说话,崔霁华微微皱眉。她在家中见过不少父亲的门客、年轻的举子,哪个不是儒雅守礼、文质彬彬。此人比起他们,实在是轻浮粗鄙。
又抬眼一看,大红衣衫,墨绿的车辇,红配绿,真是大俗。
“我知道你,崔小姐,本公子的未婚妻。”顾梦川笑了笑,轻轻扯了扯衣衫,又咳了两声,他用扇面轻挡脸颊,咳过之后,扇面之上溅上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我已听小丫头说,未婚妻想见我,特意打听了我今日所在。我选的地方如何?幽静无人,天地为榻,你若迫不及待想与我行夫妻欢好……”顾梦川不怀好意地说着,同时又将胸前衣衫轻轻往外拉了拉。
“无耻之徒!”崔霁华只觉胸口压了一块巨石,气得满脸通红,她声音尖利,颤抖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
说罢,她提着裙子便往外跑,采荷赶紧跟上,这下是闯了大祸了。崔小姐心中怒火燃烧,只想赶紧回去和父母、奶奶说明白,自己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会嫁给这种粗鄙之徒。
她是才貌双全的官家小姐,及笄前却被定下婚约,嫁一病秧子
2
她的身影消失后,顾梦川的表情慢慢地冷了下来。他整了整衣衫,轻唤一声,在石头后候着的小厮马上应声出来。
顾梦川将手中染血的扇子顺势递给小厮,冷冷笑道:“走吧,公子我配不上崔四小姐,你替我送她一送,然后咱们也该启程了,乔先生候着我呢。”
伴着红衣公子断断续续的咳音,墨绿的车撵被晃晃悠悠地抬了起来,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僻静小院,正是兴国禅寺监管乔先生的院落。
听见动静,乔先生从茶室中出来相迎。他一头鹤发,但神采奕奕,虽上了些年纪,却仍健朗无比。乔先生微微气道:“有何事值得你亲自过来?差个下人通传一声便好。颠簸一路,又该咳血了。”
顾梦川笑着被小厮搀扶着下来,无赖地扯住乔先生的袖子,“先生的茶能止我的咳嗽,自然要亲自来的,不来此,怎得解心中之苦闷?”
打发了小厮们,院子中又静了下来,顾梦川跟着乔先生进了茶室。只见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裙的素衣女子坐在书桌前,正细细研读着什么,面前放着笔墨纸砚。
见有人进来,女子也并未惊慌,只站起身来微微见礼,随后又坐下继续读书。
乔先生介绍道:“梦川啊,这位便是老夫同你说起过的女弟子温翎歌。”
顾梦川走上前来,围着温翎歌瞧了一圈,简单的发髻,并无华饰,一张鹅蛋脸虽素净了些,却也浑然天成,如未雕琢的玉,简单大方,但仍灵气斐然。
“嗯……极好,极好。”顾梦川手中无扇,只好拍了拍手掌,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欣赏,“乔先生收徒要求极高,一般人入不了他的法眼。如今一见,先生果然所言非虚。”
“此女家贫,身无长物,因此心无杂念,一心读书思考。此女又高洁,见我如此尊贵的公子来临,毫无慌乱羞赧,亦无急急攀附之举。此女又至纯,见我如此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之模样,也毫无脸红心跳,可见,她不以富贵而移,亦不以男女情爱所动,真是好,真是好呀。”
温翎歌放下手中的书本,双手抱在怀中,瞧着顾梦川不正经的模样,倒也不言语,只是微笑着继续听。
顾梦川又大笑,“妙啊妙啊,此女心胸还甚为宽广。方才我说她穷,她竟也没恼羞成怒,换普通的女子,必然要气得骂我几句,转身便跑!实在是妙。”
温翎歌也不生气,只是瞧着这小公子自娱自乐的模样,突然叹了口气。
她听乔先生说过,顾梦川活不了多久了。
她瞧得仔细,转瞬一想便都明白了,顾梦川为何身着那么一身张扬的红衣,那是因为胸腔上,斑斑驳驳的都是血迹。只是由这红衣掩着,不那么骇人,不那么令他难堪罢了。
想至此,温翎歌伸手倒了杯茶水,递给顾梦川,笑道:“既然我这般大度,公子就不要再拿我开玩笑了。如今能相见,即是有缘,你周身劳顿辛苦,赶紧喝些茶水润润嗓子吧。”
顾梦川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知她已敏锐地瞧出了自己衣上的斑斑血迹,伸手接了茶水,却低下声来自嘲道:“温姑娘原是念我是个将死之人,不肯与我计较罢了。”
温翎歌却打趣道:“你误会了,我只是平日不大爱生气。活一天就是美好的一天呢,你瞧瞧,你有那么贵重的玉坠子挂着,我身无长物。今天呀,我就没有你活得富贵、没你快活呢。”
顾梦川伸手将自己的玉坠子解下来,一把塞进温翎歌手中,见她诧异的目光,自顾自任性道:“这劳什子玉坠子,我倒送给你了!姑娘要好生收下,今日你便与我过得一样好!”
温翎歌哭笑不得地捏着坠子,望向乔先生。
乔先生点头应允,“你收着吧。梦川这孩子一向如此,我也拿他没有办法。”
随后,顾梦川才正色,从怀中掏出一卷书册来,递给乔先生,闷闷不乐道:“先生要的东西我从大哥那顺过来了,江南水患闹翻了天,铺子的事情够他头疼的了,不过他三日后回府,三日内你想办法给我送回来就行。”
说罢,他嘟囔着倍感不适,便径直躺在了茶室中的卧榻上,伸了个懒腰,就这样四仰八叉睡下了。
乔先生吩咐温翎歌寻个毯子给顾梦川盖上。
温翎歌这才近距离地瞧到这贵公子的模样,他眉目俊美,长长的睫毛覆在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上,微微颤动着。面色苍白得几近浓粉,没有一丝血色,嘴角还有着淡淡的血迹,一呼一吸之间的热气才让他有了些微生气。
粉雕玉琢的公子哥,却不知还能活多久,温翎歌微微叹了口气,如此,倒十分可惜。
日光在外头攒动着,乔先生面色凝重地看着顾梦川带来的那卷书册,一时紧皱眉头,一时又唉声叹气。
三人在这房间中正岁月静好般各做各的,突然有小和尚前来通报要事,乔先生吩咐了两句,便急匆匆地起身走了。书卷正翻阅至中间,尚未来得及合上。
顾梦川被吵醒,揉了揉眼睛,瞧着自己身上的毯子轻轻笑了笑,“是姑娘给我盖的吗?哎呀,你真好,梦川何德何能,得姑娘这样的照拂,真是好呀,我很高兴,谢谢你,如此,我这便要告辞了。”
几声唤来了小厮以后,墨绿车撵又叮叮当当慢慢悠悠地走了。
外头的一缕阳光落至书卷翻开的那一页上,温翎歌忍不住走上前去。
于是书卷上头斗大的字一个个触目惊心地映入温翎歌眼帘。
3
另一厢,乔先生喘着气急匆匆赶到寺中翠衣湖时,只见翠衣湖边乌泱泱围了一大群人,正吵吵嚷嚷着。
崔家小姐于翠衣湖中落水了。
翠衣湖乃兴国禅寺内接近后院的一处僻静湖泊,平日文人墨客喜来此吟诗作对,但从未有女眷在此出现,崔家小姐落水时此处正有二十余位青年才俊举行诗会,因此惊起不少风浪。
此事传到崔府上下时,崔老夫人一听消息便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崔家上下家眷都随着通报者的指引,急匆匆赶到了湖泊处。
才俊之中多因礼制而迂腐,不肯下水与女子有触碰,唯有其中一位剑眉星目的青衫公子毫不犹豫地跳下水,此时已将崔霁华救了上来,二人浑身衣衫尽湿。
崔霁华呛了不少水,虽还清醒,但呼吸急喘,几欲昏厥。青衫公子咬着牙,跪在地上,双手覆在崔小姐胸前,用力地来回按压,将水从她口中挤出。
崔府女眷浩浩荡荡来了,恰好瞧见此景,一时间尖叫声、哭喊声,混成一片。
崔夫人气得面红耳赤,快步走上前,见女儿渐渐吐了许多水,恢复了呼吸,才稍稍放下心。
青衫公子看此贵妇穿着行为,明白这大约是落水姑娘的母亲,忙松开手,依然跪地,朝着崔夫人作揖:“夫人,方才姑娘状况十分凶险,晚辈略学过些救人之术,危急无奈,这才上手救人,但此间有不妥之处,恐伤了姑娘名节,若夫人仍有责罚,晚辈愿悉数承受。家父乃淮扬舶司江澜,晚辈名叫江唤明。”
乔先生适时出来主持大局,这里头的青年才俊他都认得,帮忙确认道:“夫人莫惊慌,老夫可作证,这里的孩子们个个家里头都有头有脸,夫人大可放心。这江小郎君门风严谨,定不是故意失礼。”
一听这小公子报的家门,又有兴国禅寺监管乔先生作保,崔夫人的怒气也消了大半,心中反倒不住暇想,淮扬舶司可是肥差,地位与崔家不相上下,江家的公子,瞧着玉树临风又正直纯质。
如此一想,崔夫人忙道:“孩子快起来,今日你救了小女,淮扬崔氏感激不尽,改日我与我家老爷定上门亲自答谢江公子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一听淮扬崔氏,青年才俊们面面相觑,有几个脸上稍有悔色,谁不知如今崔老爷青云直上,若是能与他家攀上关系,成为人中龙凤指日可待。
只可惜,方才只袖手旁观看戏,要是早知这姑娘身份如此尊贵,就是淹死也要搏这个富贵呀。
众人窃窃私语,又有人低声道:“不必幻想,我听闻崔氏未出阁的小姐早已定亲……”
崔夫人冷冷瞟了一眼正在低语的众人,知道崔府小姐今日之事定有风言风语,任崔府权势滔天,也堵不住这四方悠悠众口,只得先肃然打发这些青年才俊离开此地。众人不敢违逆,又皆有君子风度,自觉与这么多崔府女眷同处一地不合适,便四散离去。
此刻四下除崔府家眷与乔先生外,只剩江公子还在。就在崔夫人正愁这桩荒唐婚事和今日这名节之事时,崔霁华在下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眼中闪着泪光,愤怒与恨意交加,向母亲悲愤喊道:“娘!今日我并非意外落水,是有人推我!而且此人不是用手推我,更像……更像用了一件条状器物……”
她跌跌撞撞跑到落水之处,四下查看,在假山的一处缝隙,发现了一把折扇。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她。她让丫鬟采荷用折扇轻轻抵住她的背后,哭道:“就是这个触感!没错,有人持这把折扇推我下水!”
崔霁华展开那柄折扇,尖叫一声将折扇扔在了地上。
崔夫人忙过去一瞧,折扇扇面如血染梅花,有着斑驳的滴滴血迹。
采荷惊慌跪地,哭喊道:“原是顾公子要害小姐!好歹毒的心!”
崔霁华盈盈落泪,也跪地向母亲坦白道:“我今日犯了错,请娘责罚!我差采荷买通顾府丫鬟,带我去见了顾梦川。我想瞧瞧他是否真如传言之中那般。”
“在后院我亲眼看见他拿着这柄折扇,且一说话便咳血,这扇子千真万确就是他那柄。他说话举止轻浮粗鄙,我心下生气,一路跑至此地,想绕开这些公子们悄悄离开,却被人推进水中……”
崔霁华已泣不成声,“我只是告诉他我不愿意嫁,谁知他竟要我的命!娘啊,如此歹毒之人,我怎可嫁?怕是嫁过去后,一命呜呼!女儿差一点,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崔夫人听言,亦心疼得直掉眼泪,忙抱住女儿,母女俩哭成一团。
乔先生叹道:“顾家的小郎君向来任性,今日之举,确实太过分了些。”
崔夫人恨恨道:“这个快死的病秧子,我们顾着礼数没悔了婚便罢了,谁知他竟不知天高地厚,敢欺负到崔家头上来!我今日回去一定要向顾家讨个公道!”
乔先生却抚了抚胡须,意味深长地叹道:“夫人且冷静,听老夫一言。今日之事,不宜声张,否则事情传出去,无论真相如何,小姐今日在那么多男子面前落水之事便相当于公之于众,自会有人风言风语,对小姐和崔家的名声都不好。”
崔夫人聪慧,一点就通,明白了其中的利害,转念一想,心中也有了算计,便对身旁一直不敢说话的江公子道:“孩子,今日你不顾危险救了霁华,我便问你一句话,请你如实告诉我。”
“晚辈绝不妄言。”
“我女儿虽有婚约,但此前从未见过那人一面。今日他加害我女儿,此婚约必当取消。但霁华已年有十六,又兼今日之事,朗朗乾坤,你与霁华的接触被众人瞧见,你当知道女儿家名节很重要。”
“我且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为我女儿的名节负责?如果你应许,便请你爹来我崔府提亲。”崔夫人此时已擦干了眼泪,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心平气和地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如果能与舶司大人家结亲,对崔府来说也是美事一桩,老爷没理由不同意。
江公子低下头:“早闻崔小姐才名,能迎娶崔府的掌上明珠,是晚辈莫大的福分。承蒙夫人好意,晚辈今日回去便告知父母,速来提亲。”
他又抬头,目光如炬,“只是不知道……崔小姐是何意,是否愿意……”
未待说完,崔霁华便言:“我自然愿意!他要我的命,你救了我的命。冥冥之中就已注定,我不该与他有婚约!”
崔霁华知道自己到了年纪,总要嫁人的。如今无论如何,嫁给谁都比嫁给那心狠手辣还咳血的顾梦川强。
4
不出三日,崔府就与顾府解除了婚约,且态度极其恶劣,崔夫人还派人上门羞辱顾家。但女儿落水一事,崔府并未追究,也不敢声张,生怕影响了女儿的名节,因此,这要人命的歹毒之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没出几日,淮扬舶司江大人亲自到崔府门上提亲,刚刚退亲的崔家四小姐一时间名声大噪。
这姻缘真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淮扬官场的天自然更加牢固,举子们喟叹,权贵嫁娶,官官相护,寒门士子要出头更难了。
又有人叹,淮扬富商顾氏,在真正的权贵官场,也不过是小小蝼蚁罢了。
崔氏退亲后又大张旗鼓地与舶司江氏定了亲,实在是将顾府的脸面踩在地上来回蹂躏。
顾府老夫人气得几近昏厥,茶饭不思。顾府老太爷本就疾病缠身,这下更是卧床不起,一有人进来伺候便哭天喊地,喊对不起顾家列祖列宗。
顾府上下,一片大乱,自然谁都不知道顾公子曾经亲手使坏。
顾梦川拖着病躯,多次跪在老太爷的房前,哭喊着孙儿不孝,愧对列祖列宗之类的话。而他的病也更加严重,整日咳血不停。那颤颤巍巍走路的模样、哭得梨花带雨的惨白脸庞,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就这样,顾府老夫人终于坐不住了,她带着顾府的夫人们,亲自来拜访住在兴国禅寺的乔先生。
兴国禅寺如今虽然由乔先生这位俗尘子弟代管,但淮扬城中无人不尊敬他。据传当年,兴国禅寺的主持大师与乔先生斗佛法五日,最终败下阵来,自愧不如,将兴国禅寺托予乔先生代管,自己则云游修炼,至今未归。
乔先生虽有向佛之心,但善卜卦,与他交谈,能让人豁然开朗。官宦商贾家眷若前来求助,多能满意而归。
一屋女眷皆脸蒙轻纱,坐于卦室,为可怜的顾家儿郎求个好姻缘。
乔先生一袭白衣,如仙人引路般闭目卜卦,期间室内鸦雀无声。
终了,卜出一副生辰八字,交予顾老夫人。
女眷们随着顾老夫人乌泱泱跪了一地,请乔先生多加指点。
乔先生道:“此生辰八字一出,则是良缘。但寻此女,家世不可大富大贵,富贵人家嫁女会心生怨气。亦不可乡野农家,与顾家格局相远,终是拖累。更不可大字不识,无才之女,无法为顾氏分忧,只能带来灾祸。”
“因此,你们需寻一个家道中落的书香门第之家,虽如今家中贫寒质朴,但此女应当读书明理,父母应为城中小民,最好曾中秀才以上,年纪十六,未有婚约。”
顾老夫人听完,知道这样的女孩儿非常难寻。贫寒的人家很少让女孩儿读书,富贵的人家又不可寻。但卜卦如此,她依然郑重收下,并差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在淮扬城中搜寻到这样的女孩儿。
十日之后,在十几个符合生辰八字的姑娘中,顾老夫人筛选出了唯一符合条件的那位。
温氏女,名唤翎歌。父亲是秀才,家道中落,如今于平民之中办了一贫寒学堂以教小儿读书,家中虽经济微薄,但此女知书达理,聪颖大方,且无婚约。
顾老夫人唤温氏女见面,开门见山道:“我孙儿梦川,虽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但天生恶疾,身体孱弱,虽如此,但他是个好孩子。如今我们卜卦得了你的生辰八字,有意选你做孙媳,只想问你是否愿意?”
温翎歌不卑不亢,跪地平静道:“我家世贫寒,能得顾氏青眼,已经受宠若惊。我自知以我家世,难以嫁入这般显赫之家,因此我是愿意的。只是家中无人庇护,若老夫人肯同意,愿将我父兄归入顾府籍内,庇护他们有朝一日不被征丁,我便愿意嫁入顾家,好好照顾梦川公子,忠于顾家,绝无二心。”
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丫头过于懂事,让她放心。至于户籍一事,对顾氏来说,不值一提,因此她满心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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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顾府重礼下聘寒门温氏女的消息便全城皆知。
顾府大婚之时,她的丈夫并未出现,与她行礼的乃是个穿着喜服的木偶人。顾老夫人亲自解释,孙儿梦川今日身体实在不适,卧于榻上,无法起身。
温翎歌十分懂事,也并未说什么,温顺地行完礼,被送至顾梦川的婚房。
房内张灯结彩,丫鬟们把成婚的物件儿准备得一应俱全,接着关上了房门。
蜡烛静静燃着,穿着喜服的新郎官躺着床榻上,声音气若游丝,却隐含着一丝欣喜:“你来啦,我们竟如此有缘,我奶奶算到的生辰八字竟然是你。”
转瞬,他又自嘲道:“知道是你,我本想撑着身子去拜堂,可惜自上次见过后,我的病便又重了些,现在连揭盖头都无能为力了。”
温翎歌叹了一声,自顾自揭了自己的盖头,走近顾梦川的身边,瞧着他一张惨白的脸。
虽然……虽然嫁给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便似获得了自由之身,不受世俗囹圄的限制,又无生活困苦之压力,于高门做个避世的寡妇,倒也自由自在,可以有自己的一番作为,但此刻面对顾梦川,她只觉得于心不忍。
不过,有些话仍需坦白,“那个生辰八字……是我求乔先生要来的机会。我想嫁入高门,我出身贫寒,只有这一次机会。”
顾梦川乐了,“妙极,妙极。我知道你并不贪图富贵,因此你一定是为了我才嫁来,想来,我虽病着,但这惊天的美貌俊朗仍如天上朗月,旁人不可比拟。”
温翎歌喜见他这样轻松玩乐,仿若人就会生机勃勃起来。
于是她亦逗趣道:“哎……我可怜的夫君,你需好好养病。”温翎歌来之前,已听顾家上下女眷说过诸如“少爷喜怒无常,时而将药碗打翻,时而说有人要害他,时而说饭菜有毒接着就要掀翻桌子……总之就是难伺候得很”之类的话。
“至少……不要随便把药打翻,不要随便掀翻桌子……”温翎歌义正词严地补充道。
顾梦川侧躺着,眼睛明亮,委屈巴巴地眨着一双桃花眼瞧她,竟有些顾盼生辉,“有人要害死我,这府里,一直有人害我。”
“不是有意打翻的,他们要害死我,吃了我会吐血,会死的。”
他的眼睛水汪汪的,直直要勾了人的魂魄去,白皙的脸在红衣映衬下越发俊美,他的语气几近撒娇,又像在求饶,“我不是那么坏脾气的。只要你喜欢我,保护我,我就会对你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
他伸出手抓住温翎歌的袖口,温翎歌只觉心酸,将手覆在他的手上,如此暖煦的阳春三月天,他的手竟如此冰凉。
他竟是病得如此重,她恍然间顺着他的话想,顾府如此的富贵,什么样名贵的药材用不起?锦衣玉食的小公子怎能病成这样,若细思下去,这高门别院中,是否真的有人在暗中加害于他……
温翎歌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坚定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在你身边,没有人会有机会害你。”
“你的吃食,我会一一验过再给你,你的药方,过几日归宁时我便拿出去找乔先生一一核对,他们给你煎药时,每一味我都会去核验,如此,你可放心?”
顾梦川的眼睛亮了亮,忍不住欣喜道,“我很开心。原来这就是有人疼爱的感觉,我也有疼爱我的娘子了。”
温翎歌心想,虽她嫁给他,有做人妇的责任,但也需要坦白,告诉他自己于他并无私情,便坦诚道:“能嫁给你,的确是我所求之事,但此事却无关私情。因为世俗纠缠,女子总要嫁人,可我并无可心之人。你是最好的人选,家中富贵,让我不用因柴米油盐苦恼,而今……”
她略微不忍道:“你身子重病,我嫁过来,女强男弱,自然我能得些自由。”
说的是大实话,且有些残酷伤人。
“那你是不是也希望我早点死?”顾梦川却丝毫不生气,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失落道:“这府里,好多人都希望我赶快死。”
温翎歌起身,自顾自地为他剥了个果子,但手心稍稍有些颤抖,声音微微艰涩,“有这般好的家庭,又生得这样好看,不到弱冠的年纪便病成这样,说真的……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长命百岁……”
“外头的世界特别美好,我听闻你除了偶尔出门去兴国禅寺外,几乎不曾外出。山河壮美秀丽,不说远的,便是淮扬城内,四通八达,大运河贯穿南北,蜿蜒而下,放眼望去,商货船只、秦楼画船数不胜数,丝竹之音袅袅不绝,番邦贸易繁盛兴隆。”
“西湖边上,二十四桥明月清风,文人墨客吟诗作对,哪一样不是令这世人欢愉神往的?更别说远处那繁盛的京都,苍茫的大漠,戈壁的风光……若你能长命百岁,一直好好活着,身体好到能骑着马去见见这世上的万般繁华,该多好呀……”
顾梦川听得入了迷,随即苦涩地笑了笑,哑声道:“此生……怕是等不到这样的好时光了……”
果子递到他的嘴边,他如孩童一般伸了伸舌头舔了舔。
“好甜……一定很好吃吧,可我却吃不成。”
“娘子。”
他冷不丁喊。
温翎歌心中有些难受,听他这么一叫,更觉心酸上涌。若是……若是他的病能好起来,若是他能长命百岁地活下去,或许……他与她也可能成为一双佳偶吧?
顾梦川声音嘶哑,却难得正色,“娘子头脑聪明,心境高洁,性情至纯,心胸宽广。我求你,待我死后,如有危难,千万保顾家不倒,保妹妹青棠,保我奶奶寿终正寝。如此,我便安心地去了,且黄泉地下,永远为你们祈福。”
他说得十分诚恳,虽然并不明白顾家有何危机,但温翎歌还是心酸又慎重地点了点头。
翩翩俊美少年郎,新婚之夜竟是这样心酸地交代后事。
得了她的点头,他强撑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一歪头,便沉沉地睡着了。
她和衣而眠,躺在他身边,一夜安好。
6
次日起床奉茶之时,身旁的顾梦川尚且睡得安详,呼吸虽孱弱,但也算安稳。
温翎歌与丫鬟婆子们一同出门,穿着沉重的衣裳,戴着金光灿灿的首饰,一桩又一桩地行礼、跪拜。
待行完了所有的礼,正欲起身之时,一个丫鬟冒冒失失跑进来哭喊道:“不好了!川少爷他……少爷他……去了……”
老夫人只觉脑袋一沉,眼前一黑,便昏厥了过去。婆子们忙上前扶去,整个厅堂内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各扶着自己的主母。
温翎歌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太快了,他的死,太快了。
昨日刚刚说完的那些话,如今来看,莫非竟是回光返照,交代后事。
她眼中不由湿润,虽无私情……可不知为何,她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心口如堵了块大石头般憋闷。
身子正打颤时,忽然脖颈上一股蛮力袭来,温翎歌几近难以呼吸,回过神来,看到不知是哪位姨娘,目光凶狠,如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般,狠狠掐上了她的脖子。她嗓音尖利,喊道:“贱人!贱人!你刚来便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杀了你报仇!我要杀了你!”
大夫人怒斥:“混账东西,她又发疯了,你们还不赶紧拉走!”
婆子们手忙脚乱,终于将这位姨娘拉开。
可她眼神中凛凛的恨意,让温翎歌周身发寒。
惊魂已定,大夫人掌控大局,安抚温翎歌:“莫怕,曹氏已经疯疯癫癫十余年,平日我们是不让她出来的……只是,她确实是梦川的生母,儿子大婚,放她出来享天伦之乐,也是我们一片好心……”
顾府上下,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接下来的路,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轻松。
顾梦川的病和死都蹊跷重重,她需要尽快出府去见见乔先生。
丧事安排在四十九日之后,在此期间,棺椁停灵,温翎歌要在灵堂之中为夫君守灵,只其中几日可归宁探望家人。
前几日,灵堂内日日有人悲嚎哭泣。守至第十四日,其余家眷俱已不大过来了,而顾梦川的生母曹氏,也早已被关了起来,想来看儿子也来不了。
温翎歌独自一人跪坐在冷冷清清的灵堂内,只有到了饭点,才有丫头婆子送些吃食过来。顾府之人情百态,此间尽显。
顾府不是只有这一个少爷,也并非只有这一桩大事。期间顾老爷只来过一次,便再未过问,唯独那位顾梦川曾托付给她的妹妹,顾青棠,时常过来,每次都泪眼朦胧,却从未和这位嫂嫂说话。
在顾家上下眼中,新妇温氏,多少与少爷的死有关,即便无关,也是个不祥之人。
温翎歌不甚在意旁人对她的看法,但心中时常莫名难过。一闭眼,顾梦川那双可怜兮兮的桃花眼便浮现在眼前。
第十四日夜,灵堂内寂静如斯,温翎歌实在困顿,打了个盹儿。恍惚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激灵,睁开眼睛,却发现棺椁开了条缝,一个身影鬼鬼祟祟。
刚要喊出声,那人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小声道:“你别怕,我是梦川的好友。我想来查看他的死因,你不声张我便放开你……”
温翎歌艰难地点点头,来人放开了她。
“我知道你是梦川的妻子。”他低语,声音嘶哑:“我与梦川情同手足,如今他死得不明不白,定是有人陷害。我还知道你是乔先生的弟子,你归宁之日,来寻乔先生时见我。”
此人很快将棺椁推上,待棺椁严丝合缝后,便转身离开,无人发觉。
归宁之后,顾府之人不再跟随,温翎歌寻机至兴国禅寺寻乔先生。
茶室内相对而坐,那日夜闯灵堂的人也在。
“在下许京煦,那日冒犯,多有得罪。我是京城之人,每年都来淮扬小住几个月。梦川与我情同手足,这几年他的病越来越重,十分古怪,直至现在突然殁了,我不相信他是病死的。”这公子也喜用折扇,一副清秀面相。
许京煦也生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眉眼间与顾梦川一般俊美,竟有几分相似。只他们二人性情不同,许京煦如天上星辰月,言语间风度翩翩,却也淡漠疏离。
温翎歌心头一紧,眼睛虽有几分相似,却不似她那小夫君般水汪汪又可怜巴巴,他虽然言语间不甚正经,却让她觉得甚是可爱。想到此,她不由觉得心酸。
如此好的小公子,怎么平白便死了呢。
许京煦情真意切恳求道:“我师从先生门下多年,先生当知道我与梦川乃生死之交。以前因身份多有不便,我从未在先生以外的人面前露面。今日不得已出面,全因我不能让兄弟不明不白的含冤而死。我素来知道顾府内波诡云谲,各人心怀鬼胎,多有端倪,但因身份所限,有些事情无法一一查探。如今只有温姑娘能助我,查清梦川的死因,求你帮我。”
温翎歌长叹一口气,心知顾府是一趟浑水。但她知道,她会去查,即便没有许京煦的请求。
“我答应你,帮你查顾梦川的死因。”
或许也只是为了她那小夫君可怜见儿的模样。她甚至还来不及遐想,能与他有什么样的未来,他便已经死了,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
她抬头,窗外杨柳飘绿,晴空碧蓝。这艳阳天之下,贵胄之家,不知藏着多少秘密。
7
待温翎歌走后许久,许京煦仍留在室内,与乔先生对弈。
乔先生从一摞书卷中找出其中一本,放在手边。
那页书卷开头写着:因江南水患,数万庄户暴乱,朝廷将在一水之隔的淮扬郡征丁,征丁之策将由淮扬郡诸州府与诸皇商大户协商,优先征普通百姓家户男丁,其次由各族大户以家籍出定额人数……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男丁除了入大户人家的户籍,没有任何办法逃脱这兵役。
因而,为顾府推算八字那日,平日波澜不惊的女弟子温翎歌跪在他的面前,笃定地恳求:“求先生呈上我的生辰八字,我想嫁入顾府。”
“先生落子蹊跷,独辟蹊径,竟成了胜局。”许京煦捏着棋子,夸赞着乔先生。
暖溢春日,乔先生打了个火折子,徐徐点燃了炭火盆,将那卷书册扔进了火焰中,火苗忽地窜高,随后又平静地毕毕剥剥燃烧起来,空气中纸香四溢。
“徒儿执棋之艺,亦不遑多让。”乔先生笑了笑,又落一子。
许京煦从怀中掏出两枚锦囊,亦投掷进火盆,火燃得更盛了些。
“风,要起了。”白衣公子许京煦落了一子,外面的树叶在风中飒飒作响。
顾府内,有个丫头赎身离府,旁人都羡慕眼红。据说这个丫鬟的爹娘做小买卖发了一笔财,便把心肝儿似的姑娘赎回家去了。
丫头暗自欢喜,谁都不知,她这笔财和自由身来得多容易。不过是传了两句话儿,一句是告诉自家梦川少爷,未婚妻崔小姐想偷偷见他。另一句是告诉崔小姐的贴身丫鬟——她的同乡姐妹,深居简出的少爷在花朝节的行踪。
崔府内,四小姐心中向佛,将佛经又抄了两遍,写出的字越发隽秀挺拔,如她一般高傲美丽,不可玷污。
她面色如玉,高贵典雅,淡淡道:“人是要信佛的。佛祖终会听见信女的祈愿。”
她曾写下一枚锦囊,挂在兴国禅寺的许愿树上。
翩然几字:愿得一好命夫君。
而今摆脱了病秧子顾梦川,她即将嫁给舶司家的公子,这才是她该得的命。
佛应了她。
舶司家的公子江唤明,自定了亲后,甚喜兴国禅寺,时常呼朋唤友,于禅寺内谈天论诗。
他与人说,“此乃淮扬福地。”
他也曾写下一枚锦囊,挂在这高寺中的许愿树上。
他从未想过,那样的巧合竟落在他头上,阴差阳错成全了他的执念。
“渴娶才女,莫娶商贾之女。”
他终得偿所愿。
天色渐晚,夕阳日下。
兴国禅寺内,一场棋局,仍在继续着。(原标题:《拯救病娇男主:大婚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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