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关盼盼轻轻挪开压在她身体上的胳膊，翻过身眯起眼睛，盯着方桌上青玉香炉里飘出的青烟，在月光下袅袅婷婷升起，淡淡的檀香味似有还无地包裹着她。 如若往日，潮红尚未褪尽，她已在张愔的相拥中睡去了。可今日，当张愔告诉她，明日校书郎白居易来府上做客，心里的小鹿就开始乱撞，满脑子都是那个写出“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的大诗人。 她翻来覆去地想象着他的样子，是风流倜傥还是庄重威严？是面若冠玉还是须鬓如戟？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此恨绵绵无绝期……”，她在心里轻哼起唱了无数次、流泪无数次的《长恨歌》来。哎，女人啊，即使貌美、尊贵如杨贵妃又如何？即使得皇上百般恩宠又如何？终究逃不过女人的宿命。白居易啊白居易，你竟是如此懂得女人！ 她翻转身，将头轻轻地依在张愔宽阔的后背上。遇到他，是自己的福气。以伎之身，能有今天的生活，都拜张愔所赐。可是，可是……她的眼前又出现了贵妃给玄宗跳“霓裳羽衣舞”的情形，那时贵妃的心里可曾想着寿王？
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悄然滑落。
2
白居易看着频频向自己执壶敬酒的关盼盼，除了醉眼惺忪外，端着酒杯的手也有些不稳。要不是碍于张愔在场，真想攥住佳人的手，让她喂自己吃一杯酒。他看出关盼盼深得张愔宠爱，但伎终归是伎，美虽美矣，也不过是重金赎回的。
白居易将袍袖遮住脸，还不忘瞄了一眼关盼盼的小蛮腰，狠狠地将一口酒吞了下去。 关盼盼见大诗人毫无架子，敬他的酒也不推脱，便放下心，也随着主客畅饮起来。 “盼盼，你且为白大人舞一支霓裳羽衣舞如何？”张愔提议道。 “如白大人不嫌弃，妾身愿献舞助兴。”关盼盼瞟了一眼白居易，应道。 “求之不得。” 音乐起，但见盼盼时而挥舞轻柔的广袖，若弱柳迎风；时而轻曳罗裙的下摆，似流云缭绕。 白居易的眼神不够用了，衣袂和俏脸都带着钩子，勾得他魂不守舍。音乐刚停，便脱口而出，“醉娇胜不得，风嫋牡丹花。”
他将杯子向张愔遥遥举起，“张尚书，得女如此，夫复何求啊！” 盼盼娇喘连连，听白居易将自己比作牡丹，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走到白居易面前，盈盈一拜，“小女子久慕大人才华，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又得大人如此盛赞，实在愧不敢当。” 白居易连忙伸手相扶，借着酒劲，抓住皓腕用力握住。关盼盼顿时满脸绯红，手往回缩了缩，白居易竟没撒手，盼盼的眉宇间添了几分嗔怒。 白居易朗声一笑，撒开了手。 盼盼移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张愔见盼盼面色绯红，香汗淋漓，急忙用手帕帮她擦拭，“盼盼，累坏了吧？” 盼盼低下头去，并未言语，拈起酒杯啜了一口。
3
月光朗朗，盼盼苍白如纸的脸色平静得像今夜的月光。屋外依稀传来老仆低低的啜泣声。 张愔死后，她痛苦些时日，也时常忆起两人的恩爱和他对自己的好。但自从到这燕子楼独居，与朝露晚霞相伴十余载，每日听燕子啾啾低鸣，俗世种种，像久远的时空，早已淡成水了。
“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坟上来。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盼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吟着白居易托人捎来的这四句诗，嘴角倔强地动了动。白居易啊白居易，那日你来到府上，我就知道，虽然你满腹锦绣，虽然你看不得哀民遍地，但骨子里，从未有过大慈悲。在你眼里，我辈永远贴上“婢”的标签，连灵魂都不能平等是么？！
如今，她已生无可恋。七日未进水米，身子轻得像飘落的樱花瓣，灵魂也渐渐游离出肉体，悬浮在燕子楼的飞檐挑角，花棱雕窗上，等待着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燕子楼前的白杨树上，一只燕子发出哀鸣，“嘭”一声掉落到地上。楼角飞出一缕似有还无的青烟。
“但愿来世，我不为伎……”游丝般的声音，消散在冥冥太空之中。
后记：三十年后，白居易已近七旬，一场大病让他深感时日无多。一次筵席，他让樊素和小蛮最后一次为他表演 “霓裳羽衣舞”，之后将其二人送走。
文|竹英
朱颜郡主是空桑六大王之一赤王的女儿，而且还是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孩子，唯一的骨肉。
这个唯一的孩子身份，就意味着朱颜郡主的身份比寻常郡主身份要高贵很多。
因为这意味着她不仅仅是赤之一族的郡主，将来还是是赤之一族的王，是女王。
朱颜郡主的母亲原本非赤王的原配，当初赤王为了族人娶了不爱的女人，但是割舍不下心爱的女人，便将朱颜的母亲纳为侧妃。
后来原配去世，朱颜的母亲便被扶正，此后赤王便再也未曾纳妃。
从这一点来看，赤王也是个深情的人，而朱颜又是他和心爱女人的爱情结晶，而且还是唯一的女儿。
未免有了更多的宠爱，所以从小朱颜便在父母的万千宠爱中长大。
她从小活得浪漫天真，正是因为她在父母的保护下活得太好了，加上赤之一族的领土是在大漠之中。
那里远离中原的纷纷扰扰，所以从小的朱颜便比寻常女孩多了一些大漠女子的热烈和奔放。
虽然处于大漠，但是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在父母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所以她的孩童时期是非常快乐的。
但是后来在她八岁那年，父亲却秘密将她送往九嶷山拜师学艺。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父亲秘密将她送往九嶷山的真正目的，还天真以为自己能出去游玩了。
在电视剧中朱颜郡主是九嶷山少司命的首徒，这个身份是公开的。
但是在原著中这个身份并没有太多人知情。
毕竟九嶷山的少司命身份特殊，赤王也不敢明目张胆接近他。
在原著中时影是被北冕帝发配到九嶷山的，不问红尘，不问世事，一生侍奉神明。
回想起来，第一次遇见时影，她还只有八岁。
那时候，作为赤之一族的唯一郡主，她第一次离开西荒，跟随父王到了九嶷神庙——那之前，她刚刚渡过了一次生死大劫，从可怖的红藫热病里侥幸逃生，族里的大巫说父王在神灵面前为她许下了重愿，病好之后，她必须和他一起去九嶷神庙感谢神的庇佑。
这是原著中关于朱颜郡主为何会去九嶷山的真正原因，最开始是因为赤王对女儿的爱，希望女儿能够健康。
但是赤王也没有想到这一去却第一次激发了想要利用这个唯一的女儿想法。
朱颜郡主去了九嶷山后，并没有安分待在房间里，她误入禁地，入了帝王谷，在里面见到了小神官时影。
那时的时影还未满十八岁生辰，却见到了一个女孩，这让重明非常震惊，重明担心预言真的会应验。
但是时影心软了，他觉得那只是一个八岁的孩童，不忍心杀了她，却没有想到这一心软却成了他这一生的羁绊。
后来这个八岁的孩童竟然三番两次救下时影，甚至带着他从深海中逃出神龙的恶爪，还将自己在走火入魔之际拉回。
但是八岁孩童终究是个孩童心态，她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准确来说她并不了解这背后的意义。
她后来留下一个心愿那便是想要重明的羽毛做裙子穿。
她回去后，便收到了九嶷山的礼物，就是重明的羽毛。
重明神鸟每一甲子换一次羽毛，这些遗羽都被收藏在九嶷神庙，洁白如雪，温暖如绒，水火不侵，可辟邪毒，是专供帝都御用的珍品。其他藩王除非得到皇室赐予，也没有这样珍贵的东西。
“居然是少神官送给你的？”急急看了下落款的朱砂印章，赤王纳闷地看着女儿，“阿颜，你是什么时候和少神官攀上交情的？你见过他吗？”
重明神鸟的羽毛多么珍贵，而朱颜却轻而易举有了，这让赤王非常吃惊。
那时的朱颜为了遵守诺言，便向父亲撒了一个谎，说自己和重明交了朋友。
就是这根珍贵的羽毛，让赤王有了别的心思。
“那……那是因为……”她小小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说了一个谎，“那是因为我和重明是好朋友！”
“重明？”赤王愣了一下，“你和一只鸟交了朋友？”
“嗯！”她用力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圆谎。然而赤王并没有多问，只是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小女儿：“少神官一贯深居简出，六部诸王都没能结交上他。你倒是有本事……”
是的，对于时影他虽然被北冕帝罢免世子之位，但是他身上毕竟流着最纯正的帝王之血。
而且他的才华出众，各方面的能力是在弟弟时雨之上的。
即便是成为小神官，但是也不是没有回到俗世的可能，所以六王暗中都有结交之意，但是他深入简出，却让朱颜这个孩子接触到，让赤王非常意外。
她却只顾着雀跃：“快快！快裁起来给我当衣服！”
父王看着懵懂纯真的小女儿，眼神不知为何有些奇特，思考了片刻，才转过身吩咐了管家去叫裁缝来。
等羽衣裁好的那一天，她欢喜地穿上，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忽然认认真真地对父王开口：“父王，我要去九嶷神庙学术法！我要飞起来！”
一贯严厉的父王这次居然没有立刻反对，想了一下，道：“九嶷神庙虽然有规矩不能收女人，但你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我私下去求一下大神官，看看能否破个例，让你去当个不记名的弟子，上山修行几年。”
于是就这样朱颜被送往九嶷山拜师学艺，这个时候的小神官时影已经满了十八岁，成为了九嶷山的少司命。
而朱颜成为他唯一的徒弟，这件事是私下进行的，所以外人并不知朱颜郡主曾还是少司命的徒弟。
更不知不起眼的赤王竟然能够和少司命攀上关系。
在九嶷山学艺的那些日子，朱颜还是个孩子，情窦未开。
但是时影已经满了十八岁，虽然他入了神职，成为了少司命。
可是偏偏动了凡心，动了红尘执念。
后来他为了朱颜脱下这身神袍，历经了万千痛苦，他入凡尘有朱颜的原因，也有大司命的算计。
很少有神官能够在经历了地狱之苦之后还能活着，但是时影成功了，他成功脱下神袍，这背后有他自己功力深厚因素，也有大司命多年研究为他保留性命甚至保留了这一身修为。
可惜那个时候的少女并不知时影爱上她。
因为那个时候她的眼中心里只有那个鲛人渊，当她得知渊喜欢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她的高祖母后便死心了。
后来她爱上了时影，她发现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对这个人有了深深的依恋。
但是她却被大司命威胁不能嫁给时影，而时影因为她的拒绝，因为命运的无奈回到王宫，接受成为太子的命运。
而太子妃肯定姓白，这是历来的规矩，空桑的太子妃皇后一定是白族的女儿。
后来他选择了朱颜最好的姐妹，白雪莺。
当消息确定后，朱颜彻底坐不住了，她抢走了内宫中为太子妃准备的玉筒。
那一夜，时影知道是她干的，很快在宫墙内找到了她。
那一夜，她终于奋不顾身说出了自己舍不得他。
那一夜，朱颜一夜未归，她和他在一起，在皇宫内一处宫殿里缠绵一夜。
她的主动献身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那一夜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去处理。
他让白王对赤王主动退婚，因为那个时候朱颜已经被赐婚给白王的唯一女儿，那次白王心甘情愿退婚，是因为时影给了他一个更大的诱惑。
而她也成为了时影的侧妃，是的，只能是侧妃，因为太子妃只能姓白。
即便如此，赤王也是非常欢喜，因为他们赤之一族从未出过皇妃。
“反正，现在的局面对我们很有利。”赤王并不知道女儿心里转过了那么多小小的弯，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露出满意舒畅的表情来，“嘿，你这个丫头，果然有本事……一晚上就搞定了皇太子。不亏我当年费尽心机把你送到九嶷去。”
那一刻朱颜才懂原来自己的父亲早就想要结交时影了。
朱颜忍不住有些震惊：“原来……父王你那么早就看好他了？”
“是啊，一直看好，却没什么机会结交——那个小子被大司命保护得密不透风，谁也接近不了。”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懵懂的女儿，眼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表情来，“幸好幸好，我还生了这么一个好女儿……”
朱颜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发冷。
这个时候，朱颜才看懂这个男人除了是自己的父亲之外，也是赤之一族的王——他心中装着的，除了妻女，应该还有诸多的争夺计算吧？
这一点，她长到那么大，竟然还是第一次觉察到！
父母无疑是爱她的，可是，这种爱，也并非毫无条件。
是的，当初送她去九嶷山拜师学艺并不是为了满足她想要学法力的愿望，原来这背后藏着赤王的野心。
那是他唯一的女儿，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可是这疼爱背后也是有条件的，因为他不止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王。
所以他利用了女儿，最后为全族换来了那一世的荣宠。虽然听起来有些悲伤，却让人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王。
而朱颜不仅仅是他的女儿，还是赤之一族的郡主，身为郡主，她也应该为自己的族人做出一点贡献。
只是这点贡献却是她从小到大最疼爱的父王利用她而来，想到这里她的内心深处未免有一丝悲凉和无奈。
悲凉是因为被父亲利用，无奈是因为她不仅仅是女儿还是郡主。
这是她的本分，也是她的职责。只是她从小被父母保护太好，好到她忘了自己不仅仅是女儿还是一族的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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