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005 《倾尽天下》崇祯与田妃六世轮回终不弃的旷古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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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天下 封面图

谨以此书

献给

前世

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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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贵妃思思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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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朱由检 画像

编辑推荐

悲壮宏伟的史诗 雄浑惨烈的战争

侠肝义胆的江湖 吊诡惊心的阴谋

前世今生的轮回 凄美刻骨的虐恋

她是江南首富爱女,美若天仙,帝王豪侠皆爱慕,却因他殉国魂若梨花落

他是大明少年天子,玉树临风,不爱江山爱美人,为寻她弃天下远遁江湖

江湖烽烟平地起 真实再现大明灭国前最后一曲华夏悲歌

宁负天下不负汝 崇祯与田妃六世轮回终不弃的旷古绝恋

内容简介

长篇古装传奇小说《倾尽天下》是知名作家韦帕

蛰伏数年重出江湖 最新古装传奇力作

小说以大明末帝朱由检与皇妃田思思之间的爱情为主线,将明末悲壮宏伟的史诗、雄浑惨烈的战争、侠肝义胆的江湖、吊诡惊心的阴谋、前世今生的轮回和凄美刻骨的虐恋贯穿全书。作者韦帕从特有的历史视角,层层设局、深埋伏笔,将家国天下、侠义江湖、旷古绝恋等元素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又用抽丝剥茧的手法,为我们揭开重重不为人知的历史谜团, 真实还原了大明灭亡的历史真相,将大明最勤勉、最悲剧的亡国之君朱由检和史书几无笔墨的皇妃田思思的形象活灵活现的展现在读者面前,为文坛奉献出一部史诗级的古装传奇力作。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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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帕, 美女作家。

已出版《饕餮》 《饕餮2》《绝对控制》等畅销书。

我的小说是为爱而生的,

没有风花雪夜,没有荡气回肠,没有秋风寒水,

有的只是在蓦然回首处才能品尝到的一点感动。

目  录

引子 海州一拜  寻梦记 /001

第一章 遇见 / 012

第二章 圈套 / 033

第三章 密道 / 045

第四章 鬼仙 / 066

第五章 断魂 / 084

第六章 追踪 / 110

第七章 猜忌 / 124

第八章 截宝 / 147

第九章 行刺 / 162

第十章 誓约 / 181

第十一章 梨树 / 201

第十二章 围城 / 214

第十三章 惊变 / 231

第十四章 凌迟 / 248

第十五章 飞天 / 263

第十六章 诏狱 / 001

第十七章 漕帮 / 018

第十八章 突围 / 033

第十九章 逃亡 / 051

第二十章 中伏 / 071

第二十一章 倭寇 / 085

第二十二章 往事 / 102

第二十三章 守岛 / 117

第二十四章 解困 / 132

第二十五章 偷袭 / 146

第二十六章 巨猴 / 159

第二十七章 会盟 / 178

第二十八章 攻伐 / 197

第二十九章 雄关 / 210

第三十章 梨花 / 223

第三十一章 别离 / 235

尾声 清迈一北京  又见梨花 /262

后记 / 271

书中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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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初绽,寒雪淡去,一袭青衣

宫锁春深,寂寥乌啼,恐君夜归迟

岁月如饴,偕君老,青丝白首亦不离

纵有江湖风波恶,君若去,妾亦去

殿墙高瓦,咫尺相思,今夕何夕

苍穹社稷,江山如棋,旌幡遍京畿

生死相依,执子手,六世轮回终不弃

但凭烽烟平地起,负天下,不负汝

他的思思,她的小五子,

你们可好?

隔着万里,隔着几世,隔着三百年

这首《梨花词》,尚记得起吗?

四月,承乾宫,梨花初绽,

花香依旧,却不知你们去了哪里?

三百年来,离殇无人知晓,

生死轮回,撇不去奈何桥。

一袭青衣,转瞬入心底,

素颜美兮,寂寞春带雨。

一念零落,辗转泪戚戚。

他,夜半醒来找她,她却去了哪里?

她,夜半醒来抱他,唯恐失了不在。

那年,她在,他也在……

今年,她在,他也在……

一念又痴痴,悲欢寂寞终离合。

她,分别时哭得像个孩子。

他,分别时哭得像个傻子。

那天,她走了,她真的走了……

一个猝不及防,

闯入了他的世界。

一个悄无声息,

天人自此永别别。

故地觅忆,思无魂恋无痕,

约之一生,独留一人。

曾有的执念,

曾经的不计代价,

暮然回首方觉真爱。

而你,在哪里?

一生一人劫,一世一人解。

兜兜转转,已是人间百年。

不论何时,你在哪里?

长毋相忘,立尽黄昏,

我在原地,一心等你!

白首不渝!

听,她在说我爱你……

听,他在说我想你……

一树白梨,花香依旧,淡淡中,氲着一丝忧伤。

文摘

第一章 遇见

黄昏时分,暑气稍减。朱由检一袭青衣,从王府后门出来,信步漫游,八个侍卫远远跟随在身后几十步处,不敢打扰。

朱由检不经意间又走到护城河畔,想着红墙内日渐枯槁的皇兄,不觉叹了口气,耳听得河边垂柳上知了不停鼓噪,愈加烦郁,转身拐进一条胡同。走了几十步,忽见不远处新挂了两排灯笼,将渐渐没入夜色的街道照得白昼一般,幡旗招展,人声鼎沸,朱由检毕竟是少年心性,好奇心起,快步走向灯火通明处,想要一探究竟。

身后侍卫也加快脚步,见朱由检停下才赶紧顿住身形。

灯光下四个烫金大字“京都会馆”,张灯结彩的大门前人流如潮,好容易等到一个知客得了空闲,朱由检拉住他道:“请问是新馆开张吗?”

知客见这位年轻人衣着质朴,却眉宇俊朗,器宇不凡,不敢怠慢,点头笑道:“是了您嘞,客官是一个人吗?”

朱由检道:“后面还有几位。”

知客看见十步后环立的八个壮汉,更是诚惶诚恐,赔笑道:“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本店包间早没了,不知几位客官坐在大厅是否方便?”

朱由检道:“无所谓,只是麻烦给找个僻静角落。”

知客笑道:“来本店的客人都是贵人中的贵人,所谓大厅,也是别有洞天,费心布局,绝无干扰。”带着九人进门。

进门果然别有洞天,里面竟大得出奇,足足几十亩一个院落!周边是一圈以连廊连接的包间,中间一片偌大的园林,一圈活水在几十株大树脚下蜿蜒穿行,大树环抱中,有几十凉亭错落其间,凉亭之间有绿栅相隔,互不可见,每一个凉亭中都摆着一张圆桌,外围还垂着纱帘。经过一座小桥,暑意顿然消散,好像步入初秋般凉爽。朱由检惊讶道:“怎能如此清爽怡人?”

知客笑道:“客官您看脚下这涌动的溪水,实际是用冰水消融而成。”

朱由检一惊,心想自己府中虽然建有地下冰窖,隆冬时节将模具中倒水冻成冰块存入冰窖,待到酷暑时享用,但像这样冰水融溪的用量,要建多大一个冰窖才行?

知客道:“本店自前年秋后先在地下开挖了两层数十间冰窖,每间冰窖四壁用黏土夯实,再用石粉糯米掺杂黑龙江特有的乌拉草包裹严实,外面还要再砌以青砖,青砖外最后泼水成冰墙。将冰块存入后恰好够用一年。”

身后八个侍卫齐齐咋舌。知客又道:“客官不知,本店用冰水为溪并非只为消暑,更是为了养鱼,客官请看脚下活水中这些大鱼,都是产自北寒之地的冷水鱼,这些鱼捕于冬季,在大雪冰封时节用水车将活鱼运到京城,到了夏季,必须融冰做活水才能饲养。”

几人进了一个凉亭,朱由检居中落座,颔首示意随从不必拘礼随同坐下,朱由检年轻好武,身边的侍卫大多数传点过他习武,常常以师徒相称,平日随意惯了,所以并未有过多拘束。知客边叫人多加一张椅子一副餐具,边点亮安置在凉亭四周的灯柱。

坐在朱由检下首的侍卫首领吴猛笑道:“你们这冷水鱼怕是很贵吧?”

知客道:“敢进本店的贵客,哪里知道一个‘贵’字?只要是有价便吃得起,能够在夏天吃到这封冻时节的冷水活鱼,偌大京城,也只有本店独一家了。”

吴猛笑道:“那你这鱼岂不是要一百两银子一条?”

知客摇头微笑,道:“本店这冷水活鱼,明码标价,一百两银子一斤。”

吴猛大吃一惊,道:“我们要吃一条十来斤的大鱼,岂不是要一千两银子!?”

知客笑着点头,却不说话,拿出一本精致的菜谱呈到朱由检面前。朱由检翻来一页,吃了一惊,抬头似乎想问知客什么话。知客却点头笑道:“这位小爷果然好眼力,这本菜谱,正是出自秦大师之手。”京都书法大家秦钰名满天下,因年事已高,近些年已很少动笔,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均是一字难求,一字恐怕不止千金。然而,此刻朱由检手中拿着的这本菜谱,全是小字正楷书写,满满十页,足有千字。知客淡淡道:“秦大师为贺小店开业,花甲之年亲自誊抄了二十本菜谱,自给小店增色不少。”

朱由检心里更为吃惊,秦大师手抄二十本菜谱,按照市价,恐怕都能买下十处大宅子。会馆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不由得心中涌起强烈的好奇。

知客忽然面露诡异,微笑道:“本店主人独创的有三道菜,分别是一味山珍藕带煨甲鱼,一味虾球雪参木瓜盅,一味莲子糯米蒸蚬衣。”

朱由检道:“说来听听。”

知客道:“这第一道菜,山珍藕带煨甲鱼,专门用东海大对虾喂养信阳甲鱼,这种甲鱼长成后,自然带有海鲜味道,肉质坚韧,首先要将甲鱼裙边取下,用文火熬制三天三夜,直至骨肉全无,浓缩成膏。再用二十年的女儿红浸泡采自鄂西神农架的野生山菇和辽东的野生高山蕨菜六个时辰。然后将事前熬成的裙膏、甲鱼肉与山菇和野蕨放在黑砂锅中,文火煨制一夜,最后放入扬州高邮湖产的野生藕带自然焖熟。这道菜原料来自山河湖海之精华,融合丰富,口味独特。这第二道菜,虾球雪参木瓜盅,相对简单,选用不超过半指的潮白河小磷虾取肉用石锤捶成肉泥捏成虾球状,和长白山雪蛤、瑶柱及苡米一起放入盅中,再倒入用关外千年老参熬制三昼夜制成的参汤,上屉蒸汽烫盅,直到盅中参汤完全融入菜品即告功成。这第三道菜,莲子糯米蒸蚬衣,就更简单一些,先用南海花蚬弃肉留壳,然后将莲子取出莲心,将莲子内部挖空,将糯米裹着藕丁咸肉塞入莲子,再将莲子放入蚬壳,蒸熟即可。”

八人听得垂涎欲滴,朱由检却眉头一蹙,看着知客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淡淡问道:“这三道菜名,恐怕还有他意吧?”

知客一怔,笑道:“有没有其他意思小人倒不知道,客官是否先品尝一下?”

朱由检点了条十二斤的铁锅垮炖大马哈鱼,又点了这三道名菜及另外几个小菜,要了壶在溪水冰透的老酒,知客便退了下去。

吴猛轻声问道:“殿下您说这三道菜另有他意,不知是什么意思?”

朱由检轻笑道:“你试着将三道菜的名字,各取出一个字来,看看是否像一个人名?提醒你一下,头两个菜里这个字是不能吃的,选出头两个字,第三个字你们自然就选出了。”

吴猛道:“第一道菜,不能吃的就是‘煨’了,第二道菜里自然是‘盅’,头两个字就是‘煨盅’……”吴猛讲到这儿,突然呆若木鸡,结巴道:“最后一个字,自然就是……”

朱由检笑道:“自然就是‘蚬’了。”

满桌人大惊失色,这三个字的谐音,当然就是赫赫有名的九千岁魏忠贤!魏忠贤权倾天下,满朝徒子徒孙,耳目遍布全国,朱由检虽贵为亲王,却对魏忠贤也有几分忌惮,绝没有能力与他公然作对。

朱由检心想:“我能想到,自然也有人想到,这店主敢在天子脚下如此作弄魏忠贤,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怕偌大的会馆开不了几天就会人头落地吧?”不由得由衷佩服店主的胆量,但不知店主是何方神圣,如果魏忠贤向他发难,不知自己是否有机会帮他脱险?

朱由检沉吟间,突然听见门外嘈杂,有人恶声叫骂,哗啦一声,好像是摔碎什么。

朱由检奇道:“这店里的客人尽是权贵,居然有人捣乱,胆子也是不小。”就想起身去看热闹。

吴猛和侍卫们相互看一眼,摇头笑道:“殿下,咱们马上要上菜了,何必去凑热闹,今天人多,怕冲撞了您。”朱由检毕竟才十七岁,孩童性子尚未消退,几年前封了亲王后才从宫里搬到自己府上,从此远离约束,整日信马由缰,最爱在京城的胡同里东游西荡自得其所,还不喜侍卫们跟着,此刻见有热闹,哪儿有不瞧的道理?起身径直就往大门走去,侍卫们只得跟着过去。

又是哗啦一声,朱由检挤到跟前,原来是门口原本放的两个大瓷瓶,刚被人一脚踢倒在地上,另一个早已成一地碎片,刚才那声响就是它发出的。

朱由检心想可惜了,这一对足有半人高的景德镇薄胎青花瓷瓶,价值千金,刚才进门时还曾仔细端详,什么人这么霸道?定睛一看,见一个留着两撇鼠须的矮个子精瘦家奴模样男子正收脚回去,一双豆大的鼠目正翻着白眼看着天上,两颗翻白的斗鸡眼珠和两个朝天鼻孔,相映成趣。

家奴都这么蛮横,主人的模样也可想而知。

那家奴身后站了十来个人,为首一个青年,大热天竟穿着一身花团锦簇的华贵锦袍,却衬得面色更加惨白,似乎久未见阳光,一双淡淡的八字眉若有若无,底下一双狭长的眼睛似乎在闭着,又似乎张着,一副爱答不理的阴郁表情。

仍是刚才那位知客,仿佛根本没看到两个珍贵花瓶已经被打碎,弯腰赔笑恭敬对青年道:“这位爷,实在真的确实没位置了,明天一定给您留个最大的包间……”

人影一闪,尚未看清,围观的人群只听见“啪”一声脆响,见知客已经捂住了脸,嘴角竟渗出血来。朱由检竟没能看清是何人出手,悄声问吴猛道:“谁身手这么快?”

吴猛道:“是左侧那圆脸汉子。”

朱由检问道:“这样身手算是高手吗?比你如何?”

吴猛道:“已经算得上江湖一等高手了,远在我之上,看来这贵公子不是普通人。”

朱由检笑道:“不是普通人那是一定的,恐怕也非善类吧?”

两人轻言轻语,那圆脸汉子却忽然目光如炬,恶狠狠盯了这边一眼,朱由检才不在乎,轻蔑瞟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贵公子身上。贵公子只是轻轻咳嗽一声,那蛮横家奴继续道:“刚才老子已经说过,实在没有包间就算了,快给老子腾出两张大桌也行,再他妈的废话,小心下次打碎你的牙!”

朱由检想:“这帮人也算还未猖狂到极点,不敢去驱赶包间里的客人,但能进来的客人,又是哪一个能惹得起的?”

那知客不敢接话,捂着脸低声似乎自言自语道:“我家主人本就怕天子脚下贵人太多,唯恐位置不足,所以一个没敢通知,悄不声的开张,现在大厅也坐满了客人,您叫我该怎么办啊?”

家奴喝道:“他妈的今天已经给足你面子了,我家老爷站在这儿吹着了风着了凉,小子,老子拿你全家抵命!”

被风吹着凉就要人家全家抵命。天底下怎有如此霸道之人?围观人群心里暗骂,却无人敢开口指责。家奴话音刚落,始终未作声的贵公子却忽然开口道:“你实在腾不出来两张桌子的话,那就把大厅里的人统统撵出去,今天我包场了。”

知客尚未反应,家奴已经一把推开他,跨步进去,扯着嗓子喊一声:“大厅的统统给老子滚出去,今天爷爷包场了。”

朱由检怒上心头,心想你是什么东西?天子脚下怎容恶霸如此妄为。怒气生起,刚要开口叱骂,突然大厅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苏先生,外面有狗吗?”

这声音清凉冰润,如大厅里的溪水,让人顿时凉爽。虽只有几个字,所有人俱都在瞬间被慑住心魂,心想如此好听的声音,主人该是什么模样?

那姓苏的知客忙转身答道:“小姐,外面没狗。”

那声音道:“没狗?我明明听到啊,汪汪乱叫,好像不止一条呢?赶紧拿几根骨头把它们引开,今日贵客盈门,可别惊扰了客人。”

此刻门口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听到这不知藏身何处的女子竟骂这帮人是狗,想笑,又不敢笑。

家奴刚想怒骂,贵公子却色眯眯开口道:“这位想必是个姑娘了,实在没有地方,带我去你闺房也可以的。”

女子道:“本小姐的闺房只有两种人能进来……”

贵公子听得这如仙乐一般动听的声音,想象着美人的模样,强忍心头万般念想,装作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模样微笑道:“愿闻其详。”

女子道:“一种,自然是女人,另一种,当然只有太监喽。”

贵公子微微变色道:“那我也要进去。”

女子道:“公子想要进来,当然可以……”

贵公子得意点头,就要迈步进去。

女子却又道:“公子却也先要变成太监才能进来,苏先生,麻烦你给拿把尖头剔骨刀,给这位公子,让他……”女子忽然感觉不雅,咯咯轻笑,笑声娇俏,只把男人们听得心都酥了。

人们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笑出声来,沉静片刻,只听“噗”的一声,有个人强忍笑意,竟不禁憋出个屁来!

朱由检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众人哄堂大笑。

贵公子变色,身侧那个圆脸汉子瞬间冲出,朝女子说话的方位冲过去,众人跟着转头去看,朱由检生怕他伤害女子,关切喊道:“住……”

却见那人身形突顿,竟硬生生停了下来,不自觉退了两步,退到贵公子身前,发觉不妥,又向前一步,却再也不敢继续前进。他脸色煞白,双目圆睁,竟跟看见鬼一般!

众人随他目光看去,哪有什么鬼?只是在他面前的入门第一个凉亭里,偌大的一张圆桌,却只坐着一个白衣人。这人脸朝里,看不到面目,轻松随意坐在椅子上,举着一个酒壶正悠哉地往嘴里倒进一口酒。

那身法如电的圆脸汉子,难道竟是被一个背影吓成如此模样?

众人正诧异间,忽然眼前一亮,一个鹅黄色的曼妙身影如飞进亭,一头扎在白衣人怀中,娇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原来这是个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少女,眉目如画,肌肤如雪,皓齿明眸,丝毫未将众人放在眼里,却只盯着白衣人笑盈盈撒娇道:“好哥哥,给我带什么没有?”

那贵公子阅尽美女无数,此刻见着女孩,却眼睛都直了,动也不能动一下。

朱由检和众人不约而同在想:“这么一个如神仙般的少女,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众人屏息间,只听见女孩和那白衣人的声音。

白衣人点头道:“带了。”

女孩笑道:“什么?快拿给我!”

白衣人缓缓伸出右手,道:“一个巴掌,你不乖,又该打屁股了。”

女孩“呸”了一声,先伸手敲了一下那人的脑袋,笑道:“我哪儿不乖了,你看我一个人在京城,弄了这么大一个院子,今天开业大吉,大鱼与冰溪齐流,客流与财源滚滚,不都是我的手笔?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特意留了张桌子,等下我亲自下厨给你烧几个拿手菜,好好陪你喝两杯。只可惜几只野狗汪汪乱叫,败了兴致。”忽然从白衣人怀里探出头,指着仍在原地呆若木鸡的贵公子怒道:“就是他,打破了一对花瓶,让他赔。”

白衣人道:“胡闹,我还知道你胡编了三个菜名,简直是胡闹!我要不来,等下看你怎么下台,这恶狗可比你厉害多了。”

女孩嘟嘴笑道:“有你在,我不怕。”

贵公子眼看着女孩和白衣人如此亲昵,妒火中烧,用力推了一把呆呆站在身前的圆脸汉子,骂道:“死了?你们都死了?”那人竟仍是不动。那家奴反应过来,向前一步,张口大骂道:“他……”后两个字尚未出口,忽然觉着口中多了个东西,“呸”的吐出来,定睛一看,竟是一块被人啃光的骨头!

女孩随手扔过来一块骨头封住了他的嘴,笑道:“劝你做个好狗,吃完了这根,就乖乖滚出去吧。”

女孩手里竟提着一包啃净的骨头,想来原本打算这么对付这帮人的。朱由检看着这包骨头,禁不住又笑出声来,女孩抬头看他一眼,忽然冲他眨眨眼睛,朱由检顿时眼前一片霞光闪现,犹如身在云端,轻松快活得永远不想下来。

家奴又惊又怒,但知道自己再张嘴又会是一根骨头喂到,不禁回头看主人,贵公子恶狠狠“啪”给他一记大耳光,怒喝道:“严却,给我上。”他一向对严却尊重有加,言必称师父,此刻羞恼到极点,竟直呼其名。

白衣人不转身,笑道:“你放心,我在这儿,他绝不敢听你的,严却,你甘心与犬为伍,自甘堕落,端的辱没了紫金剑派的名声,徒不教师之过,等我几时见到你师父,一定狠狠抽他个大嘴巴。你出去吧。”

严却脸红一阵白一阵,低声道:“师叔教训的是。”看也不看贵公子一眼,转身就要出去。

朱由检奇怪,听这白衣人说话也就不过三十岁,年纪差不多的严却竟喊他师叔?

女孩却冷笑道:“原来你就是严却?我唯一的师侄,原来竟是奸人走狗。刚才那一巴掌怎么算?”朱由检想道:原来这绝美少女也是严却的师叔,与那白衣男子是师兄妹关系。转头问吴猛道:“紫金剑派是什么?名头大吗?”却见吴猛瞪大眼睛在发呆,竟对自己的问话充耳不闻。

严却呆了一下,又低头道:“我确实不知这店是师叔所开,师叔既然发话,自当惩戒。”扬手在自己脸上一掌,右脸顿时肿得老高,唇边流出鲜血,轻重程度刚好和被他掌击的苏先生一般。打完这一下,严却低头出门。

贵公子大惊失色,严却是自己手下第一高手,在江湖上也威名赫赫,怎么今天竟会被这个年轻人吓成这副模样?看那白衣人身形单薄,明明是斯文书生模样,会有多大本事?他一向骄横惯了,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敢和自己叫板之人,以为天下就是皇帝第一,伯父第二,老子第三,未曾将天下人放在眼里,心想今天老子就是把这院里的人杀个精光,也要把这女孩弄到自己床上!大叫一声:“统统给我上,别伤女孩,其余的只管往死里打。”

随从们纷纷从身上拔出短刀,跟着那为首恶奴喊叫着冲向凉亭,看身形竟都是练家子,身形极快,转瞬间冲到凉亭外,白衣人和女孩似乎被吓呆了,竟一动不动,几乎连闪躲都忘记了。

大厅中一片惊呼响起,眼看好好的一个开张吉日,即将变成血光杀场。

朱由检来不及阻拦。怒喝一声“住手”抢上前去,吴猛等人也赶紧跟上前去。电光石火间,却突然噼里啪啦一阵响,那十来个家奴还没冲进凉亭,竟东倒西歪滚落堆积在凉亭的台阶上,一个人还不小心将短刀插在另一人腿上,被插那人妈呀一声惨叫。众人哄然大笑,以为这帮人如此无能,竟不小心一个摔倒,后面的全都收不住脚磕绊在一堆。

冲到半路的朱由检也不由得大笑,忽然被吴猛用力拉住衣袖,悄声道:“殿下,您别管。”

朱由检停步转脸道:“凶徒杀人,怎能不管?”

吴猛低声道:“这些恶人,我可以以一当十,但十个我,也不是白衣人的对手。”

朱由检惊道:“难道这人竟是绝顶高手?”

吴猛道:“我大概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今天可是开了眼界,咱们就在这儿瞧好吧。”

恶奴们哎呦着想站起来,却起到一半,又扑通扑通跌成一团。吴猛悄声在朱由检耳畔道:“方才瞬间,白衣人不知用什么击中了他们的膝关穴,一时站不起来。”

朱由检奇道:“天底下竟有如此惊人武功?你能办到吗?”

吴猛苦笑道:“这种武功非天赋秉异之人无法练就,我就是再练个几百上千年,也绝对做不到瞬间同时击中这么多人的穴位。”

朱由检自幼好武,在紫禁城内居住时,就跟着宫中侍卫习武,这吴猛是教授他最多的侍卫,也算是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随他出宫后每天陪他在王府中勤奋练习,因此朱由检觉着自己的武功行走江湖已不在话下,没想到今天开了眼界,目睹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功夫,不由大为敬仰,心想不如等下请白衣人到自己府中拜师学艺。

白衣人听到脚下一片惨叫,厌烦地转过脸来,灯光下,是一张英俊斯文的面孔,但却有几分阴郁,眉目间带着些冰冷的淡薄。朱由检想,那女孩性格开阔爽朗,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阴冷的男子?一定是女孩仰慕他的武功。心中若有所失,心想如果自己也有这么高武功,说不定女孩也会……不由得看女孩一眼,谁知女孩正双瞳剪水,也看向自己,朱由检心猿意马,垂下眼睑,堂堂亲王的自信,突然全无。

白衣人招下手,凉亭前突然出现一个劲装短须男子,白衣人道:“让他们滚远。”

短须男子躬身道:“是。”再不说话,随手提起一个人看也不看甩了出去。朱由检又是大吃一惊,这人提起一个大汉扔出去,感觉就像自己随手扔出去一个石子般轻松,只见他双手纷飞,顷刻间那些人已经穿门而出,飞过人群头顶直落在几丈外街道对面的墙根下,再次哎呦哎呦堆了一地。也不知是谁的刀又插了谁砍了谁,惨叫一片,却没一个人能站起来。

贵公子眼见只剩下自己,众人幸灾乐祸地围着观看,明白眼前这人从此以后只怕是天下第三,自己只能屈居天下第四了,气焰顿无,心里虽连连咒骂,却连头也不敢抬,低头清清嗓子,若无其事般就要退出。

白衣人轻声道:“滚。”

贵公子假装听不见,加快脚步,眼前一闪,短须男子挡在面前,笑嘻嘻道:“我们老大说是让你滚。”

贵公子何时吃过如此大亏?瞪了男子一眼,想闪过他,却被男子一把抓了起来,抛了出去。只是他落下的位置不再是那个人堆,而是刚才打碎的那堆瓷片,惨呼间,见贵公子在满地尖利的碎瓷片中翻滚着,带着一身鲜血连滚带爬的消失在夜色中。

大厅众人欢呼雷动,也有人却眉头紧皱,一声不吭回到座位,胆小的,即刻结账离开。

女孩笑道:“这魏良卿今天算是遇到克星了,可惜还没请他吃自己的伯父他就滚了。”

朱由检大吃一惊,与吴猛面面相觑,刚才这贵公子,竟然是九千岁魏忠贤的亲侄子!这女孩竟早知道他是谁,却还敢如此对付他,难道不怕顷刻间大祸临头吗?

女孩笑得特别畅快,好像刚刚滚远的不过是京城随便一胡同里的小地痞,朗声道:“今天惊扰各位了,凡今晚点那三道名菜的一律不收钱,算我请客。”

厅中笑声掌声雷动,有人却面带忧色,席间已经传开魏良卿的名字,不知明天这里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女孩又笑道:“彭大哥,刚才你那一抓一抛实在漂亮,可惜手法我还没学会,麻烦你再把那几条狗扔回来重新玩一次我看看。”

短须男子笑着答应,果真向那个人堆走去。白衣人却忽然“哼”了一声,道:“思思,你闹够了没有?”

彭星赶紧转回身,冲女孩笑着眨眨眼吐下舌头,过去肃立在白衣人身后。朱由检心想这白衣人武功盖世,这天仙少女对他如此亲昵,那武功高手也在他面前俯首帖耳,端的是好威风、好气派!这感觉也就是皇帝才有了。走过去抱拳道:“这位兄台……”

白衣人却纹丝不动,脸都没抬一下,任凭朱由检呆站在身后,女孩却对朱由检一笑,道:“刚才你是想上来助阵吗?谢谢了。”

白衣人冷冷“哼”了一声,冷笑道:“就凭他?”

朱由检是当今天启皇帝的五弟,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轻视无礼,他还未发作,身后一侍卫却怒了,大声道:“我们殿下屈尊下问,你竟敢如此无礼?”

听到“殿下”二字,白衣人终于回转过脸来,在朱由检脸上扫了一下,微笑道:“不知是亲王还是郡王?”语气却戏谑无礼。

侍卫大怒,刚要发作。白衣人却转过头去,淡淡道:“就算是皇帝,关我屁事。”

如此大不敬的话让众人浑身一颤,朱由检却没有发怒,依旧拱手道:“亲王也好,郡王也好,哪怕皇帝也罢,到了江湖,哪里比得上兄台威风?”

白衣人又缓缓转回身来,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道:“你这孩子有点意思,我要喝酒,你请自便吧。”

侍卫们见他称信王为“孩子”,相视苦笑,心想满朝文官武将见了这个孩子也得跪下磕头,就算皇帝本人见信王也是和颜悦色五弟相称,活这么大,头一次见这么牛掰的人物。

朱由检道:“兄台既有雅乐,我便不叨扰了,但今天见兄台如此身手,不胜敬佩,想请兄台明天到府中一聚,可否方便?”

白衣人笑道:“你想请我去你府上玩?有好酒吗?”

朱由检笑道:“我年纪太轻,不善饮酒,兄台若喜欢什么酒,我回去备好。”

白衣人笑嘻嘻看着他,想了想,点头道:“行,我明天找你去玩,酒嘛,我自己带。”

朱由检大喜过望,如果不是忽然想起自己亲王身份,险些大大鞠个躬下去,抬眼看那女孩冲自己做了个鬼脸,娇笑道:“我也要去。”

朱由检心花怒放,还想说话,却见白衣人转过身去,女孩也自顾转脸去招呼人备菜,竟对他这个亲王不再理会,悻悻然,想转身离去,却意犹未尽,无话找话道:“本府在……”

白衣人不耐烦道:“京城像你这么大年纪的亲王,除去信王朱由检还有哪个?你放心,我明天午时准到。”说完挥挥手让他走。

要换做他人对信王如此无礼,侍卫们早一刀砍死了,但对这个白衣人却无论如何不敢动手,随着朱由检一起离开了。

回到饭桌,菜肴正好端上来,朱由检夹筷子尝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让吴猛他们也随便动筷。众侍卫用瓢羹将菜盛到自己碗中方才动筷。

朱由检问道:“吴猛,你刚才说这白衣人是谁?”

吴猛道:“殿下,此人叫林枫,是紫金剑派掌门林梓潇的义子,还是天下第一大帮派天地教的总堂主。”

朱由检笑道:“是玉树临风的临风吗?看他这模样可没一点玉树临风的样子,倒像是一个落魄秀才,只是武功的确高强,天地教又是个什么东西?”

吴猛道:“这天地教主要在中原和江淮一带活动,听说有数百年历史,人称江湖第一大帮派,不过他们一向与官府泾渭分明,官府不去惹他们,他们也不理会官府,相安无事,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

朱由检将一个莲子糯米放入嘴中,心想:“明天无论如何要请林枫在府上住些时日,好好请教些功夫。”

林枫桌上也上齐了菜,田思思夹起一块鱼送他嘴里,笑道:“师兄,今天的事,可不许你告诉我爹。”

林枫“哼”了一声,道:“你这傻丫头唯恐天下不乱,那姓魏的是能随便招惹的吗?你今晚就走,连夜赶到玉泉山庄藏好,明天这间店保准会被封掉。”

田思思道:“我才不躲,明天那个阉贼亲自来才好,我当面让他猜猜这三道菜的意思。”

林枫笑道:“他还用猜吗?这三道菜,今天晚上京城就会无人不知了,你呀,让我说你啥好?”

田思思笑道:“那就让东厂锦衣卫都来好了,彭星大哥一抓一个,全都给扔冰窖里冻成冰猪,过几天上道新菜,就叫‘活冻阉猪’,一定大卖特卖。”

林枫道:“只怕你先被东厂拿去,关在水牢里成了淹猪。”然后正色道:“你必须走,我才犯不着和他们打架,明天正好去信王府喝酒。”

田思思笑道:“原来你早就打算躲到信王府避难啊,那我也去,刚才那个小王爷还蛮有意思的。”

林枫看了她一眼,心想跟着我也好,省得为她操心,点头道:“那说好,咱们明天早上关门停业一天,避过风头,明天让这个信王出头说话,他虽然年纪小,可天启皇帝跟他最亲,魏忠贤想必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第二日午时,林枫、田思思来到信王府。林枫还带着两个手下,一个是昨天那个短须汉子彭星,另一个却是一个年过花甲的白发老汉。这老汉佝偻着背,身材干枯,两条胳膊似乎连抬起来的气力都无,就那么软塌塌地垂在大腿两侧,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的模样。朱由检不由奇怪,心想带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老爷子在身边,想来还要费心照顾他,这所谓江湖第一大帮的总掌主,难道找不到别的手下吗?

信王府的花园是天启皇帝特意指定名师修建,造景极为精致,是为京城一景。在花园里逛了一圈,林枫却似乎对眼前美景毫无兴趣,只是背着手听朱由检介绍,田思思却对豢养的鸳鸯梅花鹿更感兴趣,又跟一只雪白的小狗欢闹,转眼间没入林间。朱由检少年心性,也从未刻意地端出架子,对底下人极是和蔼亲切,但毕竟是先帝五皇子,当朝天启皇帝最亲近的五弟,任何人对他也是毕恭毕敬不敢越礼。下人见这两位客人跟平日里到访的那些达官权贵不同,一点没有将这个信亲王放在眼里,倒是朱由检对这个斯文消瘦的书生恭敬得很,纷纷猜测他是何方神圣。

昨夜,朱由检命人摸底林枫与田思思,林枫倒是和昨天了解的差不多,但这个田思思却很神秘,从前从未有人听说过她,更不知道其身世,只了解到从前年开始,有人开始逐步高价收购京都会馆地面上的宅子,这些宅子住的都是平民百姓,一共有二十多户,这些人暗地里收购,渐渐将二十多户全都买下来,然后在外面砌墙围住,结果弄出这么大一个会馆。直到开门营业,才知道如此大手笔的主人竟然是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再加上这么一闹,顿时震动京师,无人不晓,一早上去参观的好事者络绎不绝,但到了会馆,却发现门口已经被上百个锦衣卫团团围住,为首一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田尔耕命人打开大门,手下随手一推竟大开,众人冲进去,里面却早已空无一人。

朱由检试探着问林枫道:“林兄是从会馆而来吗?”林枫尚未回答,田思思从一丛绿竹闪身出现,笑道:“会馆今天围了好些野狗,关张一天。”一脸轻松,丝毫不把会馆被围封放在心上。朱由检苦笑,心想这胆大妄为的小丫头片子竟当我面将锦衣卫称之为野狗,看来一点没将自己这个亲王放在眼里。其时九千岁魏忠贤权倾天下,一手遮天,亲自都督东厂,被称为厂公。而锦衣卫的指挥使田尔耕正是魏忠贤的干儿子,锦衣卫与东厂沆瀣一气,为所欲为,秘逮虐杀,耳目遍布,朝中文武大臣多有攀附,军政大权为魏忠贤一手在握。自己虽贵为亲王,即使当着皇帝的面,也绝不敢讲魏忠贤半句不好,想到这儿,不由得心里暗叹口气。

走到位于王府西北角的演武场,吴猛正督导着数十个侍卫操习武功,几对侍卫分别持刀操练兵刃,几个在练习射箭,还有几人正用手掌力劈青砖,大喝声中,青石粉碎裂开。见到信王过来,众侍卫停下动作,忙迎上前躬身施礼。朱由检转头对林枫笑道:“本府这些侍卫三脚猫的把式,让林兄见笑了。”林枫是个丝毫不屑客气谦让之人,一笑了之,一个字都懒得客气,果真是见笑。

朱由检不以为忤,客气道:“昨日惊见林兄绝世武功,方觉山外有山,有机会的话,真想拜你为师,好好学上几招。”

林枫摇头道:“我从来不收徒弟,这些打打杀杀,哪儿有当王爷好玩?”

众侍卫中有多人昨晚没去会馆,见这白衣书生竟敢对王爷如此无礼,心中不忿露于脸上。朱由检碰了个钉子,却不着恼,又道:“林兄哪怕传授我一两招也是好的。”

林枫微笑道:“那好,昨晚还要多谢小王爷拔刀相助,彭星要随我办事,我已让靳先生留在会馆照看。”转脸对那位老者道:“靳先生,闲来无事,麻烦你教教小王爷。”

看着林枫身后这个仿佛一指头就能戳死的病残老者,朱由检心想你不愿意教我就罢了,可也用不着让这老人羞辱我啊,难忍不快,微微色变。

吴猛闻言一惊,细细看着老者,心想难道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一个侍卫察言观色,见小王爷明显不悦,走上一步大声道:“林先生,我看要交起手来,这位老爷子别说动手,吹口气就得倒下去,凭什么教我们家王爷啊?”

众侍卫大笑。田思思突然笑道:“你们要不相信的话,不妨找个人出来和这位一吹就倒的老人家比试比试?”

众侍卫又大笑,刚才那侍卫笑道:“我可不敢,万一一口气吹伤了老人家,王爷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林枫冷笑道:“那你敢不敢让他吹你一下?”

众人一愣,林枫对老者道:“靳先生,你来。”

老者咳嗽一声,缓步走到前排,对那侍卫道:“你过来。”

那侍卫腆着肚皮笑嘻嘻走到他跟前,笑道:“吹牛还差不多?我站着不动,你先动手吧,万一伤着崴着哪儿了,跟我可没关系。”

老者微笑一下,看他站稳,忽然深吸一口气,众人听见一声尖哨,见老者的肚皮竟瞬间鼓了起来,活像一个怀孕八个月的孕妇,又吃惊又可笑间,老人朝着侍卫脚下吹了一口气,顿时尘土飞扬,那侍卫本来站得稳稳,忽然感到自己脚下轻浮,竟有些站不住脚,大吃一惊,刚想用力站稳,却见老者又一口气吹向自己的胸膛,感觉胸前一闷,身体后仰,“扑通”一声,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屁股着地,胸口剧痛,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朱由检眼睛都直了,侍卫们更是目瞪口呆,田思思大声拍手笑道:“靳师父,你这一手我可不学,肚子鼓那么大,实在不雅。”

靳师父微笑对朱由检道:“殿下看这手吹牛的功夫如何?我要先不吹散他下盘,直接一口气吹他胸口的话,他此刻已经胸骨碎裂,活不成了。”走过去捡起地上侍卫练习劈掌用的青砖,又吸了口气对准青砖吹去,“砰”一声响,那青砖裂成几段。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叫好。地上侍卫好容易爬起来,施礼道:“小人服了,多谢您嘴下留情。”

朱由检回过神来,大喜过望,忙邀请靳师父在王府住下,以便随时学艺。靳师父摇头道:“我还要帮着给小丫头看店,这学武嘛不必过急,我每天清晨过来和大家切磋下就行,殿下要想再练,会馆找我就行,会馆后面还有个清净的院子,我随时都在。”

信王府的侍卫是专门从锦衣卫中精选而来,却在这弱不禁风的老者跟前不堪一击,众人心悦诚服,听老人每天要来,乐不可支。吴猛却笑道:“靳师父果然是吹牛。”众人一怔,吴猛又道:“这一下足以吹倒一头牛,难道不是吹牛吗?”众人大笑,吴猛又问道:“不知靳师父和林先生比起来会怎样?”

田思思笑道:“我还真没见过你们比过,不如今天让我看看。”

林枫狠狠瞪她一眼,靳师父摇头微笑道:“我要和总堂主比武,刚才这一下,飞出去的肯定是我了。”

林枫笑而不语,众人暗想,真要如靳师父所言,那这位林先生的武功,实在是深不可测。

朱由检邀几人在王府用膳,吴猛作陪,酒桌上林枫倨傲寡言,两位属下在他面前也不敢多言,吴猛更是不敢多说,只有田思思和朱由检神聊猛侃,高兴起来忘乎所以,早把“殿下”忘得精光,朱由检说错一句话,田思思竟指着他大笑:“看你这个大傻瓜!”吴猛和周围下人们啼笑皆非,心想全天下只怕也就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敢这么喊我们家王爷。朱由检自幼长在深宫,周边人无不对自己毕恭毕敬,头一次遇见这个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女孩,心里却感到说不来的舒服和畅快,忽然想我要不是皇家子孙,变成个江湖游侠和这女孩行走江湖,自由自在该有多好?看着女孩一颦一笑,却又想起昨晚女孩钻在林枫怀里的亲昵模样,心头一酸,生出许多落寞。

吃过饭闲聊几句,林枫告辞,朱由检意犹未尽,只盼着和田思思多待些时,极力挽留,说你们会馆既然暂时关闭,索性就在王府住下。林枫道:“昨天这臭丫头惹了祸,我还要去找人帮她平息。”田思思嘟嘴道:“找什么人,不还是找我爹吗?你不过又是想去告我一状而已。”

朱由检灵机一动,冲口说道:“我这就进宫跟皇兄说,看谁敢封门?”

田思思大叫道:“对呀,皇帝一句话,魏忠贤总该卖些面子吧?你去说好了。”想了想又笑道:“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进宫?我除去见过亲王,倒还真没见过皇帝呢。”

林枫低声道:“又胡言乱语,皇宫是你能随便进的吗?”对朱由检道:“这样也好,小王爷出面,那自然没有问题,我们就先行告辞,明天我就正常开门了。”

其实田思思特别想在王府多玩些时候,但被林枫扯了一把袖口,冲朱由检吐吐舌头,随林枫一起告辞。朱由检亲自送出大门,却见总管太监王承恩迎面跑进来,道:“王爷,外面来了好些锦衣卫。”

朱由检不由看了田思思一眼,田思思笑道:“难道是来抓我们的?”朱由检道:“姑娘放心,他们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进来抓人。”说完快步走到大门,大门外面已经围着百十个肃立的锦衣卫。

见朱由检出来,为首一个身材高大的首领忙迎上前行礼。朱由检道:“田将军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来坐坐?”原来这人就是锦衣卫的首领田尔耕,田思思问道:“为什么叫他将军?”彭星道:“小姐不知,这锦衣卫指挥使是正三品的武将,自然称之将军。”田思思道:“哦,原来这就是魏忠贤的干儿子,看他仪表堂堂的,也算是个人物,怎么会认贼作父,丢脸,丢脸,偏偏也姓田,丢尽了我的脸,哪天我非得将他祖宗十八代全都撵出田家,统统改姓‘严’,谐音‘阉’得了……”

众人听她胡言乱语,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田尔耕低低跟朱由检说了几句话,朱由检听完,摇头道:“你说的这几个人,都是我的客人。那个京都会馆,就是我开的。”

此言一出,田尔耕半信半疑,赔笑道:“殿下,厂公已经派人查明,那会馆的主人明明就是乱党,昨晚还公然打伤了宁国公,实在罪无可赦,属下也是……”

朱由检挥手打断他,大声道:“我正要进宫面圣说清楚这件事情,你是要跟我一同去,还是在这里等着?”

田尔耕瞟了站在门口的林枫等人,忙赔笑道:“那我就在这儿候着。”

朱由检怒道:“你的意思是就要在这儿堵着大门了?”

田尔耕笑道:“王爷容我带走这几名人犯,属下自然撤兵。”

朱由检喝道:“他们是我的客人,我必须确保他们的安全!”回身对吴猛道:“集合人马,我亲自带队,护送林先生到他想去的地方,我倒要看看谁敢逮人?”吴猛答应着飞奔回去,田尔耕也忙给部下使个眼色,一名锦衣卫快速骑马而去,肯定是增派人马。眼看就要僵持,田思思轻笑道:“咱们还是自己走吧,量这几个小兵也拦不住,等下人到的多了,恐怕就不好走了。”

林枫低声道:“你看对面那几个便装汉子。”田思思看去,见六七个男子肃立在一旁,远处街角也三三两两站了几拨人,站姿与神态一看便知是武功好手。魏忠贤一派网罗了众多江湖高手供他驱使,昨晚魏良卿吃了大亏,今天一定会尽遣高手拿人。林枫道:“他们自然是拦不住,可咱们也不易甩脱,不如就让小王爷试试,咱们多等一会儿就是。”

朱由检直挺挺站在门前,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田尔耕道:“我今天倒要试试有谁敢动我的人?”田尔耕气势远逊,气为之夺,侧面不敢与之对视,心想也不知援军是否能及时赶到,等下府兵护着疑犯闯出去,我到底拦还是不拦,打还是不打?眼前这初长成人的年轻王爷,身上已透着一股不可冒犯的帝王气概,突然想起大内近期流出的那些传言,田尔耕手心竟不觉攥出汗来。

阳光照在朱由检的侧脸上,棱角分明,俊朗非凡,站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田思思不由心中一动,对这位小王爷,又增加了几分好感。

远处马嘶人声,一队府兵正急驰而来,田尔耕眉头紧蹙,正拿不定主意间,忽然另一方向马蹄声疾,田尔耕一喜,回头去看,几个黄衣人影收缰下马,为首一人一边行礼一边大声道:“王爷在这里正好,请接旨。”

太监低低在朱由检耳畔道:“皇上口谕,宣王爷速速进宫。”

朱由检心头一惊,难道是皇兄的身体……惊疑的目光询问来人,这太监微微点头,道:“您还是赶忙进去吧。”

吴猛已由侧门带队过来,朱由检转身对林枫道:“我要入宫,只好请林兄先在府里休息,等下我回来再安排林兄离开。”一边命王承恩安排林枫等去府中休息,一边令府兵把守大门任何人不得入内,话音未落,已经跃上马背,从田尔耕眼前擦身而过,带着侍卫远去。

朱由检赶到乾清宫,宫外已经站满内阁与六部重臣,脸色凝重。魏忠贤迎出来对朱由检行礼,泪汪汪道:“皇上身体……不太好,已经等王爷多时了。”朱由检微微点头,大踏步走进内间,刚要行礼,却见卧在软榻上的皇兄示意他起身,让他坐在自己榻上,拉住朱由检的左手,苍白的脸上展露笑容,轻轻道:“弟弟来得够快。”

朱由检强作欢颜道:“哥哥叫我,我的马自然催得快些。”

天启皇帝朱由校笑道:“哥哥当了皇帝,才明白皇帝原来是个体力活儿,我自幼身体羸弱,真羡慕弟弟身体强壮,弓马骑射样样……”说到这儿,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剧烈的咳嗽,魏忠贤抢先一步上前,用一块手帕捂在朱由校口上,再拿开时,雪白的手帕赫然一丝血红。

朱由检心中一酸,垂下眼泪,将哥哥的手抓得更紧些。

朱由检比皇兄朱由校小五岁,两人既是兄弟,又是玩伴,感情极深。朱由校继位后朱由检才出宫迁入信王府,皇兄却每周都会召他入宫陪伴,兄弟间连君臣大礼都免除,相互以哥哥弟弟相称。朱由校身体本来就弱,去年秋天泛舟西苑,却意外落水,从此一病不起,入暑以来,朱由校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每见到皇兄一次,朱由检心里便会低沉一分,今日竟见皇兄咳血,心中更加难受,泪眼模糊间,说不出话来。

朱由校冲左右摆手命退下,魏忠贤仍站在原地,朱由校对他道:“厂公也退下吧。”

魏忠贤微微一怔,白净的圆脸上毫无表情,轻将一叠手帕放在朱由检跟前,退了出去。魏忠贤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似乎夹杂着狐臭与一种不知名的古怪香气,令人闻上去滑腻生厌,倒像是骚气一般,朱由检不禁皱眉,心想哥哥天天闻着这个味道,难道真能忍受吗?

朱由校道:“哥哥这皇帝,看来是做不了几天了。”

朱由检低头哽咽,朱由校拿起块手帕轻轻给他擦泪,擦到一半手再也抬不起来了,虚弱地落下,朱由检深吸一口气道:“哥哥这是什么话?我看你身体是一天天好起来了,哥哥是明君,自然有神仙保佑。”

朱由校摇头道:“弟弟不必为我宽心,今天叫你来,就是要把这天下托付给你。”

朱由检一惊,诧愕抬头看着皇兄,朱由校却饱含热泪正注视着他,朱由检心中大恸,终于忍不住抱着皇兄,大哭道:“哥哥,我不让你走。”

朱由校轻轻抚他后背,微笑道:“傻弟弟,时候到了,不走也不行啊。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上天让我继承大统,也许就是为了等着你长大成人,亲手将江山社稷交付给你,现下国事纷乱,内外交患,我哪里还有精力打理?这副担子交到你肩上,我也能放心啊。”

朱由检悲不能言,朱由校拿起榻上一个小铜铃晃了一下,“当啷”轻响,魏忠贤推门出现,朱由校道:“宣他们都进来。”

众臣跪了一地,朱由校拉起朱由检的手,轻声道:“众卿,日后你们要辅佐信王为尧舜之君。”

魏忠贤带头向朱由检磕头,众臣也跟着行礼,满脸悲戚。朱由校道:“我累了,都出去吧。”疲累至极,却似乎没了牵挂,面容顿时轻松,朱由检紧握住皇兄的手不忍离去,魏忠贤轻轻拍他背道:“殿下也请出去吧,皇上要休息了。”朱由检依依不舍最后看了眼皇兄苍白的笑容,被魏忠贤搀扶着出门,众臣守候在殿门并未离去,见朱由检出来,又纷纷磕头行礼。朱由检泪眼模糊间也分辨不出都是何人,心绪难平,只是挥手让他们起身。魏忠贤执手轻言道:“还望殿下早做准备。”

朱由检从魏忠贤的温腻胖手中抽出手,怒道:“准备什么?”魏忠贤张口结舌,瞪大眼睛看着朱由检,不知该怎么回答。魏忠贤与朝中大臣一样,从来都是把朱由检当作孩子看待,此刻忽然见到朱由检不由自主显现出天子的威仪,有些猝不及防,竟不知如何反应。

朱由检哼了一声,对面前这张人人惧怕的面孔突然觉着说不出的厌恶,突然想起一事,沉声道:“京都会馆的事,想必魏公公是知道的?”

魏忠贤愣了一下,刚想回答,朱由检却再看也不看他,拂袖而去。

回到府门,田尔耕等人竟已一个没留,散得干干净净。朱由检心中一凛,心想我辞别皇兄径直出宫回府,田尔耕竟然已经得令撤回,一定是得了魏忠贤的指示,只是这指令来得如此之快,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心头悲恸未泯,心烦意乱间,无暇思索,迎面却出来几个人,一人道:“多谢殿下相助,我们没想到殿下回来这么快,正想着先走了,他日再专程面谢。”

原来是林枫田思思四人迎面出门。朱由检强作笑颜与他们作别,田思思却发现他目光中的悲戚,轻轻扯了下他衣袖,小声道:“你没事吧?”

朱由检摇头说没事。田思思一双妙目盯着他微笑道:“今天多谢了,赶明儿连请你十天。”朱由检心头的悲痛顿时少了些,忽然想让田思思多陪陪自己,低声道:“姑娘……要不吃过晚饭再走?”

田思思指指林枫后背,笑道:“今天不行,他要带我去告状打屁股。”扬手而去。

朱由检看着林枫背影,怅然若失,回到书房,摆手让人退出,自己坐在椅子上呆呆出神,抬头看见案上一个精致的泥人娃娃,这个泥人由两个大头娃娃组成,一大一小,两个娃娃相互牵手嬉笑,面容栩栩如生,这是前年仲春亥日皇兄率百官到先农坛祭祀先农神后,准备起驾回宫时,突然在门口看见百工献技的人群中,有个天津泥人张师傅,皇兄突然童心大起,走下龙辇,牵着朱由检走到泥人张摊位前,当场让其捏了一对泥人,却让师傅将面孔留着不画。第二天,又召自己入宫,将昨天那个牵手双娃泥人递给自己,笑道:“我把咱哥俩的面孔亲自画了上去,看看像不像?”原来这对娃娃的面孔,已经由皇兄亲自依照兄弟二人的样貌画上。这个泥人也是朱由检最珍视的宝贝,代表着自己和皇兄的手足亲情。此刻睹物思人,想着皇兄那张苍白的脸颊和嘱托的目光,朱由检哀伤难以自持,不觉泪流满面,伏案大哭。

不知伤心难过了多久,门悄然被推开,王妃悄悄进来,柔声道:“殿下,今晚我亲手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淮扬名菜狮子头……”

朱由检抬头看她,颓丧地摇摇头,哑声道:“我想静一静,你出去吧。”

信王妃周氏,比朱由检大了一岁,端庄寡言,举止沉稳,一点不像个十八岁的少女。朱由检一天也没喜欢过她,只把她当作王府里必不可少的另一个主人,再加上自由自在惯了,又未经情事,因此大婚两年,依然住在各自寝宫,不但从未同床共枕,相互间连手都没有碰一下。

王妃还要开口,却被朱由检的眼神制止,悻悻然转身出去。不知为什么,朱由检看着她的背影,眼前浮现起却是田思思的笑靥,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忽然从心底涌起一个念头:“她要能在身边该有多好。”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全黑,朱由检任凭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心绪逐渐平静,起身走到门口,外面有人赶紧推开了门,总管太监王承恩关切地看了一眼朱由检通红的双目,轻轻道:“殿下,我已经送了些点心到您寝宫。”

朱由检点点头,问吴猛道:“林先生没事吧?”

吴猛见朱由检伤怀之下仍关心林枫等人,忙答道:“回殿下,我派了几人一路跟着他们一行回到店里,田小姐安排今晚重开营业,我已命一组府兵在店外守着,想必再没人敢捣乱。只是林先生留下彭、靳二位师傅在店里,自己带着那田姑娘,离开店往西去了。”

朱由检点头微笑道:“那两个师傅武功高强,京城想必早已传开,再想去捣乱的,只怕要自讨无趣。我头疼,回去睡了。”

朱由检回到寝宫,一点感觉不到饥饿,和衣倒在床上,平心静气想着皇兄对自己的交代,却没有半分即将成为天下新主的喜悦,头脑里反复翻动着两个字:天下,天下,天下……这令多少古今英豪垂涎三尺的大好江山,却凭空落在头上,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负皇兄的嘱托?忽然又想皇兄也许会渐渐好起来,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又一想,皇兄一定是感觉自己油尽灯枯才急召自己入宫交代后事,哪里还会有好转希望?忽然又仿佛看到魏忠贤那张惨白油腻的胖脸,另外几张不知是谁的模糊脸孔交替出现,渐渐又重叠起来,恍惚间,渐渐进入梦乡。

沉睡中,朱由检感觉自己的衣衫鞋袜被人轻手除去,突然,一阵嘈杂入耳,好像是王承恩低低的声音道:“小声,殿下刚刚睡熟。哪里嘈杂?”

另一个好像是一个侍卫,也压低了声音道:“发现了盗贼,吴将军已经带人捉拿。让我带人守护寝宫。”

王承恩“咦”了一声,似乎有些不相信,道:“怎么可能,什么盗贼敢进王府啊?盗走东西没?”

另个侍卫道:“盗贼刚从书房出来,便遇到巡逻的侍卫,双方交手,谁知道又冒出几个盗贼,都有兵器,还砍伤了几个兄弟,幸亏吴将军赶到及时,将他们团团围住,吴将军一边捉拿,一边命我们这两队赶到殿下寝宫守护,倒不知道少了什么东西。”

隔着门似乎传来隐隐的兵刃相格之声和嘶喊之声,一个侍卫道:“怎么这么长时候还拿不下几个盗贼?”

有人道:“怎么还有火光?”

忽然远远有人高喊:“走水了……”

王承恩蹑手蹑脚,却忍不住来回踱步,轻轻自言自语道:“还失火了?这怎么好,要不要惊动殿下?”

忽然脚步急促,有人过来禀报,王承恩急忙出去,来人道:“王公公,该死贼人竟放火,火势一时控制不住,向着寝宫过来,是不是先请殿下转移?”

王承恩着急搓手道:“这可怎么是好?再等等,再等等,等下万一火势过来,你们两个负责扶着殿下……贼人到底偷了什么没有?”

来人道:“书房里少了几样东西,也是奇怪,书案上那个泥娃娃竟然也被他们偷走,可笑那盗贼打斗半天,竟还不舍得放下装着泥娃娃的包袱,那么大一个背在背上跳来跳去,实在滑稽。”

王承恩却晓得那御笔亲绘的泥娃娃是朱由检最心爱之物,可恨盗贼怎么偏偏拿这么一个不值钱的泥娃娃?信王正为陛下龙体牵挂伤怀,却丢失了这个心爱之物,准会伤心震怒。连忙说:“你赶紧过去告诉吴猛,务必夺回这个泥娃娃……”

话音刚落,只见寝宫门忽然大开,只穿着一身短衣的信王朱由检,手执短剑跳了出来!

朱由检伤神过度,睡得很沉,却在蒙眬之际突然听见“泥娃娃”三个字,登时苏醒,蹬上鞋拔出枕边短剑就冲了出来。

见信王冲出来,王承恩大惊失色,忙上前一把抱住朱由检道:“我的小王爷啊你怎么醒了,这儿有我们呢,你可别上去啊。”边使了个眼色,众侍卫赶紧一起上前围住朱由检。朱由检学武多年,这两天又亲眼目睹了林枫等的绝高武功,崇武之心更盛,偏偏天上掉下来这么好的实战机会,怎容错过?再加上这群可恶盗贼竟偷了自己心爱宝物,更激起了斗志,短剑在众侍卫眼前一晃,大力推倒一人,竟踩在他身上发力一跃,从众人头顶跳了过去,直向人声鼎沸处而去。身后众侍卫喊叫着跟过来,王承恩哎呦哎呦喊着,却被甩得越来越远。

两个太监正面如土色蹲在连廊的墙根瑟瑟发抖,突见信王执剑飞过,身后一群侍卫狂追不舍。朱由检冲到后宫一座假山前的空地,在这里,吴猛带着三十几个侍卫已经将六七个盗贼团团围住,但这伙盗贼似乎武功高强,以一敌多却未落下风,反而是侍卫不断有人中刀倒下,火光中,地上已经倒下十几个受伤侍卫。清一色的黑衣盗贼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衣人特别醒目。身后背着一个包袱,从里面的器物形状看,就是那个泥娃娃。朱由检怒由心生,大喝一声,直向那人扑去。

吴猛正专心对付盗贼,忽听见信王喊声,眼角一瞥竟见果真是信王,心中大惊,手腕险些中刀。缠斗半天,他已经发现这伙盗贼武功高强,自己根本无法阻拦他们,但盗贼却偏偏不逃,只和侍卫故意大声缠斗,已经怀疑他们另有目的。待到朱由检冲进人群,突然意识到他们的目标可能是信王殿下,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喊出信王的身份,只得奋力挡开对手一刀,向信王身边突去,众侍卫心意相通,均奋不顾身朝信王方向围过去,朱由检还没与对方交上手,却已经陷入侍卫的包围,又急又恼,却无计可施。

为首灰衣人忽然大笑一声,“兄弟们,撤。”踢倒一名侍卫,率先突围,其后众贼紧跟其后,踏着几个倒地的侍卫身上夺路而逃。朱由检急道:“你们都围着我干吗?都给我抓贼去。”

吴猛刚要劝住朱由检,却见他已经一马当先追了上去,盗贼在奔跑中反身射了一把暗器,一根钢针射中朱由检左臂,他一把拔下来,更加怒不可遏。

盗贼如入无人之境,竟一路杀到王府后门,砍倒卫兵开门逃出,奔到胡同口的拐角处,跃上早已等候在此的马匹。远处火把人影渐近,府兵赶来救护。灰衣人大声笑道:“兄弟们,今天拿到这皇帝老儿亲手画的娃娃,回去重重有赏。”众盗齐声大笑,策马狂奔。朱由检目眦欲裂,看到竟还有十几匹马拴在那里,想也不想,跃上一匹马拍马就追。吴猛心里暗暗叫苦,却只得也飞身上马跟上,其余侍卫也纷纷上马,剩下没抢到马的侍卫只得跑步狂追。

朱由检所骑马匹高大神骏,所以朱由检一眼先看到了它,感觉两边树木宅院忽忽向后,心里赞一声好马,回头看去,见吴猛带着十几骑也跟了上来,便不再顾后,大声喊道:“宵小蟊贼,把命留下。”

众贼笑声中,一人挥手,朱由检反应神速,伸手接住一样射向自己面庞的东西,却是一个女人的绣花鞋!盗贼中有人笑道:“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孩子,还不如变个女人回家抱孩子去,凭你也能打得过我们?”

朱由检怒不可遏,随手扔下绣花鞋,用力拍马,心想今夜非得让几个臭贼死无葬身之地。将吴猛的大叫声充耳不闻,偏偏吴猛的马又追不上他,深夜中,两边的房屋越来越少,道路越来越僻静,到最后,黑暗中只剩下清脆的马蹄得得。

电影《紧急救援》:延续主旋律电影的价值引领作用

过去的2019年,如果盘点电影行业最热的词,“主旋律”必在其中。2019年国庆档三部主旋律大片8天内收获50亿票房,此番大破纪录的表现标志着主旋律电影迎来新高峰。在中国电影增速放缓的情况下,主旋律作品开始被视为票房新增量。创作者和观众为什么对这一类型的电影情有独钟?主旋律电影的成功有哪些可以复制?这些问题值得引起业界思考。

回望中国的主旋律电影,其历史流变轨迹可以追溯至新中国成立后的“十七年电影”时期(1949-1966年),当时电影创作主要承担宣传作用,诞生了大量经典的战争题材影片《洪湖赤卫队》《铁道游击队》《上甘岭》,也有反应无产阶级百姓生活的《五朵金花》《刘三姐》等。1987年的全国故事片创作会议上,国务院电影局喊出“弘扬主旋律,倡导多样化”的口号。“主旋律”一词被正式提出。此后,主旋律题材迎来了“沉寂前的辉煌”。1994年后,几乎年年票房冠军都是进口大片,主旋律影片渐渐淡出观众视野,中国电影也进入寒冬。但此时,主旋律影片已经开始变化,在爱情主线下包含外交元素、民族抗争等的《黄河绝恋》《红河谷》以及动作、航空题材的《紧急迫降》的诞生,让主旋律电影逐渐走出阴霾。尤其是进入新千年后,随着电影厂改制与民营公司入局,电影行业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2007年,华谊出品的战争片《集结号》斩获当年国产票房冠军。2009年,集结上百位明星的人海战术和强大的宣发势能的《建国大业》让全国观众记忆犹新,也开启了主旋律影片的新思路,并取得当年最好的国产电影票房成绩;《十月围城》获得了口碑和票房的双丰收。国营主导,民营共进,主旋律电影新一轮的探索就此拉开。

“唱响主旋律,凝聚正能量”。中国的主旋律其实是真正的创作主流,谈论主旋律新浪潮本质上是谈论主旋律的复兴及在新时代语境下的市场化表达。一方面,主旋律创作的类型和尺度更加灵活,另一方面,创作者不断向商业化、类型化靠拢的尝试,逐渐让主旋律为市场接受。《战狼2》《红海行动》《湄公河行动》等作品,为主旋律电影走上新时代语境下的市场化道路,起到了不可忽视的铺垫作用。在电影市场化的影响下,主旋律电影在商业化的道路上更是迸发出了勃勃生机。由人民交通出版社、中视时尚影视、腾讯影业等共同出品,林超贤执导的电影《紧急救援》,延续了林超贤以往对商业电影的判断,前一小时就让观众体验了四次惊险的试飞和搜救任务,化身火海的钻井平台,迫降荒山的故障救援机,顺流横冲的油罐车头,俯冲坠海的国际客机等等应有尽有的大场面。影片中四段震撼的救援场景层层递进,拍出了四部国际救援大片即视感。不仅展现了中国救捞人英勇无畏的一面,也让观众直观感受到了这些守护生命于危难之中的无名英雄的伟大。同时,彭于晏饰演的王牌特勤队员高谦不仅是能入火海下深水救人的救捞人,也是一个温柔似水的父亲。影片中呈现的工作中严肃紧张的态度与极具烟火气的生活场景与形成了鲜明反差,使得主角避免落入了传统英雄主义的俗套,人物塑造得更为立体有趣。

可以说,无论是政策还是创作层面,主旋律题材都正在迎来黄金时代。北京文化董事长宋歌在行业论坛上将发展重点总结为“守正创新”:“所谓守正就是守住主流价值观,我们要拍摄忠于这个时代,反映人民群众生活的故事,拍摄让人民群众温暖的故事,拍摄让社会更加稳定的故事。”准备了5年,台前幕后花了8个月,拍摄了123天的电影《紧急救援》,由真实事件改编,讲述的是中国平民英雄故事,不仅题材新颖,还具有动作片或强共情的特点,是一部彰显主流价值观、反映当下老百姓生活和精神状态的现实题材作品。《紧急救援》故事的核心是勇气,该影片通过讲述王牌特勤队员高谦和好兄弟赵呈与其他救捞人直面重大灾难的挑战,一同执行惊险的海上救援任务的故事,不仅表现了片中人物面对困难、接受挑战、获得勇气和成长,也揭开海上救援队这一高危职业的神秘面纱,更传达了中国救捞精神和国际人道主义精神。

此外,现在的主旋律内容不再是一拨人苦耕,而是全行业献策献计,热火朝天,各展身手。本次《紧急救援》宣发,可以看到腾讯影业联动国民手游《王者荣耀》助力营销破圈层。《王者荣耀》超人气虚拟偶像“无限王者团”为影片献唱片尾曲《迎难而上》。

在国营影企、传统民营影视公司、互联网影企的三方助推下,可以想见,未来会涌现越来越多的题材创新和匠心制作的主旋律作品。(光明日报全媒体记者牛梦笛 通讯员游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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