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墟的女人是喝山溪水长大的,天生的好肤色。
然而牛墟虽叫“墟”,其实居民多以务农为生。“农字出头,磨成老猴”,长年的风吹日晒,三个五个地猛生孩子,再是天生丽质,不到三十也就红颜凋零,显出老相来。
秀才娘是个例外,嫁为人妇整十年了,还白皙娇嫩,风韵诱人。也不怪,她只生了一胎,又软风软日,肩不用挑手不用提的,没几人有她的福气。
秀才娘的丈夫就是秀才了。秀才没进过学堂,但有一肚子墨水倒没假,他爱买书读书,家中藏书达几百之数, 在牛墟绝对称得上“藏书状元”。秀才”这个功名并非浪得。
秀才长娘子十岁,瘦身材,大骨架,高颧骨,暴牙,眼窝深陷,满头卷发,脚着47码的大胶鞋,双手指甲足有一寸长,赫然一个“恐怖分子”。老先生说他“有异相”,也不知是褒是贬。秀才在墟上摆个凉茶摊,兼卖草药。一日所得除家用外,还能省下俩小钱给自己买本旧书,为秀才娘买瓶雪花膏,在墟上算是小康人家了。
秀才虽生性孤僻,却甚惜娘子,草药自己采,凉茶自己熬,生意上的事他全包了。秀才娘每日除理家外,无所事事,她又是个耐不得寂寞的人,于是就拉着孩子走东家串西家,街长里短地和三姑六婆扯些不咸不淡的话,日子过得算逍遥。
别看秀才娘在人前爱说爱笑,活泼灵精,见了秀才却是低眉顺眼,温驯得像只猫。偶尔秀才动恼叱骂她几句,她也不敢回嘴,只知跑回屋里抹泪。
墟上人都不解,这两公婆怎看怎不般配呀:秀才懂文识墨,秀才娘一字不识,秀才相貌奇陋,秀才娘如花似玉,秀才寡言少语,秀才娘三分钟不说话就要生病....
有嘴损的说秀才娘没亏本,夜里委屈点,白天不是过得很舒服吗?也有人说秀才的爪子长会挠痒,把秀才娘搔得服服贴贴的。以牛墟人的智力,这问题未免深奥了点,除了用“一物合一药”来解释外,也只能尖酸刻薄地乱磨牙了。
其实姻缘这事儿又有谁能参得透呢,再过一万年恐怕还是一个谜。在左邻右舍的记忆中,秀才娘仅有过一次大发雌威的记录,且还虎头蛇尾,落为笑柄。
秀才的儿子大号立人,大家都叫他阿立。阿立年方五岁,不但长相与乃父奇肖,脾性也一样无二。小小年纪,不结伴不爱玩,整天猫在屋里,把秀才的书一本一本地抽出来乱翻气,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像读出许多味道来。老先生说:“阿立有父风。”秀才听了且喜且忧:喜者,后继有人矣,不用担心死后藏书被论斤卖了,忧者,阿立“看书”狠了点,过其手者多有污损残缺。秀才见了割肉般痛,阿立为此挨过不知多少回巴掌。
一天中午,阿立将秀才的一册线装书拆了,一页一页地从后窗扔进南溪。看着书页在清浅的溪水中载沉载浮,乐得拍着小手笑。恰好秀才收档回家吃饭,见状暴跳如雷。他抢上前去一把抓住阿立的衣领,用力一摔,“乒”的一声,阿立的脑瓜撞在柜角上,一声不出,只会翻白眼了。秀才娘闻声从厨房里跑出来,见儿子面如死灰,满头鲜血,顿时大放悲声,哭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忙着给阿立止血,捏人中,阿立终于哭出声来了。这时秀才娘突然站起身来,抱起桌上一迭书,披头散发疯了般地跑到窗边,回头朝秀才尖叫道:“你狠!你狠!看我把你的破书都丢进溪里去....”
秀才怒叫一声,骨节粗突、指甲污黑的手指抽风般抖动着:“你敢!你敢,你丢我就跳下溪去死给你看!”秀才娘愣住了,双手慢慢缩回来,那书就“哔哔啪啪”地散了一地。她又回头抱住儿子哭得涕泪交流。
金才嫂忍住笑,伏在秀才娘耳边说:“秀才骗你的,很久没下雨了,溪水还没脚脖子深,秀才这么大个人躺下去也淹不着呀。”秀才娘傻傻地说:“他不会游水。”金才娘和邻居们忍不住都笑开了。
从此,牛墟的女人就常拿秀才娘打趣:“秀才娘,你家秀才会游水吗?”秀才娘就粉脸泛红,羞也不是恼也不是的样子,像个娇憨的小女孩,男人看得心痒痒的。
秀才不会游水不打紧,秀才爱读 书倒读出祸殃来了, 最后还搭上一条小命。秀才娘的下半生也就从此坎坷波折,令人唏噓。
牛墟有一所完中,是当年全县4所完中之一。牛墟虽不大,但地处山区与平原交界处,历史上曾繁荣一时,如今虽大不如昔了,但仍是方圆十里之内最大的镇子。在那个特殊年代,牛中的学生也不落人后。他们先是把“牛墟中学”改名为“宝书中学”,接着跑到南山上的观音庙里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从莲座上揪下来,吊在庙前的大树上荡秋千。欢呼鼓噪了一阵后,就浩浩荡荡地杀奔秀才家来了。秀才的藏书在牛墟无人不知,且是牛墟难得的与文化有关联的少数事物之一,不革他还能革谁?
“宝书中学”的人呼啸着冲进秀才家,把秀才的宝贝书籍尽数搬到院子里,浇上煤油点上火,火光熊引熊,黑烟滚滚。许多年后提起这事,老先生说:“就差没杀个人烤熟当饭吃了。”
当时围观者众。平日爱耍嘴皮子
的牛墟 人此刻却出 奇地沉默。他们沉默地看着一本本书册被烈火无情地吞噬, 他们沉默地看着他们的儿子孙子 一夜 之间变得如此的陌生狰狞。在一 张张木然的面孔上,谁能读出他们灵魂深处究寻竟在闹什么?
秀才娘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紧紧搂着阿立龟缩在屋角。 她吓坏了,尿了裤子也不知觉。阿立一边挣扎一边尖叫:“放开我!放开我!妈,他们拿爸的书!妈的....”
带着哭音,小家伙竟骂起来了,吓得秀才娘赶忙腾出一只手紧紧捂住他的嘴。阿立憋得难受,伸手在他妈脸上抓了一把,秀才娘的脸上立时挂上几道血口子,麻麻的,也不觉得痛。忽然一声凄厉的嚎叫,秀才冲进院子,扑向火堆,抢出一本着火的书来,手脚并用疯了般地扑打着.....
人们还未转过神来,秀才又张开两条长臂扑进火里。这次他直挺挺地倒下了!“哄”地一声,火烟夹着黑色的灰烬冲天而起,四处乱迸,吓得“宝书中学”的小将们惊叫躲闪,阵脚大乱。围观的乡邻见势不妙,发一声喊,抢上前将秀才从火中拖出。可怜秀才已脸黑似鬼浑身冒烟,不像人样了。众人七手八脚,操起晒在院子里的衣服将他身上的火拍灭。烧溶了的衣服一簇簇紧粘在秀才身上,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焦肉的气味。
秀才近乎赤裸的瘦长的身躯上斑驳陆离,一弓一挺像条大青虫,在地上抽搐蠕动。小将的口号声压不住秀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牛墟人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秀才娘没有看见这惨烈的一幕,她吓瘫了,哭也哭不出。阿立趁机挣脱她的怀抱跑出门外,他没有看见他爸,没有看见他爸的书,他眼里只有一堆张牙舞爪的旺火和条在泥土里扭动狂叫的虫子。那年阿立八岁。
那天傍晚,半个天空都被火烧云染红了。牛墟的女人们到溪里洗衣服,心里就吃惊:从来没见过这样腥红如血的溪水呀!她们淋淋漓漓地洗着,兴奋莫名地说着,都叹秀才傻:不就是几本书嘛,值得几个钱?何苦呢!
隔天,秀才在医院里断气了,死前秀才娘去见了他最后一面。秀才躺在病床上,赤裸的身子干枯焦黑,体无完肤,浑身上下涂着一层油膏,像具木乃伊。两只眼睛却是大睁着,直直地瞪着天花板。秀才娘看了一眼叫了一声,就晕倒了。此后半个月她时醒时昏,时哭时笑,癫了。亏得金才嫂好心地日夜守着,才没出事。秀才的妹子和妹夫也赶来,帮忙料理了秀才的丧事。自始至终阿立没掉滴泪,没说一句话。叫他披麻带孝他就披麻带孝,叫他烧香磕头他就烧香磕头。守了一夜灵,谁劝也不肯去睡。他赤着脚,把他爸送到五里外的坟地,眉头都没皱一下。一个稚嫩小童竟比大人还硬朗,牛墟人都称奇,老先生说:“孺子可畏,日后当不在人下。”
逝者入土为安,活着的就受罪了。秀才娘百事不能,娇滴滴一个小寡妇,拖着个只会吃饭的小孩,日子一下子艰难起来。艰难也得过,别的做不来,还是摆凉茶摊。
秀才娘不会上山采草药,生意已减了几分,墟上人喝了秀才娘熬的凉茶都说没有秀才的地道,喝了不见效,光顾的人慢慢少了,每日的收入大不如前。好在孤儿寡母花费有限,秀才妹子也不时地接济一筐谷子几把青菜的,马马虎虎日子还能过。
只是秀才娘变样了,肌肤还是白嫩,眉目还是雅秀,但话少了,门也不串了,整日愁着个脸守着凉茶摊。偶尔一笑也是怯怯的苦苦的,令人生怜。牛墟中学的学生哥送了她个雅号:凉水西施。但牛墟人仍叫她秀才娘。提起秀才娘牛墟人就十分痛惜:好好一家人就这样毁了,作孽呀作孽!
最难熬的是漫漫长夜。秀才的屋子虽旧,风光却是极好:远山朦胧,溪流有声,明月窥壁,满室清风。但没有了秀才,这一窗风月就冷清得怵人。
秀才娘每天晚上搂着阿立睡。睡又睡不着,一只老鼠都会搅得她胆战心惊。秀才往日的千般好处幕幕在脑海里过起了电影。秀才娘悲伤难抑,泪湿枕巾。想了哭,哭了想,阿立烦了,抱了被子兀自到隔房睡。秀才娘更伤心了,起了床,鬼魂般地在屋子里四处游荡。第二天出门眼眶就黑了,金才嫂见了低声说:“又睡不着呀?哎!何苦呢?想开点。”秀才娘垂下眉,没出声,眼泪差点又掉出来。
多事之秋,百业萧条,凉茶摊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秀才娘也渐渐萎下去了。
金才嫂看不过,一天晚上把秀才娘拉到房里劝说道:“秀才过世也三年有余了,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年纪轻轻的,还是再找个人吧,一张被子两人盖也暖和点。啊?”秀才娘低头不语。金才嫂知她有意了,就开门见山地问:“你看老黑怎么样?”
秀才娘头垂得更低了,还是不吭声。金才嫂急了:“你倒是开口呀,这事别人可做不了主。”秀才娘哽咽道:“我不知道,你看着办吧。”金才嫂哭笑不得,她知秀才娘没主见,这样说也算是同意了,急煞煞地就跑去找老黑。
老黑是海边人,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大,十岁出头就跟人下海打鱼,晒出一身黑肉。他有个远房阿叔在外做个小官,可怜侄儿孤苦,便找关系安排他进了牛墟食品站。
老黑除了一身蛮力别无所能,领导就分配他去杀牛。杀了十几年牛至今还是单打一,算算也就四十几岁吧。金才嫂这大媒好做,一听提的是秀才娘,老黑笑得嘴巴合不拢。牛墟的花旦呵!虽说过气了,在他眼里还是花儿一朵。
老黑原来住着公家的宿舍,结婚了自然搬进秀才娘家。婚礼没铺张,就摆了两桌,请了老黑的几个同事和秀才娘的几个邻居。秀才妹子送了红包,但没来。
最叫秀才娘揪心的是阿立,他头天晚上跑去他姑姑家,死活不肯回来。老黑乐呵呵地对秀才娘说:“小孩子使性儿,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去接他回来。习放心,我老黑人虽粗心不坏,我会把阿立当亲儿子待的。”秀才娘听了才欢喜起来。
老黑没食言,两天后提着两瓶酒、一袋牛杂碎上秀才妹子家去。秀才妹子夫妇也客客气气地将他当亲戚待。怎奈阿立死硬,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跟他回去,弄得老黑好没趣,最后还得秀才妹子亲自把他送回。
盘在家里,阿立见到老黑就像见到仇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更不用说叫他一声“爸”了。老黑也不计较,上了饭桌,有好吃的尽往阿立碗里夹。阿立不领情,把它们都拨到秀才娘碗里了。
秀才娘吞不下,又夹给老黑,像玩击鼓传花。老黑笑骂道:“这小子脾气比秀才还臭。”阿立一听,“叭”地一声掼下筷子摔门而去。老黑火了,正待发作,见秀才娘眼角噙泪,心又软了:“算了算了,他不吃,我们吃!”忍不住又骂道:“你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老黑知阿立爱吃糕果,一次兴冲冲买回一袋,一进门就嚷道:“阿立,快来吃糕果,还热着呢。”阿立头也不抬,只管做他的作业。老黑讨了个没趣,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他想小孩子家哪有不嘴馋的,我不在他自会吃的。不想晚上回来,桌上糕果还原封不动,火一下子就冒起来了:“你妈的!就我贱!”一扬手把糕果丢出后窗喂鱼了。
见阿立的文具盒破了,老黑立马买回一个新的。秀才娘忙拉住他说:“让我给阿立吧。”老黑愣了一下,苦笑道:“好,好,你是他妈,我是什么?杀牛 的老黑! ....”
老黑伤心透了。
家中多了个男人,秀才娘那颗晃晃悠悠的心总算落了地。但夹在一大一来小两个男人中间,秀才娘又有点战战兢兢的。她觉得生活有了滋味,但有时又很怀念秀才在时的那份平静安逸。守着凉茶摊,秀才娘常愣愣地出神,两眼迷迷蒙蒙的,魂儿不知飞哪去了。
老黑人不坏,但喝了酒后性子特暴,有时还出手打人。他从不打阿立,就打秀才娘。秀才娘挨了打不叫不喊,只是哭。第二日,喝凉茶的就惊呼:“秀才娘,你的眼眶怎肿了?”秀才娘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清。“老黑打的吧?”秀才娘急忙摇头:“没,没.....别乱讲。”
牛墟人都可怜秀才娘:“这老黑身在福中不知福。秀才娘命真苦......”
一天老黑又撒酒疯,把秀才娘当沙袋练。恰好阿立放学回家,他不声不响地扑上去,抱住老黑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老黑痛极,一甩手把阿立扫倒在地。阿立在地下滚了两滚,爬起身来一头朝老黑裆下狠命顶去。老黑顿觉天崩地裂,灵魂出窍,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阿立捡起书包一溜烟跑了。秀才娘吓坏了,她想去扶老黑,哪里扶得起来。她想跑出去喊人,腿软软的,喉咙也发不出声来了。看老黑面如死灰,手脚乱颤,淋漓大汗早把衣服湿透。
老黑在卫生院里住了三天,回家又养了十把日,总算活回来了。傍晚老黑照旧喝酒,喝了酒就骂人: "你妈的狼崽子!老子没动过你一指头,你好毒,专取老子的命根子,害我开不了夜工.....让我抓住了我割掉你两卵卵!”听者都掩着嘴巴笑。秀才娘又羞又怕又难过,她想阿立,又怕老黑真的对阿立动粗,心里别提有多苦。
阿立跑到他姑姑家,姑姑说:“别怕,以后你就住姑姑家。老黑敢找事,姑姑叫人砍断他的脚后筋。” 秀才妹子是村里的妇女头,干练泼辣敢作敢为。她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就缺个男孩,所以很疼这个侄儿。
少了阿立,家里空落落的,秀才娘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她跑去看阿立,阿立不理她。去一次哭一次,渐渐就少去了。想阿立就守在牛墟中学门口,待阿立放学出来看他一眼,往他书包里塞包零食或一件新衣。阿立不要,秀才娘不依,拉拉扯扯的惹同学们笑话。阿立只得拿了,走到半路都丢进河溪里,从不带回他姑姑家。秀才娘不知情,有好东西照样屁颠颠地跑去塞在阿立书包里。牛墟人说起都为秀才娘心酸。
秀才娘跟了老黑八年,有酸涩也有甜蜜,若非阿立不近人情,小日子还过得去。然天意弄人,祸从天降,可怜秀才娘又一次成了寡妇。
那天晚上天气闷热,老黑喝完酒下河洗澡。谁也想不到连海龙王都畏惧三分的弄潮好汉,竟莫名其妙地淹死在深仅及腰的南溪里。秀才娘自然哭成个泪人儿,幸喜还能吃饭还能睡觉,不似秀才死时那样灵魂出窍欲死欲活。在牛墟人眼里,秀才娘这次真个掉价了:别看这娘儿长得白软娇柔,命够硬的。两任丈夫,一个死在火里一个死在水里,都不得善终,今后谁还敢碰她?
几年前秀才娘就把凉茶摊收了,生意不好,老黑又能养她,成天守着个冷冷清清的摊子也没意思。老黑一死,阿立又回来了,母子两人的生活顿时成了问题。好在秀才娘会裁缝,手艺还不错,凉茶摊是不能再开了,就收了些衣裤来缝。
这时阿立已读高中了,长成个高大壮汉。秀才娘若从此收了心认了命,苦守下去,晚年自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可叹一念之差,秀才娘做出了一件轰动四乡的丑事,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臭不可闻的贱女人,阿立也从此和她断了母子之恩。月圆月缺,年来年往,龟缩在老屋里的秀才娘不知悔也不悔?
牛墟人的棉絮大多出自一对安徽父子之手,往年他们借住在牛墟东头的岗楼。年初岗楼塌了,只好租房住。金才嫂劝秀才娘,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何不腾出一间租给他们,多少也有几个进账。秀才娘想想就答应了。
北风起时安徽老爷子感了风寒低热不退,最后竟咳出血来,只好收拾行李回家养病,留下30岁的儿子阿民支撑生意。阿民分身乏术,就和秀才娘商量想在她家搭伙。秀才娘心肠软,看他委实辛苦就点了头。
虽说寡妇像门前是非多,但秀才 娘和阿民相差十几牛岁,所以也没人往坏里想。没料到秀才娘无廉无耻,大白天的竟和阿民被捉奸在床,搅了他们好事的是阿立。
那天下午阿立肚子痛,就向老师请了假。大门虚掩着,房门也虚掩着,真个色胆包天了。阿立赤红着眼,掠起一根竹杠朝惊慌失措的阿民扫去。阿民肉团团的屁股着了狠狠的一下,痛叫一声很滑稽地做了个跳跃的动作。两脚刚落地竹杠又下到,阿民本能地拿手一挡,“嚓”地一声前臂断了。
阿民痛极惊极,夺门而逃。阿民赤身露体在前狂奔,阿立凶神恶煞在后疯追,一街的大姑娘小媳妇尖叫着掩面躲闪,场面实在精彩热辣。多年后,牛墟人说起这事仍兴奋莫名。
阿民被墟上人痛打一顿,扭进了派出所,说他强奸秀才娘。阿民痛哭喊冤,被阿立狠抽了两个耳光。派出所的同志拦住了,说牛墟还没有出过强奸案,此事非同小可,要认真调查。先把阿民关起来了。
派出所的同志到秀才娘家取证,秀才娘掩面向壁,哭得浑身抽动,就是不说话。派出所的同志无奈,只好说:“既是你不否认就算认了。阿民犯了强奸罪是要送劳改....”
“我自愿!我自愿!”秀才娘突然厉声尖叫起来。派出所的同志吓了一跳,钢笔都掉地下了。窗外的围观者哄地一声又笑又叫又骂,乱成一锅粥。“我自愿!”秀才娘一叫成名。有段时间这三个字成了牛墟的流行语。队长问:“谁去县里拉化肥?”好几张喉咙同时喊:“我自愿!”喊的听的就都笑成一团。阿民却因此免了牢狱之灾,被拘留了15天后,吊着伤臂惶惶然溜回老家,连行李都不敢要。
阿立决绝地离开家跑到县城学木工,出师后先在城里给人打家具,后来做装修,再后来拉起一个建筑队,不几年就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包工头,还办 了几个工厂。 现在洋楼有了车也有了,家财少说也有上千万,偶尔还在报纸电视上露露脸。
老先生的话应验了。
十几年了,阿立没回家探过一次秀才娘,不得已到牛墟办事也是来去匆匆,一分钟也不多留。牛墟人对此颇有微词,但阿立置若罔闻。
那场风波过后,秀才娘的大门便终日紧闭。偶或有女人叫门,门就开一条缝,女人进去后随即又悄没声儿地关上了。秀才娘靠车衣度日,所以不能不见人。
牛墟的女人瞧不起秀才娘,但秀才娘针线好,工钱低,不找她也是傻。只有金才嫂是常来常往的,她帮秀才娘买米买煤买菜,得空也陪她说几句闲话。
金才嫂常将阿立的风光事添油加醋地讲给秀才娘听,看得出秀才娘爱听,听了痴痴地不发一言。一次金才嫂对秀才娘说:“我看你还是去找阿立吧,好歹是自己的儿。一个人过着不是长远之计,老了,有个病有个痛怎办?”秀才娘听了一愣,良久无言,最后缓缓地摇了摇头。金才嫂也叹口气摇摇头。
一天天的秀才娘老了。 牛墟的女人已很少去敲她的门,但她生活无忧,阿立每月托人捎来500元钱,秀才娘花不完。长日里,她坐在窗前看远山斑驳,云起云落,看对岸一列相思树在风中款款摇曳,顾盼自怜。南溪的水短浅时,参差卵石历历可见,浑急起来就是山里下雨了。秀才娘在溪边住了一辈子,可怜竟不会游水。老黑好水性,谁又能料到他会死在水中……秀才娘在瞌睡中醒来,迷糊了一阵子,才明白太阳已衔山。
冬夜长,夏夜短。风里雨里,星下月下,黑衣黑裤,一头白发,秀才娘瘦棱棱的身影久久地在院子里晃悠,诡秘的夜色中于是多了几丝森然之气。墟上人都说秀才院子里闹鬼,更有人说秀才娘本来就是狐狸精。深夜里从巷子里走过,不由得就有点胆虚心寒。
向晚的南溪最是美丽热闹。“纸 船!秀才娘的纸船! ”戏水的孩子七嘴八舌地嚷,洗衣的女人便抬起头来痴痴地望,一只,二只,三只……小小的纸船在暮色中载沉载浮。
秀才娘坐在窗前,看着一只只纸船在她迷离的视线中悠悠飘逝,远远近近地传来孩子们的歌声:“月亮月光光,秀才娘,坐窗台,折纸船.....纸船漂呀漂,漂呀漂远方……”
作者:陈文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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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本:《随身空间:重生女配修仙路》作者:温馨提示
简介:炉鼎女配逆天重生自带随身天空间,七系灵根觉醒,左手炼丹,右手驯兽。
入坑指南:
“姐姐,你看什么呢?你的脸色好难看呢,是不是担心受罚?”申沐雨满脸天真的拉着申沐谣的手,眼底满是阴毒。
“受罚?”申沐谣不着痕迹的推开申沐雨疑惑的望着她。
不得不说比起这个妹妹,自己真是弱爆了。看看人家还比自己小两岁,却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她现在应该恨不得弄死自己吧?可是表面上却一副很担心自己的样子。
而自己,林休锦已经表现的那么明显了自己居然还看不出来,他的目光每分每秒都离不开申沐雨,而对自己却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她真的很佩服前世的自己,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让自己认定林休锦喜欢自己。
“是呀,姐姐不会是忘了你刚才当着那么多人面给了枢梧真人一耳光了吧?”申沐雨的声音不小,一同进入大殿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这些人有杂役房的也有慕名而来的,慕名而来的不知道殿外发生的事儿,都好奇的跟知情的打听,一群人不时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申沐雨满意的仰起头:“不过姐姐也不用太担心,那枢梧真人虽然是天枢峰主,掌管凌霄派刑法,不过姐姐可是变异灵根得到掌门人特殊关照,想那枢梧真人也不敢驳了掌门的面子,肯定不敢跟姐姐计较的。掌门人那么喜欢姐姐,说不定会收姐姐为徒呢。”
申沐雨满脸天真,虽然听上去好像是关心她,但细细一想每一句话都带刺,句句至她于死地。
第二本:《重生娇妻当家》作者:小二园
简介:珍珠从丫头到秀才娘子,再到官家夫人,侯爵夫人,甚至是皇帝亲家,总之,她成为人生的赢家。
今天晚上是珍珠主厨,每次珍珠做饭的时候,两个妹妹是一定要在身边学习的,赵氏也是个有心的,也跟着学。
不过做饭这件事情也靠天分,二妞最好,赵氏差一点,最不好的反而是三妞。现在方氏已经把教导家里女人的事情都交给了珍珠。
这一顿饭,家里人都吃的很开心,有说有笑。赵氏最近表现不错,珍珠今天送了她一块香皂,一小瓶的美白保湿霜。
就连刘和都说,二姐三姐还有嫂子真白了很多。第二天,刘和就跟着刘海出去了,为家里砍树,也给珍珠做家具用的。
珍珠就两个箱子,现在箱子里的土豆都拿出来了,擦干净了,放了衣料。今天去砍木头的不只是家里的男人,表叔肖毅也去了,还有王柱子和村里其他的几个熟悉的人。
他们不但会去砍树,顺便还可能去打猎。今天来往的人多,珍珠姐妹三个就待在厨房,做好了饭菜就回屋里去了,招呼客人都是方氏带着儿媳妇忙活。
没办法,现在珍珠姐妹三个可是出了名儿了,都知道刘家三姐妹长的跟花儿似的,尤其是珍珠,更是十里八村都找不出来的美人。现在打着各种旗号来看珍珠姐妹的人太多了。
第三本:《娇妻养成守则》作者:深入不浅出
简介:男主宠女主,宠成小公主 余生死了…
可惜秦淮没有接受到流氓余的脑电波,揉揉余生的头表示嘉奖。把余生连人带椅子挪到身边,一高一低的椅子紧挨着。
吃饭的时候,秦淮给余生夹菜,去骨去皮放在余生的小碗里。余生用的餐具很有童趣,秦淮挑的筷子细长带花纹,勺子把上有个陶瓷的卡通头。
秦淮像是不经意般的说,“刚才余生喊的是妈妈吗?”
许淮歆在厨房已经听秦晟铭讲了儿子的想法,知道儿子对小姑娘居心叵测。听他这么说,在给余生夹菜的空档,瞪他一眼,语气不善的说,“食不言”。秦父配合妻子的看他一眼。
小姑娘才多大就给惦记上了,这是欺负人家年龄小,秦母替余生打抱不平,暂时不想跟秦淮讲话。
余生刚张开嘴想跟秦淮说明,听到秦母的“食不言”,声音中明显的带着不悦。便垂下睫毛,低头假装认真嚼饭。
果然是自己没教养,没规矩,饭桌上哪有她说话的余地。余生上一世这样酸涩的想,而现在她是抿着嘴偷乐。
许淮歆一直余光关注着余生,看她爱吃和不吃和不吃哪些菜。说完看余生刚巧要张嘴说话,连忙话锋一转,语气都轻柔许多,“食不言,这种规矩在咱们家是没有的,吃的放松开心最重要”。
秦淮看母亲话题转的生硬,没忍住嘴角上挑,又被父亲瞪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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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妻子每天送饭都要从南湖的桥上过,所以书生起名为“过桥米线”。过桥米线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相传,清朝时滇南蒙自县城外有一湖心小岛,一秀才到...
古时候,一个秀才新婚之夜,他望着娘子裸体来了诗兴曰:“平原两小峰,山下一小坑,泉水日日涌,翠草四季青”。他爹在隔壁听见忙曰:“儿呀,这真是块风水宝地...古...
请赏:上联:秀才秀才羞秀才,下联:清官清官涩清官。【涩:涩(摩擦时,阻力大),对联以此来形容:做清官难度大,做清官好难啊!但是,又一定要做清官!否则...请赏:上...
清朝时,秀才攻读,其妻子为避免丈夫食用时过凉,就将汤倒入热油保温,丈夫食用时汤面很热需小碗冷食。就将砂锅内的米线用筷子重置于碗中,米线将两碗架作一桥,...
孙二娘与武松可不止一面之缘,武松充军孟州牢城,十字坡遇孙二娘之前,“武松”早就与孙二娘相遇了。这个“武松”,其实就是那个神秘头陀。神秘头陀被孙二娘麻杀...